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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145)

    陆辞被激动忘情的恩师紧紧抱住,不禁含笑轻轻回拥,玩笑道:我娘亲道她险些认不出我来,却没想到我不请自来时,先生还能一眼认出。
    李夫子已是满脸通红,半天才松开他,满是欣慰地看着这个修长高挑,正在最好年华,已需要自己仰头看清的弟子,理所当然道:哪需记得别的?能似你这般容貌出众的,世间都难找出第二个来,更别说还得是肯往我这破屋子里钻的!
    狄青瞬间就喜欢上这位净说大实话的夫子了。
    陆辞一向自诩脸皮厚,对此还是很觉吃不消,遂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道:先生难道不准备让我进门?
    进进进,瞧我净顾着说话,都忘了还站门口杵着了!
    话虽如此,李夫子由陆辞搀着进屋时,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抬高了嗓门,就是想叫四邻都听到动静出来看,好知道他最喜爱的弟子回来瞧他了。
    陆辞假装没看出先生的小心机,而是极其配合地也放慢了脚步。
    然而这炫耀的时间段却选得不巧:须知能与李夫子做邻居的,大多都是书院中任教的先生,又不似李夫子还在养病,此时自然仍在给士子们讲学,哪儿能瞧到这幕?
    唯有他们的家眷听得一些动静。但他们因知晓李夫子自因生病错过上京看陆辞的好时机,而很是气恼,不时嚷嚷着发发脾气,对此习以为常,也未想着出来查看。
    不过李夫子正在兴头上,并没注意到自己的炫耀目的未能偷偷达到,而是一进屋后,就嚷嚷着让他娘子给他拿酒来,他要与得意门生来个对酌长谈。
    结果却迎来娘子的兜头一盆冷水,她毫不留情道:病未好全,还想沾酒?你怕是欢喜得昏了头,将大夫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李夫子气得眼睛一瞪,就要与这扫兴的牢头争辩,狄青已当机立断,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接开口解围道:这位妈妈,请问东西摆哪儿比较合适?
    东西?
    正要争执起来的夫妇俩注意力先前全放陆辞身上去了,顶多看到个狄青,并未注意到后头还有默不作声,却身上负满物品的两健仆,更别说最后头那匹驭满货物,正无聊啃草的马了。
    怎又买来这么多东西?李夫子既感动,又生气,坚决不肯要,训道:你才做了几年官,又刚在寸金寸土的京城里购置了房舍,能有多少积蓄?我已教了几十年的书,在这书院里住着,就与你师母两人作伴,子女已然成人,也不需我多加照拂,虽称不上富贵,但绝对吃穿不愁。单是逢年过节你非叫你娘送来的那些,我都无处用去了,怎还买这些,自己不打算过日子了?
    他虽知道自己这学生脑子活,小小年纪就会做些小经济来改善家计,但既然入仕后政绩斐然,连受擢升,那显然没那闲工夫操持副业。
    至于陆辞会否贪赃腐败的坏猜测,对其无比信任的李夫子,自是从不曾有过的。
    李师母也是极不赞同地看着陆辞,想也不想地就与刚还差点吵起来的李夫子统一战线了:还不听你先生的话?净瞎买些费钱的东西,我们哪里用得着那么多。
    面对师长和师母苦口婆心的连番相劝,陆辞并不解释,只微微笑着向狄青伸出手。
    狄青心领神会,将一直挂在胸前小心护着的小包袱解下,双手递了过去。
    陆辞将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布慢慢解开,很快就露出了里头物件的庐山真面目
    一只花纹细腻的银盒。
    盒盖揭开,显示出一方足有半个巴掌大,通体碧绿,莹润剔透,绝非凡品的圭璧。
    不等二人质疑,陆辞已用细细的绢布铺在下头,再让圭璧盖了一庄严印戳的那面朝上,笑道:此乃学生的学生所赐,不知先生可愿接受了?
