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重生 修真)——岩城
密帛上还有一句话不惜代价。
大漠里常有风沙,倘若风沙淹了整个雁回城,魔尊私生子自然也会死在其中。所以,不惜代价这个词,就变作了不惜雁回所有百姓的性命。
前世此时,池先秋还在倾云台上泡水,不太清楚千里之外的雁回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次前来,见到太和宗驻此地分堂的堂主与弟子,他前世来时,却好像都没有见过他们。而当时的雁回城好像也不比如今繁华。
很容易就可以才猜想到当时的情况。风沙袭城,太和宗驻雁回的堂主与弟子们求救不及,殊死抵抗,尽力保全百姓,最后舍生取义。
经此一事,雁回城也不复从前。
当真丧心病狂至此。
池先秋气得双手发抖,刷地合上密帛,摔在鹏鸟脸上,冷声道:我给魔后写封信,你帮我拿给她。
小仙长,我恐怕
池先秋从他身上挪开目光,唤了一声:越舟。
越舟闻声提剑,没有半点犹豫。鹏鸟缩了缩脖子,连声应道:小仙长尽管吩咐,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池先秋取出笔墨,就在此处给魔界尊后写了封信。
鹏鸟衔着书信,扇动着仅剩的一只翅膀离开。
回到雁回,池先秋把这件事情同太和宗分堂的堂主说了,请他平日多加注意。如果可以的话,也让太和宗多派点弟子驻扎在雁回。
回客栈的路上,池先秋拢着双手,神色不愉。
回到客栈,稍作休整,他又提笔给池风闲写了信,简单描述了一下这件事情。
搁下笔,将信纸折成纸鹤,从窗子放走。池先秋看着它飞进暮色之中,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随后越舟唤了他一声:师尊。
他回头,越舟将一碗甜汤放在桌上。看着徒弟和甜汤,原本不是对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池先秋道了声谢,便坐下喝汤,抬眼便看见越舟。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大徒弟收得真是太好了,又乖又听话,还十分贴心。
真是师尊的贴心小棉袄。
池先秋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被汤水呛得直咳嗽,越舟适时递上手帕。
他擦了擦嘴角:眠
要死,他差点又要喊眠云了。
池先秋暗中掐了一把自己,池先秋,你冷静一点!
越舟什么都好,就是时常让他想起前世的大徒弟李眠云。这两个人给池先秋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而池先秋与李眠云相处了十来年,早已经习惯了有事喊眠云。
他低着头喝了两口甜汤,越舟大约是没听见,也没有说话。
他再咳了两声作为掩饰:那个越舟啊,这边的事情大概都解决了,你收拾收拾,明天为师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儿。
越舟勾了勾唇角,却问他:师尊不等那位师弟了吗?
师弟,他是刻意这样说的。
池先秋瘪了瘪嘴:不等,又不是我求着他拜师,随他去。
话是这么说,但这天夜里,池先秋平躺在榻上,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只狼崽子。说起来这只狼崽子跑了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伸长手,摸了摸整齐地放在榻前的衣裳,摸索了一阵,抓住一个铃铛晃了晃。
和预料的很不同,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应手里的铃铛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紧跟着是语气微怒的传音入耳。
你的信为师收到了,早点睡。池风闲停了停,在压制不住怒气之前掐断了。
池先秋瞬间清醒,从床榻上蹦起来。他收回手,借着月光一看,手心里的那颗铃铛,俨然不是他给小狼崽的那颗,而是他师尊池风闲给他的那颗。
摸错了!
