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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 作者: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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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梢,剑气划破水雾,落叶狂卷,天惊神摇。

    身着青衫的轻灵幻影,如天外飞仙,飘落于乱军之中,扭身与官兵缠斗在处。

    注:

    1绺子:东北地区盛行把聚众掠财的土匪称作“胡匪”或者“胡子”。这些伙伙的胡子也被称作“绺子”,按各股匪首所报“字号”加以分别。

    2报报蔓:报报姓名,也可以说“报报迎头”。有排号:有名气,很出名。“排号”就是名气。

    下文中还有大量类似的注解,皆为近代民国时期关东带流行的土匪行话,这里借用到关西大漠。

    3、蒙冤屈开水凌迟

    第三回.蒙冤屈开水凌迟

    “转回啦!”

    “大掌柜的回来啦!”

    才出了沙漠,息栈的双眼被块黑布蒙住,耳边只辨认出马队趟过了几道河滩,进入了哪个凉气肆骨,飞鸟惊鸣的山谷,沿垄道路爬坡,由土路转到木板路,再转至青石板路,最后似乎转到了哪个空场。

    琅琅的金属敲击声阵阵传来,热络的欢呼声和喧闹声在耳畔回荡。

    “当家的,辛苦啦!这趟可挣着了?”

    “全指着军师的妙计,都插了!”

    “孙二狗也给插了?”

    “摘瓢了!”

    “还是咱当家的点儿正,管儿直!”

    “娘的,不是老子插的!”1

    被逛荡得迷迷糊糊的息栈感觉到身上四处被人踢了好几脚,踢来踢去,最后是被扔进了间屋子。

    绑缚手脚的绳子被略微松了。待旁人走远,息栈缓缓地活络手脚筋脉,脱出绳索,摘下蒙眼的黑布条子。

    眼前光线极度黑暗,伸手只见五指,不见旁物。

    股刺鼻的酸臭和尿骚气扑面袭来,呛得他掩住口鼻,只觉得无法呼吸。

    息栈勉强往四下望了望,这似乎是个小山洞,又是个牢房,木头的栅栏将他拦在狭小的牢子里,洞口亦被大门封闭。

    他身子酸痛,手脚并用爬向洞壁,手摸到泥土夯实的光滑墙壁,心里稍觉踏实。

    挪了挪,靠住,手往旁边再摸,模到了条人腿!

    息栈惊觉,就地窜,后撤了大步,定睛看。墙边分明靠着个人形物件儿,两腿伸直摊在身前,动不动。

    他屏息等待片刻,不见声响,这才敢仔细凑上前去。

    那人头发披散,满脸疥疮,衣衫褴褛,垂手而坐。

    “嗨……”息栈轻声唤道。

    没人应答。

    他伸手探那人的鼻息。

    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别他娘的摸了,那人快躺了2。”

    息栈只觉脖颈背后冷风掠过,汗毛倒竖,猛然回头,发现自己身后分明还坐着另个人形物件儿!

    他强作镇定,问道:“你是何人?此为何地?”

    “咯咯咯咯咯咯~~~~~”

    墙角蜷缩坐着的人嘴里发出阵夜枭似的诡异笑声。笑毕,张口道:“这儿是死人牢子,活着进来,躺着出去……”

    息栈看向那木头牢栅,又看看大门,心下有了合计,转头问道:“有水么?”

    “水……咯咯咯咯~~~~自己接裆里的尿水儿吧!”

    息栈顿觉胃中不适,阵犯呕。

    四下张望,牢门附近摆了个破瓷碗。伸头看,有半块馍样形状的东西,已经见不得本色儿。

    铁锁交驳的响动,大门“哗啦”声被拽了开来。

    个大汉“咚咚咚”迈步进来,粗声喝道:“小七崽子!给爷爷滚出来!”

    ****

    聚义厅内宽敞通透,灯火通明。

    “潘老五!点齐了?几条枪啊?”

    “当家的,点过了。盒子炮四把,钢刀十二把,腰刀堆,还有把剑……”

    “啥?就四把盒子炮?这他娘的孙二狗,有脸管自己绺子叫‘滚地雷’,他是有地啊,还是有雷啊?整几把破菜刀跟老子滋毛!”

    众人阵哄笑。

    “马号3!”

    “在这儿呢,当家的!点齐了,十三匹马,牙口不错的大概有那么七八匹吧,能使唤!”

    那个被称作军师的汉子插空儿问道:“当家的,听说这回抓了个娃伢子?”

