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繁华 作者:沐声
第5节
只留了个背影给站在原地的两个人。
袁复立用眼睛描摹着他的身形,从肩颈到腰部,再到修长的双腿,毫不遮掩地展露着他的兴趣。直到人已经出了餐厅才微微转身,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把拇指按上贺锦文的唇,顺着那条缝隙缓缓摩擦。
“锦文,如果你不想再玩那个游戏,就用你哥哥来代替,怎么样?”
贺锦文张开嘴,狠狠咬住了袁复立的手指,眼神竟然凶猛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这个互相了解的阶段,贺厉的气氛肯定是会越来越好的,但这只是厉单方面地想法来着,贺对厉好只是因为他以为他面对的是个聪明的早熟的被虐待的可爱的小孩子……所以这一切的‘好’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所以厉的好感会越来越多,但是贺的好感那完全不是对着他的,而且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来着,所以,一旦知道,他不是那个“聪明的早熟的被虐待的可爱的小孩纸”,咳咳╮(╯▽╰)╭你们懂的。
第16章
厉容锐随着贺佑钦走出了餐厅,不断回想刚刚餐厅里的事情。
袁复立是袁竟惟同父异母的兄长,当初袁家遇到商业狙击,无力回天宣布破产,袁家所有的产业都要被银行清点后拍卖,偌大的袁家一朝从云端落了下来,小惟虽然一直跟袁家存在隔膜,却不忍见到袁家落到这样惨淡的地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来求他。
而那时厉丰正因为他父亲的错误投资腹背受敌,他的二叔又一直对厉丰总裁的位置虎视眈眈,运用手上的势力反对他接替他父亲的职位,他四处找银行贷款融资却四处碰壁,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贺佑钦。
贺佑钦运用贺家的势力让仅剩的几家有意与他合作的公司彻底放弃了合作的打算,厉容锐在当时完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如果不是为了袁竟惟,他大可以壮士断腕,抽身带走他在厉丰经营起来的势力。他仍然有自己的人脉,在厉丰尾大不掉时走比留更有优势,就算另立炉灶东山再起也比耗在里面强。
可是他要顾忌袁竟惟的想法,要帮他照顾他的家人,甚至不能让银行拿走袁家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厉丰显然比他重新建立需要一步步开始的新公司更能依靠。
厉容锐只能以最快的时间重新扶植起厉丰,取得绝对的话语权,然后帮助袁竟惟,至少为袁家留下最后几样东西。
最终,他答应了贺佑钦的条件。
这段婚姻有利益,却无感情,甚至让他满心憋屈不情不愿。
当时的他不知道,在他背后贺佑钦曾经做过多少事情,厉容锐想起沈烨带来了那叠文件,想起了沈烨临走前说贺佑钦是个‘情圣’时的表情。
文件被贺佑钦拿去了书房,即使他没看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
对贺佑钦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连自己都说不明白,曾经有怨愤有无奈,现在却是愧疚夹杂着其他。
袁竟惟对他与袁复立的关系一直不愿多提,他是袁家的私生子,幼年也常被异母的兄长欺负,长大了关系似乎缓和一些,但也从不亲近,当初袁家的事情发生后,他说袁复立已经出国,说他的兄长打算在国外重新开始甚至定居国外。可刚刚在餐厅里,那个男人却搂着贺佑钦的弟弟,威胁对方。
小惟对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厉容锐的眉头微微皱着,却被人用手指点了下额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佑钦已经停下了脚步,把他带到了商场门口彩灯下的长椅边。
“小孩子不要整天皱着眉头。”贺佑钦观察了一下男孩的表情,“刚才在餐厅里的事情你听得懂的是不是?”他早就发现厉存焰非常聪明,并且有种超龄的成熟,或许因为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事情他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通常来讲,一部分自闭的孩子甚至有着超高的智商,至少在他看来,厉存焰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在一个成年人之下,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贺佑钦却容易把他当成年人来看待。
厉容锐点了点头。
“你想问什么?”贺佑钦拿出随身带的纸笔给厉容锐。
厉容锐想了想,在纸上写着,“那是你弟弟吧,你没想过帮他?”那个贺锦文明显处在很不利的状况中。
贺佑钦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对这个孩子解释,他的接受度又在哪里,可到最后他说出口的仍然是最真实的想法。
“贺锦文与我并不是普通兄弟,他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女人。”
厉容锐眉间微动。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不像他母亲那么讨厌,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义务冲上去帮他,在这种时候如果他自己都不想救自己,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我何必花功夫去帮这种废物?”贺佑钦笑了笑,又摸了摸男孩的头,“你要记住,人必先自立,他人才能帮你,否则都只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救回一头白眼狼。”
厉容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在纸上写着,“你在观察他?”
