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恶毒女配,性别男 作者:漱己
第1节
文案:
酆如归因断袖之癖而被父亲逼迫投湖致死,死后,他穿越到了不久前翻阅过的话本中,讽刺的是他穿的非但不是君子端方的男主角,亦不是路人甲乙丙丁,却是那话本中喜作女子打扮的千年恶鬼。
那恶鬼生性残暴,作恶多端,遇见男主角后,便用尽法子勾引男主角,见男主角心有所属,索性杀了男主角属意的女子,其后更是吸干了男主角的ji,ng血,将其练作了丹药,幸而话本结尾善恶有报,他为男主角的师父醍醐道人所杀,大快人心。
因而,酆如归穿越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戒了原身的恶习;第二件事则是积德行善,以抵消之前的罪孽;第三件事乃是远离男主角,顺祝男主角与女主角白首到老。
只是为什么他却渐渐地想与男主角更为亲近些,想与之拥抱、接吻,甚至……而那男主角亦十分纵容他,任凭他欺负,由着他啃咬、河蟹,男主角喜欢的难道不是女主角,而是他么???
食用说明:
1、cp:酆如归x姜无岐,酆(feng,第一声)2、属性:美颜盛世·女装大佬·千年恶鬼穿书诱受x君子端方·眉眼温润·不解风情道士攻3、1vs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酆如归,姜无岐
第1章:土地庙·其一
酆都正中央原是一处乱葬岗,不知何时,一片山岭拔地而起,因其y气森森,丛林密布,不见天日而被称作鬼山,乃是酆如归的住所,这酆如归据闻是修炼千年的恶鬼,但无人知晓她究竟年岁几何,她虽是产自活人腹中,生身之父亦是活人,但一着床于子宫即是鬼胎,出生当日,鬼哭声更是绵延产房方圆十里,鬼哭声之凄厉甚至活活地吓死了一十一口人。
酆如归的父母生怕酆如归祸害了他们,立刻差人将酆如归送到了酆都。
但过了半年,送酆如归去酆都的奴仆都不曾回来,不知是死在半途了,还是将酆如归送到酆都后,被当地的恶鬼吞食了。
他们为其取名“酆如归”是盼着她到了酆都,如同归家了一般,言下之意,即是希望酆如归勿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惜,事与愿违,二十年后,酆如归一身红衣纷飞,一出手,阖家五十六口人便没了性命。
其后,酆如归竟是将所有的死尸都练作了丹药,供她修炼,其中甚至包括她的亲生父母。
这酆如归喜着红衣,颜若舜华,肤色莹白,身形修长,行走间,一身的环佩叮当。
曾有为了美色,不要性命的凡人、鬼怪、妖物、修仙人来向酆如归求亲,均是一进鬼山,便下落不明,十之八九成了酆如归增进道行的器具。
这一日,这酆如归在鬼山的一处山洞中打坐,一身红衣结结实实地覆住了她诱人的肌肤,只露出一截莹白、姣好的脖颈以及一双结了定印的手,她面上未施粉黛,眉眼间竟俱是痛楚之色。
她喉间蠕动不止,细看却可见一个埋于肌肤之下的ji,ng巧喉结被牵连着,上下起伏。
她这般情状,是因她欲要嗜血啖r_ou_,却拼命忍耐的缘故。
她的身体本能地想施展身法,捕捉一、二活人,亦或是旁的活物,生吞活剥了。
但她的理智则促使她咬住了唇瓣,镇定心神,但嗜血啖r_ou_之欲却是愈加强烈起来,她分明设下了结界,但远在鬼山外的活人的浓郁香气竟是在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仿若近在身侧,唾手可得。
在唇瓣即将绽裂之时,她怕唇瓣溢出血来,以致嗜血啖r_ou_之欲更盛,不得不勉强松开了齿列。
但那唇齿方才放松,她便听得一把声音道:“何须要忍,万千人神仙魔全数为满足我的口腹之欲而生,我何须要忍?”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已被嗜血啖r_ou_之欲逼得神志昏沉,许再有半刻,她便会飞身而出,取人性命。
她被自己的这一猜测惊得又寻回了零星气力,索性念了句口诀,唤出一条她预先施加了法力的麻绳来,死死地捆住了自己的双手、双足。
被捆住后不久,她再也打不得坐了,苦痛难当之下,身体陡然摔倒在地,痉挛着在地面上翻滚不休,她发髻上的一支金钗因此“叮”地一声跌落下去,没入了地上铺陈着的干草中,她一身的红衣亦凌乱不已,衣襟大敞,白玉般的心口霎时暴露无遗,但这心口却是一片平坦,断无女子的柔软。
是了,酆如归并非女子,只是由于喜作女子打扮,而被世人错认。
他容貌甚美,纵使如今被嗜血啖r_ou_之欲折磨着,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姿态,反是一副挣扎模样,姿容不整,狼狈不堪,但他此刻无意展露的风情却胜过世间所有女子。
又忍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实在忍不得了,一使劲,双手、双足捆着的麻绳猝然崩裂,继而碎作粉末。
他双目生红,一使身法,转瞬出了山洞去,他方出山洞,仅余的一丝理智,却将他唤了回来。
