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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吴歌系列[出书版] 作者:墨竹

    从初一到十五,恰巧是整整十五天。

    那半个月,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顾紫盈一直确信自己足够开朗坚强,但是现在她发觉自己正渐渐变得忧郁脆弱。

    在这之前,她从来就不相信,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影响得那么彻底,就连忧伤也会像病症一样,能够经由短短的相聚时光而被染上。

    当她在十五天后,再一次走近如u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在发抖。

    这么久不曾见,如u……可想念过她吗?

    如u转过身来,看见是她,沉静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来了啊。」

    那种语气,那种表情,就好像是这十五天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十五天,对于如u来说,十五天和一天,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如果说百里寒冰让她觉得无能为力,那么如u就让她觉得无可奈何……

    她也一直知道,在如u的心里,有一个人,一个没有办法取代,让她觉得又是伤心又是妒恨的人。

    是那个人让如u忧伤悒郁,又不能说……不知那是什么人?她可美?可好?可够温柔?

    很想问,很想很想,却不能……顾紫盈知道自己根本无权探询,是因为……身分!

    她自幼就生活在人际关系微妙复杂的环境里,当然格外明白作主母的分寸。

    她是主母,他是她丈夫的弟子。

    辈分尊卑,早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就已经决定。

    恨不相逢未嫁时……说什么都已经太晚!只能偷偷的,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她虽然不甘,却是无可奈何。千百样的心思,不能说……

    「夫人,以后就不用再过来了。」如u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顾紫盈站了起来,恍恍惚惚地问。

    「基础不过这么多,我已经没什么好教的。」如u想了想:「学医还是在于实践,以后就靠夫人自己研习了。」

    「可是……」

    「家父在我年幼的时候,就曾经告诫,说对什么事都不能过于专注。」

    如u抬起头,平静地说:「特别是诊病断症,定要有超然物外之心,否则就很容易被病症表面的现象迷惑,分辨不出细微处的差别。这很难做到,但是我想以夫人的聪慧,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知道了!

    这一眼,这几句话,就让顾紫盈明白,如u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也知道了那些不能说……是啊!如u有着玲珑剔透的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如u,我……」顾紫盈往前踏了一步。

    「师母。」如u后退了一步。

    这一声师母,就好像往顾紫盈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动了几下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如u这是在提醒她,他们不该太过亲密。

    「师父是如u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如u转过身,盯着墙面上挂着的「慎独」二字。

    「只要是有可能危害到师父的事情,就算我死,也是不会去做的。」

    他说得很轻松自然,就好像这句话已经说过了千百遍一样,充满了不可转圜的坚决。

    顾紫盈愣愣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们的关系就好像这一进一退之间,永远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永远都站在他们中间的,是百里寒冰。

    「师母,我知道会觉得寂寞。我们谁又不寂寞呢?但是寂寞不能作为放纵自己的借口。」

    如u浅浅地笑:「我很了解师父,他并不是有意要冷落的。只是他不是会把感情视作第一的人,他所认识的夫妻相处,就好像你们现在这样。只要肯用心……」

    「够了!」顾紫盈大声地打断了他:「如u,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你就和他一样无情,不!你比他还要过分!你不明白我就算了,何必要说这些呢?」

    「觉得我不明白是不该的吗?」

    如u回过头,微笑的脸上带着嘲讽。也不知是在嘲笑她,抑或嘲笑自己:「和他夜夜共枕而眠,不是一样不明白他?」

    顾紫盈又一次地在如u眼中看到了那种说不出的疼痛。

    「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无情的人罢了!我是聪明,才知道他爱不得。」

    她不愿辩驳,背转身去:「如u你有情,但因为都给了一个人,所以才变得无情了!我也是笨,什么人都不放在心里,看中的尽是些无情的男人。」

    如u看着她走出门去,一下子无力地坐倒在了椅子上,双目紧紧地闭了起来。

    喜怒哀乐,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所以也就变得无情……谁说不是呢?原来真正了解你的,永远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屋里点着灯,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却半个人影也没有。百里寒冰不由得收住了脸上的微笑,站在门外若有所思。

    不论是什么原因,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他的妻子没有理由不在房里。他想了想,脚尖一点,跃上了屋顶。没有费多大工夫,他就找到了那抹紫色的身影。

    不过,三更半夜的,她跑去后院做什么?