    “嗯,看着精灵古怪的,不知是个啥蔓儿。”

    “孙二狗是他给插了的?”

    “不知道,咱们的人没看见。”

    “那娃子手上有功夫?”

    居中的头领这时眼睛瞥向右手边儿的女子:“红儿?”

    女子俏声答道:“没看出啥功夫,俺鞭子给撂了。”

    黑狍子凑趣道:“咱红当家的不用提鞭子,只要是个带把儿的,见了奶奶就自己撂了。”

    女子伸脚,鹿皮靴子当胸踹向黑狍子:“滚!”

    军师抬眼看向头领,头领会意,扬声道:“票房的!把人提来!”

    息栈四脚八叉被掷于厅上。

    破衣烂衫几乎无法蔽体,少年紧紧地拢了拢领口,坐了起来,抬眼四望,目光下子被正中那个人物吸引了去。

    个肩膀宽阔、身高腿长的中年汉子,此时横卧在居中的豹皮长椅上,条腿挂住椅子扶手,手臂轻轻搭,头颅微微后仰,双如炬的眼睛,正盯住自己。

    只需看眼那双炙烈喷火的豹眼,息栈就认得出,这是在大漠之上骑乘高头黑马的马队头领。

    此时那男子的黑色头巾已经除去,随意地挂在颈后,现出头只有寸来长的黑色粗硬短发。白色的围脖解了开来,松松地搭在胸前。厚实的羊皮大袄敞开了对襟,里边儿露出青黑色的贴身衣物。

    男子开了口,声音轻慢:“耗子,认认人。”

    旁边过来个贼眉鼠目的小个子,揪住息栈的衣领子端详了片刻,答话道:“当家的,就是他,小七子!‘滚地雷’绺子里插签柱4的手下!”

    男子长吁口气,看向息栈,缓缓说道:“孙二狗果真是你摘瓢的?”

    息栈虽然听不太懂那口土话,却也约莫知晓对方要问什么,昂然答道:“是。”

    “呵,呵呵呵呵~~~”男子冷冷地笑了几声,声音平静:“老子直想插了这只疯狗,这回被你小子抢了先!你也算帮了俺个大忙呐!”

    息栈默然不语。

    那男子丰润的嘴唇卷起丝冷笑:“孙二狗是你家的掌柜,你把他插了,脑袋给摘了,做得干脆利索,手段够狠够毒。你小子也是里码5的人,门儿清。咱行里的规矩,反水的伙计,怎么个处置,军师?”

    他左手边儿的中年汉子,头半长不短的齐肩黑发,身材文弱之姿,面庞牙黄之色,眉目清秀,下巴上缕青烟似的短须。

    唯相同的是,这厮脖颈上竟也缠了那么道裹脚布、上吊绳般的白布条子!

    这文弱汉子慢悠悠地开了腔儿:“绺子里清理门户,处置反水的伙计,男的,刷洗,女的,望天。”

    这句话出口,四周立时寂静。虽然说的是厅上跪坐的少年,旁围坐看戏的众人都免不得倒抽了口寒气。

    息栈听这话音儿发觉不对,望向众人的面孔,那张张脸都绷得迥然,甚至面露惧色。

    息栈沉声问道:“这位大人,你说在下替你除掉了心头祸害,却为何要处置在下?”

    居中的男子抬眼看过来,剑眉微微挑起,眼底的光芒如烈日熔金般裹住少年细弱的身躯,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插了自家大柜6的人,老子留不得你。俺这也算是替他孙二狗的坟头上柱香,替他清理这个门户!”

    息栈不由得暗暗皱眉,回道:“那人要杀在下,小人只是情非得已,全为了自保。”

    “呵呵,你们怎么动得手,老子全没看见。这号晃门子的伙计,只能让你躺了。票房的,烧开水,架铁床,洗了他。”

    中年男子声音爽朗平缓,区区几个字,让全场噤声,没有个旁人敢呵气滋毛。

    少顷,厅外空场上竟然摆上了架铁床,缸滚烫的开水,在冷天儿里嘘嘘地冒着白气。

    两个大汉扑上来,扭住厅中少年的胳膊。

    息栈茫然,抬首怒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这时,直安然旁观的文弱带须男子再度缓缓开口:“所谓刷洗,就是剥光你的衣服,置于那铁床之上,用那缸滚开的水在你身上来回浇几遍,然后再用铁刷子,下下下地刷掉你身上的皮肉,直至皮肉刷尽,露出白骨,气绝身亡。”

    这番毛骨悚然的描述,竟然被这书生模样的人说得如数家珍,余音绕梁!