为了缓解嗜血啖r_ou_之欲,他唯有一口咬下自己的一只手腕子,吸吮鲜血。
起初,他不过是打算吸吮一口便作罢,但唇瓣一触到鲜血却如同久饿的猛兽捕获了鲜美的羔羊似的,再也无法停止,他的舌尖迫切地想要钻入伤口中去,饮个痛快,牙齿更是欲要撕下一块皮r_ou_来,奉于口中,好生咀嚼。
须臾之间,他几乎已然将左臂中的血液饮尽了,浑身的血液在他的吸吮下,全数朝着手腕间的伤口奔涌而来。
他已无神志可言,幸而他饮的是自己的鲜血,纵然于身体无益,但也不会危及他的性命,更不曾造孽。
恍惚间,他却瞧见有一人缓步而来,来人身着不新不旧的道袍,身姿出尘。
他不及看清来人相貌,即刻将来人压到在地,张口欲咬,他本要咬的是来人的咽喉,但残存的理智却令他抬手撕开了来人的道袍,一口咬住了其肩膀。
肩膀处不会致命,只消他把握分寸。
他怕来人挣扎,左手掐住了来人的手肘内侧,右手按上了来人的右肩,左腿嵌入了来人双腿之间,右腿则勾住了来人的腰身,完全将来人制在了自己身下。
他左手腕子上的伤口尚未愈合,嫣红的血液蜿蜒着在那半新不旧的道袍晕染了开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道士名为姜无岐,乃是醍醐道人的关门弟子,此时,这姜无岐正凝望着酆如归,一副喜怒皆无的神情。
姜无岐知晓自己恐怕不是酆如归的对手,顾自寻思着对策,半点不挣扎,以免惊动了进食中的酆如归。
姜无岐的肩膀逐渐自疼痛转作麻痒,似乎有什么他此生不曾品尝过的滋味从中蒸腾了出来。
他一抬眼,却见酆如归正以一条软舌舔舐着他的伤口,并口齿含糊地致歉:“抱歉,我并非有意为之……”
还未待他反应,那酆如归便昏死了过去,合身覆在了他身上,顷刻间,俩人心口裸露的肌肤密合在了一处,同时,酆如归的胸腔中的窜动重重地、接连不断地击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便是这一瞬,他觉察到酆如归并非女子,他抬手欲要将酆如归推开,指尖却蓦地触到了酆如归滚烫的肌肤。
他是初次与旁人这样亲近,耳根立即染红了一片,但他的手指仍是坚定地将酆如归推了开去。
酆如归跌倒在地,一身红衣几近委地,只一线腰间系带松松垮垮地收着软缎子,束缚住细窄的腰身。
又因方才嗜过血之故,他一双唇瓣鲜红欲滴,衬着从红衣中展露出来的莹白肌理,使得他瞧起来艳丽无匹,直将用美貌勾引世间男女与之合,以增进修为的狐妖比了下去。
但姜无岐清楚,这酆如归乃是千年恶鬼,道行远胜狐妖,做过的恶事亦远非狐妖所能比拟。
第2章:土地庙·其二
一年前,酆如归并非唤作酆如归,而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府中的二公子。
那酆如归不过是他翻阅过的一册话本中的反角,其人虽是男子,却喜作女子打扮,一身红衣,颜若舜华,甫出生,即被父母遣人遗弃至酆都鬼山。
这鬼山鲜有人迹,大抵是些自诩名门正派,前来除魔卫道之人,旁的不是恶鬼,便是妖魔、堕仙等不容于世之徒。
而酆如归便是在这鬼山,由一牙牙学语的婴孩长至以ji,ng气为食,啖人r_ou_,饮人血的恶鬼。
酆如归是怎样长成如此这般的,着者并未细述,但着者却浓墨重彩地描写了他如何作恶,如何用尽法子勾引姜无岐,见姜无岐无意于他,他更是以姜无岐属意的柳姑娘的性命作要挟,逼得姜无岐与他合,云雨过后,他却食言杀害了柳姑娘,又将姜无岐囚于密室,充作他泄欲的工具。
其后,姜无岐寻机逃出了密室,可惜未出三日,便不幸被酆如归捉了回来,酆如归喜爱姜无岐,却恨极了姜无岐违背他的心意,为防止姜无岐再生逃离之心,他随即利落地将姜无岐斩去四肢,做成人彘,盛于酒坛。
这酒坛之中尚有酆如归素日取饮的茱萸酒,姜无岐疼得几乎咬舌自尽,却被酆如归卸下了下颌。
这日之后,酆如归日日吸食姜无岐的ji,ng气,吸食完毕,便从姜无岐身上割一块r_ou_下来就着茱萸酒食用。
姜无岐君子端方,禁欲律己,一生从未行过恶事,连柳姑娘的容颜都不敢拿正眼去瞧,生怕自己一个出了家的道士亵渎了对方,只待师父醍醐道人允了他还俗之事,再向柳姑娘表白心迹。
可惜未及还俗,他便落入了酆如归手中,成了酆如归的所有物,任意亵玩、残害。
被酆如归做成人彘之后,他只盼着早些死去,然而酆如归却不如他的愿,每割他一块r_ou_,便会逼他吞下一枚丹药吊着他的性命。
他清楚这丹药定是用活人所制,心下恶心至极,但却反抗不得。
酆如归时常一面咀嚼着他的皮r_ou_,一面抚摸着他的眉眼,间或露出十分寂寞的神情。
他对此极其不解,却也不感兴趣,酆如归此人作恶多端,纵有千般隐情,都合该下无间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终于死去了,他并不知晓,他死后,酆如归哭了一场,将他余下的皮r_ou_细细地收入腹中,又用他的一副尸骨制成了一枚剧毒无比的丹药。
醍醐道人赶到时,酆如归正在抚琴,他有与醍醐道人一战之力,但却无一战之心,索性任由醍醐道人了结了他的性命。
