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祸临头[重生](修真)——岳千月(97)
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上辈子,在你死后一年不到的时候
可方知渊手掌才一动,还未等召唤出煌阳刀,蔺负青的手就轻轻地覆了上来。
那是个带了阻止含义的动作,蔺负青摇了摇头,知渊,别。
一念之差,毒蛇吐露獠牙。
顾闻香眉眼间都染上了恶意的暗影。唇舌一碾,吐出的字句如匕,直刺心口
你豁出命护下的那些人,雪骨城的那几千魔修都、死、了!!
倏然间,仿佛重锤砸于薄冰之上!
震耳欲聋,粉碎迸溅,水花四溅数丈。
蔺负青本还欲安抚方知渊,毫无征兆闻得此言,只觉得心口狠狠一绞,本就模糊的眼前哗啦一下子全黑了!
师哥!亏得方知渊就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托了他一把,若不然他怕是要直接往前栽下去。
顾闻香犹不住口,笑吟吟道:莲骨,你知道他们是如何死的么?惨,惨的很呐,尸骨都没剩下
语句一滞,他忽然被一股杀意当头笼罩下来,周身皮肤瞬间爬上冻冰,竟一时发不出声音。
顾十三,你是找死。方知渊眼神发狠,意念瞬间跨越几十丈远的长街,天地灵气如千万尖刀倏然压在顾闻香身周。
后者额上渐渐渗出冷汗,却笑道:煌阳仙首何必动怒呢?鬼狼只是说个实话罢了。
蔺负青颤着吸了口气,他忍过神魂深处几欲碎裂的剧痛,撑着方知渊的手臂站稳了,示意自己无碍。
他喉结动了动,随即闭眼道:顾闻香,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顾闻香仍是用掌心捂着顾报恩的耳,手指把玩着小狼的一缕杂发,不是说了么?鬼狼深感势单力薄,今生欲与魔君联手罢了。
那狼少年的脸上则一直木木的,仿佛除了公子以外毫不关心。
他听不到公子的言语间惊涛骇浪,也看不到公子此时的神态气势远非柔弱无助,只是将顾闻香颠了颠,背得更稳一些。
顾闻香眯眼用指甲掐着报恩的头发,语气幽森,莲骨,你知我这个人,最讨厌的一件事便是输于他人。
上辈子,你胜于我,我便视你为敌。可天外神毁了魍魉鬼域,那才是更大的敌人。
方知渊冷硬道:所以今生,你是要先与我师哥联手败了天外神,再来败他?
顾闻香爽快地承认道:不错。
蔺负青无悲无喜,眉间似覆寒霜。
今晚,顾闻香道,六华洲南街走到尽头,四时春馆,闻香恭候魔君大驾。
说罢,顾闻香终于松开手。他气势一弱,摸了摸报恩的肩膀,软声道:报恩我们走吧,好吗。
狼少年木然点点头,他摇摇晃晃地背着公子离开,与蔺负青、方知渊二人错身而过,在长街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顾闻香的突然出现,搅乱了蔺负青与方知渊两人原本的计划。
当日他们未回虚云,在六华洲偏南处寻了个掩人耳目的小客栈,花了百来块灵石订了一间房住下。
四时春,傍晚两人用晚膳,方知渊摸起碗筷,道,那可是个老地方,师哥还记得?
