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丨林暮烟丨(24)
啊?季青临诧异。
解无移提醒道:你怕摔。
季青临面上一热,这才明白自己方才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尴尬地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却还是伸手抓住了那衣袖,讪讪道:多谢。
解无移未再多言,领着他向前走了一段,到了一处草丛边缘,道:我方才让你看的是这里。
季青临低头一看,那草丛里的枯草歪倒着贴在土地上,乍一看仅仅只是凌乱,但仔细辨认便可发觉,这些草倒向的方向基本一致。那痕迹像是有人曾拖行什么重物从此处轧过,而且从痕迹的数量上看,重物还不止一个。
季青临道:你怀疑那些人并非自己下山,而是被人拖拽走的?
解无移点了点头,二人顺着那些痕迹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多远便已经到了山庄的前堂。
前堂中各处可见熄灭或是燃尽的蜡烛,季青临想起钟大哥说他们昨夜至此时庄中灯火皆是未熄,想来应是烧了一天一夜。
绕过前堂屏风,后门之外便是一处空地,空地上摆满了桌椅,桌上菜肴仍在,杯盏俱全,四周高处还悬挂着红幔,应该就是昨夜宴请宾客之处。
解无移走到桌边,看了看满桌的杯盏碗碟,端起一个还剩不少酒的酒杯凑近闻了闻,又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个菜也闻了闻。
怎么样?季青临问道,酒菜可有问题?
第38章 夜探深山惊魂影(二)
解无移放下筷子道:都下了药。
季青临追问道:毒药还是
解无移道:迷药。
季青临微微松了口气, 迷药还好,至少只是将人迷晕过去,没有直接毒死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空地再往后是主厅, 主厅之后又是庭院, 庭院正中的卧房应是主卧, 四周还有不少厢房, 皆是房门大开。
两人在那庭院环视一圈,未再发现什么异常, 便直接往主卧行去。
进了屋中,不再有月光相助,只剩季青临手中的提灯还有微光,顿时暗了不少。
解无移抬手将腰间佩剑拔出,只见那剑身被雪白荧光笼罩, 竟是比那提灯还要明亮几分。
季青临惊讶道:这剑是何物所制?
解无移道:南海鲛骨。
季青临从解无移手中将它接过,凑近几分, 便见那剑刃两侧齐整地排着细小倒刺,密如鱼骨,剑面却打磨得平滑如镜,靠近剑柄之处竖刻着两个像是文字的符号。
季青临没能看懂那符号, 索性将它翻了个面, 便见背面也刻着类似的符号,却是整齐的两列。
这些是字?季青临好奇道。
解无移点头道:虞文。
季青临愣道:鱼文?
解无移知他误解,道:安虞和睦之虞,曾是南海之滨一个古国, 如今的虞地便是它当初的国域。
哦, 季青临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这些刻的是什么?
解无移道:正面二字是剑名青阿,反面是行止从初心,无以外物移。
季青临喃喃念了两遍,惊喜道:这两句解的是你的名字?
解无移点了点头,从季青临手中将剑拿回,照着屋中走了一圈,找到了两个烛台,用提灯中的烛火将烛台上熄灭的蜡烛点燃,屋中顿时便亮堂了起来。
环视屋中,季青临的目光立即定在了离卧榻不远的两个摇篮之上。
二人到那摇篮边一看,摇篮里只剩下垫褥薄毯,却已无婴儿的踪影。
两个摇篮之上各悬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拨浪鼓,鼓边还垂下不少花花绿绿的棉线,吊着纸折的仙鹤松鼠,游鱼飞鸟,这些折纸只能勉强辨认出形态,看得出折纸之人的手艺十分粗糙。
季青临伸手拂过那些折纸,忽然想起此前钟大哥所言,转头看向解无移问道:那两个婴儿的症状,是否与存忆有关?