临死前,他将那枚由姜无岐尸骨所制的丹药服下,至此,姜无岐全数的一切都归他所有了。
在这册话本中,酆如归占据的篇幅不算多,远不及姜无岐与他属意的柳姑娘。
但在翻阅至结局时,二公子却是对酆如归的下场一声叹息,酆如归自小被遗弃,无人教过他该如何爱一个人,他只知合意的便该抢来,捏在手里,牢牢占住,末了,他更是亲手将所爱之人害死,且不知悔改,当真是可怜可恨。
二公子的生母出身低贱,乃是乐坊舞姬,因她容貌不俗、身段妖娆而被迎入府中,一连产下三女之后,才有了二公子。
二公子出生当日天现异相,暗夜如昼,他远在边关领军征战的生父便是从这日起连战皆捷,将外敌驱赶出国门,并令其俯首称臣,割地上供。
二公子的生父因而被封作了当朝唯一的异姓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故此,二公子颇受生父喜爱。
直到一日,二公子的断袖之癖被人告发,生父恐他有损其威名,将他逼入湖中溺死,并对外宣称他不慎跌入湖中,救起时,已然身亡。
未料想,他死后,却穿越到了话本中,成了酆如归。
自此,他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只将自己当做酆如归,无亲无故,纵使断袖,都不会有人在意的酆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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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如归陷入了半昏迷中,他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被人推倒在地,前尘往事在他脑中肆意流转着。
痛苦的窒息感复又翻滚了上来,堵塞了他的口鼻,旋即好似有一汪湖水夹杂着数不尽的荆棘硬生生地从他口鼻侵入。
“啊……”他痛吟一声,终是睁开了双眼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年轻的道士,那道士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眉眼温润。
只这一身道袍上却有点点猩红,分外扎眼。
酆如归按着太阳x,ue,好不容易才记起方才之事,方才他强忍着嗜血啖r_ou_之欲,不得不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子,吸吮着鲜血缓解痛楚,忽然,却有一人缓步而来。
那时的来人显然便是眼前的道士了,他将道士压倒在地,咬破肩膀,吸食了不少鲜血。
他成为酆如归后,便决定不再吸食ji,ng气,不再嗜血啖r_ou_。
ji,ng气是他活命的吃食,他改用凡人的吃食后,逐渐无须再吸食ji,ng气,但于嗜血啖r_ou_,这具身体却是上了瘾的,难以戒断。
他实在熬不住时,便捉野猪、野兔等来生吃了稍作缓解。
但这几日,这瘾却厉害了许多,须得活人才行。
他本想强撑过去,却未想,竟伤了眼前这个道士。
他站起身来,走到这道士面前,抬手去扯道士的衣襟。
道士立刻喝止道:“你做甚么?”
他成为酆如归后,已不再行恶事,但却继承了酆如归的两项恶习,其一:喜作女子打扮,日日一身红衣;其二:随性而行。
被道士一喝止,他才意识到他与眼前的这个道士并不相熟,即便同为男子,他也不可随意扯这道士的衣襟。
何况,他乃是一个断袖,更不该如此。
他收回手,讪讪一笑:“我是想瞧一瞧道长的伤口,我适才咬伤了道长,着实是愧疚得很。”
“无事。”思及适才之事,道士不觉有些耳热,酆如归舌尖的温度仿若还流连在他肩膀一般,那既麻且痒之感霎时浮上心头。
那道士凝了凝神,又道:“你可否将衣衫整理妥当?”
酆如归垂下首去一瞧,自己果真是衣衫不整,从心口到腰腹的肌肤全然裸露了出来,膝盖到小腿亦是毫无遮蔽,要不是那腰间系带还勉强束着衣料,怕是他已然身无寸缕。
——想来是自己方才一番挣扎所致。
在旁人面前裸露身体,确实极为不妥。
他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衫收拢,又将腰间系带束紧。
待他的手指与腰间系带稍离,他却陡然生了个念头:我若是女子,那道士瞧见了我的身体,恐怕得还俗迎娶我了罢?
他收起念头,唇角噙起一抹苦笑,心道:我果真是孤独太久了,即便是一个初见的道士,生得顺眼了些,我便希望他能留下来陪我。
他将衣衫整理妥当,回过身去,望着道士,问道:“道长是如何上了这鬼山的?又是如何进了这山洞的?”
那道士答道:“贫道是迷路至此,因天降暴雨,便进洞躲雨。”
酆如归并不信这道士的说辞,但也不深究,扫了一眼山洞外细密的雨帘,客气地道:“道长,待这雨停歇了,我送你下山去罢。”
“劳烦了。”那道士点了点头,又道,“贫道唤作姜无岐,不过一无名小道,远远称不上‘道长’,你还是勿要以此称呼贫道了。”
姜无岐,眼前这道士便是被酆如归要挟、亵玩、残害致死的姜无岐?
