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8)
几月过后,春暖花开,她回到村。
花泥村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贫苦的小山村。田中无人劳作,杂草成堆,崭新漂亮的屋子一排排,气派又风光。村民不再种田,只等着她每月送来的那一大笔钱,他们变得富态、懒散、好逸恶劳,每个人都活得很好。
萤秋想,这次回来,就偷偷把小姐带出去吧。
她已经攒了足够的钱,供她们逃出这官衙王土。她们一起出海,到没有人的孤岛上生活。
海岛上是苦了点,但是她会照顾好小姐的。她知道什么药膏可以让肌肤在海风烈日中依旧白嫩,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捕到最多的鱼,她知道岛上有什么植物可以栽种可以做粮食。
她准备好了一切。
然后她推开了家门。
黑泱泱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
卧房空空荡荡的,她身子微晃,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然后她慢慢偏过头,目光停在柴房门上。
淡淡的臭味从那儿传来。
柴房门上挂着锁,布满灰尘。
她用刀将锁劈开,一打开门,冲天的腐臭味扑来。
萤秋扶着墙,努力挺直身体,一步一步走进柴房。
小姐死了。
被人锁在柴房,活生生地饿死了。
木门上、窗框上,布满了指甲抓痕。她低下头,看见小姐那双白玉般柔软细腻的手,已溃烂得不成形状,十根指甲,都折断掉在地上。
她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是麻木地将十片带血指甲小心捡起,然后抱住那具腐烂冰冷的尸体,像木头一样坐在地上。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空不出头脑去想。
她的太阳,她的光,她的天地与神祇,救赎与希望
想报仇吗?
萤秋呆呆抬起头,说话的女人浑身被血雾包裹,只露出双殷红的眸。
你是谁?
女人似乎笑了下,声音古怪嘶哑,吾名,血魔,应召而来。
血魔弯下腰,血红的眸与她对视,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吗?
萤秋眼珠子动了下,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画面。
村中那群觊觎小姐美色的男人,用通缉令作威胁,将她当做泄欲工具。那些受过她们恩惠的人,贪下她送来的钱财,夺了她为小姐买的玉钗。
寒冬腊月,雪花片片。
小姑娘一个人,没有钱、没有东西吃,又冷又冻,还怀着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眼见得肚子渐渐大了,她惶恐地坐在门口,盯着漫天飞雪,眼神缥缈。
坐了一会,小姐大概是觉得太冷了,扶着腰站起来,慢慢往柴房走去,正这时,院子里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又想来强迫她。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柴房里,关上了门。那群那人又拍又敲,木门砰砰作响,过了会,他们生气地把柴房门从外锁上,又醉醺醺地走了。
萤秋的小姑娘,她发誓要守护的人,就在这个冷寂的冬天,一点点僵硬。
她看到,小姐蜷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泪一滴一滴落在尘土中。她像小猫般呜咽着,反复念着:萤秋
没人知道她死去,没人发现她的尸首。那些醉汉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冬日寒冷,尸体并未腐臭。
村人以为这姑娘悄悄逃跑,商议着如何从萤秋那多骗些钱财。
血魔轻笑:一年前,朝廷就没再通缉她了。村口的通缉令早就被撤下,你看到的那张,是村民自己贴上去的,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不知道。
萤秋耳畔轰隆一声响,眼前顿时一片赤红。
血魔继续蛊惑:想要报仇吗?
萤秋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要让他们死不超生,魂飞魄散!
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帮你报仇,然后拿走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
萤秋凄然笑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她最珍贵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血魔微眯着眼,看向守在萤秋身旁那个纯白无瑕的灵魂,笑道:好。
萤秋杀了所有的人,将他们变成饿殍。让他们一次一次重复饿死的痛苦。
他们永远会觉得饿,但喉咙却变得像针眼一样小,望着成堆的粮食,却一口也吃不下。
而花泥村,脱离尘世,不受天道管辖,变成一座鬼村。
一晃三百多年过去。
三婶、或是说萤秋愤怒地看着她们:你们知道什么?我只是报仇而已,那群人、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该遭报应吗?