    顾紫盈沿着九曲回廊,正走近了水榭。水榭里坐着一个人,用手撑着下颚,像是在远眺半残明月。

    「这么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吗?」顾紫盈语气有些奇怪,似乎是带着些许埋怨:「或者是在想着什么人呢?」

    风里有着淡淡的酒香,百里寒冰一闻就知道那是桂花酿的味道。在这里,只有一个喜欢桂花酿的人……那个人转过身来,果然就是如u。

    「师母,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如u站了起来,倒是不怎么意外。

    如u喊紫盈师母,他不是说喊不惯吗?

    「对月浅酌,你倒是惬意啊!」

    顾紫盈背对着,百里寒冰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不一般。

    「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这么难过伤心,却还要一个人默默忍受相思之苦。」

    「没有什么人让我伤心。」如u表情平静地回答:「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师母不也一样?」

    「不,我是因为有人伤了我的心,所以才会睡不着。」顾紫盈在如u身边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酒入愁肠愁更愁,这道理如u不明白吗?」

    「只是喝酒,没什么愁不愁的。」如u笑着:「师母别把如u想得那么多愁善感。」

    「你别这么笑,你不知道你这么笑起来的时候,和他很像吗?」顾紫盈放下了酒杯:「我不喜欢你这么笑。」

    如u的笑容不自觉消失了,像是愣在了那里。

    顾紫盈侧过了脸,百里寒冰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

    那种表情很奇怪,也许……是伤心……伤心吗?他的妻子为什么会伤心?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u的声音很轻。

    「嗯!」顾紫盈点点头:「我懂的。」

    「师父他……」

    「我知道你紧张他。」顾紫盈笑笑:「你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有什么好慌张的?」

    百里寒冰第一次看到如u无言以对,只能叹气的样子。

    「喝酒啊!」顾紫盈倒了酒,递给了如u:「这酒的香气淡而清雅,倒是像你。」

    如u接了过去,仰头就喝了……看到这里,百里寒冰倒是有点吃惊。如u喜欢桂花酿,只是喜欢闻那种味道,如u是不喝酒的!

    「也不知道这月圆月缺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总是和伤心的事情连在一起?」顾紫盈抬头,远远看着天边。

    「因为世事就像月亮盈缺,总是不能时时圆满。」如u的脸上有些红晕,应该是喝了酒的关系:「人多多少少都会有遗憾,这时免不了联系到自己的身上,所以才有『此事古难全』的感慨。」

    「此事古难全……」顾紫盈反复念了几次,面朝他问道:「如u,你觉得人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痛苦?」如u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酒壶慢慢为自己倒了杯酒:「我想是不知足。其实拥有的已经不少了,却还奢望着更多。」

    「你是在说我吗?」顾紫盈木然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贪心,嫁给了寒冰却爱上了你,只是这种事我怎么能够预料得到呢?」

    「谁都一样。」如u歪着头笑了笑:「是人都会得陇望蜀,对不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念念不忘。」

    「如u。」顾紫盈问他:「这不是错误对不对?」

    「不是。」如u喝下了酒,语气有些苦涩地说:「但清醒一点可好?我不希望因为寂寞而毁了我师父的美好姻缘。」

    「你为什么总是说他?」顾紫盈咬了咬牙:「好像在你心里,他比什么都要重要。」

    如u的酒杯停在了嘴边,低垂的眼中一片黯然。

    「那么你心里的那个人呢?」顾紫盈追问着:「她和你师父,到底谁更重要。」

    「关什么事?」如u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散发着某种顾紫盈不曾见过的光亮。

    「如u?」顾紫盈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这是怎么了?要是你不想答,我不问就是。」

    如u仰头喝下了酒,桂花酿甘甜清冽,他却更希望自己现在喝的是粗烈的烧刀子。放下酒杯的时候,手上一个不稳,杯子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低下头,盯着那些碎片发呆。

    「我活着的这十七年里,没有什么能够和他相比。」如u喃喃地说:「只要他觉得怎样最好,那就怎样最好,任何人都不能破坏,我也……不行……这么说,可觉得满意吗?」

    顾紫盈听完只觉得眼前发黑,往前倒了过去。

    如u没想到她一句话不说就倒过来,急忙伸手扶住了她:「没事吧!」

    「如u……我只是不甘心,所以才一直追问……」顾紫盈闭着眼睛倚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地说:「我并没有要伤你的心思。」

    如u习惯性地按上了她的腕脉。

    感觉如u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x那之间变得冰凉,顾紫盈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最近这些天一直不舒服吗?」如u原本泛红的脸变得惨白。

    「有点吧!不过也是像今天这样,转眼就好了。」顾紫盈皱了皱眉:「我这是……

    「没什么。」如u扶她站稳之后就收回了手:「夜深露重,师母要小心身体,还是回房去吧!

    「如u……」

    「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如u略微抬高了声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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