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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先生!请别叫我豆丁 作者:落樱沾墨

    第6节

    “你帮我个忙,去他那里唱歌吧?只有晚上去,工资不太高,我听他说是一晚上50,客人给的小费算歌手的。”

    丁陡蹙眉,有些迟疑,犹豫的问,“可是我看不见,我怕——”

    章咨岳连忙摆手,又急忙补充,“没事,就唱歌就行,我帮你打电话问问他,你看行吗?就当我是弥补那日的过错了。”

    他其实还想说,你看不见没事,别人能看见你的脸就行,不过章咨岳没敢开口,毕竟说出来很不尊重对方。

    不过,说真的,丁陡的性子温顺纯良,模样清俊,这样的人是招人喜爱的。

    另外招人爱的几个大男人正在洛安市郊区外的别墅里愁眉苦脸。

    绍梓躺在大大的沙发上,仰头看悬挂的明亮复杂精致的琉璃灯说,“咱爸又不想回来了?这是逗我们玩呢吧,屋子我带人打扫了好几天才收拾好的,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绍耀一身白衣黑裤,袖子挽到肘部,他手里端了一大盆刚煮好的方便面,放在餐桌上,给三个人一人舀了一碗。

    小勺子趴在沙发背上,打了个滚,说,“哥,咱俩肯定不是爸亲生的,这都两年了吧,除了网上视频,咱跟爸都多久没见了。”

    徐则辉闻着方便面味实在有些难以下口,坐在桌边,眼神复杂的盯着面前高大寡言的男人。

    吃两天了,老大。

    不要用一个上班累的借口就不做饭好吗!

    好歹也是有钱人,算是吧,不差钱吧,为什么要在这么大的别墅里吃方便面啊。

    绍耀的厨艺是不差的,烧的一手中国菜,绍梓和徐则辉这俩丫的,一点都不进厨房,绍大老板深知自己既要处理工作,还要烧饭喂饱他俩,于是。

    呵呵,方便面,吃吧,反正他不烦。

    什么时候给我乖乖学会刷碗买菜,那就只管等着他这个大厨吧。

    “老爷子那边有事处理,正月十五之前回不来了,不过他回来就不告诉咱们了,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了。”绍耀沉声说,快速的吃着方便面。

    绍梓森森的翻个白眼,不就是突击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住在家里吗,最好抓住他们都不在!

    大不了他提前背好《出师表》。

    还有《蜀道难》

    还有《阿房宫赋》

    还有《陈情表》

    他们家别墅太大,又离市中心有快一个小时的路程,而且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

    风景倒是很好,不过,很不利于他们出去吃喝玩乐的,好!不!好!

    老爷子是独|裁!

    老爷子是专权!

    老爷子是——

    绍耀抬头,一眼刀冷冷的飞过去。

    刚准备开口的徐则辉和还没闭上嘴巴的小勺子都赶紧抿上嘴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酒吧】时间是毒

    天气慢慢回暖了,生活又恢复到了平静和紧张。

    丁陡在银行中将欠学校的今年的贷款还上,银行|卡中传来扣费的消息,丁陡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深深叹口气。

    他将银行|卡摸索着放进口袋,自己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

    用左手轻揉右手僵硬红肿的手腕,年后开始上班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累了。推拿店中的人很多,网上的丁陡也接了不少。

    店里的刘四海不肯外出,罗钰又是个姑娘,推拿店老板对一般远一点的订单都让他接下,打车到家中给客人推拿。

    这半个月下来,丁陡累得瘦了一圈,白净的脸上露出微尖的下巴,他从兜里掏出张筋骨贴贴在手腕处,一股浓烈的药味从袖口传来。

    手腕累的抬不起来,肌肉又困又酸疼。

    他今天提前下班,打算来银行还款,并且等候章咨岳。

    家里的存款真的剩不下太多了,总需要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奶奶身体不好,他想让奶奶在中医院开些药调理调理。

    可中医开的中药更是贵了不止一倍。

    章咨岳推荐的工作其实也挺好的,丁陡想想,如果酒吧真的要他,让他唱歌,他也是可以尝试的。

    丁陡握紧自己的手腕,让温度渗入药贴,只是,他有些害怕,他看不见,会带来麻烦吧。

    他很怕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宁愿自己在黑暗中头破血流,都不敢去靠近别人。

    丁陡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导盲仗摸索着走出银行,章咨岳下了车,跑过来,笑道,“我来晚了,医院有些事。”