贺佑钦点头,“不管他母亲多么惹人厌恶,他终究是我爷爷承认的贺家人,就算看在爷爷的份上,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贺家人,不过,”他语气一转,“人不能没有救人之心,却千万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圣母情节要不得。”
厉容锐脸上扬起笑意,贺佑钦也没想到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交流竟然这么愉快,忍不住给他出难题,“所以之前欺负过你的人我一直留着,等你亲自欺负回去。”
厉容锐一愣,暗想,他的确有必要把虐待厉存焰的那些家伙好好收拾一顿了。
之后三天,厉容锐都老老实实留在东山别墅,自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投身到他年幼的外甥身上后,他几乎没有时间安静下来好好思考目前的处境,因为不断发生的事情促使他迅速地反应,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选择和回应,所以在发现待在成川的厉存焰被家里的人虐待时他当机立断地选择在那些人掉以轻心的时候逃出来,而暂时待在贺佑钦这里也是形势所逼,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对姚真吐露实情,先不说对方信不信,光是他之前的那场车祸,细细想来也太过巧合。他有许多事情需要调查,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孩子的姿态反而更掩人耳目。
袁竟惟是明星,还是个越来越红的大明星,他想要找到对方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对方面对面的交谈太难了,而贺佑钦这里,不管贺佑钦曾经做过什么,至少他能够笃定,对方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害厉容锐。
东山的半山别墅,这个从前他不屑一顾的地方竟然也变成他未来一段时间内唯一能够放心住下的地方。
现在摆在厉容锐面前的有三件事。
他仍然要想办法和小惟见一次面,不管对方隐瞒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厉容锐始终觉得对于放在心中的人首要要给与对方的就是信任,他想见见袁竟惟,如果可以,把他曾经遇到的事情告诉对方,他不指望对方能帮他至少不能让对方凭白担心。
然后他要去一次医院,确认他身体的情况,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并没有死。也就是说他仍然有很大的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些天他在网上收集了不少有关灵魂方面的资料,虽然大部分都是别人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但经历了这次怪力乱神的事情,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它的道理,无论如何,医院这一趟一定要去。
最后就是贺佑钦了,对于这个前任伴侣,厉容锐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仍旧不能释怀对方曾经的一些做法,却对对方抱有莫名的愧意,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厉容锐做事向来干脆,一旦做下什么,就已经有了坦然接受后果的准备,唯独对贺佑钦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贺佑钦最近一直在为进入厉丰做准备,想到厉丰,厉容锐的眉头渐渐收拢,嘴巴紧紧地抿着,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那个地方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曾经打算放弃,终究还是带着它一路披荆斩棘,只是那些豺狼虎豹没了他的压制,必然会做出许多动作。
贺佑钦既然代替他进入了厉丰,他就不能让人欺负了他,而那些他从前暂留,打算日后慢慢处理的家伙们,如果这一次再冒出来蹦跶,就趁机一起处理了。
对贺佑钦的能力,经过之前的几件事,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叔叔一家,他大伯一家,包括他的姑姑,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背后的手段层次不穷,如果他们从暗地里下手,在贺佑钦对厉丰不算熟悉的时候,简直防不胜防。
这些不能光靠姚真,如果可以,他要想办法和贺佑钦一起去厉丰,这样才能时刻知道那些人的动向。
小男孩趴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让贺佑钦莞尔一笑,仿佛真的在想什么人生大事,甚至还不时皱皱眉头,天真之余又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贺佑钦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男孩因为背后失了力道,也微微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背后擦好了,前面你自己来。”贺佑钦把药酒塞到他手里。
男孩眼睛眨了眨,干脆翻了个身,面向他。
“起来,药还没干,别弄脏了我的沙发。”
厉容锐默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原本是趴在沙发上让贺佑钦给他背后够不着的地方擦药,结果擦着擦着,他就开始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连擦药这事都忘了,只能怪对方动作太轻,虽然从语气和态度上看不出来。
贺佑钦看着小男孩身前背后那些细小的却连绵不绝的伤口,眼神微微一沉。
语气却维持着之前的轻松,他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子要坚强。”
男孩在他手下点了点头,拿着棉签沾了药水摸到前腰的伤口上,细微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从皮肤上传来,厉容锐心里一片沉重,他在厉存焰的身体里,真正的厉存焰又在哪里,是仍然沉睡在这身体里,还是已经彻底消失了,这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有愧于他。
小男孩低落的表情让贺佑钦不知不觉放缓了表情,他开始说话,意图分散男孩的注意力,“下个星期送你上学,不管你学的怎么样,至少能多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
男孩闻言,立刻抬头看他,摇头再摇头。
