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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丨林暮烟丨(3)

    霍叔点了点头。
    季青临抿了抿嘴,却还是有些不解:你为何要这么做?
    霍叔坦然道:公子有事想做,我也一样,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归不方便。
    季青临见他如此直言,似乎完全没打算藏着掖着,也不禁一笑,却又挑眉道:那为何不干脆将我也一起迷晕,不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霍叔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公子为主我为仆,不妥。
    季青临不置可否,他可不觉得霍叔像是个会把主仆之分放在眼里的人,但转念一想他此举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自己若还刨根问底诸多猜疑,反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着,季青临便也不再纠结那些,转而问道:他们几时会醒来?
    霍叔道:明日一早。
    季青临点头笑了笑,冲霍叔一拱手道:那我便先谢过了。
    说完,他便绕过霍叔迈步往门外行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挥手笑道:明早见!
    出了府门,周围家家灯火通明,想必都是在守夜静待祭祖之后燃放烟花爆竹,季青临脚步轻快,悠闲的往城中的一处高台行去。
    平日在季府之中抬头远眺,这京城中只有两座建筑具备不被屋宇所遮挡的高度,一座是宫里的鸣钟楼,另一座就是季青临正在行往的这处名为观星台的高台。
    一般而言,但凡建筑都有其功用,如此高耸入云的两个建筑,却似乎并没有物尽其用。
    据季青临所知,那鸣钟楼每年只在立春鸣钟一次,其余一年到头都是闲置,而这观星台更是蹊跷,不知何年为何人所建,亦不知建来何用,虽名为观星,却鲜少有人有这登高望天的雅兴。
    季青临一边走一边想着,很快便到了观星台之上,走到台顶边缘席地而坐后,立时便将京中万家灯火收入眼底,温暖火光中一派祥和之气,让人很是惬意舒畅。
    就这么静坐了不知多久,远处打更声起,季青临心下了然,祭祖就要开始了。
    果然,在这打更声过去不久后,皇宫的方向窜起了一束火光。
    巨砰!
    那束火光在空中炸裂,那是皇室祭祖后的烟花,此束一起,便象征着新年的到来。紧接着,城中四处都有烟花窜上空中,整个京城亮得如同白昼,烟花炸裂之声此起彼伏,那一簇簇绚烂明亮的花朵在空中绽开,让季青临目不暇接。
    前世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而今生也不是时时都能见到的。
    此前爹娘在家时,他只能和银锣在府中花园里看看,最多爬上假山,视野被鳞次栉比的屋宇遮挡,总也看不尽兴。
    而如今在这观星台之上,全城烟花尽收眼底,这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季青临笑意渐浓,余光扫过宫城里的那座鸣钟楼,那钟楼未有灯火,却因周围空中紧凑绽放的烟花而显得不那么黑暗。
    就在这忽明忽暗之间,季青临似乎看到了那钟楼上闪过一个人影。
    季青临一惊,这大半夜的竟还有人在钟楼之上?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在看烟花么?
    第4章 怪异烟花燃京郊
    季青临只分神了稍稍一瞬,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眼花,却忽然在钟楼后方的天空中瞥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东西。
    在那些绽放的烟花丛里,有一朵红色烟花稍纵即逝,但仅这须臾之间,季青临却将它看得分明。
    那烟花的形态实在不同寻常,像是一个怪异的符号,又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文字。
    季青临聚精会神地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又一朵血红烟花窜上了天空,这回不同于上回,似乎样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能看出与前一朵定是同一种类。
    季青临不禁有些好奇,这烟花是谁放的?样式为何如此怪异?
    想着,季青临站起身来,又定睛仔细看了片刻,决定试着去找一找这烟花所燃之地。
    下了楼台,一路快步沿着街道走着,季青临时不时抬头去看那烟花,偶尔被房屋遮挡,他便赶紧换条路,换个方向,一路循着那边找去。
    越走越是偏僻,不知不觉竟已是到了城门边。
    大銮国中其余各地都无宵禁,但京城乃是国之重镇,监管自然严苛,不仅夜夜城门紧闭,且入夜后百姓不得随意四处游走,否则便有重罚。
    但是,除夕是个例外。
    京中不少百姓的祖坟都在城外山上,除夕夜祭祖的习俗又不能免去,所以唯有在除夕这一夜,京城城门会彻夜不闭。
    季青临没有多想便出了城,一路依旧能看到不少烟花,却已然没有城中那么多,走了许久,空中就只剩下那一处特别的烟花,方向也越加鲜明。
    终于,季青临循着烟花的方向走进一处密林,穿林而过便是一汪湖泊,而那烟花,正是从湖边升起。
    湖畔地势较低,季青临所站的树林边缘稍高一些,他便借着地势居高临下的往湖边看去。正巧此时一簇火光从湖畔升起,巨大的炸裂声响,血红烟花在空中绽开,将湖畔的情形照得分明。
    一人背对着树林站在湖边,手中握着一支烟花筒,而他那一身暗红色的衣衫让季青临不由一怔。
    是他?
