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重生)——决珩(62)
这些时日你就好好歇息着,照顾好身体,别的什么都不要想。皇帝将目光转回,眼底神色隐隐透出些冷酷和戾气,那个孽障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朕自会亲自好好解决!
沈卓旻压下脸上阴色,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父皇,儿臣不才,但也愿为父皇分忧!
好,好!皇帝摆摆手,在侍从的围簇之下转身返回殿内,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
这一场逼宫的险情终于得以平息,禁宫内的兵马渐渐散去,也开始有惊魂未定的宫人前来打扫清理着战后的惨况。一具具尸身被拖出宫外,木桶里的清水一泼,便带走了地上凝固成块的血迹,化作血水愈流愈淡地蜿蜒远去。
六殿下,还请这边请。侍从恭谨地躬身为沈惊鹤领着路,御医方才已为您大致处理好了伤口,还留下了一瓶伤药,您回府在歇息前再往伤口上涂一遍。剩下的补品明日一早便会送到您的府上,若是还缺什么,殿下自可再向宫中报取。
多谢了。沈惊鹤道完这一句,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等他坐稳后便缓缓启动,看着因风飘起的车帘外偶尔露出来的昏黑街景,沈惊鹤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目,深深叹了口气。
大皇子一死,本就云谲波诡的朝局肯定是要愈发地乱下去了。大皇子派系即将被拉下马来的官员,还有随着他们获罪而空下来的那些官位,注定又将引发新一轮的角逐和纷争。沈卓昊的死虽然代表着最后的竞争者少了一人,然而这也意味着三皇子必定更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想而知,未来的日子又会有多么的严峻。
然而如今最令他深为忧虑的却不是复杂的朝局,而是
方才梁延眼里那仿佛被深深刺痛到的惊怒与恐惧。
沈惊鹤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肩上的疼痛仍闷闷地传来,连带着他的心头也难受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行动有些冒险。虽然侥幸最后顺利取得了想要的结果,然而梁延眼角发红、隔着千军万马望来的那一瞥,却也让他的心头漫上了无可救药的后悔。
梁延刚才,一定很担心吧?
沈惊鹤垂下头,神情有些低落。他有心想开口让车夫直接调转马头前去将军府,然而他一路低头沉思犹豫,却不觉马车已是快要停到了自己府门前。
六皇子,到府中了。车夫在外头唤了一声,替他掀开车帘,将他恭敬地扶下。
好,多谢。
沈惊鹤低声应了一句,自己沉默地迈入了府门。也不顾听见马车声就焦急围上来、等看到他的伤口却又惊叫起来的成墨,他摒退了众人,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回了房中,坐在桌子旁发着呆。
外头夜色更深了,星子在团团云层间藏起了自己的面容,只剩下清冷的月光照在枝桠屋檐间,时不时透过窗棂投来几束银华。
木桌上的灯烛无声燃烧着,沈惊鹤坐了半晌,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头的那股低落之情。咬咬牙,他索性直截了当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边。
管不了这许多了,他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到将军府去和梁延解释清楚!
他的手放在门扇上,用力推开。刚将门打开一半,他却因为眼前所见的一幕骤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一个一身戎甲的高大青年正低头沉默地站在门外,一只手抬起一半僵在空中,似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响房门。
你沈惊鹤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难以察觉地发着抖,心中又酸又涩,一下变得很奇异。
梁延正在挣扎之间,却是忽地被耳畔响起的推门声所惊。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是对谁的恼色,当即迅速地转过身子,不发一言,迈步就要往院门口走去。
梁延!
沈惊鹤见他似是要离去,心中一直担心的事情成了真,想也不想地一把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将他衣袖用力揉出了几道褶皱。
梁延你不要走。他一手仍固执而用力地紧紧攥着衣袖,脑袋却是泄了气般有些低落地垂下,带着些脆弱祈求的声线无端显出了几分委屈之意。
梁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任由衣袖被他扯住,仍然是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沈惊鹤见他没有明确出言拒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拉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步步往屋里退,一边小心斟酌着词句,外头风大,这样站在门边,恐怕一会儿就要染了风寒了。
这话比什么都有效,梁延纵然仍是冷着一张脸,却也是回过头来,跟着他慢慢走向屋中,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沈惊鹤不再多有顾忌,他直接两步撞到梁延身上,一手揽住过他的脖颈,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语调满是歉疚,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冲动之下做出那等事来的。
梁延被他抱了个满怀,下意识想要伸手回抱他。一手已经举起快放到他背后,却是猛然想起自己如今还在和他生着气。当下又飞快地放下,强撑着冷淡的神色别过了头,心中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让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沈惊鹤何时受过梁延这样的冷待,他心中有些难受,别过了头垂下眼角看着梁延,眸中略带委屈的神色微微闪动。
你真不理我了么?