    “没关系的。”

    “老板是我发小,叫海峰,人都叫他峰哥,你也跟着叫就行,我已经给他打电话说过了,放心。”

    “谢谢你。”

    晚上七点半,天黑了,街上灯红酒绿,临安门重新变得热闹起来,路边的小吃也摆出来摊位。

    章咨岳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停车位,这边离丁陡的推拿店有些偏,倒是不远,走路需要二十分钟。

    推开酒吧门口,里面劲爆的音乐和叫声从门缝挤入丁陡的耳朵,空气中满是酒的味道和规律的节奏,热闹,喧嚣。

    章咨岳带着他穿过人群,丁陡努力的缩小自己却仍旧和别人擦肩碰撞而过,浓烈的香水从他肩膀擦过,传入他的鼻息。

    章咨岳抬头从闪烁的灯光中找到酒吧老板,大声叫道,“人给你带来了,哎,你这里声音太大了吧。”

    从舞台上跳下来个长发的男人,一身银片闪耀着酒吧的灯火,笑嘻嘻的走过来,扭腰摆胯,搂住章咨岳,大笑着,大声说,“小岳岳,好久不见呀,嗨起来,没看见气氛正好呢。”

    章咨岳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拉着丁陡将人带到音乐和笑声小了一点的地方。

    “昨天刚见过!滚,你这还叫生意不好啊,就跟我装穷。”

    “嘿,那是今天来了个小妖精,瞧见没,就那台上弹吉他的,瞧那脸妖的。”

    章咨岳眯眼看了下,这一看,露出个坏笑,哎哟,这是帅哥?

    这脸上眼睫毛贼长,画着淡妆,上身只穿了个背心,牛仔裤露出小腰正扭的厉害呢,章咨岳扭头的时候,那人正弯腰跟个男人跳舞。

    他皱眉,看着在人群和喧闹中仍旧安静的丁陡,心里打鼓,这是将人带错了地方吧,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瞧瞧这都什么啊。

    那男人都要亲上另一个了。

    嘿,摸什么摸,那也是男的吧!

    海峰哟了声,推给章咨岳一杯鲜红的鸡尾酒,自己捏着酒杯绕道丁陡面前,摸着下巴,盯着瞧,长头发散乱在肩膀上,特别豪放不羁浪荡潇洒。

    丁陡穿了个浅灰色外套,身体修长笔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些拘谨和小心翼翼,一双清亮的眼睛中映衬着酒吧的灯红酒绿。

    海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反应,章咨岳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恶狠狠的瞪着,不准乱说话!听见没,早就说了,看不见!

    章咨岳皱皱眉,音乐声很大,他是医生,习惯安静的地方,耸耸肩膀,他拍了拍丁陡,想将人带走,却被海峰按住了手。

    海峰站在丁陡面前,“喝什么?小朋友。”

    丁陡一愣,太吵了,有些没听清,海峰又靠近问了一遍,他才忐忑的睁着没有焦距的清亮眼睛说,“不用了,谢谢您。”

    海峰色眯眯的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一番,脸正,颜高,身形高挑,真是不错,很吸引眼球。

    章咨岳看不惯他这副流氓样子,准备将人带走,海峰立刻拦下来,“别别,我这里就缺这样的人。”

    章咨岳道,“那你不准跟小丁胡闹!”

    “好好。”

    海峰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丁陡手心,揪着自己的头发,满意的对章咨岳说,“白衣黑裤,清俊少年,初恋情人啊,小岳岳,你从哪找来的人啊,这类型可是深得妹子喜爱。”

    可不是吗,小鲜肉,娱乐圈不一直都流行吗。

    这就是活脱脱的妹子们都想要的初恋情人的小模样呀。

    酒吧音乐很大,不是在你耳边说话,几乎听不到,丁陡只好默默捧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啜饮,脸上无意间露出的谨慎和懵懂让人看着心疼。

    章咨岳在他耳边说,“我一同学,家里遇见了些事,家境不好,他看不见,工作不好找,人家也会唱歌,你这里离不就缺这种的,不过可是正经人,别胡闹,就说你要不要,工资怎么发。”

    海峰轻啜一口橙色鸡尾酒,斜眼看舞台上的人,“要,你看台上那个,前天来的,不少人都是冲着他,小孩可会折腾了。这个我也要,你不是说还有别的工作吗,那周五周六晚上,从八点到夜里两点,你问问他时间行不。”

    章咨岳点头,“钱呢?”

