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游戏——烂春(33)
除此之外,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
他想,至少当初江声对他承诺的那句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爱你是真的。
也感谢时间让他们再次相遇。
可惜这种感慨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秦争被陆时雨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
是时江声还在主卧里熟睡,所以他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客厅,然后面色沉重地起来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
继昨天医院等各大公共场所的愤青反抗科技的危险行动之后,今天的暴力活动在继续,甚至更加越矩。
江声他们待过的那个医院今天再次被袭击。在两侧高楼林立的街上,那些只是摇旗呐喊的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流血事件在不断地发生。
秦争拧着眉看着眼前静音的画面,免得吵醒江声。
但江声还是如期被生物钟叫醒,打着哈欠走进客厅。他看着着前线记者报道的一幕幕场面,停住了脚步。
然后绕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青年都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对象,也是最不怕被牺牲的对象。
估计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会沉浸在自己为世界做了贡献的自我感动之中。
秦争关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低声问他:你觉得这样的科技发展真的是良性的吗?
江声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挑眉:至少说不上太坏。只要他们想,总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容身之所的不是吗?
不会再有那些所谓的过分贫困人口,资源也基本做到了最大化利用。
秦争大概是不太认同的。他说:那些人也不过是在落魄求安稳罢了。
江声企图反驳的话在他看见屏幕上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后顿住,他表情有些复杂地说:这个是玩家,我肯定。
那个昨天上午还有闲心和他谈笑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有进没出地喘气。
江声在沙发上坐下,转过头去看他,说:其实昨天我就想说了,但是把一堆突如其来的事情和搅和忘了。
给徐漾换脑子的那个主治医生有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那整家医院都有问题。
秦争皱着眉问:怎么说?
江声瞥他,终于顺理成章一回,把他眉间的皱褶抚平了。
他说:那天医院发生那阵躁乱之前,就有一个女生换脑失败,当场宣布死亡了,她男朋友在外面闹来着。
而就从我脑子里一点关于徐漾的记忆都没有的情况来说,八成他也凉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那个江声,说不定是他最后对世界失望的态度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属于反对科技阵营的,决定留他一命。
江声兀自接下去:或许这么说还有些牵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你可以看看这条新闻。
江声把手机页面定格在十几年前的一条科技新闻上,然后递给秦争看。
上面明确地写着,经过多年的实验,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基本可以实现自由更换身体和器官的了而不必担忧安全风险了。
可是就在玩家集合的那个医院,在手术前还会让人签订责任合同。而且事故也就这么凑巧地在接二连三的发生。
仿佛就是在向世界宣告:这些所谓的医疗技术,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一个不小心,你们就会为当初轻信它而付出代价。
江声收回手机,说:而且要是按这么分析的话,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来平息事态。
医生和护士们又为什么只是任由他们埋怨,甚至不去驱赶围观群众,一切的事情都有理由了。
他歪一下头:回想起来,那个主治医师看到我醒来之后战战兢兢擦冷汗的模样,与其说是害怕手术失败,倒不如说是更怕我们不去闹事。
我之前其实一直觉得那些愤青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反科技,却又利用科技机器人等对民众进行威慑,甚至是对那些科技鼓吹者进行杀戮是自相矛盾的行为。
事后,江声拿着那张写着秦争电话的便笺,脖子上的红终于还是蔓延到了脸上。
他轻咳几声,开始装作熟若无人地背纸上的号码。冷淡的防御终究还是被温柔攻势给破解了。
秦争盯着江声脸上的飘红,伸出手去,要他礼尚往来地回写一个电话。
江声略带别扭地想去撕一张便笺,秦争垂着眼睛,说:不用麻烦,就写在我手上吧,我能记住。
丝丝缕缕的痒意随着笔尖的滑动在秦争的手心游走,秦争看着江声纤细的脖颈还有按在他手上的微凉的指尖,突然想弯下腰去闻闻江声头上的洗发水的香气。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秦争感受着身下人瞬间的僵硬,收拢了手心,在心里描绘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后哑着嗓子骂他:你这个骗子,还是给我留了这个假号码。