他欲哭不能,双手捧着铃铛,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回去,不敢再碰响。
但池风闲很快又传了话来,语气稍稍缓和:早点回来。
池先秋斟酌了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演练了好几次,才弱弱地给师尊回了信:徒弟知道。
说完这话,他就钻进被子里,独自懊恼去了。
玉京门问天峰,烛火微明,池风闲夜间不眠,只是盘腿打坐,修行调息。池先秋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眉心一跳,再睁眼时,案上烛火被风吹动,也猛地一跳。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兀自叹了口气,重新合上双眼。
魔界无月,夜夜皆是阴冷漆黑的场景。万仞宫殿临渊而建,从外面看起来阴冷可怖,内里却是金碧辉煌。
宫殿守备森严,但顾淮山出入魔宫,却如出入无人之境。他步法诡谲,动作迅疾,只两三步便移到了正殿外。
殿中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美人娇笑。只要稍偏过头,便能看见殿中场景当今魔界尊主已饮至半醉,颓然地坐在宝座上,身旁貌美的狐女鹿女们笑着劝酒,他也来者不拒。
再等了一会儿,狼崽子也到了,他跟不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跟上来,还险些被守卫发现。
顾淮山也不管他,只是看了一眼殿中:那是你爹。
狼崽子嗤了一声,也没有转头。
见他不感兴趣,顾淮山也不欲久留,闪身绕过宫殿,从屋檐上飞走。
不多时,东侧魔后所居的宫殿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而后有人一面向外疾跑,一面惊呼道:鬼火!鬼火!
被叫喊惊动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尖叫着四处乱窜,最后连正殿的魔尊也出来了。
怎么回事?他一边问,一边转头望去。
蓝色的烈焰直冲云霄,却并不向外蔓延,只是在魔后所居的宫殿里熊熊燃烧。
魔尊一惊,宫里住着的魔后虽然早已不得他心,但毕竟是魔界尊后,是他的脸面。他连忙施法压制,但火势不减反增,叫嚣着要冲破魔界漆黑的夜空。
顾淮山与狼崽子就站在万仞绝壁上观赏这一美景,两人面上不显,心下却都是无比畅快。
良久,火势转小,隔着衣料,顾淮山摸了摸被他好好地收在怀里的铃铛:魔后已死,你也解恨了,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师尊,记住我们的交易。
狼崽子点头,嗓音因为激动微微发哑:我知道。
再看下去也没意思,顾淮山便离开了,去找他的师尊。而狼崽子背着双手,默默地伫立着,凝视着燃烧的宫殿,直到火焰全部熄灭。
随着火焰熄灭,他心中的畅快之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
他刻意忽略这种古怪的感觉,转身离开。他答应过顾淮山,以后不会出现在池先秋面前了,所以现在不能去雁回城。
他原以为报仇之后,不用躲避追杀,他随处都可以去,随处都是他的家。可如今,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里,仍是无家可归。
就这样且走且想,迎面撞上一只只剩下半边翅膀的鹏鸟。
他原本并不在意,但那只鹏鸟仿佛认得他,一见他就慌了神,连飞也飞不稳。狼崽子这才觉得他可疑,可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就扑通一下跪到他面前请罪了。
小王子恕罪,小的已经被池小仙长教训过了,再不敢作怪了,再不敢了。
池小仙长?狼崽子皱眉,总、总不会又是他?
他他清了清嗓子,平复心情,原本要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临出口也变成了别的话,怎么回事?
第18章 孽徒之十八
鹏鸟化作人形,伏在狼崽子的脚边瑟瑟发抖。他有些不耐烦,一脚踩在鹏鸟仅剩的半边翅膀上。
说话。
小的鹏鸟忍着疼,恐惧地咽了口唾沫,小的听从尊后吩咐,前往人界追杀小王子,不过、不过小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池小仙长抓住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池小仙长让我送一封信给尊后。
信呢?
在这里,这封。鹏鸟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拿出一封书信,见狼崽子把信拿过去,要拆开看,他还有些犹豫,小王子,这是
狼崽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他随手将书信拆开,因为周遭光线不明,他认识的字也不多,只是匆匆扫过几眼。
在他看来,这信写得冠冕堂皇的,除了警告,再无其他,并无分毫独特。他暗笑,如果警告有用,他也不会被追杀这么些年。
原来池先秋与旁人也没有半分差别。
他没耐心再看下去,随手翻了两页,翻到最后,却忽然看见有关自己的内容。
贫道有意收小王子为徒,再有此事,便如此信。
落款果真是池先秋的名字。
而他才看完这信,手中的纸张便自行燃烧起来。
便如此信,便如此信。
狼崽子张了张口,喉头发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鹏鸟倒是有些紧张:小王子,那信是池小仙长让我给
他松开手,手中的信纸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剩。
挫骨扬灰,这在修真界与魔界都是极大的威慑。
他抿了抿唇角,却对鹏鸟道:你起来。
鹏鸟还有些犹豫,他又冷冷地说了一声,那鹏鸟才扶着地爬起来。
你看那边。
狼崽子指了指身后,待他探颈去看时,双手一拢,咔嚓一声,就拧断他的脖子。
魔后死了,你也不必给她送信了。
留他活着,让他把池先秋写信的事情到处宣扬,也实在不妥。
他松开手,鹏鸟逐渐冰冷的尸体跌下万仞石山。他幻出身后尚显稚嫩的双翼,向雁回城的方向飞去。
昨天夜里,池先秋躲在被子里,对自己不长眼的错误行为感到深深的自责,一时悲愤交加,要联系小徒弟的事情也忘记了。
他蒙着头,不管不顾地就睡着了,努力想要忘记自己摇错铃铛的事情。
结果清晨醒来,他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帐。
好像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不想起床了,不想面对这个无趣的世界。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外面传来敲门声,越舟轻声问:师尊可起了?