他的语调末尾一下低了下去,仿佛藏着无尽的失落与难过。听得梁延的眼神一动,身侧的手指克制地蜷曲进掌心,拼命忍着想要将他好好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
这样也不行么?
沈惊鹤将脑袋埋在梁延的衣襟前,暗地里叹了口气。他这下算是彻底弄明白梁延到底有多生气了。
这可究竟得怎么办才好?
沈惊鹤想了想,余光瞥见自己肩膀上包裹的厚厚一层纱布,心中不禁再悄悄对梁延道了一声歉。
这伤受都受了,便也让它再发挥一次作用吧。
思及此,他看上去有些吃痛地蹙起了眉,嘴中轻轻嘶了一声,仿佛是因牵动了伤势而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延瞳孔一缩,面上一下闪过慌乱,也顾不得自己仍在与沈惊鹤置气,连忙低下头小心地扶住他的上臂。他眉关紧锁,手指似是想要碰一碰纱布表面,又因担心碰到他的伤口而连忙缩回。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梁延紧紧盯着伤口的眼神满是疼惜与自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太医怎么说的?可还要紧?
疼
沈惊鹤见他终于肯理自己,心头微微一松,随之很快漫上来的是更深一倍的委屈。被梁延这么小心翼翼地关切着,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的伤势,此时却仿佛当真从皮肤里隐隐地沁出疼痛来。
你还知道疼!梁延恼怒不已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在眼中泛上满满的心疼。他顿了顿,索性直接一手绕过沈惊鹤后背,一手捞起他的膝弯,将他毫不费力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沈惊鹤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整个人都已腾空挂在梁延身上。他一手下意识地紧紧勾住了梁延的脖子,神色难得有些慌张。
梁延紧紧抿着唇线,脸色微沉,一步步抱着他往床榻走去。
你的伤口恐怕是又崩开了,我把纱布拆了替你好好看看。
沈惊鹤因他这理直气壮的口气一怔,直到昏头昏脑地被放在了榻上,这才觉察出有哪里不对。他连忙一手攥住梁延的衣襟,让梁延要逐渐直起身推开的身子一顿,语调有些气急。
可是我受伤的地方是左肩吧?你、你抱我做什么
梁延也不答话,只是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目光中仍带着没有消散的恼怒与余悸。
沈惊鹤被他这么股眼神一望,觉得自己本来十分的理此时却只都剩下一分了。他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手,别开了头,口中呐呐,嗯,刚才,刚才的确觉得站久了腿有些疼。
梁延深深叹了口气,坐到他榻边,一手按在他的后脑之上,逼沈惊鹤的目光与自己直直对望。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小见惯了战场的杀人不眨眼,就不会觉得害怕?他的眼角仍旧有些发红,眼底满是尚未平静下来的后怕与痛苦,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征战一方的将军,就永远不会心痛,永远不会有感到恐慌和无助的时候?
沈惊鹤看着梁延毫无保留向自己直直望来的眼神,这才第一次真正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究竟带给了面前人多么难以言述的疼痛。他发颤的手轻轻抚上了梁延的侧脸,语调涩然,对不起
梁延眼神微沉,一指拂过他左肩的纱布,缓缓下移,直到停留在心口之处。
你知不知道,只要那支箭再偏一点,再偏一点他的呼吸难以抑制地窒了窒,心痛的感觉再一次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包围,睚眦欲裂,眼眶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你就
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词句,双眼死死地紧盯着那块透出些血迹的纱布,再一眨眼,竟是当真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梁延!沈惊鹤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只觉得整颗心脏都揪紧缩成了一团。他惊痛地唤了一声梁延的名字,颤着手抹开他面上泪痕,气息不稳,急声开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会!
梁延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将他一把拉过紧紧扣在怀中,声音一片沙哑和后怕,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吓我了但凡你还对我留有一分不忍心。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中箭的那一刻,简直连呼吸都不会了。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又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能怎么办?