江声猛地坐直了,差点撞上秦争直挺的鼻梁。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抽回手,说:什么假号码。这就是我在现实用的号码,我最近刚换的号码。
秦争闻言把嘴抿的更紧了,把江声那瞬间的尴尬当作是心虚。合上掌心,立马复述了一遍那十一位数字。
少见得露出点孩子气,一脸我看你要怎么解释的表情。
江声一怔,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背的这么快? 秦争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江声被他的紧锁的目光看的有些慌乱,终于还是对着那张人群中的路人脸小鹿乱撞了。
可惜两个人的脑电波此刻却不在一个频率上。
好在秦争并不执意于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上一次,你给我的号码也是这个,可是不管我在现实怎么打都是空号。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是幕后推手以自卫的名义让他们带着那些科技成果本身去破坏科技,一切就都变得自然了。
因为百闻不如一见。与其去大肆宣传科技的危险,不如让他们亲眼看见那些无辜的群众死于科技的刀锋下。
他打了个比方,就跟现实社会的部分人会担心AI反过来毁灭人类一样。
他们会让民众真正的意识到,科技的单方面屠戮,是人们所绝对无法抵抗的。
江声舔了一下自己依旧干涩的嘴唇:就像人际关系里的一害超百利,到时候,大多数人群就会对科技敬而远之。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那些精心筹划这场躁乱的人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而那家医院又究竟在这场赌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43章 谈谈
江声最后还是和秦争一起出了门,倒不是什么突然爆发的善意作祟,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罢了。
毕竟刚才电视里报道的那些强行入室的暴徒,已经证明了家里蹲并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选择。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那些玩家能够平平安安地出去,走上各自意义上的人生巅峰。
江声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玩家已经离开了医院,又去了哪里。最后还是决定回到那个充满疑团的医院去。
如果可以顺便拯救几个玩家的话当然也聊胜于无。但是不能坐以待毙是一回事,去送死又是一回事。
江声坐在副驾上,确认医院里的那些暴动分子已经基本被出动的武警制服了,才拉着秦争姗姗下车。两个人步行在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的走廊里。
回忆过去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江声冷不丁地开口。
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个微笑着的老人身上:尤其是在这个充满虚假记忆的世界里回忆过去。
那个老人的身上有着几道很深的刀伤,他爬满了皱纹的手正搭在旁边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身上,正在好声好气地反过来安慰她别哭鼻子。脸上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江声还记得那个老人第一天和他说的那些话。
那时的他尚且清醒,明晰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却说:人老了,在现实就不中用了。在这里,或许反而还有些价值。
在他的描述里,大概就是顶天立地的爸爸逐渐变老了,被快速改变的时代砍去了枝丫,最后只剩下了一方矮矮的木桩,仿佛又成为了一个无知的孩子。
他听别人说在网上买东西省钱,于是也想效法,最后摸索了半天也是白费力气,对着手里子女送的那个电子产品无计可施。
甚至连原本最简单的打电话都反复学了好几遍。
大概是人老了之后就会逐渐变得可怜,他只能换一种方法和世界相处,学着去适应年轻人的生活模式。
却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子女和那些孙子辈孩子的审美了。
送出去的礼物被尘封在了储物室的角落,甚至是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终于还是承认自己被时代淘汰了。只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存在的价值似乎又被重启了。
江声看着他脸上欣慰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觉得这样就挺好。
那个流着眼泪的女孩让他枕着床头靠着,在掖好了被角之后匆匆跑出去找医生了。
她路过江声的时候像一阵春天的风,以至于江声走近那个老人,劝他只要撑过这剩下的五天游戏就结束了的时候心情还有些复杂。
病床上的老人笑着说:谢谢你,但是我决定留在这里了。
然后冲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不要告诉别人我曾经不属于这里好吗?就把那当作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江声看着从他的眼尾延伸出去的皱纹,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堵。他哑着嗓子问:那你在现实里的家人呢?