池先秋一激灵,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起了起了。
说好了今天带大徒弟出去玩儿的,好师尊从不食言!
他匆匆洗漱好,套上衣裳,把东西往竹箱笼里一塞,然后推门出去:来了来了,乖徒弟今天想去哪里玩耍?
越舟笑了笑:师尊决定就好。
两人离开客栈,城中百姓见他们要走,为了感谢他二人这些天来的救护之恩,纷纷拿来一些特产要他们带走。
池先秋不多要,只拿了一些小零嘴,百姓们见他喜欢,又要拖来几大箩筐,惊得他转身就跑。
那头儿,顾淮山早已经在城门前等候,见池先秋来了,一抹脸,变作狼崽子的模样,从怀里拿出那颗铃铛,准准地朝池先秋跑去。
池先秋这时正回头去看百姓们有没有扛着东西追上来,不曾注意到前面的情况。顾淮山一弯腰,避开越舟阻拦的手势,冲上前,一把环住池先秋的腰。
池先秋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脚踝一崴,得亏他抱得紧,才没有摔跤。
他回过神,扭头一看,却是那只狼崽子,惊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淮山没有回答,只是抱着他,不肯放松,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喃喃地唤了两个字。
池先秋没听见,又问他: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抱着池先秋不放手。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黏人?莫不是看见他要走了,舍不得了?
池先秋站在原地,任由他这样抱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又过了许久,他几乎怀疑这小狼崽子是不是哭了的时候,他抬起头。
我被魔后的人抓去了。顾淮山顶着小时候的模样,面不改色地说着准备好的台词,费了好大力气才跑回来。
一听这话,池先秋自然十分紧张,捧起他的脸,便看见他脖颈上三道抓痕,哎呀了一声,又撩起他的衣袖:没受伤吧?你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我不是给你一个铃铛了吗?你怎么不摇铃铛?糟了,怪我怪我,我都没告诉你那东西该怎么用?
听他说了一长串,顾淮山不觉得烦,只是越发红了眼眶。池先秋看着也更心疼,瞧瞧,给孩子都疼哭了。
池先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脖子上的抓痕,应当是狼虎一类的妖魔抓的,正好伤在血脉,鲜血淋漓,红肉外翻,看起来骇人得很。
他才碰了一下,狼崽子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真是疼急了。
池先秋用灵气给他止了血: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顾淮山皱着脸,试着往外走了一步,在跌倒之前被池先秋扶住:我先带你处理一下伤口,走吧,我背你。
说着,池先秋就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他这时十六七岁的模样,看起来还很瘦弱。顾淮山虽是装的,但也鼻头一酸,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伏了上去。
池先秋背着他回城,这时才想起越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师尊明天再带你去玩,你
越舟面色如常:我不要紧,师尊安排便是。
他看向安安静静地趴在池先秋背上的狼崽子,心下却忍不住苦笑。
师尊一向如此,偏心小徒弟,他早该知道的,重来一回也是如此。
池先秋顺着他的目光:怎么了?
越舟调整好表情:他看起来不轻,我帮师尊背他?
顾淮山听见这话,双臂扣得更紧,还往池先秋那里贴得更近,池先秋便笑了笑,对越舟道:不用,他不重。
顾淮山偏着头,半边脸贴在池先秋的背上,听见他鲜活的心跳声,说话时心口传来的微微颤动,看见他月白的衣裳被他身上的尘土与鲜血蹭脏,忽然就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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