蔺负青把斗篷脱在一旁,摸索着坐在桌边,眉眼柔和道:当然。
他视力时好时坏,白天又被顾闻香刺激了一把,状况更糟。方知渊夹了菜,来,张口。
蔺负青乖乖张口,方知渊就喂他,当年你就是从四时春馆把荀三带出来的。他在那里隔着一道红帘子弹琴,被你相中了。
蔺负青纠正:不是我,是我们。
方知渊就笑道:就是你,我当时甚是不乐意,还同你吵。
蔺负青也笑,只是那笑意半途便散了。
于是方知渊便也不笑。
明明离秋冬之季还远,周围却似乎萧索起来。这间客栈并不算好,外头的风吹得窗户咯噔咯噔响。
沉默片刻,方知渊又给蔺负青喂饭,后者勉强吃了两口,还是低声道:算了。
刚听了那种消息,怎么也不可能有胃口的。
原来,当年他拼死以为护下的魔修们,兜兜转转一年余,还是全都逃不过一个亡命惨死的下场。
鲁奎夫与申屠临春,居然一字不同他说。
方知渊就撂下竹筷,取了帕子轻轻给他擦嘴。
蔺负青轻声道:我不要紧。
方知渊低沉道:当时雪骨城被灭,谁都以为城内魔修们尽数撤离,不料独你一人落在天外神手上这消息自雪骨城传至金桂宫,花了六天。
我欲救你,三大世家不肯,众仙门不肯,金桂宫三百修士死谏。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连六华洲无数平民散修都来恳求,几千人在金桂宫门前长跪不起
蔺负青听着方知渊平静的语气,心里却仿佛看到了当年进退两难、五内俱焚的煌阳仙首。
一面是私情,一面是大义。
彼时天外神在修仙人心目中还是为除魔而降临的真仙,方知渊身为仙首,倘若为蔺负青与天外神开战,那就是陷一整个仙道于血灾之中。
方知渊继续说道: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告罪天下,弃了仙首之位,一个人去雪骨城。
那时我甚至想好了,若救不下师哥,我便陪你一块儿死。我抱着你,煌阳刀从我后心刺进来,先杀我,再杀你。
为仙界众生力挽狂澜的煌阳仙首,麾下千万修士,然而他离开六华洲时,竟是与来时同样的孤身一人。
蔺负青垂下眼帘,喉中干苦。入了夜后,视野里只剩大片深浅不一的黑影。他只能凭印象去摸茶杯。
方知渊:就这样又耗去三四天。路途遥远,再减数日;近了雪骨城,方圆几十里都是天外神的布防,我独自破防闯境,想来也花了几个昼夜。
有略暖的硬物小心地贴上蔺负青的指尖。
是方知渊给他将温好的茶杯递来,又顺势将他握杯的手合拢住,渐渐用力。
他说话的嗓音不如最初那般稳了,最后,我到了雪骨城门外,当初你披一身火红婚服出来接我入城的地方
你被吊在那里,如一具焦骨。
他们折磨了你十八天。
有件事我一直没敢问,师哥。
方知渊拢着蔺负青的五指,在客栈的夜色中一字一句问道:整整十八天,为何没人来救你。
第108章 魂赴黄泉三春秋
蔺负青闻言, 缓慢地垂下睫毛笑了。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方知渊的手背,两人便成了两双手交握在一处的姿势。
快到与顾闻香约好的时辰了, 蔺负青温声道,这件事, 回来告诉你。
说着他把茶喝了, 站起来, 扶着桌沿走, 我看不清,你洗碗去。
方知渊连忙跨过去一步, 伸手给他扶着,慢些等着,我给你拿衣裳。
他从旁边取了蔺负青的斗篷给他披上裹好,再系了带子。却久久不松手。
师哥, 你告诉我方知渊终是忍不住开口, 他闭眼吸了口气, 有人背叛你吗。
蔺负青道:没有。
方知渊便笑着松开手指,我信了。
他们二人离了客栈,往四时春馆的方向去。
南街乃是六华洲寻乐的最好去处。渐渐到了繁华的地界,两侧都飘着无数璀璨仙灯,将夜晚照得有如白昼。
沿途的过客人声鼎沸,风里吹得是茶香、酒香和胭脂香。楼阁馆院之前, 美貌女修打扮得花枝招展, 摇着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含情带嗔地揽客。
仙君仙君, 看奴家一眼嘛
下注了下注了,贵客们买定离手!
哎呀呀,这位仙子花容月貌,正配这只双凤攒珠簪子
在这地方,越是姿态俊美的越是容易招麻烦。蔺负青与方知渊都易了容,悄然隐了气息,往南街尽头去了。
四时春馆乃是这条街上最奢华的场子,明面上的讲法是听曲赏舞的高雅之地,说到底还是风月场所。内里养的姑娘公子大多都是清倌人,才情品貌都是万里挑一,就连一些元婴大乘的大能修士也愿意来此坐上一坐。
乐馆的主人名唤春鹃仙子,是个已经快百岁的女修,外貌却仍旧嫩的如十八九岁一般。
蔺负青与方知渊进去的时候,她正倦懒地倚在朱漆雕绘的柜台旁,擎着一杆烟枪,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蔺负青与方知渊对视一眼,踩着脚下铺就的软红毯子走上前去。
有两个女子含着柔柔的笑颜想要上前伺候,被方知渊冷眼一扫,喏喏退下了。这四时春里常来大人物,像她们在此服侍客人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那春鹃仙子一身烈火似的媚艳红裙,懒懒抬起头来,正望见蔺负青将易容的法术撤下一瞬,冲她淡笑。
仙子美眸顿时瞪圆了,手掩红唇道:啊呀,这不是!