    众所周知的是,能被正经视作与陆辞有过师生谊的学生,除了那位正在朝中监国的太子殿下,就再无旁人了。
    李夫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块仿佛散发着淡淡柔光、质地莹润的圭璧,最可贵的地方,不仅是它来自太子内库,更因它是由太子亲自挑选,再命人在边角刻上印戳的。
    那是赵祯见阻止不了小夫子返乡避风头一事,索性调整心情,帮着准备践行礼时忽然想到的。
    尽管同那位李先生未曾谋面,但以生见师,陆辞的人才风范,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加上陆辞在上完课后,与他分享为官时的见闻时,也曾屡屡提起恩师的谆谆教导,赞其身家清贫、仍扶助处境困窘的学子之事。
    次数一多,赵祯脑海中就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已然桃李满天下,自身却仍一贫如洗的夫子形象,下意识地就对其有了不少好感。
    于是颇费心思地下到鲜少进入的内库中,亲自选了一块,好让小夫子可转赠给李先生了。
    陆辞清楚,要想李夫子收下自己带来的大批礼物,恐怕得颇费一番唇舌,有太子这一圭璧作杀手锏,他得轻松不少。
    便特意开头不提,直到李夫子拒不肯收时,才慢条斯理地拿出来,果真给了毫无防备的李夫子好大一个惊吓。
    再趁李夫子还纠结犹豫的当头,他施施然地来了个反客为主,让下仆们将其他礼品挪进置物用的那间小屋了。
    待李夫子终归抵御不住这份来自太子的赏赐,红着老脸,别别扭扭地收下后,才惊觉那些个大包小包,已彻底进了他屋了。
    你啊!李夫子无可奈何,感动得又气又笑,埋怨道:你也岁数不小了,京中繁花似锦未让你迷了眼虽是好事,但一晃几年,怎也没给你相看上个合适的,正儿八经地成个家,反倒将友人们都接到你家住去了?
    听得敏感话题,一直带笑看热闹的狄青,脸上的笑瞬间僵了。
    陆辞叹气:先生这话,让学生只觉很是冤枉。
    李夫子将眉一挑: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陆辞理直气壮道:不过片刻之前,先生还道我年纪轻轻,使钱不知节省,怎知才过了眨眼功夫,却成了岁数不小,难道还不冤枉?
    李夫子听得一愣,旋即没能忍住,指着故作振振有词的陆辞,大笑出声:陛下赐你狡童小名,果真不曾冤枉了你!
    经这抖机灵的一打岔,李夫子尚未意识到,陆辞娶妻的话题已被轻轻巧巧地一笔略过了。
    狄青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换了话题继续谈笑风生的这对师生,而悄悄地放松了下来。
    而见因突如其来的风寒错失了去京城的机会,近来一直闷闷不乐,养着病还乱发脾气,导致病情也久久好不完全的夫君,现是红光满面地向着最骄傲的弟子问七问八,有说有笑,李夫人也彻底放下了心,面上带起笑来。
    陆辞这位曾经的学生,不只是李夫子的心头肉,也是她最为喜爱的了。
    却不是因陆辞相貌俊美,气质出众,也不是因其天资不凡,才情了得,而是他的知恩图报。
    仅仅是一点旧日的小小恩惠,也一直被他铭记于心。
    她记得清楚,早年当陆辞的家境稍有改善时,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给因常扶助家贫的郎君而花光束脩,叫一家日子也过得艰难的自己家送东西了。更难得的是,他还极会说话,总有办法让顽固又有些好面子的夫君肯收下。
    在夫君所教导过、拉扶过的那数不胜数的学生中,不仅最有成就、最风光的是陆辞,最记恩,跑得最勤的,也还是陆辞。
    不过一会儿,她又见夫君是被陆辞的话题带跑了心思,完全没再往之前闹着要饮酒的那茬上纠结了,而是欣然同意,以陆辞带来的茶代酒。
    果真是陆辞心思灵窍,行事最有分寸。
    不去打扰这对师生说话,她笑吟吟地看向乖巧地捧着热茶坐着,听二人说话听得很是入神的狄青,温柔地同他起话来。
    狄青面上镇定,应对得有条有理,其实颇为慌乱。
    当李夫人问起,陆辞将他带来,可是要让他在南都书院就读时,一直分神留意着那头动静的陆辞,就笑着接话了:并无此事。只是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不该拘于一方之地,又趁着他离贡举的岁数还差些,索性就带他四处走走,长长见识。
    李夫子点了点头,对此颇为赞同:那可不?
    话音刚落,他就一脸正经仔细地盯着背脊挺直、心中如擂打鼓的狄青看了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个精神清正的。
    陆辞莞尔一笑,从从容容地就代其受了:多谢先生夸赞。
    狄青受宠若惊地还想谦辞几句,李夫子却已撇下他,兴致勃勃地向陆辞问起其他事了。
    狄青:
    他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乐得坐了回去,继续做个安静自在的听客。
    没过多久,书院放课的钟声被敲响,即使是离得颇远的这处院舍,也能清晰听到随着闷沉的钟响,而瞬间变得闹腾起来的气氛。
    哎,听到那处的动静,李夫子不禁发起了牢骚:这辈子能培养出一个你来,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剩下一群皮猴,我除非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否则哪儿能叫他们过解试?
    陆辞笑道:他们年岁尚小,玩心仍重也是难免。
    这会儿还在书院中念书的,不是年岁太小,就是解试不成落了榜的,后者当然不好提。
    李夫子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与他们岁数相仿时,可完全不是这模样!
