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穿越)——放鸽子(32)
陆辞已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顺道让厨子多做了肉干等荤腥小食,三人行李里各一份。
至于钟元,钟家父母肯定也有准备爱心小点,他就不越俎代庖了。
滕宗谅自昨日在心目中建起了陆辞忧国忧民的崇高形象后,丝毫没把陆辞那操心吃食不够可口的大实话当真,甚至忍不住惭愧地抽了抽嘴角。
临阵不乱,还故意通过说笑来开解他们俩,陆弟这才叫大将风范啊。
摅羽弟所言极是。朱弟,你也莫要客气啊。
他不愿辜负这份美意,在也提醒过朱说后,下筷的速度,就半点不客气了。
朱说原还想趁着用膳时再重背会儿书,见二人随意闲谈,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这么干,索性将书册重新藏好,也专心用起早膳来。
用完膳后,陆辞依然不着急出门,而是亲自给暗急不已的二人各点了一杯茶。
既有心走仕途,对于这项士大夫间十分盛行的风雅技艺,陆辞私下里自然是用心学了的。
只是将点茶技展现人前,则还是头一回。
他先用纸将茶饼包好,用小巧木锤锤得细碎,又用碾子磨成细末,以茶罗筛出茶末来。
茶末再放入朱说赠予他的那套细瓷茶具的茶盅中,以少许刚煮开的沸水冲调,调为细腻均匀的茶膏,再加多沸水,煮成茶香飘逸的茶汤。
就这还不算完。
陆辞将它分成三份,最后用茶筅灵巧地轮流敲击茶碗,容汤花轻溅,耐心十足地等到鲜亮雪白云脚,似清晨山涧的袅袅白雾一般徐徐升起,才微微一笑,优雅推至二人身前:请用。
沁人心脾的悠悠茶香,上涌的朦胧水雾,细洁莹润的食指与澄明浑然的瓷器交相辉映,单只是看,都能清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雅致和平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享受。
刚还难掩着急、想催陆辞出门而又不好开口的二人,这一路看下来,心也不知不觉地沉静了。
若是牛饮了这么美好的一碗茶,可不正是暴殄天物。
等三人慢慢悠悠地喝完茶,腹中早膳也已克化了一些,陆辞听着街上行僧遥遥的报时声,莞尔道:这会儿可以走了。
不论是考试官还是监试官,锁院的日子都比他们这些考生要早得多。为防舞弊,连家人都不能见,更何况是学子了。
锁院一直持续到今日半夜,明日正式开考前才结束。
哪怕赶第一趟进去,除了被人群多挤一阵,稍微多点认认贡院的构造的时间,以及徒增紧张情绪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等三人终于出门时,易庶和钟元已等了好一会儿了。
钟元理所当然地接过陆辞和朱说的行李,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陆辞笑眯眯地同朱说并行在后;滕宗谅也想与二人比肩共行,无奈供行人走的路不够宽敞,只有跟易庶一道了。
易庶虽可惜自己动手晚了一步,又叫朱说抢了陆兄身边的位置,但对于这位只闻名而未曾见过面的保头,他还是很好奇的,便也谈不上什么不乐意。
一路上,钟元紧张得脸色青黑,一言不发;陆辞有意逗朱说多讲话,好缓解对方的紧张情绪;易庶有些拘谨,滕宗谅则是大大方方,容他问东问西,二人交谈也是甚欢了。
只是快到贡院门前时,忽闻娇笑阵阵,五人具都一顿,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会有好些女子在这?
跟纯粹只是疑惑的另四人相比,陆辞不知为何,油然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来。
他不禁提议道:要不,就走东偏门进吧?
滕宗谅不解道:那得兜好长一段路,就算时间不紧迫,但也托着许多行李,没这必要罢。难道摅羽弟他兴味十足地笑笑,调侃道:还怕几位小姣姣不成?