    “一晚上三首歌,五十块,现结月结都可以,客人点他的歌,每首歌提成十块,小费我不收,都是他的,你看行吗?”

    “太少了吧,你这酒吧都酒水提成都很高,别给我装。”

    海峰耸肩膀,“三首歌五十块已经不错了,乐队服装都由我提供,酒吧里饮料随便喝,而且,如果要是客人喜欢,就这样的,一晚上光小费都五百多了。你说,你治个病能挣五百吗。”

    章咨岳想想,还真不少,于是转述给丁陡听,“你看看合适不合适,要是觉得钱少的话,我再帮你找个,没事,都是朋友,不用勉强。”

    丁陡很惊讶,从没想过只有三首歌就五十块了,唱歌不需要费力气,而且也只是兼职,一晚上也够了,起码一个星期唱两天,别说客人给的小费,一百块钱也够他们家吃三四天的饭了。

    他和奶奶不在外面吃饭,自己买点菜米面,真的花不了多少的。

    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可以了,夜晚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章咨岳见他答应,海峰走过来,“这一曲快结束了,人都闹够了,也累了,小丁是吧,先上去唱一首试试,行吗?”

    海峰让他将外套脱下来,只穿着一件浅白的打底衫,酒吧里很暖和,海峰在舞台上搬上来个高脚椅,将话筒调到合适的位置。

    酒吧的灯光打出浅黄色温暖的色调,背景音乐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舞池中聊天戏闹的人都看向舞台上,海峰一拢头发,朝章咨岳抛个媚眼,在他嫌弃的目光下大步走上舞台。

    “都玩嗨了吧!玩累了吧!下面,有请我们家新人小丁送上一首歌,第一次哦,今天来的人真是有耳福了,大家呱唧呱唧,欢呼声继续嗨起来!”

    耳边是喧闹的笑闹声,丁陡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热闹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看不见,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欢呼声。

    海峰牵住他的手,将他扶上舞台。

    突然之间,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舞台上,有怀疑,有看好戏,有好奇,有无趣,有无动于衷。

    章咨岳也突然紧张了起来,站在台下,看着沐浴在浅黄色光晕中的年轻人,白净的脸上被灯光镀上一层淡金色。

    微微颤动的睫羽像小天使的翅膀,丁陡坐在高脚椅上,修长的腿微微曲起,握住海峰送上来的话筒。

    轻盈哀伤的音乐响起来,钢琴声缓缓倾斜在光晕中。

    丁陡拿起话筒,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尽管毫无焦距,但灵秀动人。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云都跑到我这里

    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

    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周董的彩虹仿佛就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小时候相爱,许下的心愿随着长大之间消失了,故事里的人,终于离开,只留下安静唱歌流泪的人。

    所有的云都跑到头顶,所有的事都成真不了。

    时间是一种解药,是他饮下的毒|药,将丁陡所有的梦想都淹没,将他的幸福快乐统统带走。

    时间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漫长孤独的黑暗。

    ☆、第19章 【第十九章 尺寸】你俩有点啥吧

    章咨岳看着舞台上的安静唱歌的人,突然觉得自己错了,觉得他的小半辈子是幸运的,他还能这样看着缤纷的时间,能跑能跳,平安健康。

    他不知道丁陡经历了什么,只记得记忆中那个阳光明朗的小小少年,转身,走步,上篮,将篮球扣入筐中,然后是比赛场上的热烈鼓掌声。

    初一的时候,丁陡就用一场精彩的篮球赛让所有记住了他,却在半年后平静的消失。

    如同烟火,消失的太快。

    章咨岳看着舞台上安静的年轻人,突然觉得有些涩意在喉头流转。

    海峰满意的环顾一周,轻声对他说,“声音清润如流水,干净动人,很好听,你觉得呢。”

    “那必须的。”章咨岳挑眉,目光不离舞台上的人。

    一首歌结束,安静的舞台下响起了热烈掌声,丁陡终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手心里都是一层薄汗,脸上因为掌声涌起一层红晕。

    有妹子吆喝让丁陡再唱一首。

    “我们要帅哥,再来一首呀。”

    海峰让大家安静下来,“小丁是新人,妹纸们都矜持一点,今天只是试唱,周五周六晚上,你们长腿欧巴会再来哦,要不要继续嗨起来?对了,妹纸,可不要骚扰我们小帅哥哦~~~吓跑了人,你们给我赔啊~~~!”