解无移点头道:以鱼尾存忆之人,未取回记忆前都是如此。
季青临很快便理解了这其中的缘由,正如银锣当时所说,鱼尾存忆存的是一整块用以书写记忆的白布,也就是说以鱼尾存忆之人,转生之后体内便没有了这块白布,新的记忆无处书写,婴儿自然也就表现得木讷痴傻,异于常人了。
片刻之后,解无移轻声道:来看这里。
季青临走过去,见解无移的目光落在面前敞开的柜子里,便也向柜中看去,只见那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金银玉器,价值不可估量。
季青临立即明白了解无移的意思,道:无论昨夜之事是何人所为,他们未拿金银珠宝,目的大概不是求财,在酒菜中下的是迷药而非毒药,似乎也并非为了害命。
说到这里,季青临自己先卡壳了一下,纳闷道:啧,那就奇怪了,既不谋财也不害命,那为了什么?
解无移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时也未有头绪。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床幔突然抖动了一下,床下发出了一声轻响,在这针落可闻之时,这声轻响听起来煞是清晰。
季青临猛地转头向床榻看去,解无移则疾步上前将他拉在身后,接着便迈步向那床榻走去。
床沿以下皆是被垂下的床单牢牢遮掩着,解无移一手搭在剑柄之上,另一手缓缓伸向那床单,捏住后猛地一下掀起。
啊!一声刺耳尖叫传出,一人连滚带爬从床下蹿出,与季青临撞了个满怀。
季青临身形一个不稳,与那人双双跌坐在地。
那人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一边挪着屁股往后躲一边惊惶叫道:别抓我!别抓我别抓我!
季青临一惊,这声音听上去甚是稚嫩,此人竟是个孩子?
眼看着他的后脑就要磕上床沿,季青临赶忙伸手捉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后退,连声道: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孩子恍若未闻,奋力地扭着被季青临拉住的胳膊,另一手抱着脑袋摇头道:别抓我别抓我!
好好好,不抓你不抓你,我松开手,你别往后退了好吗?再退就要撞头了。季青临温言安抚道。
那孩子总算有了点反应,虽依旧是闭着眼抱着脑袋,却停住了挣扎,喘着粗气点了两下头。
季青临缓缓将手松开,那孩子立即缩回手去,双臂环抱在眼前,瑟瑟缩缩地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两人一眼,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季青临一听,这问题还真不好解释,索性就将那应对店主之言又用了一遍,轻声道:你别怕,我们是官府之人,有人报案说这庄里出了事,我们是来查案的。
那孩子一听官府二字,面色果然好转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季青临微微笑了笑,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你家吗?
这孩子躲在这山庄主卧之中,年岁看上去又与钟大哥所说的庄主长子吻合,想来或许就是他了。
不料那孩子却并未回答季青临的问题,而是抱着双膝看向他,怯生生道:你们能先带我离开这里吗?
他抬眼左右看了看这屋子,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缩在那里,眨巴着眼道:我我有点害怕。
正在这时,那孩子的腹中传来咕噜噜一串声响。
季青临想到他或许是担惊受怕地在这床下躲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也没睡,实在可怜,忙点点头道:好,我们先带你下山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说别的,好吗?
那孩子得救般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季青临冲他一笑,撑着膝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来道:走吧?
那孩子抬起手来递给季青临,三人回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那孩子突然停下脚步道:哥哥稍等。
说着,他松开手转身跑到那对摇篮边,从上头解下一根线来,线上系着的正是那些折纸中的一个,看样子是只松鼠。
他攥着那纸松鼠跑回季青临身边,季青临重新牵起他,一边带着他向外走一边好奇道:为何要带上它?
那孩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松鼠,认真解释道:这松鼠是我折来逗弟弟妹妹玩儿的,每天挂在他们眼前,他们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如今他们被坏人抓走了,一定会很害怕的,我想着,万一下山后能找到他们,兴许他们见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就不那么害怕了。
季青临与解无移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他们都知道那两个婴儿根本记不得任何人事,别说是只纸松鼠了,就是个大活人他们也不会有所谓的熟悉感。
季青临心中有些动容,这孩子自己明明也还年幼,却对弟弟妹妹疼爱有加,即便是家中突遭变故,自己也受惊不小,却还惦记着将来要如何安抚弟妹,实在惹人怜惜。
想着,季青临攥紧了他的手,努力挤出一笑道:对,等咱们找到他们了,他们看见这松鼠一定会很开心。
那孩子扬起脸来,眯眼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季青临原以为出庄定会比入庄快上不少,毕竟庄中地形都已经熟悉,路径也就用不着再选择。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孩子在床下躲了太久又冷又饿,脚步很是飘忽,平坦的路也走出了一种如踏泥沼的感觉。
等他们走到石阶边时,季青临甚至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发颤,低头看去,便见那孩子面色果然有些苍白,显得困倦而又憔悴,但却还是努力张大着眼睛看着路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行走。
季青临停下脚步,弯身看向他笑道:是不是太累了?我背你好不好?