“去学校对你有好处。”贺佑钦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头发上流连着。
男孩还是摇头,他似乎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看着贺佑钦的眼神难得的有些可怜兮兮。
之前还像小豹子一样的男孩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比感实在强烈又意外地引人怜惜。
可惜贺佑钦没那么好说服。
“不想去也要去,人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去,老待在家里不行。”
一想到要被送到学校和一群小学生一样排排坐,厉容锐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脸上的表情了,他一点都不想去那种地方。
贺佑钦的腰猛地被某个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某个毛茸茸的脑袋也蹭在他怀里。
对贺佑钦,发脾气闹别扭都是没用的,这人吃软不吃硬,这是厉容锐得出的结论。
于是,他抛下面子蹭进人家怀里,自己耳朵却红成一片。
从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男孩紧紧扯着他后腰的衣服,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我不去’的意思。
“姚真已经帮你安排了学校。”贺佑钦淡淡道。
厉容锐脸上一僵,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教训姚真!其实真的不用那么认真负责的……
“下个星期就送你过去。”
男孩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满脸不愿意。
贺佑钦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厉容锐因为脖子上的战栗的感觉身体不由颤了颤。
“每天上午8点到中午12点,下午让司机接你回家。”
男孩的表情立刻因为这句话阴转多云,他瞧了眼贺佑钦的神色,估计讨价还价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也好,半天总比一天强,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想到要被一群无知幼儿魔音洗脑,厉大总裁还是忍不住脸黑。
不过,那半天如果他在学校,也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暂时离开监管。
想到这里,厉容锐终于妥协了。
男孩的表情仍旧有些不情不愿,却没再缠着贺佑钦。
贺佑钦也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定从容,任谁被个人突然抱住了腰这种敏感的位置,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何况,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贺佑钦都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上辈子虽然不却女伴,但都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平时可这么亲密相贴过。
如今被个孩子抱着,贺佑钦能忍住没拎开对方已经很难得。
不是第一次了,贺佑钦低头看着仍旧微微皱着眉的小男孩,眼里一抹深思。
第17章
电话响了,贺佑钦看了眼来电显示。
居然是宋一鸣。
宋一鸣这个人,圆滑世故,却没有魏成有眼光。上辈子贺家出事的时候,宋一鸣也趁机咬了一口,不过后来飞扬在外面渐渐打开了局面,宋一鸣对他又摆回了原来的面孔。
人本来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落井下石在商场上也不少见,不过道理是明白,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所以贺佑钦知道他对南极星有意思之后,不仅没阻止,反而把这块肉放到了宋一鸣眼皮底下。
宋一鸣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实力,宋家在德海虽然不算顶层却也排在前面,有不少人都要卖他面子。
作为诱饵他是足够了,作为混淆视听的对象更是不错。
所以上一次在elegant,他才故意做给宋一鸣看,他想知道芦辉在发现有了这样一个对手时会做出什么反应,把宋一鸣推到前面与芦辉相争,不止沈烨的行动能更加方便,说不定还能找出芦辉身后的帮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在哪里都是不错的计谋,更何况还能钓一钓大鱼。
宋一鸣会打电话来约他不奇怪,如今他和芦辉不和的事情估计已经传遍了,宋一鸣一心认为他不会让芦辉那边轻易得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时候拉拢了他,宋一鸣那边只会有好处。毕竟之前鼎泰关于南极星的计划都是他在主持,即使之后芦辉弃而不用,对其中许多细节他仍然知之甚详。
贺佑钦答应了宋一鸣的邀约。
等听到宋一鸣提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他才微感惊讶。
“贺锦文也去?”他不是一向不参加这些阔少圈子里的活动?
宋一鸣那边很顾忌他的情绪,试探道,“你要是不想看到他,我扯个理由也就过去了,在哥几个心里,佑钦你当然是摆在第一位了。”
贺佑钦在电话这头笑笑,“没事,去就去吧。”情绪却听不出好恶。
宋一鸣这头有些摸不准,他知道贺佑钦和芦辉不对盘,但贺锦文却不是他请来的,而是他一个朋友拉来的,那人跟他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宋一鸣不想得罪,但是贺锦文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要跟贺佑钦先打个招呼的,要是贺佑钦不喜欢,宋一鸣怎么也得和那朋友说了,现在这时候,他心里没什么比南极星的计划重要。
没想到贺佑钦那头还挺给面子,听到贺锦文要来也没说什么,宋一鸣想,现在厉容锐昏迷不醒,贺佑钦倒是有了从前的几分气派。
于是这约就这么定下了。
这一头贺佑钦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
然后起身打算换衣服。
这几天贺佑钦也常常出去,厉容锐留在家里和做饭的阿姨待一会儿,直到他回来。
厉容锐经此也发现,贺佑钦这个人非常规律。不管他什么出去出去多长时间,他都会赶回家过夜,绝不在外多待。
这一次有人邀约估计也是这么回事了。
厉容锐刚在沉思,贺佑钦就开口对他道,“这两天我不在家,你要听方婶的话,我让她留两天在家里陪你。”
厉容锐一脸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出去过夜?