小白哑口无言,只是喃喃:我不知道这些。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可是那群孩子做错了什么?你连婴儿都不放过,实在是
萤秋低低笑起来,灭绝人性,是啊,可我却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坏透了、烂透了,都要毁掉才好!
怀柏眼神复杂,竹枝轻敲地面,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佩玉打量这少女的鬼魂,问:你是谁?
夏、夏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紫烟。
你唤我主人?
夏紫烟怯怯地点点头,主人说三百年后,另一个她会经过这里,让我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佩玉并未接过少女鬼魂送来的那块小石头,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审视着她,直看得面前少女不停颤抖,才冷声问:她怎么知道三百年后我会经过这里?
夏紫烟道:主人说,如果你这样问,就要说轮回镜的碎片,您手里不是有一块吗?。
轮回镜?佩玉略作思忖,又问: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夏紫烟恭恭敬敬地回答:叫做转生石,您拿着这块石头,可以找到您娘亲被散掉魂魄,送她转生。
佩玉心中又是一惊,可我也是刚知娘亲的魂魄被人打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能掌控血雾,心念一动,流血漂橹的魔,真的是自己吗?可为何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血魔不应该早就在天劫中死去了吗?
夏紫烟道:主人说,她无所不知。
佩玉接过转生石,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天劫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轮回镜
夏紫烟往她盈盈一拜,姿势优雅轻灵,主人,按照约定,您能否送我回到村中。您说过,只要将转生石送来,就会放我自由。
佩玉想了想,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所有,包括这村里发生过什么。
待夏紫烟将过往一一说来,明月已向西沉了点,晨星在空中闪烁。
佩玉道:所以,血魔把你的魂魄拘在竹山上。
夏紫烟轻轻摇头,主人并未拘我。她转头看向村庄方向,那儿似乎覆上层淡淡血雾,只是萤秋将自己和整个花泥村的锁了起来,她的怨恨一日不消,我便一日走不进去,不能与她相聚。
萤秋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夏紫烟,却不知这人的魂魄,一直在竹山之上望着她。
咫尺天涯,三百多年。
佩玉不明白三百年前的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只要抬手就能帮这对苦命鸳鸯,却生生拆散她们这么久。
她想起一事,眉轻轻皱了下,她的怨恨如若消散,这儿的阵法就会破掉,天道便将发觉此事,降下天雷,她会魂飞魄散。
夏紫烟弯着唇,笑容明净又哀伤,我们相逢于微末之时,相守在战乱之中,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要陪着她。
佩玉抬手,指尖出现一缕殷红血气,血气缠绕夏紫烟身旁,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又回到佩玉手中。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夏紫烟激动得魂魄都在抖,千恩万谢后,她忽然停下来,通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主人、主人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
佩玉挑眉,什么?
夏紫烟忸怩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说,她要去上了您最尊敬的师尊。
第31章 血魔(2)
代价是什么?萤秋神情惨淡,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要我的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柏嗤笑,你的命值几个钱?
她鲜有这样尖锐刻薄的时候,明知这人可怜,但嘴中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那是魔,世人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快活,怀柏眼中露出厌弃与憎恶,你居然去信一只魔,真是可笑。代价,她指着床上的那团肉山,这不就是代价吗?
萤秋跟着望过去,嘴唇轻轻颤抖。
她的小姐,不施粉黛就已国色天香的小姑娘,该在万紫千红、彩蝶纷飞中,无忧无虑拿着团扇扑蝶,身影翩跹,迎风而舞,而不该如死物般成天坐在这,除了重复死前痛苦不知其他。
不该这样的。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从幼时被人贩子拐卖,被打断手脚,到好不容易与小姐相遇,又遭逢战乱,再到如今。她好像是在深渊中坠落,本以为总能到底了,落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人生的痛苦是没有底的。
一次更比一次不堪。
苍天薄我。萤秋哽咽道:天道不公,我不过是想守护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怀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眉眼冰冷,脸上露出淡淡的厌恶与憎恨。
你太弱了,所以就算被玩弄、被践踏,也丝毫没有能力反抗。生而为蝼蚁,便要有蝼蚁的觉悟。
小白毛茸茸的尾巴扬起,你不要这样说!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怀柏手腕微转,竹节寸寸爆开,小白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怀柏笑起来,眸中没丝毫笑意,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想去保护别人,真是可笑。
小白努力蜷成一个球,这个女人突然变得好可怕。
就像被人戳到痛处一样。
肉山微微颤抖起来,眼睛眨了眨,浑浊消退,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泉。
萤秋。她轻声唤道。
几人一同回望过去,萤秋不可思议地僵在原地,隔了好久,才敢往前挪一步,小声地问:小姐?