就算有些莫名其妙的女子跑去贡院前看热闹,或是一些富人家欲行提前物色女婿之举,也不可能太过分的。
尤其他们结伴而行,对方都得收敛几分。
陆辞不接他话,只蹙了蹙眉,也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反应过大了:罢了。
素来唯陆辞马首是瞻的另外三人,见陆辞松了口,才继续往前走了。
等行至贡院门前,这谜底就被揭开了。
大门附近,竟聚了好几位桃脸樱唇、秋波滴溜的歌妓,清一色地穿着艳丽的旋裙,正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时不时地看几眼快步走向贡院的、一些长得算眉清目秀的应举来的小郎君,娇笑几声,直让人面红耳赤,跟见鬼一样飞快钻进去了。
陆辞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好让身形壮实的钟元把自己挡住。
可他却错算了一点早在几个月前,他的个子就比钟元还来得高挑了,还让钟元好一阵怨念。
这一堪称失策的举动,非但没能把他挡住,倒是更明显地将他暴露在了那几名妓子眼前。
那几位果然没有错过他,眼前倏然一亮,反应比之前的加起来都还要热烈。
她们面上的笑一下变得无比灿烂,还有的十分大胆,直接冲他抛起了媚眼,又招起了手,嗓音婉转曼妙地呼唤起来:好一位俊俏的郎君~
她们分明未指名道姓,只单纯冲着他们的方向招手,可不论是钟元还是朱说,或是滕宗谅和易庶,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再齐齐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陆辞。
陆辞不防这几人完全就是塑料花兄弟,卖队友都卖得这般默契,登时没好气道:你们跟着看什么看?与我们无干,叫的也不是我们。都进去了。
滕宗谅神色微妙,易庶还半信半疑,朱说就已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摅羽兄所言在理。
只可惜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就粉碎了他的自欺欺人:哎!摅羽弟!摅羽弟!朱弟!你们可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那几位故作委屈相的歌妓就提了提裙摆,起了起身,好给被她们一直围住的那位俊美的白衣郎君让出一条道来。
那将折扇啪地展开,姿态潇洒无比,神采奕奕地朝陆辞一行人走来,惹来无数人注目的郎君,可不正是该在崇安应举的柳三变?
成功欣赏到难得一见的陆辞的震惊神情,柳七顿时觉得,自己瞒了这几日,忍着没上门的不痛快,可真是超乎所值了。
不再叫柳七露出一副无比欠揍的美滋滋的神色,陆辞敛住震惊神色,皱眉问道:你怎会在这?不早该回乡应举去了么?
柳七得意洋洋地道:摅羽弟有所不知,就在几日前,礼部下诏曰进士曾至御试,今岁特免取解。愚兄不才,上回曾有幸至御试一步,解试便可免了。一得此讯,我即刻回来,引美妓数位,再备上特意些的新曲子,就为我两位贤弟上场前助威,不知
还愣着做甚?走罢。
陆辞板着脸,干脆利落地握住朱说的手,撇下了还在滔滔不绝地自夸的柳七。
易庶和滕宗谅也从错愕中恢复过来,忍着笑,也跟着陆辞进贡院去了。
徒留柳七在后头,不甘心地呼唤:哎,摅羽弟等等啊!我为你俩应解而专程谱写的新词曲,《送陆摅羽之赴考场》,你可还没来得及听呢!你等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点茶
用开水煎煮茶叶叫煎茶,开水冲泡茶末叫点茶。
碾茶为末,注之以汤,以筅击拂为点茶。也就是日本抹茶的祖宗。
章节中关于茶技的描述化用自《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p3637
高明的分茶技术,能够利用茶末与开水的反应,在茶碗中冲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图案。北宋《清异录》记述,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茶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就散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之茶百戏。李清照就是分茶高手之一。
宋朝也流行斗茶,即几个热爱茶道的朋友,聚于一起,分别煮水分茶,看谁的茶叶、茶水出众,茶艺更高超。不仅士大夫中盛行斗茶之风,平民也喜爱斗茶。(《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考试时间:
主考官的锁院时间基本是8月25日,8月15引试,9月初放榜。这个时间不是完全固定的,会有些微的变动。
3.免解:
大中祥符7年10月22日的诏书进士、诸科曾至御亦与免解。
所以的确是陆辞他们考试的这一年才开始实行的哦!《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上》p166
4.歌妓
不光是酒店会让妓去招揽客人(非是出卖肉体那种招揽),市民的婚嫁仪式,也会雇请歌妓庆贺。
顾借官私妓女乘马,及和倩乐官鼓吹,引迎花檐子或粽檐子藤轿,前往女家,迎取新人迎至男家门首,时辰将正,乐官妓女及茶酒等人互念诗词,拦门求利市钱红。方请新人下车,一妓女倒朝车行捧镜,又以数妓女执莲炬花烛,导前迎引
可见在宋人生活中,妓并不是一个受歧视的群体。妓的本意为女乐。
5.旋裙:北宋流行的一种裙子,前后开衩,方便骑驴骑马,很受仕女欢迎。
第四十二章
经柳七这么个小插曲,不单饱受调侃的陆辞一脸心如止水,看了场热闹的其他四人,在哭笑不得之余,也不知不觉地冷静下来了。
陆辞睨了毫无自觉地已然彻底放松、正专心寻找着各自房舍的四人,才决定不再同不按常理出牌的柳七计较。
进门的时候,监门官按例对五人的行囊进行了简单的搜查,倒未要求他们解衣。
未看到有书册,又核对过五人身份,不存在有人代笔的情况后,就痛快放行了。
怎么跟听说的不一样?