贺佑钦竟然真的对一个小孩儿解释。
“这次是朋友邀约的,去郊区的度假村,两天一夜,周末过了就回来。”
厉容锐点点头。
贺佑钦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和他说了之后就回房去收拾了。
郊区的度假村应该就是寒山了,“寒山别院”厉容锐也有投资,不过投的不多,他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寒山住一住放松一下,而寒山附近就是德海特别建造的影视城。
等等,影视城?他出车祸以前,袁竟惟刚好在寒山旁边的影视城拍戏,那时候他还说那部戏快要杀青了,最后的戏基本上都要留在寒山拍。
这绝对是个好机会!想到这里,厉容锐一咕噜从沙发上跳下来,跑上了楼梯,冲进了贺佑钦的房间,与对方面对面地撞了个正着。
此时的贺佑钦已经脱下长裤,上衣正掀到一半,干净的衣服还摊在床上。
厉容锐的脚步顿时止住了。
看着几乎半果,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的贺佑钦,厉容锐僵住了。
直到贺佑钦朝他挑眉做出疑问的表情时,厉容锐才回过神,立马转身,猛地摔上门。
那家伙身材竟然那么好,这是第一个念头。
他居然没穿衣服,这是第二个念头。
我又没做贼心虚,为什么要跑出来,这是第三个念头。
然后,在下属面前一向冷面威严的厉总经理,脸突然爆红而不自知。
寒山别院起的是古名,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不过那块地方未开发前就叫做寒山村,后来整个村子都被人买下,村民移居到了更广阔的位置,留下的地就建了寒山别院。邻着寒山别院的是这几年才开发的影视城,说是影视城其实也不大,不过内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建得极为精致讲究。
贺佑钦虽在德海长大,但寒山别院还是第一次来,另一个时空因为飞扬的事务基本在外,他留在德海的日子不多。偶尔回来也是被朋友拉到相熟的地方坐坐,倒没想过要去市郊玩乐。
不过寒山别院这个地方一直都很有名气,因为地方非常广阔,所以既有马场也有靶场,甚至在别院里还弄了温泉,虽是半天然半人工的,但仅凭这几分意趣就值得人赞叹了。
贺佑钦带了厉存焰一起,熟悉之后厉存焰和他似乎亲近了不少,男孩瘦弱外貌,身上还有许多伤,又是个不能说话的,眼巴巴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心软。
贺佑钦带他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心软,他知道寒山旁边的影视城正在拍戏,以这孩子上次对袁竟惟的执着之心求着要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一遭。
贺佑钦不是个喜欢勉强人的,既然孩子要来找人,他顺势带过来也没什么。
贺佑钦到寒山,不是为了放松心情,而是想看看宋一鸣进展如何,顺便会会贺锦文。
宋一鸣亲自在门口接他,给足了贺佑钦面子。
一起来的公子哥们开始还有些纳闷,想起贺佑钦马上要入主厉丰的事,又都释怀了,自以为找到了确切的答案。称赞宋一鸣识时务的同时心底又暗笑人势利,表面上依然态度和缓,对贺佑钦非常客气。
贺佑钦出国前在圈内名声不错,不少见过的人都要赞两句大家风范,之后他半途回国,搅上了厉容锐的事情才致使名声一落千丈。
他们这个圈子最讲究你情我愿,就算你上杆子倒贴也要贴出风度,闹得像贺佑钦这样人家走到哪里都要去堵人的,未免太失面子。
毕竟不是青春年少无所顾忌的少男少女,出生在德海的商业世家,自然要有那一套的准则。所以,贺佑钦渐渐就被人排到了外面,只是身边仅有的几个朋友却让人不可小觑。
偶尔在各种场合碰到了,其他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乱嚼什么,不过就是腹诽。
这一次见面又有了些不同,贺佑钦穿了身轻便的休闲装,头发理得很短,看起来特别精神,再加上挺拔的身材和嘴角边上噙着的笑,不像是为情所困的人。
难道当初迷恋厉容锐真的只是一时脑热?
如今已经把心思彻底收回来了?