那个老人回答:系统会替我圆这份自私的不是吗?眼眶却有些红了。
江声沉默着点头,转身走了,决定尊重他的选择。他直直撞上了秦争的目光。
后者一直站在门口安静地等他,这件事算是给了江声一点小小的慰藉。
走吧,杀去那个医生的办公室问问。江声说。秦争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算是宽慰。
一路走过去,畅通无阻。
如果没有走廊两侧被武警擒着双手,脸贴着冰冷的墙面,但是还没忘了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看人的□□分子的话,大概会让人觉得更顺心一点。
江声和秦争视若无睹,一前一后推开半阖着的门,迈进了脑科医生们的临时办公室。
江声的那个主治医生还记得他,迎上来,脸上堆着笑,问他的记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江声转了一圈眼珠子,立马开始飙戏: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其实早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依恋了。
所以即使你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义,与其这样,倒不如成全他们那些情侣。
那个医生摸了一下鼻尖,干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用手指头想也知道,他是不会公然承认自己的那些行径的。
江声装作不深究的样子,又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声谢,最后把话题拉到秦争身上,说:我这个朋友昨天在另一个医生那做了手术,结果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声用小指勾一下秦争的掌心,秦争会意,站的笔直,神情冷漠地似乎连一个眼神也吝于赏给他。
那个医生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张医生大概是去做手术了,你们可以在这等一下。
说完,状若无意地补充道:这种现代科技嘛,毕竟是新鲜事物,不管社会上怎么宣传,总会有点副作用之类的,算是正常。
江声舔了一下唇瓣,给它染上了一层艳色。他想,鱼儿咬钩了。
他绞着手指,问:那他还会恢复吗?
那个医生尴尬地笑笑,说:这个说不准,我也不好保证。但是凡事总有可能性,像你不就恢复记忆了嘛。
江声点头。其实前面的都只是客套话罢了,接下来才是他要切入的主题。他抬眼,问那个医生:这种手术难道要一直持续下去吗?
那个医生一怔,问:什么?
江声看着他,一步步地诱导:这种手术根本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好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大众呢?
为什么还任由民众前仆后继地来做这种不理智的事?
他苦笑一声,说:这种事没有这么容易的。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被门外的一声清咳声打断了。
那人旁边的一个护士迈着小步过来说有急诊病人找,他恍然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失陪之后离开了。
江声对于对话突然被打断了也不恼。他瞥一眼门口站着的自带权威的人,没吭声,等待着他主动抛来橄榄枝。
果然,他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江先生,或许您有空去我的办公室聊聊?
江声暗自挑眉,但明面上还是退一步,说:不了。我本来就只是来问问我朋友这是什么情况。
既然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忙着,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
江声轻拽一下秦争,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临近门口,被那人伸手拦了一下。
他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赵其。
他说:刚才听您说话的意思,似乎对现代的科技发展状况也很不满意,既然是志同道合,不如聊聊?
是时那些引起躁乱的暴力青年大部分已经被警察带着手铐拘留走了。
只剩下各个病房里偶尔响起的低低的□□声和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
江声福至心灵地说: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秦争在一旁暗自皱眉。
赵其大笑两下,示意江声去办公室聊。
江声没有再推辞,拽着秦争的袖口跟着走。赵其的实现在那交汇处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移开了,没有多问。
办公室的门被阖上,赵其招呼着两个人在沙发上坐,让助手给两人倒了茶。
但秦争出于谨慎,略微品一下就放下了。江声算是给他面子小酌了一口,只是窄杯里的水线却没下降多少。
赵其也不在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下去喝了大半。随即开门见山地说:我也不想多绕弯子,我就明说我对现代科技的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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