    息栈闻听此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汗毛直竖。

    这梳洗之刑,残酷歹毒堪比那皇帝老儿的凌迟,车裂,腰斩,烹煮!

    这分明就是个开水汆肉丸子的割肉凌迟啊!

    身后两名汉子不由分说,就将息栈往厅外拖去。

    息栈浑身颤抖,面孔僵硬,冲着上首的人喊道:“大人,大人不可如此!……”

    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被扔出大厅门槛,摔倒在那架行刑的铁床之前。

    铁床四四方方,由二指粗的铁条焊成个形状,下置烧炭火盆,此时熊熊烈火已然点起,烧得那铁床的暗黑栅栏慢慢变成红色。

    瓢开水泼在铁栅栏上,“滋啦啦~~~”,瞬间腾起团惊悚摄目的白烟,热气嘘面而来。

    息栈此时只觉得自己脑顶的头皮都已经麻木,四肢僵直,两眼呆呆地盯着那具床架,如烟往事历历在目。

    息栈啊息栈,你亡命天涯,穷途末路,今日竟然沦落至此!

    当日已然受过那枪穿喉之痛,万矛钻心之苦,现如今,竟然还要挨上这开水铁床之刑!

    这世间但凡高高在上,手握权势之人,皆是如此这般欲加之罪,将人踩在脚下,极尽欺凌折磨之能事。仿佛愈是不讲道理,愈是残酷阴毒,愈能体现其人至高无上的权威!

    少年心中黯然感叹,事已至此,何不拼死搏?!

    息栈咬咬嘴唇,撑起羸弱的身子,鼓足气力,转身冲厅内大吼道:“那位当家的大人,在下只是不知何故沦落在这荒芜大漠之中,并无意伤人,却被人再追杀!你们,你们定认错了人!在下并非是你们口中那个‘小七’!”

    厅中传来那中年男子的悠然声音:“架到床上去,浇开水!”

    息栈被按在地上,几只大手齐申来,“刺剌剌”几把,轻而易举剥光了他身上那已成片缕的残破衣衫。

    两名大汉举起这少年的身子,强行分开四肢,架在空中,嘘嘘的热气从下方扑面而来,熏蒸着少年赤裸的身体。

    息栈惊恐万状,被钳住的四肢垂死扭动挣扎,声音嘶哑地狂吼:“大人不可动手,不要!在下当真不是‘小七’!你们杀错了人!啊~~~~~~~~~~~~~~~~~~~”

    厅内悠然的笑声传来:“呵呵呵呵……来!”

    息栈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烧得通红,冒着白气的铁床在眼前囫囵颠倒。只错眼,自己的身子已然飞在半空,划过道弧线,重重地跌回到大厅之内。

    少年浑身战抖,四肢瘫软,面色惨白,双目无光,此时赤身露体伏于堂上。他强撑着咽了咽已经干涸冒烟儿的喉咙,蜷起身子,虚弱地抬眼望去。

    面前五尺开外,懒洋洋地歪躺着那长了双焰火般明亮招子的中年男子!

    此时只手掌轻轻揉着短发,表情玩味,双朗目眨都不眨,金黄色的目光笼罩在少年身上。

    注:

    1挣着了:得手了。插了:杀了;后文常出现的“点了”也是同个意思,般是用枪毙了。摘瓢:砍脑袋。管儿直:枪法准,管子指的就是枪管子。

    2躺了:死了。

    3马号:土匪窝里管理马匹车辆的头领。下文的票房,也叫“秧子房”,就是牢房,关押人票和囚犯的地方。这里当家的是要称呼管理票房的那名头领。

    4插签柱:土匪窝里“四梁八柱”中的八柱之,负责打探情报,稽查敌情,勘察目标、路线。

    5里码:同行。门清:懂规矩。反水:叛变。

    6大柜:大掌柜,当家的,匪首。下文的晃门子,意为不可靠,有前科。

    4、报凶音仇家上门

    第四回. 报凶音仇家上门

    那为首的男子再度开口,从胸腔中轻吟出道沉音:“讲。”

    息栈惊喘未定,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口中却仍然极力维持着平静的声音,说道:“小人确实迷路于大漠,只想寻个去路,不想冒犯大人,请大人明鉴。”

    四下里片寂静,他感受得到四周那热辣辣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视线沉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只得将细小的身子又缩了缩,缩到几若无骨,卑微如尘。

    “呵呵,老子只再问你句,什么蔓儿?”