第3章:土地庙·其三
酆如归心下大惊,面上却不显,他细细端详着姜无岐的眉眼,见其果真是一副君子端方,禁欲律己的模样,与他的原身,肆意妄为,作恶多端的酆如归截然相反,心道:怪不得酆如归会钟情于姜无岐。
但他既成了酆如归,便决计不会那般对待姜无岐。
他笑了笑道:“那我便唤你姜公子罢?”
姜无岐摆摆手道:“贫道不过是一出家人,哪里是什么公子。”
“那无岐?”话一出口,酆如归登时有些后悔,改口道,“我与你仅仅一面之缘,唤名字未过于亲昵了,还是唤你姜无岐罢。”
酆如归适才一得知眼前这道士乃是姜无岐,许是受这具身体影响之故,他当即对这姜无岐生出了好感,故而不假思索地出口唤其为“无岐”。
姜无岐颔首道:“如此亦可。”
话音落地,俩人再也无话,遥遥坐着。
酆如归又思及姜无岐无辜被自己咬破肩膀,吸食了鲜血,若是换作旁人,既然对方并不怪罪,他便也作罢了,但因为他伤的是姜无岐,他不亲眼看到伤口,终究是不放心。
他坐了一阵,实在是坐不住了,才起身走到姜无岐面前,忐忑地道:“你能否让我瞧一瞧你的伤口?”
姜无岐抬首笑道:“贫道当真无事,你勿要挂怀。”
姜无岐不怪罪他,亦不惧怕他已是好的了,自己凭什么一再勉强于他?
酆如归暗暗叹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姜无岐唤住了:“你要看便看罢。”
姜无岐随即扯开了被酆如归撕破了一道口子的道袍衣襟,将左边的肩膀露了出来,其上嵌着两排新鲜的齿痕,齿痕虽破开了肌肤,却也算不得深,且血已经止住了。
酆如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以指尖轻轻抚过齿痕,直到姜无岐稍稍后退了些,才回过神来,致歉道:“冒犯了。”
“无妨。”姜无岐拉拢襟口,双眼扫过酆如归的左手手腕子,“倒是你手腕上的伤更为厉害些。”
酆如归这才垂首去瞧自己的手腕子,那手腕子上深深浅浅地横着无数道齿痕,乃是他这几日自己咬伤的,新添的那两道姑且不往外渗血了,但却是皮r_ou_外翻,暴露出了一段白森森的手骨。
酆如归还是二公子时,他的父亲脾气暴躁,唯独待他算得上温和,他是亲眼见过父亲命人将一甫及笄的侍女活生生地打死的,当时他又惊又俱,跪下身来,哭着求情,却被父亲责骂:“她算是甚么东西,值得你为她求情?她莫不是勾引你了不成?”
那时,他不过十二岁,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更不知自己乃是个断袖,只能辩解道:“她从未勾引过我。”
后来他想起此事,心中了然,父亲是起了杀心的,无论那侍女是否勾引了他,他求情与否,是必定要死的。
他当时年幼,见识过父亲杀人之后,怕不慎惹怒了父亲,乖巧了许多,疼了,苦了,伤心了,都不敢对父亲表露,如同可以任意捏在手里把玩的偶人。
久而久之,他忍耐的功夫见长,成为酆如归后,即使再难熬,他都未伤过一人,除却眼前这姜无岐。
若不是姜无岐提及,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手腕子上的伤了。
不是不觉得疼,只是习惯了疼痛后,便麻木了。
故而,他纵使乍然见得自己这一段白森森的手骨,面色仍是平静的,甚至唇角还含着对于姜无岐的歉意。
“这伤看起来很可怕罢?”他往下扯了扯衣袂,那红色的衣料立刻将手腕子遮掩住了,但ji,ng致的锁骨却因此从衣襟展露了出来。
姜无岐眼角的余光不由落在那锁骨上,不过须臾,便收了回来,摇首道:“不可怕。”
酆如归笑道:“即便不可怕,也定然很丑陋罢?倒是污了你的眼了。”
姜无岐心中奇怪酆如归为何要这般言语,出声道:“既不可怕,也不丑陋,这伤厉害得很,你不疼么?”
“疼自然是疼的,但也没多疼。”酆如归毫不在意地道,“这伤无须理会,过几日,便会长好的。”
闻言,姜无岐猝然意识到许酆如归手腕上的每一道伤口俱是深可见骨,以致于酆如归已然习以为常了。
“我为你包扎罢。”姜无岐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千年恶鬼起了恻隐之心,“你将手伸过来。”
“包扎了作甚么?”酆如归瞥了眼外头,见外头已是雨过天霁,他唯恐自己嗜血啖r_ou_之欲复又翻滚上来,立刻扬声道,“姜无岐,我送你下山去罢。”
姜无岐站起身来,随酆如归一道出了山洞。
下过雨后,山路泥泞,俩人自顾自走着,这鬼山y气森森,不见天日,行走艰难,但因俩人皆是修行之人,不过半个余时辰,便顺利地到了山下。
酆如归停下脚步来,望着姜无岐,含笑道:“我们便就此别过罢,你勿要再上这鬼山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姜无岐,转过了身去,便是这一霎,有一道银光直冲他而来,他因近日苦于嗜血啖r_ou_之欲,身体虚弱,竟是闪躲不及。
这银光利落地破开了他的左肩,猩红的鲜血顿时奔涌而出,shi润了他半边的红衣。
他瞥了眼陡然现身的黑衣青年,抬指拨开没入左肩的剑尖,生生地将这剑尖折去了。
他随意地将剑尖一扔,那雪亮的剑尖即刻陷进了地面上生着的枯黄野草中,染上了污泥。
“你走罢。”他越过黑衣青年,“勿要再来。”
黑衣青年未想自己当真能一击即中,稍稍吃了一惊,见酆如归折了他的剑尖便要走,心中气不过,顿觉自己被怠慢了。
他又贪恋酆如归的容貌,便用剑身抵住了他的咽喉,厉声道:“你嫁是不嫁?”