见贺佑钦还带了个小孩,也没人多问,只当是他的亲戚小孩,顺道带出来玩玩,唯独宋一鸣对那孩子有几分眼熟,但也没放太多的注意力。
领着贺佑钦进了大堂,寒暄了两句就让人先带他去房间休整了。
之后再出来就去了约好的靶场。
靶场建得非常现代化,证件办下来不容易,据说还托了上面的关系,来寒山的人不管会不会的大多要来玩一玩,贺佑钦去了立马就有人让位置,刚好胡凯也在打,郭睿就自己上去担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靶场这种地方怎么也把孩子带来了,你也不怕吓着他?”郭睿向来喜欢小孩,对厉存焰投了眼缘,话里话外都在照顾他。
“又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屋子里。”贺佑钦倒是不在意。
“我领着他出去转转吧,你们先玩。”郭睿刚刚也打过一轮,他对射击不算着迷,玩一轮也就算了,还不如逗逗这闷不吭声的小孩。
贺佑钦见状低头看了眼男孩。
厉容锐点点头。
贺佑钦也就摆了摆手,带上隔音的耳机就走到预备的位置。
男孩乖乖跟着郭睿往外走,临走的时候却回转过身,刚好见到贺佑钦在打靶,随即,目光又转到远处的靶上,然后脚步就不动了。
郭睿见状莞尔一笑,想要摸摸男孩的头,却被他快速地闪开,他叹声说,“那家伙还是那么厉害,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从前就是性子太软,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有这么个爸爸,你真能骄傲一下了。”
厉容锐还是看着对方,心里却很平静地反驳,他可不是爸爸。
第18章
贺佑钦一轮很快打完了,旁边人都在鼓掌,厉容锐却先郭睿一步出了大厅,郭睿连忙几步追上去,见小孩一副沉吟的模样,“难道是被枪声吓到了?”
男孩瞥了他一眼,鄙视的眼神让郭睿面上一窘,他咳嗽一声,“小家伙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这里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前面还有马,要不要叔叔带你去看马?”
男孩摇头,指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郭睿看了眼他指的方向“那地方已经不是寒山别院了,是隔壁的影视城吧,你想去影视城看看?”
厉容锐点头。
“那地方看起来近,走路可不行,我开车带你去逛吧,赶在晚饭前回来就成。”宋一鸣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安排其他的活动,总之都不是小孩子能参加的,大不了他牺牲一回,帮贺佑钦带带孩子,让贺佑钦欠点人情也好。
厉容锐见目的达到,却没松一口气的感觉,之前跋山涉水想要找到袁竟惟,渴望之心尤其强烈,如今有人带他去,反而没那么急切,人的心思真是……
厉容锐跟着郭睿上了他的黑色轿车。
贺佑钦在靶场玩了几轮之后,那些原本有些生疏的公子哥们已然热络了起来,连宋一鸣暗地里都有些佩服,有几个男人不爱车不爱枪,能力所及都想弄到最好,能把枪玩的这么潇洒,贺佑钦还真不赖。
打完靶一行人又簇着去跑马,宋一鸣带着人去换衣服,贺佑钦却留在了看台上,他旁边坐着贺锦文,刚刚他们到马场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换好了骑马装小跑了几圈,遇上贺佑钦却停了下来专门走到他面前。其他人看他们有话要说,自然就让出了道,都随着宋一鸣走了。
贺佑钦见他今天的装束简洁利落了不少,眉目间虽然仍有忧虑,却仿佛下定了决心。
贺锦文果然先一步开口,“这次我过来,是想有个机会和你谈谈。”
贺佑钦不意外,反而因为他平静的态度而惊讶。
贺锦文的话似乎已经斟酌了无数遍,说起来相当流畅,“上次宴会的事情多谢你。”那种样子要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他真的没脸在人前站着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做?”把那种东西放在身体里当床第间的乐趣也就罢了,弄到宴会上还搞得那么难堪就没必要了。
贺锦文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什么样子都让这人见过,还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既然想要贺佑钦帮他,再怎么羞耻也要想办法说出来。
“……我被人威胁,之前掉以轻心让人拍了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后来,只好顺着那人的意思去办。”
“是上次餐厅碰见的袁复立?”
听到这个名字,贺锦文下意识地颤了颤,他抿了抿唇,脸色难看,“他是个疯子。”承认了贺佑钦的话。
“除了这些,他还让你做了什么?”贺佑钦靠在看台上。
贺锦文愣了一下,他抬头去望贺佑钦,却见贺佑钦根本没看他,一直盯着跑马场,贺锦文不太想回答。
结果贺佑钦似乎偏等着这个答案,贺锦文不说他也沉默着没开口。
贺锦文那头挣扎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他让我不要把他的消息告诉舅舅。”
“也就是说,是你舅舅先把你放在了他身边,让你接近他,或者说是监视他?”贺佑钦笑了笑。
贺锦文身体一颤,点头。他这次来找贺佑钦也没想着把这事情瞒下去,如今被贺佑钦自己猜出来也好。
“袁复立被你舅舅招揽到手下做事,你舅舅不放心他,所以让你接近他,顺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袁复立却在你身上使了手段,反过来威胁你,不止让你在你舅舅面前为他掩护,还以你为乐。”贺佑钦拼凑出了前因后果,表情却仍旧没多少变化,贺锦文所说不过是应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袁复立果然就是芦辉背后的那个人,关于南极星的一切大概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个人很危险。
“你想让我帮你?”贺佑钦终于转头看向他,“你又怎么知道我能帮得了你?”