他颤抖着开口,将下颌搁在沈惊鹤的脑袋上,直到在如此近的距离感觉到身前人的心跳呼吸,他才终于能从一直紧紧束缚桎梏着自己的恐慌中喘息过来,脸上满是心有余悸。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那么坚不可摧如果你出事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梁延侧首用脸颊贴着他的乌发,用力地拥着怀中人,语调里满满皆是无助和惊惧,如果这箭真的再射偏一些谁来赔我一个沈惊鹤?我从这天下哪里再去找一个沈惊鹤?
梁延沈惊鹤眼神又是动容又是心疼,他一下下顺着梁延的脊背摩挲着,让他渐渐从紧绷颤抖的状态中平息下来,我答应你,再也不让自己置身于这种危险的境地了。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梁延又深深闭了闭眼,这才缓缓松开沈惊鹤,用一种轻柔得仿佛怕碰伤他的目光望过去,垂下眼,慎而又慎地捧起他的脸。
你一定要好好的。
灯影下,他似是又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微动,将所有未尽的话语尽数吞入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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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沈惊鹤观他神色, 心中亦是触动不已。思来想去, 不想让梁延继续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他一低头转开了话题。
对了, 你方才不是还说要给我换药来着么?刚好宫里头太医给了我一瓶伤药,要我今夜歇息前洒在伤口上。我一人总归不太方便, 倒不如你现在就帮我一下吧?
梁延自然欣然应允。他依照沈惊鹤的指示从桌上拿过那瓶伤药,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清凉而微辛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
他看着手中的那瓶伤药, 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瓶药应该是宫中的秘药, 虽然药效甚好,然而里头的一味药材, 触碰到皮肤会有灼烧之感。太医看来是一心想让你的伤情早些好起来,可是这对你恐怕也太疼了些。
我没事的。沈惊鹤摆摆手,轻轻一笑, 痛一小阵子, 总比一直在肩上留着这个箭伤要好。更何况今日之后朝堂必定再起风浪, 我也不能因为伤势耽误了时机,在府中多待。
梁延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再三要求沈惊鹤在伤势完全好起来之前都待在府中好好休息。待见得沈惊鹤终于撇了嘴勉勉强强地应下了, 他才肯叫沈惊鹤坐近,准备为他上药。
沈惊鹤已是主动将左肩的衣领往下一拽, 露出了包扎着纱布的肩头。
灯火融融, 梁延看着锁骨到肩头那一片白润细腻的肌肤, 眼神一闪,费了好大劲儿才能勉强凭借自制力将眼神移开,逼自己专注于纱布下的伤口上。
等他小心将纱布一层层揭开,露出那块隐隐沁着些血迹的皮肤之时,梁延却是再没有一丝心神能放到别处去。他眼中满是心疼地看着箭头刺伤的痕迹,一手握上沈惊鹤手臂,抬起眼深深望他,疼吗?
看着吓人罢了,已经没事了。沈惊鹤也回望他的目光,眼里带上一丝安抚的笑意。
梁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瓶,仍然是忍不下心来。他索性直接将药瓶放到桌上,动手解开自己盔甲,露出里头薄薄的一层玄裳,拍了拍肩膀。
来,等会儿上药的时候,你若是嫌疼,干脆就咬着我吧。梁延神色认真地看向沈惊鹤,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沈惊鹤的双眼因惊讶而微微瞪大。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沈惊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梁延又坐近了些,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缓和下神色,我是认真的。等会儿上了药,你的伤口一定会很疼,我怕你受不了。
沈惊鹤哑口无言,却是险些没被气笑。他抬起右手戏谑地捏了捏梁延的肩,挑起一边眉,你这皮糙肉厚的,教我如何下得了口?
怎么会?梁延也垂首望过去,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平日不是惯是个牙尖嘴利的么?我梁延区区一介血肉之躯,又哪里能为难得了我们堂堂六殿下?
他边说着,一只手还作势要伸过去摸沈惊鹤的嘴,似是当真好奇万分,让我瞧瞧
你走开!沈惊鹤连忙慌张后仰,一手拍开对面人不安分的手指,嘴中却是不由得溢出一声笑来,别闹我!
让我瞧瞧么梁延被他拍开手后也不气馁,却是轻笑着不依不饶地又凑了上去,右手轻轻捏上沈惊鹤的下颌,在他唇瓣周围时轻时重地摩挲,偶尔还揉划着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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