酆如归勾唇笑道:“我上回便与你说过了,我并非女子,如何能嫁你?”
黑衣青年却是不信:“你这般容貌,这副装扮,怎地会是男子?”
“我懒得与你多费口舌,你不信便不信罢,只勿要再来打扰我。”酆如归舔了下唇瓣,“你应当知晓我喜嗜血食r_ou_,若我下次再瞧见你,或许会将你拆骨入腹,常公子,你出生名门,前程锦绣,何故要与我纠缠?”
他说着,将常公子上下逡巡了一番,才使出了身法。
他身法高明,瞬间便没了踪影,徒留常公子与姜无岐立在原地。
姜无岐盯着地面上酆如归余下的鲜血,心道:不好!
第4章:土地庙·其四
姜无岐亦施展身法跟了上去,待他寻到酆如归时,酆如归正倚在一株百年老松下。
酆如归侧首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肩,听得动静,抬首笑道:“姜公子……姜无岐,你为何又上了这鬼山来?”
百年老松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只零星光亮从枝叶间泄露下来,但酆如归唇瓣、下颌上沾染的鲜血竟是纤毫毕现,衬着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肌肤,整个人瞧起来妖艳至极。
姜无岐行至酆如归面前,那酆如归却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隐入晦暗中,劝诫道:“你切勿过来。”
姜无岐问道:“贫道为何不能过去?”
酆如归吸了口气,喉间颤动,却是失笑道:“你是个傻子么?我要你切勿过来,自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莫不是忘了你先前被我吸食过鲜血了罢?”
见姜无岐又要近身,酆如归疾步上前,伸手虚虚地覆上姜无岐的侧颈,低下首去,作势欲咬。
姜无岐却是毫无惧意,身形未动。
酆如归收回手,轻笑道:“姜无岐,你上得这鬼山来,不是为了除去我这千年恶鬼么?要除去我的人有许多,你若要动手,可得快一些,也无须做什么虚假掩饰……”
“贫道……”姜无岐方才吐出两个字,即被酆如归打断了:“你迷路至此的说辞我是不信的。”
姜无岐上鬼山确是为了除去酆如归,自师门出发前,他的师父醍醐道人曾叮咛过他要他勿以风评来判断世人善恶,一切皆要由自己去分辨。
他原就不是鲁莽之人,得醍醐道人叮咛后,更是慎之又慎,修行路上,从不错杀一人。
他初见酆如归便被酆如归制在身下破开肩膀,吸食鲜血,他当时是生了杀心的,但转念一想,酆如归假若要害他的性命,何故不直接咬住他的咽喉?其后,当酆如归满面歉然地舔舐着他的伤口,他便断定这酆如归并不像旁人所言的一般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方才,酆如归对待那常公子的态度亦可证明他的结论并未出错。
而如今,眼前这酆如归为常公子所伤,失血过多,应当急需吸食鲜血才是,为何竟能这般冷静地与自己交谈?
思及此,姜无岐肃然道:“贫道知你不会害人,你咬自己的手腕子咬得毫不留情,但你咬贫道肩膀时却只是咬破了皮,你神志不清之时尚且如此,而今你更不会害贫道。”
酆如归叹息一声:“你果真是个傻子。”
在话本中,姜无岐之所以会落入酆如归手中,便是由于一时心软,着了酆如归的道。
幸而酆如归已换了芯子,不然,姜无岐怕是没命下山了。
酆如归本就受制于嗜血啖r_ou_之欲,如姜无岐所料,他受了伤后,这瘾便又上来了,故而他才匆匆使出身法,以免平白害了姜无岐与常公子。
未料想,这姜无岐竟是跟随而来。
由姜无岐身上传来的人r_ou_的香气以及鲜血的腥甜,再再诱惑着酆如归,但酆如归着实不愿再伤姜无岐,只能接着舔舐自己肩膀溢出的鲜血稍作缓解。
但因有姜无岐在身侧,自己的鲜血淌入口腔,竟全然压不住奔涌上来的嗜血啖r_ou_之欲,这具对血r_ou_上了瘾的身体怕是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酆如归为寻回神志,张口咬住自己的肩膀,甚至用牙尖剜下了一块r_ou_来。
姜无岐吃了一惊:“你何以至此?”