“我不知道。”贺锦文默默摇头,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找对方,他心里隐约有种念头,贺佑钦能够帮得了他。
“倒也不算是帮你,或许只是帮我自己。”
贺锦文一愣,贺佑钦这么说是答应了?
“不过你这样做,想过后果了?”贺佑钦又问。
贺锦文找他来对付袁复立,而袁复立不管根子上如何,面上终究是他舅舅芦辉的人,对付他与对付芦辉也没两样了。
贺锦文咬咬牙,“他们……哪有把我当外甥,当儿子,不过就是个工具罢了。”这话说出来耗尽了他的力气,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贺锦文心里悲苦却说不出口,连他妈妈都是那样,舅舅就更不用说了。
“我本来对从商既没有兴趣也没有天分,他们也没想过让我今后如何,都是为自己打算罢了。我现在落到这种地步,就是真的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会把我当成弃子。”所以才选择了贺佑钦,这终究还是无奈下的举动。
见贺佑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贺锦文咬咬牙,又接着道,“你帮我,我会把舅舅那边的消息告诉你。”
“我不放心你怎么办?”
“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的。”贺锦文虽然急切,还牢记着之前想好的说辞。
“这买卖有些亏本。”贺佑钦摸了摸下巴。
“哥!”贺锦文情急之下,一口喊了出来。
贺佑钦这才笑得舒坦些,“既然是我弟弟,也就勉为其难了。”
贺锦文听了他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也落了下来,他刚才其实是很怕,怕贺佑钦因为和他母亲的夙怨不愿帮他,现在得了他的承诺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你做你平时做的就行。”
贺锦文答应下来,又忍不住皱眉,提醒他,“袁复立那人是个变态,他很不好对付,上次在餐厅他好像……好像……”贺锦文几乎说不出口。
“他盯上我了?”
贺锦文一愣,“你知道?”
贺佑钦哼了一声,“那种像鼻涕虫一样黏在身上的视线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贺锦文本来还在害怕,却因为他这个比喻一下子笑了,末了却还是担心,“总之,那个人你要当心。”
“我知道。”如果曾经那个时空,也有袁复立在其中,那么南极星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他那种人瑕疵必报,我那次咬了他一口,他肯定要找我算账的。”贺锦文说到这时身体颤了颤,实打实的恐惧让他之前的情绪又开始紧张。
对贺锦文来说,袁复立就等于噩梦。
“我会让他把录下的东西都还回来。”贺佑钦淡淡道,知道了对手,摆脱了敌暗我明的状态,接下来布置的一切也能慢慢进行了。
贺佑钦的话让贺锦文平静了不少,到此时,他也只能相信贺佑钦。
贺锦文少有的露出几分坚定,“不管你做什么,我一定会全力帮你。”有了目标,他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对着贺佑钦也生出几分亲近。
第19章
厉容锐并没有如愿见到袁竟惟。
郭睿向剧组外围的人打探了一下,原来袁竟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都没有来片场。
知道消息的时候,厉容锐也说不出他是失望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似乎自从他变成厉存焰,他与袁竟惟之间就突然失去了交集。
郭睿带着他离开,回程的时候厉容锐坐在车里,气氛有些沉闷。郭睿一边开车一边讲了几个小笑话逗他,厉容锐看他讲得辛苦,终于给面子的笑了笑,敷衍得郭睿都看不下去。
“我还是把你送回你爸爸那里吧,估计也只有他能安慰你了。”
厉容锐侧头看了他一眼。
郭睿用余光瞥他,“真那么喜欢袁竟惟?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追星,哎,厉小朋友,我跟你说,很多人呢不能光看表面,那些电视剧什么的都是假的,是演员演出来,你喜欢那个角色不代表演那个角色的人也一样出色。”他自顾自地给厉容锐灌输道理,厉容锐啼笑皆非,没想到这个郭睿还挺有趣的,要是他真是个小男孩,郭睿讲这些他也不见得明白,结果这人却讲得煞有其事,自己开心的不得了。
“……所以追星要慎重。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厉容锐点了点头,他知道郭睿对小惟不会有好感,但他也没有在小孩面前诋毁对方,而是教导小孩学会自己观察和分辨,这个人起码在人品上没有什么问题。
郭睿总觉得厉容锐的表情有点不对,暗道现在的小屁孩心思越来越复杂了,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到了寒山别院门口,他把车子停稳之后拉开车门,厉容锐自己跳下来,稳稳站在地上。
“就算没看到你偶像,寒山别院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先去找你爸爸,然后一起去泡温泉?”
厉容锐点了点头,没有让郭睿牵着他也没有走在他身后,而是和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并排往前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贺佑钦抬眼,“玩得还好?”