神情紧张,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一个缥缈的梦。
夏紫烟努力想笑出来,只是脸上的肉层层叠叠挤在一起,连说话都很艰难,是我。
小姐?萤秋颤抖着摸过去,少女原本皎然的面庞不复当初,手底的肉松软油腻,她却小心仔细地摸着,如轻抚世间至宝。
花泥村中的怨气渐渐散去,法阵崩溃,天上乌云堆垒,惊雷震震。
萤秋杀气滔天,不人不鬼,注定要被天罚。
小白滚到怀柏脚下,仙长,我们走吗?
怀柏笔直站在原处,依旧没有说话。
夏紫烟费力抬起一条胳膊,碰了碰萤秋的脸,说:萤秋,以后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好吗?
萤秋跪坐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膝,闻言柔声道:好呀。我带你去海边,其实我偷偷买了一个小岛,准备好渔船渔具,建好木屋花园,就等着你过去啦。
夏紫烟笑道:好啊,大海,父亲做巡察时我看过海,海上生明月,那儿的月亮可真亮呀。她顿了下,又问:不过三百多年,木屋不会烂掉吧?
萤秋也笑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那就再建一个,我赚了好多钱呢。
疾风吹得木窗哐哐作响,萤秋肩头颤抖,哭着说:小姐,雨下得好大,我好想回家。
夏紫烟握住她,我们一起回家。
萤秋偏头看着小姐的脸,想起小时在破庙望着的庄严神像,忍不住问:为什么神不来救救我们呢?
小白看得眼泪涟涟,然而一道天雷劈过来,它就吓得缩起来,仙长、仙长,我们快走吧。
怀柏将小白往窗外扔过去,人却往前走一步。青袍迎风扬起,翠羽孤直冷峭。
她负着手,长袖鼓起,脚下吹起猎猎大风,身后涌出万千参差剑气。
剑气翻滚,千万道剑光如飞鸟刺向云端,又如穿梭如网,将这漫天乌云割开。
神不救你,我救你。
许多年前,当她决意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的时候,当她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孤山剑尊曾问过她:为何习剑?
她想了个标准答案,说:为道。
剑尊闭峰不见,要她回去再想三年。
她对着孤山青黑的山崖,纷飞的白雪,想了三年。想今生,想前世,想已经在书上写好的宿命。
三年后,剑尊再问她,她说:为吾本心。
剑尊又问:剑因何而动。
她说:不平而鸣。
后来她成了分山劈海第一剑修,有了想要保护的好友、师门,盛名加身,又堕入尘泥。得到又失去,欢笑又悲伤,这个世界于她,已不再是异乡。这世上活着的人,也远不是书上一个虚渺的符号。
她记得自己不轻易执剑的誓言,也记得自己曾说,剑随本心,不平而鸣。
萤秋呆滞地看过来,剑气环绕的女人面色清寒,脚踩着的地上出现许多交错的剑痕,密密麻麻如交织的蛛网。她负手,以一人之力,替她们挡去了天罚。
一刻钟后,风止云消。
怀柏面色苍白,抬手轻轻揩去嘴角溢出的血痕,你们,回家吧。
萤秋攥紧了手,又慢慢松开,您、您她眼中含满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哽咽半天,才低声问:为何要救我们?
怀柏不知想到什么,唇极轻地勾了下,曾经有个人跟我说,终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永堕寒夜,在无望中挣扎,最后与她一般,成为个不折不扣的魔,世人越是痛苦,我就越会快活。可她错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