酆如归衔着自己的那块r_ou_,唇齿覆血,含笑着道:“姜无岐,你还不快些离开。”
这酆如归居然宁肯从自己肩膀上生生咬下一块r_ou_来,都不愿伤他。
姜无岐稍一犹豫,下一刻,却是扯开半新不旧的道袍衣襟,露出先前酆如归留下的齿痕来。
嗜血啖r_ou_之欲不断冲刷着酆如归的神志,酆如归浑身瑟瑟,他强忍着,方要施展身法逃离,竟是被姜无岐捉住了手臂。
“你当真是个傻子……”至此,酆如归再也忍不得,他的双手当即揽住了姜无岐的腰身,埋首于姜无岐肩头,张口吸吮起尚未痊愈的伤口来。
酆如归吸吮得甚是小心翼翼,姜无岐半点不觉得疼,倒是从酆如归身上渡过来的体温使得他无所适从。
纵然酆如归颜若舜华,可将世间女子比下去,但酆如归乃是男子,情急之下,他与酆如归拥在一处,应当并无不妥。
口齿尝过姜无岐的鲜血,酆如归霎时恢复了神志,他不敢流连,旋即推开姜无岐,双目含水地道:“抱歉,又伤了你一回。”
姜无岐以为酆如归会如同上次一般吸食过鲜血后,舔舐他的伤口,这回直接被推开着实令他猝不及防。
酆如归倚在老松下暂歇,片刻后,半阖着眼道:“姜无岐,我这具身体喜嗜血啖r_ou_,我也不知这具身体何时会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不如……”
他睁开眼来,凝望住姜无岐,提议道:“姜无岐,你是一修行的道士,我却杀人无数,你倘若将我手刃,应当能积攒不少功德,有助你早日飞身成仙,而今我虽不再杀人,但对于控制住这具身体却是全无把握,一旦我彻底失控怕是会为祸众生,待那时,不如便劳烦你将我杀了可好?”
姜无岐颔首道:“当你彻底失控时,贫道必定亲手将你杀了。只贫道不可长留在这鬼山,在那之前,你便随贫道一道积德行善可好?”
酆如归为抵消原身犯过的罪孽,原就是要积德行善的,姜无岐此言正合他意。
但见姜无岐一副对他吸食其鲜血毫无芥蒂的模样,他却不由勾唇笑道:“你果然是个傻子,我方才是诱导你留在我身侧,便于我吸食鲜血,你倒真敢应下。”
“有何不可?”姜无岐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袂,又向着酆如归伸出一只手,“贫道为你包扎可好?”
酆如归摇首道:“不必了,即便包扎了,迟早是要再伤的,你何必白费功夫?你放心,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姜无岐坚持道:“你假如不让贫道包扎,我们方才的约定便作废了。”
“好罢。”酆如归走到姜无岐面前,为方便包扎,他松开腰间系带,褪下左边的红衣。
酆如归裸露出来的寸寸肌理骨r_ou_匀停,白腻如玉,可细看,其上却层层叠叠俱是齿痕。
姜无岐取出随身的草药来,一面上药,一面问道:“疼么?”
酆如归明明疼到皮r_ou_兀自打起了颤来,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红唇轻启:“不如何疼,左右不过是皮r_ou_之伤。”
左右不过是皮r_ou_之伤,断无被生身之父逼迫投湖而亡之时疼。
“倒是毁了你一件道袍,我甚是过意不去,改日我们去得县城,我为你买件新的可好?”酆如归细细瞧着缠在自己肩膀以及手腕上的布条,轻嗅着,又玩笑道,“这上头满是你的香气,不是平白引诱我么?”
闻言,姜无岐顿时耳根滚烫,心中奇道:男子与男子亦可行那云雨之事?
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这酆如归此言无关风月,而是指自己在引诱他吸食鲜血。
酆如归见状,心知姜无岐是误会了,狭促地道:“姜无岐,你可有属意的女子了?”
姜无岐思索片刻道:“我尚无属意的女子。”
如若姜无岐真无属意的女子,何须思索?想来姜无岐早就对那柳姑娘种下情根了。
第5章:黄泉路·其一
酆如归又在鬼山滞留了两日用以养伤,才随姜无岐出了酆都。
俩人信步而行,途径一田间小道,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渐行渐近,想是其中有人提了白纸糊的灯笼,白光闪烁,细听,竟隐隐有哭泣声漫来。
现下乃是卯时,纵然是立夏时节,天日较长,却只天边浮出一线鱼肚白,离天色大亮尚需一段时候,由于这哭泣声着实有几分凄厉,周遭又是晦暗不明,加之夜风打得田间小道两侧植着的农作物沙沙作响,这场景便生生地诡异了起来。
酆如归面色不变,侧首望了眼姜无岐道:“应是有人出殡。”
不出酆如归所料,片刻后,确有两个壮汉从晦暗中显露了出来,这两个壮汉抬着一副棺材,这棺材瞧来质地尔尔,应是最末的杉木所制,甚至连其上的黑漆刷得都不甚均匀。
棺材后头紧随着十余个妙龄女子,全数身着粗麻孝服,容颜憔悴,啜泣连连。
这田间小道仅可供一人通行,酆如归与姜无岐无处可让,又无法当着凡人的面施展身法,不得不退到一边的田地中,这田却是水田,植着一丛丛的水稻。
酆如归怕被人瞧出古怪来,并未立于绿油油的稻秧上头,而是直接踩在了水田中,姜无岐亦然。
待棺材远去后,酆如归压低声音道:“这棺材中并无尸身,一般而言,见得尸身才能断定其人已然身亡,不见尸身便下葬者,多是死于战乱,尸身难以搬运、找寻亦或是辨认不得。”
“你说得不错。”姜无岐抬步回到田间小道上,“但芸朝已近百年无战祸了,这棺材的主人断不可能死于战乱。”
“送葬的俱是些妙龄女子,且颜色不俗。”酆如归从水田上来,低下身去,取了张丝帕,一面擦拭着云头锦履上沾染的泥水,一面续道,“那些妙龄女子十之八九出身于烟花之地。”
姜无岐猜测道:“倘若那些妙龄女子出身于烟花之地,那能让她们一道送葬的无非是烟花之地中人。”
酆如归擦净足上的云头锦履,一弹指,引出一朵鬼火来点燃了脏污的丝帕。
浅蓝色的鬼火映在酆如归面上,将酆如归的一副眉眼照得妖异万分,却又艳丽无匹。
丝帕须臾便烧尽了,酆如归抬手抚过被夜风打得凌乱的鬓发,接着扫过姜无岐身上半新不旧的道袍,含笑道:“姜无岐,我们在此无端揣测尸身的去向作甚么,何不如快些进城去,也好赶个早市,用些早膳,且我还欠着你一身道袍,欠久了,你不怕我赖账么?”