    “……”

    身边的文弱汉子插了句:“就是报上你的名号,来路!”

    “……”

    少年心中暗忖,“息栈”这二字旦报了上去,各州各府人尽皆知,早已画影图形,赏银千两,各地通缉,不仅自己逃不掉,还要连累殿下没了活路。

    踌躇无奈之下,他虚弱地张口答道:“小人乃扬州人士,姓李名成,与家人失散,流落于此。求大人指点条明路。”

    “呵呵呵呵~~~”

    又是那几声爽朗的笑,如今却听得息栈简直魂胆俱惊,心如麻黄。

    那男子抬腿,利落地翻身坐起,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少年。

    息栈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如响翎羽箭,在空中爆出脆音,射穿了自己的头颅,烧化了神经的最后道防线。

    那男子缓缓地起了身,步步走了过来,五尺之距,已是近在眼前。

    男子蹲下了身,细细打量伏卧的少年,从头到脚,每分,每寸。

    息栈将脸孔深埋于地,全身颤抖,无法抗拒对方毫不遮掩的逼视,在那如火如荼的目光逼迫之下,几乎想在地上挖个坑儿,将自己彻底埋掉。

    男子伸手,两指微微用力,扳起了少年的头颅,捏住下巴。

    声音穿云透雾,口气毋庸置疑。

    “俺是这座山的大掌柜,行走祁连山脉,河西走廊,江湖报号‘镇三关’!俺知道你在扯谎,再问你最后遍,这回就是最后遍——什、么、蔓儿???”

    息栈怔怔地瞪视着这个自称“镇三关”的男子,这张脸此时就近在咫尺,四目迥然相对!

    肤色金铜,剑眉浓黑而长挑入鬓,双目深凹而炯炯有神,鼻梁笔直高耸,嘴唇厚而丰润,口唇边留着圈儿刺短的胡须,边缘修成两道完美的弧度,包裹住见棱见角的下巴,缓缓合至两鬓。前额露出道疤痕,如道蜿蜒的白线,隐隐地埋没至脑侧发际之内。

    粗糙而带有厚茧的指腹,摩挲着少年的下巴和脖颈。

    眼神平静而坚实,眼底黑瞳中透出淡淡缕金色。

    这是张令人看上眼就挥抹不去的深刻面孔,眉目的力道呼之欲出。

    令人窒息的片寂静。

    男子双目灼灼凝视,面无表情。

    息栈表情痛苦,阖上了眼。

    咳……

    今日恐难逃此劫数,大不了就是受严刑拷打,再去滚那烧得红通通的铁床!

    死都不惧,还怕受刑么?

    少年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平静,容颜如玉石般纯净而冰冷,这时昂起了头颅,眼神避开对方的火热目光,轻声吐出两颗字:“息栈。”

    男子挑眉:“大点儿声,叫啥?”

    少年面色显露丝傲然:“姓息,单名栈。”

    男子纳罕:“西?西占?西战?……西北风的西?打战的战?”

    这回轮到少年纳闷儿,与那男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如雷贯耳的名字,你竟然没有听说过?!你这么大岁数的人,是个不问世事的竖子么?

    他愣了半晌才勉强说道:“歇息的息,栈桥的栈……”

    男子面色微窘,竟然冲少年眨巴了眨巴明亮的眼睛,忽然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军师,低声问道:“这啥名字?”

    军师也是面有异色,喃喃道:“息栈?……你什么路数?哪条道儿上的?有报号么?”(1)

    息栈此时脑子里团浆糊,根本搞不清楚东南西北,顺口胡乱答道:“何为‘报号’?小人又不是出家之人,无号,只有这个名字。不知走得是哪条歪道,就跌进这大漠里了。”

    此时屋子的人,无数只方眼睛、圆眼睛和三角眼睛,都像活见了怪物似的,瞪视着这少年。

    那眼神分明也是在说:你这不识相儿的小崽子,竟然不认得俺们大当家的,报号“镇三关”的鼎鼎大名,炯炯有神,英明神武,威震四方的大掌柜?!

    少年被众人瞪得莫名其妙,无可奈何,鼻尖发酸,汗毛耸动,终于按捺不住,狠狠地甩出来两个大喷嚏!

    “啊~~~~~嚏!!!!”

    “啊~~~~~~~~~~~~~~~~~~~~~~~~嚏!!!!!!”