蔺负青眨个眼,悠然比了噤声的手势。他重新施上了法术,将一袋灵石放进春鹃仙子的手中:上回金桂试期间,关于明思的身世,多谢仙子缄口了。
春鹃捏了捏,顿时喜笑颜开,道:哎呦呦,瞧小仙君说的这不是理应的嘛。
玉桐儿可是四时春的人呐,奴家把他当半个自己孩子来养,自是盼着他好的呀。
春鹃摇着烟枪笑得欢喜,上了妆的眉眼间如绽繁花,唯独眉心一点点惆怅怀念,很快也被欣慰遮去了。
如今玉桐儿成了那么厉害的仙人啦,奴家替他高兴,馆里的兄弟姐妹也替他高兴呢,怎么会跟外人乱嚼舌根子呢?
片刻后,两人上楼去寻顾闻香的房间。蔺负青悄悄跟方知渊感慨道:玉桐儿好久不听这个名字,我险些没反应过来。
方知渊点头:若有机会也该叫荀三回来见一眼这春鹃仙子,他几年没回来过了。
蔺负青垂眼而笑,这春鹃仙子的确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手腕的,前世那么长时间,四时春馆里面当真一个往外乱传的人都无。
他暗想:又有谁能料到呢?金桂试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乐修,温润、内敛、稳重,一身书卷气的虚云三弟子荀明思
在被自己捡上太清岛之前,竟是六华洲四时春馆里卖艺的乐人。
要说当年,荀明思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眉如墨画,眸如静水。雪肌红纱衣,素手梧桐琴。艺名便叫玉桐儿,是四时春盛极一时的小琴仙。
他同方知渊的年纪则更幼,应是十五岁上下的时候,来六华洲办事,恰遇上玉桐儿登台奏琴的一晚。
白天六华洲里就传开了,为这弹琴的人,也为这人将要弹的曲。
听说,这是当年朱麒方家的家主为庆贺大公子破境而令人做的曲子!咱们这等凡修,平常时候是花钱也听不到的。
当时,这一句路边的话传来,方知渊的神情就不对劲了。
他还想克制着不露异样,蔺负青却早就看在眼里,当晚不由分说就要拽着方知渊去。
方知渊气笑了:去?可去你的吧!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说去!?
看架势今晚不知道场上会有多乱,就他小师哥这模样儿的,若是万一被什么恶心歹人盯上,可还不得要了命了!
蔺负青转头就出门。
方知渊怒道:蔺负青,你干什么去!
白袍小仙君回头道:不是你说了让我去我的吗?我这就去了。
方知渊:
最后还是方知渊认命地陪他小师哥一块儿去的。那场子很大,很豪华,很贵,但是蔺负青不疼钱,同方知渊坐了最好的座位。
玉桐儿在台上隔着一道朱砂纱帘拨弦。
切切弹,声声动,下头千百人屏息而听。
方知渊却一怔,不禁低声道:我听过。
在被囚禁的刑架上,在黑暗中。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似乎曾在痛得连彻底昏过去都是奢望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过外头传来的乐声。
他并不懂什么乐理,只是昏沉沉地想:真好听,真好听啊。
如今却知道了。原来,这居然是庆贺他所谓的兄长,靠着掠夺他的灵流破境时作的曲子。
方知渊心头发冷,依稀听见坐在附近的听客议论:朱麒世子可真是英才啊
是啊,他弟弟方之隆天资也厉害得很。唉,方家这代小辈都出彩啊,可怎么就出了个害人的祸星?
去了虚云又怎样,要我说,那蔺小仙君这叫蠢善,他迟早有天要被祸星害死!
方知渊猛地冻得一个哆嗦。
他回神,握了一下拳,手心里都是冷汗。
知渊。蔺负青似有所觉地眨了一下眼,悄悄凑过去问方知渊,这首曲子你喜欢吗?
方知渊喉结动了动,他不敢面对师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澈眸光,埋下头低声道:这曲子好听,师哥就听完吧,我外头等你。
说着,他沉默地起身要走。
蔺负青拽他袖子的角:你不喜欢?
方知渊眼神微暗:这不是我配听的曲子。
那时候,蔺负青还并不知道方知渊在方家遭受的虐待,但就从相遇时的惨状和祸星的声名狼藉,多少也能猜出一二。
蔺负青就蹙起眉,轻轻埋怨: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你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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