姜无岐淡然地道:“贫道本就从未要你还一身道袍予贫道,这道袍不过是被你撕破了些许衣襟,不妨事。”
“你这般客气,我倒偏生要还你一身道袍。”酆如归说罢,偏巧一轮红日从云端跳跃了出来,霎时天光大亮,将他照得分明。
酆如归仍旧是一身红衣,被洒了一身灿灿晨光后,这红衣宛若要燃烧起来似的,这红衣乃是纱质的,宽大的衣袂原本遮住了他的手臂,但此时,一双手臂的形状已然无所遁形,肌肤亦是依稀可见,他腰间的系带却是墨色的绸缎所制,散着扎眼的光泽,束住了他纤瘦的腰身。
忽地,他红衣的下摆被风拂起,将他双足上的云头锦履展露了出来,这云头锦履与红衣一般颜色,其上绣着莲花纹案,因沾过水的缘故,这莲花栩栩如生,娇艳欲滴。
姜无岐望着酆如归,稍稍有些恍神,片刻后道:“你若执意要还那便还罢。”
酆如归伸手覆在姜无岐那片衣襟上,少顷,他的指尖从那片衣襟摸索到姜无岐的咽喉上,轻轻点住,而后抿唇笑道:“我若是执意要将你剥骨抽筋,饮下你的血液,吃尽你的皮r_ou_以及内脏,你也随我不成?”
姜无岐心知酆如归是在与自己玩笑,便笑着答道:“你决计不会如此。”
盛着二公子魂魄的酆如归自然不会如此,但真正的酆如归却是如此做过的,并且较方才所言更为残忍。
姜无岐对自己毫无防备一事,酆如归一方面忧心不已,一方面却又直觉得姜无岐便是自己溺于湖水之时急需的那根浮木。
末了,酆如归叹息一声,细细地端详着姜无岐逆光下温润的眉眼,猛然收回手,转过头去,踏着云头锦履走在了前头。
两人一人作女装,由外人瞧来乃是一美貌女子,一人却是身着半新不旧道袍的道士,一女子与一道士走在一处极为怪异,两人行至人头攒动的早市,引得过路人与摊贩连连侧目。
酆如归对此毫不在意,姜无岐却颇不自在,脚步都滞了一滞。
酆如归窥见姜无岐耳根的一点嫣红,扯着姜无岐进了家包子铺。
这包子铺仅有两张小木桌,酆如归扯着姜无岐在靠里侧的那张坐下了,而后扬声唤来小厮,要了一碗鲜r_ou_大馄饨与半屉小笼包子,见姜无岐不作声,他奇道:“你不饿么?”
姜无岐的视线定在一路过的公子身上,闻言,收回了视线,道:“一碗白粥,再来半屉雪菜香干包子。”
小厮手脚利落,两人所要的吃食很快便上齐全了。
酆如归尝过一只小笼包子,才问道:“那公子可是有甚么古怪之处?”
“我看他心术不正,并非善人。”姜无岐从手边的竹筒中取出一副竹箸,方要去夹那雪菜香干包子,却听见酆如归揶揄道,“却原来道长还擅长相面。”
姜无岐认真地答道:“我不曾习过相面之术。”
“我是与你说笑。”酆如归因这具身体之故,喜食荤食,他吃罢鲜r_ou_馄饨与小笼包子,一手支着下颌,暗道:你若是习过相面之术,许便不会着那酆如归的道了。
未多久,姜无岐便也用完白粥与雪菜香干包子了。
酆如归大方地付过银钱,又回首道:“走罢,我们买道袍去罢。”
酆如归唇上油润一片,唇瓣启阖间,可窥见藏于其中的一点舌尖,这舌尖竟较他上过唇脂的唇瓣更为鲜艳。
姜无岐略一犹豫,指了指自己的唇瓣,道:“你还是先擦干净了,我们再走罢。”
酆如归会意,却故意走到姜无岐面前,取了丝帕出来,抬手去擦,被姜无岐偏头躲过后,委屈地道:“你不是要我为你擦拭么?”
姜无岐并未觉察到酆如归的戏弄,摇首道:“我是要你为你自己擦拭。”
“原来如此。”酆如归做恍然大悟状,立刻拭过自己的唇瓣,“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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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上午五点到七点
第6章:黄泉路·其二
酆如归且走且看,良久,才瞧见了一家裁缝铺子。
这裁缝铺子里头挂了数件已做好的衣衫,酆如归细细地看了,这些衣衫走线平整、剪裁利落、刺绣ji,ng致、衣料柔软,纵然远不及他之前做那王府二公子时身着的锦衣,但已是可入眼了。
接着,他走到了台面前,这台面上整齐地码着一匹匹的衣料子,他抚过其中群青色的衣料子,方要侧首去问立于不远处的姜无岐,却听得掌柜殷勤地道:“姑娘,你是要为你夫君做新衣么?”