    季青临脚步轻抬,巨大的烟花爆破声将他的脚步遮掩,但即便如此,在季青临走近那人一丈之内时,那人便已是警觉地回过了头来。
    霍叔。
    寻常在府中时,霍叔就惯穿一身暗红衣衫,故此季青临方才在看清那衣服时就已有所猜测,而今一看果然是他。
    季青临心中诧异,与此同时却发现霍叔的目光正看的方向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季青临疑惑,不由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树林中黑漆漆一片,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季青临愣愣转回头来,难不成霍叔竟有眼疾,在夜色里视物不清?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怎会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准?
    季青临迷茫地眨了眨眼,抬起手晃了晃:霍叔?
    被季青临这么一唤,霍叔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季青临很想反问一句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随意一笑道:我这不是四处闲逛嘛,恰巧路过此处,看湖边这背影像是霍叔,便来打个招呼。
    霍叔对他这答案似乎也并不真的在乎,低头理了理衣服,而后古井无波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若没有别的事便随我回府吧。
    说完,便绕开季青临往树林行去。
    季青临撇了撇嘴,转身跟上了他道:霍叔为何一人来此放烟花?
    霍叔道:清净。
    季青临虽是不大能理解竟会有人在这最热闹的除夕之夜图清净,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烟花是何处买来的?式样好生别致。
    霍叔沉默片刻,道:不记得了。
    眼看这天聊不下去,季青临索性也不再多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城中进了季府,而后告别各自回屋。
    说起来季青临算是有个优点,那就是随性,这倒不是说他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而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本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一世便算是捡来的。
    他总把自己当成个看客,只想在重生的这一世多看些没见过的人或物,其余的都不愿太过较真,得也好,失也罢,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样的心态让他活得很是潇洒恣意,从不与人计较,也从不强迫别人做什么,倒是令府中下人们都很是喜欢。
    唯一不足的就是,季家老爷夫人出去逍遥快活了,却总是叮嘱众人将季青临看死在府中,这一点让他很是憋屈。
    若是有的选,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云游四方,看遍繁花似锦,云卷云舒,听遍风花雪月,鹣鲽美事。
    不过好在日子还长,京中都还没怎么看过,云游四方之事,等再长大些再寻机会也无妨。
    就这么随性地过着,一转眼,季青临年至十七。
    这一年,太后宣布不再垂帘听政,将军政大权一并交还到了已经年满二十岁的皇上手中。
    为此,皇上在宫中大设宴席,宴请百官。说是以此答谢众臣十七年尽心辅佐,实际上也是想探一探众臣的口风。
    毕竟这十七年来都乃是太后掌权,很多老臣都惯于听从太后的调遣,他这个皇帝当得很是形同虚设。
    这一次宫宴,季家也接到了帖子。
    按理说,依着季老爷一贯的脾气,这样的宫廷之宴他定是不会去参加的,过去的数十年都是如此。
    宫里给季家发帖子,无非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季老爷声名远扬口碑甚好,即便是为了彰显皇家爱才之心,这帖子也得有季家一份。
    往年帖子到了府里,季老爷都是点点头收下,而后便是随手丢在一旁,若是哪日正巧遇上他在东厨造饭,便顺手将那帖子当做柴草丢进灶火里,完全不当一回事。
    而今年,却是大有不同了。
    季老爷不在,帖子到了府里自然会交到季青临的手中,他这么一个整日被看在府里不得外出之人,得到了这么个能够堂而皇之出府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霍叔将那帖子递给季青临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冒出的精光,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公子可打算赴宴?
    季青临合上帖子,挑眉狡黠一笑道:为何不去?