    狼狈地抹了把鼻水,才抬起头来,却见乌云罩顶般,件暖烘烘的衣物落在了自己脑顶。

    息栈如获至宝般,将细小身子迅速缩进了衣服,襟口围拢,遮挡住切裸露的尴尬,大口大口地吁着寒气。

    低头看,身上裹的其实是刚才垫在男子身下躺椅上的纯牛皮坐垫。整张硕大的牛皮,白底之上渲染着暗黑色和浓褐色的花斑,此时还带着温热之气。

    男子脸疑惑神情,问道:“那个……西什么战?你来咱这边关大漠,做的什么买卖,还有旁人么?”

    息栈却缓过口气来,瞪视对方说道:“大人可否给碗水喝,给点儿东西吃……天没有吃喝了……”此时暗想,嗓子眼儿都快能窜出火星了,做个饿死鬼还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再会会这个什么“镇三关”!

    “……”

    男子牙龈挫,冷哼声,转身走了。

    大碗凉水灌了下去,又从鼻子里呛出来了半!

    息栈剧烈地咳嗽,眼里都被逼出泪花儿。

    这水十分地难喝,有股奇怪的味道,黄土味儿,酸菜味儿,碗底分明还沉淀着小撮沙子!

    狠命咬了口干粮,门牙差点儿被崩掉!

    这是什么馍馍,竟然做得这么难吃?!

    他勉强咬了口,嚼了半晌,才恶狠狠地直着脖子咽了下去,感觉那馍馍的渣渣都是嘎嘣嘎嘣的,从喉管路砸进自己胃里,好不难受!

    少年皱起了眉头,瘪着嘴苦闷地看着手中的大半块馍,心里合计,真是天绝我也,想做个饱死鬼,还撞上了这样餐难以下咽的断头饭!

    身侧直坐在那儿看热闹的黑狍子,这时忍不住开口了:“咋着我说,小娃伢子,嫌俺们这石头馍馍不好吃?”(2)

    息栈心想,石头馍馍?石头做的?怪不得这么硌牙呢!

    “赶紧吃唉,吃饱了俺们当家的还要问你话哩!”

    这时从厅外匆匆跑进来个人。

    上首的男子挑眉:“雷腿子?来。”

    那人匆匆上前,伏到为首男子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男子面色微微动,立时抬眼盯住少年,目光锐利,神情高深莫测,沉声说道:“票房,把这娃子先收着,收好喽!回头再问。”

    ****

    聚义厅内,屏退了闲杂人等。

    镇三关抬眼看向军师:“四爷,你看呢?”

    “这娃伢子有古怪。”

    “呵呵,明张儿的古怪!像个空子,你说真的假的?”(3)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快刀仙来管咱绺子要人,当家的意思,给是不给?”

    “四爷你说呢?”

    “要是给了……难免显得咱绺子跌了份儿。要是不给……这伢子本就是他孙二狗的人,与咱们绺子无关,难道为了他得罪快刀仙?”

    镇三关身子仰在豹皮躺椅之上,剑眉轻挑,唇边邪气地笑:“老子早就已经得罪了快刀仙,早晚斗他局!”

    “当家的意思,趁此机会?……”

    “呵呵,把这娃子交给他,看他如何处置!”

    “嗯……不过这样来,这娃子是没有命活了,快刀仙估计得刀刀活剐了他的肉,尚不知这伢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看那身子骨儿,也就十四五岁……”镇三关面无表情,思虑半晌,忽然开口道:“俺再想想。四爷,叫票房的给那娃子再送碗水,别渴死了,回头咱交不出人来!”

    ****

    残月挂上枝头,夜光惨淡邪魅。

    息栈将赤裸的身体裹在那牛皮垫子之内,瑟缩地埋进墙角。

    伸出只手来,把怀里揣热呼了的那半块石头馍馍,泡进凉水里慢慢软化,再塞进嘴里勉强咽掉了些。胃里又冷又硬,十分难过,却比刚才长了些许力气。

    这小土牢子里如今只剩下两个喘气儿的人。

    那满脸疥疮快要躺倒的人,在息栈被拖进门时,被另外两个伙计错肩拖了出去。

    门口微弱的光线映得那人半裸的身子,皮肉俱已溃烂无形,令人作呕。只听那俩伙计嘴里哼道:“掌柜的吩咐了,把这小子剁成几块儿,扔到后山喂野狼……”

    息栈眉间微蹙,心下黯然,不禁忆起刚才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开水铁床。

    真真是往来路途皆险恶,自古江湖暴君!

    暴君……

    殿下……

    殿下,如今息栈自己已是身陷囹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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