陆辞若有所思,滕宗谅许是看出他的疑惑,主动释疑道:等到入考场那日,才会查得更严密些。而解衣搜阅,则被官家认为颇失取士之体,不复为之。
陆辞点了点头。
在房舍的安排上,贡院定的是二人一间,排定则按照保状上的来。
陆辞自认不论与谁同住,都颇能相处得来,因此在去查看排定时毫不着急,只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倒是其他四人暗暗较劲,尤其朱说易庶,皆是志在必得,便无意中加快了脚步。
结果几人聚去一看,全都大失所望了五人中唯一一个被分去同生人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辞。
朱说同钟元一间,易庶与滕宗谅一间,陆辞,则与蔡齐一室。
陆辞:
虽是小事,但也多少有些运气不佳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倒不存在丝毫抵触。
虽然不能与相熟的人一起,难免有些小小遗憾,但只要这位将要相处一个多月的短期室友别太奇葩,他也乐意同对方结交一二的。
要真是让人难以容忍,他也有的是办法对付。
陆辞在钟元的帮助下,将行李放入房中后,随意瞄了眼房间另一侧。
那还空空如也,不见人或行囊,显然来得还更晚一些。
他便不多加关注,出来之后,看同样也收拾好了的另外几人还是一脸恹恹,就忍不住好笑地安抚了几句:夜里不同屋又如何?白昼不照样能聚在一起么?况且明日就要引试,你们最好还是先去关注一下座次的榜排吧。
陆辞这一句,成功将几人注意力都引到了正事上去,才不再纠结了。
被官府暂借作贡院的,是前朝的一处官舍。哪怕只在原先的基础上多做了些修缮,也比陆辞原想的寺庙要好的多。
衡鉴堂为考官和吏人之舍,自是戒备森严,陆辞几人更无意靠近那处,以免无端惹上是非。
他们特意小绕了一段路,行过穿廊,路过天井,就找到了大门侧的排次处。
跟分屋时的照顾不同,排定座次时,刻意将保状上的几人分得天南地北,或多或少地也有出于防止熟人间有心传义的目的了。
陆辞和朱说都从柳七处了解过这点,滕宗谅又曾随友应过一回举,对此也清楚得很,唯有钟元和易庶看得有些懵。
钟元破天荒地有些忧心忡忡:要是坐错了位置,或是找不到座位,会被当做捣乱的架出去么?
陆辞笑道:等入场前搜查过后,自会有监试官领你去座前坐下,你还真不必担心这些。
钟元这才长舒了口气。
朱说却敏锐地察觉到,陆辞方才一直将目光隐蔽地定在了聚在天井的那一小波人身上,又轻微地挑了挑眉。
他也跟着往那帮人身上瞄了几眼,只是他不比陆辞老练,观察得太明目张胆了些,很快就差点被发现了。
陆辞就在他被对方察觉前,宛若凑巧地拽了他一把,往厨室的方向去:快到午膳时间了,去瞧瞧吧。
其他几人不明情况,只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陆辞笑眯眯地小声问朱说:你看到什么了?
朱说老老实实道:一群人
陆辞:确切地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朱说一愣,仔细回想片刻,犹疑地点了点头:不似有欺凌之举。
陆辞冲他眨了眨眼,给了最后一个提示:朱弟可曾听说过巾箱本?
朱说瞬间进入了惯常的被陆辞抽查经义的正经模式,流畅无比地背起了《鼠璞》:南阳衡阳王钧,手写五经,置巾箱中。贺玠曰:家有坟素,何须蝇头细书?答曰:检阅既易,且手写不忘。诸王从而效之。
陆辞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一个素来在学业上严谨之至,时刻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不曾有半日松懈偷懒的学霸,怎么会了解一些学渣精通的歪门邪道呢?
陆辞眼皮一跳,默默地拍了拍朱说的肩头:回房取上你平日最爱的蜜汁肉脯,一起用饭去吧。
等用完午膳,各自回到房里稍作歇息时,陆辞也闲卧在床上,将方才看到的一幕稍微梳理了一下。
通过那一番观察,他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那十数人是共同敛财,雇佣被围住的那位代为怀挟书册了。
巾箱本即为一些小书坊暗中售卖的一项小发明,专刊经史子集和程文于小板上,专供怀挟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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