“白跑一趟。”郭睿耸耸肩,看到贺锦文在旁边也没多嘴。
厉容锐走到贺佑钦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样子看起来特别乖巧。
贺锦文看着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些好奇,“哥,这是上次你带着的那个小孩?”
“嗯。”贺佑钦微微笑了笑,厉容锐却皱了皱眉,他和郭睿才离开了一会儿,贺锦文对贺佑钦不止是称呼连态度都跟上次他们在餐厅遇见时不一样了。
厉容锐还在思考时,贺佑钦摸了摸他的头,“饿不饿,让郭睿带你吃饭去?”
“我怎么就成保姆了?”郭睿哀叹一声,虽然也不见得不乐意。
厉容锐却摇头了,他盯着贺佑钦,眼神特别执着。
“他这是让你陪他去呢。”郭睿立马笑起来,厉容锐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送来的这个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想我和你去?”贺佑钦没理他,问厉容锐。
厉容锐点头,抓住他的手。
“好吧,我带他去吃饭,你们先聊。”他很自然地牵起男孩,一大一小去了餐厅。
剩下郭睿和贺锦文也没什么话说,贺锦文低头喝果汁,郭睿干脆拿起刚刚贺佑钦看的那本金融杂志翻了起来。
在寒山别院的两天一夜,宋一鸣想了各种法子招待贺佑钦,中间还琢磨着想送两个漂亮男孩给他,结果人到房门口的时候就被半夜起来撒尿的厉容锐撞见了,被个孩子撞见这种事太难看,再加上贺佑钦又拒绝了,宋一鸣只好尴尬地把人弄回去。
贺佑钦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是我不喜欢,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一鸣立马乐呵呵地笑,心里舒服多了。
等宋一鸣走了,厉容锐还是抿着唇站在门口不吭声也不挪步子。
最后跟着贺佑钦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厉容锐没有马上睡着,宋一鸣的做法不算什么,厉容锐自己也曾经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有些是哥们朋友的礼有些是合作商的招待,虽然他一向都是把人轰走,也不待见这种招待方式,但别人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轮到贺佑钦他却觉得有些怪,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看着宋一鸣特别讨厌,越看越讨厌,相比起来贺佑钦另一个哥们郭睿二是二了点,人却顺眼多了。
一边想着贺佑钦肯定没少经历这档事,一边想着以后对那个宋一鸣留点心,厉容锐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习惯性往暖和的地方钻。
第二天又顶着满头鸡窝从贺佑钦肩膀下的被子里拱出来。
他尴尬地看着一脸自然的男人,急匆匆地进了浴室。
站在小板凳上对着马桶解决生理需求,刚尿到一半,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贺佑钦穿着浴袍悠闲地晃进来,拿起杯子打算刷牙。
厉容锐嘴巴动了动,喉咙动了动,把着小鸟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贺佑钦挤好牙膏,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尿了一半的人是憋不住的,厉容锐自暴自弃地放完水,然后挤到贺佑钦身边洗脸刷牙。
谁没见过谁啊,上公共厕所的时候还能看到呢。
镜子里一大一小都塞了满口泡沫,顶着乱翘的头发,表情各不相同。
一个星期之后,已经接受现实的厉总被送去了向太阳小学。
贺佑钦正式入主厉丰。
换了西装三件套的贺佑钦开车把厉容锐送到了小学门口,把路上买的芒果蛋糕递给他,然后跟他挥了挥手,旁边来接人的老师连忙道,“厉小朋友,快跟爸爸说再见啊。”
厉容锐僵着脸转身进了学校。
第一天来厉丰,姚真已经单独清理了一间办公室给贺佑钦。
三十楼总裁办,厉容锐原来的办公室在左边,贺佑钦现在的办公室在右边。
贺佑钦出任厉丰执行长,而姚真成了他的临时助理。
在贺佑钦正式进入厉丰之前,姚真已经整理了厚厚的一叠资料亲自送上门,并且在一个星期之内每天造访他的住所,花一到两个小时把厉丰内部包括人员派系、投资项目、开发计划,股票市场在内的大小事务一一向他解释说明。
“对于您出任厉丰执行长一事,对外我们已经进行过公关说明,但现在厉总昏迷不醒,人心不定,厉丰这艘大船需要一个出色的船长,谁都不希望厉丰几十年的资产累积消耗一空,现在我们只能靠您了。”姚真语气陈恳,在厉容锐出事之后,他权衡利弊谨慎地选择了贺佑钦来掌舵,他希望到头来这个决定不会让他后悔。
“我会尽力。”贺佑钦把桌上的资料推到一边,“不过在内部会议之前,我想见见公司的财务部长和稽核人员。”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
第20章
厉丰三十层,执行长办公室。