酆如归含笑摇首道:“我不是甚么姑娘,亦不是为我夫君做新衣。”
酆如归的声线虽不似女子般娇柔,但亦无半点粗犷,加之容貌甚美,又傅粉施朱,实在教人无法不错认为女子,要不是他否认自己乃是女子,掌柜哪里能识出他的男儿身?
掌柜闻言,赶忙致歉道:“小的冒犯公子了。”
“无妨。”酆如归又朝姜无岐道,“这群青色如何?”
姜无岐答道:“未免太过鲜艳了些。”
酆如归指了指绀青色的那匹衣料子:“这绀青色又如何?”
“尚可。”姜无岐说罢,却瞧见酆如归向他招手道:“你过来些。”
姜无岐此生从未来过这裁缝铺子,他的道袍都是他师父醍醐道人命人去裁制的,他不曾想过会有一人为了帮他做道袍,非要与他一道来这裁缝铺子,且这人——这鬼原先是他打算除去的对象。
他怔忪了一瞬,才依言行至酆如归身侧,瞥了眼绀青色的衣料子道:“便这绀青色罢。”
酆如归将这匹绀青色的衣料子拿了起来,在姜无岐身前展开来一些,端详片刻,又扯过琉璃色的衣料子,两相对比,其后,酆如归放下绀青色的衣料子,眉尖微蹙。
姜无岐时不时地被酆如归的一双柳叶眼凝视着,已是颇为不自在,酆如归却又将群青色的那匹衣料子取了出来,望一眼姜无岐的眉眼,又望一眼这群青色的衣料子,如此循环往复了许久,酆如归方才踟躇着道:“你不喜欢这群青色罢?我倒觉得这群青色与你更为相称些。”
“那便随你罢。”姜无岐一向着深色道袍,这群青色相较之下,着实是鲜艳了些,但见酆如归一副生怕被他拒绝的模样,他竟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当真么?”酆如归笑逐颜开着道,“你切勿勉强。”
于姜无岐而言,衣衫能蔽体便可,颜色、样式并不如何紧要,他既应下了,不便食言,遂颔首道:“当真。”
“那你要甚么样式的?”酆如归思索道,“道袍有大褂、得罗、戒衣、法衣、花衣、衲衣六种样式,你身上的应是得罗。”
“得罗即可。”得罗乃是最为寻常的道服,交领、宽袖,自掖下开气,内带衬摆,亦是姜无岐常常身着的样式。
闻言,酆如归朝着掌柜道:“劳烦掌柜量一量尺寸。”
掌柜取出尺子与专门记录客人尺寸的簿子,又拿来狼毫与磨好了墨汁的砚台。
今日,他的妻子有旁事要忙,无暇帮手,仅他一人在照看铺子,他只得对酆如归道:“小的来测量这位道长的尺寸,公子你能否帮忙做记录?”
酆如归却是提议道:“不如我来测量尺寸,由掌柜做记录可好?”
“如此亦可,多谢公子。”掌柜将尺子交予酆如归,自己则执起狼毫沾了沾墨汁。
酆如归拿起尺子去测量姜无岐的肩膀,却见姜无岐抿紧了唇瓣,一身皮r_ou_紧绷,脖颈上竟有青筋微微凸起。
“你紧张甚么?”酆如归轻笑一声,附到姜无岐耳侧道,“我即便要吃了你,也决计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行事,你不必紧张。”
姜无岐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紧张,许是初次被人测量尺寸的缘故,又许是这测量尺寸之人是酆如归的缘故。
酆如归本是双手拿着尺子,见状,腾出一只手来,轻拍着姜无岐的肩膀,笑道:“放松些。”
酆如归的体温登时透过道袍渡了过来,姜无岐好似被烫了下,急急后退。
酆如归敛起笑意,肃然问道:“出甚么事了?”
“无事。”姜无岐又回到酆如归面前,舒展四肢,“你量罢。”
“无事便好。”酆如归一一量过姜无岐的肩宽、臂长、胸围、腰身,又去测量身长,由于这尺子长度不足,酆如归从姜无岐肩顶测量至腹部时,便只能半蹲下来。
他的吐息均数跌落在姜无岐的腰侧,姜无岐不由低首望去,却猝然自酆如归宽松的后襟处窥见了一大片莹白的肌理与一对蝴蝶骨。
他忽觉耳热,偏过头去,看着裁缝铺子外头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酆如归量罢姜无岐的身长,站起身来,问掌柜:“可记仔细了?”
“记仔细了。”掌柜将那匹群青色的衣料子拿到一边,又与酆如归核对道,“一件得罗,群青色。”
酆如归点了点头,又问道:“要多少银钱?几日可取?”
“三百文,五日内可取。”掌柜见酆如归递来一小块碎银,并不伸手去接,反是道,“这小块碎银足够裁制两件得罗了。”
“那便两件罢,再一件这位道长喜欢的绀青色。”酆如归话音尚未落地,却有一声尖叫从外头窜了进来。
第7章:黄泉路·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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