    那显然是因为,他当时也并非是真的十一二岁。
    真正的原因,陆辞当然不好说,正要转移话题,李夫子的目光就又落在狄青身上了:连你带来的这个,也是个静得下心气的,浑不似那些!
    突然被点名的狄青浑身一震,有些茫然无辜地抬起头来。
    李夫子又问起狄青生辰。
    狄青只当他是要推算自己具体岁数,便老老实实地说了。
    李夫子凝神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地推算起来。末了,得出结果的他蹙着眉,颇有几分为难地盯着狄青,深深地叹了口气:怎是个月宿直斗,磨蝎为身宫的?
    狄青虽也念了不少书了,但对士人间颇为盛行的黄道十二宫,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陆辞却是知晓的。
    他对此并无兴趣,李夫子则颇为热衷,逢人就要推算一波。
    此时李夫子未说出口的是:所谓磨羯,无富贵人,平生多得掇谤招谗,颠簸一生。
    简而言之,按照生辰命理推算,狄青就是个星宫不顺的小倒霉蛋。
    陆辞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唇角笑意不减,却起身来,询道:学生许久不曾回这书院来了,颇为想念,先生可愿带我四处走走?
    李夫子欣然道:那当然好。晚上你可要留下来用饭?
    陆辞看出夫子的期待,原就如此打算的,当然未去推拒,玩笑道:于理而言,我虽想客套一番,好不多劳烦师母,可于情而言,就只想答应了。
    李夫人当场就被他逗笑了,故作嗔怒道:不过多添几双碗筷,多做几道菜的功夫,怎就称得上劳烦了?我平素也闲着无事,他病这么一场,还没少同我相看两厌呢,得亏你来了,让他心情好上许多,我也少挨些眼刀。现好不容易来的热闹,你若要客套走了,那才是无情无理。
    被老妻当众指出近来的坏脾气的李夫子,不由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妇道人家瞎说什么?走了走了。
    李夫子也不同他计较,笑眯眯地送了几人出门,就回屋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了。
    而得了陆辞眼色的两下仆,也未闲着,十万火急地修好门后,就十分勤快地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活,至于细活他们帮不来,为防越帮越忙,也不好勉强。
    李夫子对南都书院近几年来的修缮和增建,很是引以为豪,领着陆辞将新修的地方几乎都走了一遍,还佯诽起院长来:沾了你带来的东风,他虽没少财迷心窍,却也多少干了些好事。
    随着生源大幅增多,南都学院要想吃下,就得多修学舍,这么一来,学生们要交的束脩,也就不可避免地提高了一些。
    尽管提得不多,还是成了压垮家中最贫困的四五名学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坚持不下去,索性离开了书院,就让挽留不成的李夫子好生气恼,没少对院长撒火。
    话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好心来探病,却劈头就得一顿骂,怎这般命苦?
    来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李夫子口中财迷心窍的院长。
    李夫子也不觉尴尬,还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倒也没继续说了。
    陆辞笑着拱了拱手:许久不见,季院长意气风发,瞧着可比当年还精神了。
    哈哈哈!
    虽知只是恭维,但出自朝中三品大员之口后,可就身价百倍,直让闻讯后专为陆辞匆匆赶来的季院长通体舒畅了。
    他颇为感激地接下陆辞释放的好意,口吻也多了几分随意的调侃: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李顽固,能教出你这般世间难得的栋梁之才不说,还是个比他会说话上千百倍的。
    李夫子嫌弃地撇了撇嘴,看在他在夸赞陆辞的份上,倒是未反驳这话来,只习惯性地刺道:那也是你嫉妒不来的。
    季院长嘴角一抽。
    论起这南都书院中,就没有比季院长本人更清楚这一草一木的。
    加上他对陆辞的态度,可不是李夫子那般只纯粹是师生之情,充满了殷勤和热络。没过一会儿,李夫子就遗憾地被夺了差事,只能闷闷地跟在边上了。
    陆辞骨子里就不曾有过文人的清高,对善于经营的季院长,当然也不会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
    于是这一路走来,二人也是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间,几人就走到了书院大门前。
    给陆辞领路的那一守门人,也后知后觉了陆辞的身份,这会儿腿脚发软,哪儿还有之前的轻松自若,战战兢兢地杵在一边,亲眼看着他们的院长热情无比地将人领去竹林
    直到人看不见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狂蹦不已的小心脏。
    他滴个娘啊!
    这可怪不得他冒犯,谁能想到,哪个大官儿衣锦还乡时不是闹得前呼后拥的大排场,怎就冒出个微服还四处晃悠的大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今天的都出自《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社会最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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