“家族企业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内部利益纠缠不清,人才良莠不齐,所得分配不均,导致各自为政人心涣散。厉容锐掌管企业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部分改善,但这完全是他个人能力和领袖魅力在后面推动起的作用,他强势地把厉丰推上市,借机把家族企业逐渐转型,利用市场机制逐渐洗刷家族企业的痕迹,如果他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熬过那些老家伙,厉丰会有蜕变的机会。”研究了几天厉丰的资料后,贺佑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一切就临时退堂,不上不下的情形比之前更难摆平。因为企业上市之后能够影响和被影响的东西都会大幅增加,可供使用的手段更加灵活。现在厉丰的情况是内忧外患,甚至内忧比外患更加严重,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外部情形还好的时候迅速稳定集团内部,首先就要从厉国新开始。”贺佑钦的手拍到资料上。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想对付厉国新?”厉国新,厉容锐的二叔。他既是厉丰的老派人物也是厉容锐在厉丰中最大的对手,他掌握了厉丰百分之十七的股票,是除了厉容锐之外厉丰最大的股东。
贺佑钦冷嗤一声,“我不对付他,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把那几个人叫进来把。”贺佑钦闭上眼睛,很快姚真就带着几个人重新进了办公室。
人来齐之后贺佑钦才睁开眼,姚真把他手头的几份财务报告交给进来的几个人。
“看看吧。”贺佑钦语气平静。
十几分钟之后,进来的那些人脸色各异,有面露惊慌的也有镇定不语的。
贺佑钦敲了敲桌子,“这些报告你们看过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刚刚财务长来的时候我也跟他谈过,但就像你们现在一样,当我和他开诚布公,他选择沉默。公司的账务明显有问题,但是财务长什么都不说,这些漏洞连你们都看得出来,难道稽核的人看不到?他们到底是不想看到或者说不敢看到?”
姚真沉默了一会儿,“厉总在的时候账务也出过一些问题,显示的收益比实际收益要高,这对公司的股票有好处,厉总当时和财务长谈过,后来账务已经好了不少。”
“厉总也没有更换财务长。”业务部副总梁生补充道。
贺佑钦沉吟,“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他多少可以猜出厉容锐的一些想法,财务长是厉国新的人,厉容锐不会不想动厉国新,但是当时厉丰情况不稳,一旦做假账的事情暴漏出去,等于整个公司全部崩盘。
“这段时间账务上的收益太高了,这些假账继续做下去,厉丰的股票的确会越来越值钱,整个公司的市值也会上涨,但是从哪里赚来的钱?”贺佑钦的一句话问得几个人哑口无言。
“厉容锐刚刚收购了海沙,即使要盈利也不可能这么快,其他的项目也是有亏损的,但看看这些报表。”贺佑钦把桌子上的财务报告扔给姚真,“完全没有赤字,下一季度厉丰的收益会创下历史新高,可惜全是海市蜃楼。”
贺佑钦话音落下,除了姚真之外,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个人脸色全变了。
“股票越是虚高,到时候摔下来就越惨,欺骗股市的行为一旦被证管会的人查到,高层不知道要进去多少个,我不喜欢开玩笑。你们之前都在公司,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你们最好都想想,是继续做假账托高股票分红利等着到时候被请去喝茶,还是和我一起把真正做手脚的人扔出去。”
现场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最先开口的还是梁生,“公司这么下去会完蛋的,我早就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让账务好看,这几个月业务部都在想尽办法拓宽业务,但是能赚钱的项目根本没有高层吹嘘地那么多,我们迟早无法向股民交代。”梁生深吸一口气,“我愿意配合贺总,摘掉公司的毒瘤。”
剩下的三个人见梁生已经表态,也都说了些自己的看法,他们愿意尽力和贺佑钦一起改善公司的状况。
“现在公司正是危难的时候,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们都持有公司的股票,既是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的股东,我知道每个人都想多赚点钱,这无可厚非,但投机取巧永远不可能打败体制。你们有能力,完全可以做出真实的成绩,我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努力,赚到实际看得到的利益,而不是抱着钞票时时刻刻害怕被人关进监狱。”
办公室的几人纷纷动容。
在贺佑钦把他们叫进公司以前,他们都在假账这件事里或多或少地参了一脚,财务的事情牵扯面很广,单单一个财务部门怎么可能把偌大公司的假账做的天衣无缝?他们不说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为公司的高层,他们或多或少都持有公司的股票,财务那边把账目做得越好看,股票行情就越好,他们拿的钱自然更多。所以这事情就变得心照不宣了。
直到这位新上任的贺执行长把报告甩到他们面前。
要么做从犯,要么做污点证人。
实际上,在高管的例行会议结束之后进了贺佑钦的办公室时,他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没得选了,但贺佑钦的做法却让他们心理上舒服了很多。
看起来最终还是他们自己下的决定。
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却又因为这一点而庆幸。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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