    霍叔并不意外,也未有拦阻,只颔首道:好,那我去为公子准备贺礼。
    季青临点了点头笑道:有劳。
    自打那年除夕之后,季青临与霍叔之间便多出了些不为人知的默契。
    偶尔当季青临想要偷跑出府时,霍叔总会不动声色地支开府中下人助其逃脱,而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而更多时候,霍叔都是将他拎到院子里一板一眼地教他拳脚刀剑,给他讲解经脉穴位。
    季青临虽非骨骼惊奇之人,却胜在悟性颇高,这么些年下来,霍叔教他的那些东西他都学得有模有样。
    此次入宫赴宴,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霍叔坚持要陪同季青临一起前往,季青临自然也没有拒绝。
    上了马车往皇宫行去,霍叔跟在马车旁走着,季青临便在车里随意看起了霍叔准备的贺礼。
    所谓贺礼,自然是庆贺皇上大权回握,那么贺礼的寓意也无外乎就是真龙天子、天下至尊之类的含义。
    季青临将那精致的雕花漆木盒子打开,便见里头是一尊极为光彩夺目的琉璃雕像。他小心翼翼地将雕像捧出,这才看清这雕的是一条九尾鲤鱼,首尾相连呈环状,周身鳞片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十分精美华丽。
    季青临看着这雕像啧啧称奇,却忽然又有些不解。
    霍叔?季青临一手端起雕像,一手撩开车帘问道,这又不是过年,为何要给皇上送鲤鱼?难不成是要祝他年年有余?
    霍叔偏头看了一眼,见他手中还捧着雕像,道:放回去,别摔碎了。
    哦。季青临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将那雕像放回到盒子里盖上,便听窗外霍叔淡淡道:公子这般口无遮拦,等到了宫里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季青临不以为然,双手交叠着趴在窗框上笑道:没事,反正有霍叔你在旁边,我若真有什么不懂,问你便是。
    霍叔也不看他,平视前方说道:这鲤鱼名为水镜,寓意乃是长生。
    季青临双手托腮,眨眼道:为何名为水镜,为何寓意长生?
    霍叔皱了皱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京中遍地都是长生殿,你时常偷跑出府,就没有哪次去看过?
    季青临翻着眼睛想了想,以往每次求霍叔帮他出府,都只是偷偷摸摸的去茶馆角落里听说书先生说一会书,偶尔遇上戏班子搭台唱戏他也能捞上听几句。
    现在想来似乎是听过几个关于什么长生,鲤鱼的故事,但也早都记不清了。
    霍叔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叹了一声道:也罢,左右是老爷将你在府里关久了,才让你这般孤陋寡闻。
    接着,他便耐心解释道:这一千多年来,大銮百姓信仰和供奉的神灵从未变过,那便是水镜神尊。传说水镜神尊乃创世之神,他手中的那尾锦鲤就叫水镜,可以令人长生不死。所以,人们建造了千千万万座长生殿祈求长生,长生殿里供奉的,便是水镜神尊。
    第5章 宫宴之上暗潮涌
    季青临若有所思地托腮望天想了想,片刻后挑了挑眉道:人这一生很短么?多长才算长生?
    霍叔不屑道:自然是越长越好。
    季青临道:那若是早已尝遍世间苦乐,历遍分离聚散,最后余下的日子还有何意趣?
    霍叔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也对,你这个年纪,对长生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接着道:唯有待到年迈之时,却有未尽之事,方才懂得时光易逝,长生难求。
    季青临看着霍叔这副深沉模样,不禁笑问道:那霍叔可是也有什么未尽之事?
    霍叔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说我年迈?
    季青临嘿嘿一笑,轻快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世人对生死的看法偏执了些。
    闻言,霍叔似是起了兴趣:哦?那你有何高见?
    季青临想了想,似乎在找一种合理的说法,片刻后略带顽皮道:如果我给你一个钱袋让你去街上买东西,你并不知里头有多少钱,你买着买着,突然发现钱不够了,会是什么感觉?
    霍叔想了片刻,答道:自然是觉得遗憾。
    季青临微微一笑:这可不就是偏执所在吗?
    霍叔略带疑惑的看向季青临,季青临回望着他道:世人觉得遗憾,是因为他们眼中看见的是前方那些还没能买到手的东西,可须得知道,那些东西千般好万般好,终究是得不到了的。那么为何此时不去看看手中已经买到的东西?难道实实在在拿在手中的,还敌不过那些遥不可及的么?
    季青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钱袋里的钱便好比人的寿命,与其等到所剩不多时再去奢求延续,何不早早将其花在要紧之处?做最想做的事,去最想去的地方,见最想见的人,此生便不算虚度,即便行至暮年,又有何遗憾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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