那孩子一愣,随即忙摇头道:不用的哥哥,我自己可以走。
没关系的,反正你身板儿这么小,背起来也不费劲,季青临怕他还要拒绝,便又道,你就别逞强了,我背着你咱们也能快些下山,这山上太冷,我都快着凉了。
那孩子一时无言,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季青临一笑,将手中提灯往解无移面前递去,解无移却并未接过,低头将骨剑收回腰间,道:我来吧。
他走下一节阶梯,弯身将那孩子背到了身后。
那孩子伏在解无移肩头,乖巧道:谢谢哥哥。
解无移微微点头,迈步便向山下走去,季青临提灯在旁,只觉得这山路似乎也不像来时感觉的那般阴森了。
第39章 重回小镇问事因
刚刚行至山腰, 那孩子已经伏在解无移肩头睡了过去,长睫投下的阴影随着解无移的脚步微微颤动,看上去十分安心。
季青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心想:方才要背他时他还强撑着说自己能走, 现在看来怕是早就累极了, 只因不想给旁人添麻烦才一直逞强硬撑。果然如钟大哥所说, 这孩子虽是年幼却聪慧懂事礼数周全,难怪镇上众人都对其喜爱有加。
很快, 三人便回到了山脚的小镇之上,到了先前的那间客栈,季青临轻轻敲了敲门,不久便听到门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季青临知道店主又是在向外张望, 便将提灯往门缝处递了递,道:钟大哥, 是我们。
哦哦。
钟大哥应着声,很快便将那木板卸下一块来,抬眼看见解无移身后的孩子,吃惊道:阿眠!?
季青临手指在嘴前竖了竖, 示意他莫要高声, 钟大哥赶紧点了点头,将旁边的几块门板拆下,侧身空出路来,压低声音道:快进来快进来, 他这是怎么了?
季青临道:不必担心, 他只是太累睡着了,劳烦大哥先腾间空屋, 让他好好睡一觉。
店主连连点头道:哦,好好好,空屋有的是,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便带三人到了一处空房,开门点灯,将榻上被褥铺展了开来。
解无移将那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季青临将他的鞋袜脱下放到床边,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回身对钟大哥道:让他好好睡吧,咱们出去说。
钟大哥点头道:好,隔壁还有房间,二位先过去稍歇片刻,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听他这么一说,季青临才发觉自己竟是从昨晚那顿之后就再未进食,这都已是一天一夜,居然也没觉得饿。
想着,季青临笑道:多谢。
二人到隔壁房中坐下,不一会儿钟大哥便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季青临接过碗来放在桌上,知道他对这山中之事十分牵挂,便将先前在山中的所见所闻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钟大哥听完后,敲了敲脑袋自责道:唉,怪我,昨晚在庄中找了一圈,却没想到去屋里看看,害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那床下躲了这么久,肯定吓坏了。
季青临安慰道:大哥不必自责,你们遇上那种情况本就意外,匆忙间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何况今晚若不是他在那床下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我们也想不到床下还躲着个人。
钟大哥叹了口气,片刻后又皱眉道: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庄主一家都是好人,平日里为人亲和乐善好施,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啊!
季青临摇了摇头,他们除了查到酒菜有异之外并未发现别的线索,自然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他心中却早已排除了仇家寻仇这个可能。
若是仇家所为,对庄主一家乃至庄中下人们下手都有可能,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将赴宴之人也牵连其中?
想着,季青临道:现在线索太少,想拼凑出实情还不大可能,那孩子又还熟睡着,只能等他明日醒后再问问他躲在那床下是否听见看见什么了。
钟大哥默默点了点头,静坐片刻后站起身来,将那两碗面往二人面前推了推,道:你们这一晚也辛苦了,夜深了,吃完早些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季青临点点头,起身送他出门后回到桌边,却发现解无移已是拿起了筷子,低头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季青临奇怪道:欸?你不是不用吃饭么?
解无移淡淡答道:是不用,并非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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