    酒吧一阵笑声,音乐重新响了起来。

    直到章咨岳将丁陡带出酒吧,夜幕星垂,清凉的夜风吹在脸上,丁陡脸上的潮红才慢慢退了下来,却还带着从舞台上下来的欣喜和兴奋。

    章咨岳看的好玩,一直不停的侧头跟丁陡说话。

    “瞧见了没,妹子们都疯了,丁陡,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后天就是周五,唱不唱?”

    丁陡也露出笑容,干净的脸上因为微笑让没有焦距的眼睛更加漂亮,“唱!”

    二勺子咬着糖葫芦猛敲键盘,里面的游戏人物迷彩军装正和另一个人格斗,是军队出的游戏,以特种兵为原型设计的,里面有许多排兵布阵的玩法。

    晚上快十点多,绍耀才和徐则辉到了家,徐则辉瘫软躺在沙发上。

    刚去外省开了四天的会,连饭都没吃上几顿热的,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绍梓一看见他哥,就立刻扑上去,绍耀在离他三十厘米的地方用手肘阻挡住,和徐则辉不同,他身上没有一丝疲惫感。

    “玩你的去。”绍耀低声训斥,坐在沙发上喝绍梓殷勤为他俩倒得水。

    “哥,我今天接到部队的任务了。”

    绍耀一皱眉,这勺子才回来没几天,又要回去了,连老爷子都没见着呢。

    “全人格斗大赛,就在隔壁省举行,我带小队参加,能在这儿待半年,你觉得怎么样?”

    绍梓的军衔不低,常年驻扎在海边的军队中,回来一次不容易,见一见他哥和他爸,绍梓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但是接下任务就能停留半年,他开车半天就从外省回来了,方便的很。

    “可以。”绍耀极为简洁,喝完水,就将档案包打开,准备看一下文件的处理情况。

    徐则辉哀怨一声,准备爬起来,知道你是老大,知道你体格强壮异人,但是我不会啊。

    让我歇一会儿吧。

    徐则辉没吐槽出声,捏着自己的腰,扭巴扭巴坐过来,打算将自己的会议记录补充给绍耀听。

    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谁让钱不好挣呢!

    绍梓瞅着徐则辉的腰,忍不住,问,“辉子,你腰怎么了?”

    他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那两个坐的极近的人,“你俩不会有点啥吧?!”

    绍耀皱眉,用文件啪一声拍在傻勺子头上,沉声训斥,“胡说什么呢!”

    徐则辉哼哼两声,幸灾乐祸,该,让你乱说话。

    我们老大是能我随便瞻仰的吗。

    老大是你随便那个啥想法的吗。

    别说他一点想法都没,就是趁着给绍耀送衣服的时候,将他身材全部看光光的时候,也绝对没有!

    那种尺寸,绝壁是要杀人的节奏。

    别说腰疼,他肯定都爬不起来了!

    绍梓大笑起来,“你们俩还挺配的,你要是能生娃,我就撮合你,我们家连请秘书的钱都不用了。”

    徐则辉直哼哼,“那我还是想要工资,要不然就白干活了!”

    绍耀合上文件,眼底深如墨色,瞪着两人,绍梓摸摸鼻子,没心没肺的笑了。

    他哥是真的不好找媳妇啊!

    “我家少爷,你能过来给我按按腰吗,开车开了好久,腰酸背疼,要死了。”徐则辉实在是难受的厉害,趴在沙发上哼唧。

    绍耀刚起身,想过去,一路上辉子一直开车,也的确累。

    绍梓及时按住他,“喂喂,好了,知道你们俩累,哥你也去歇着吧,我来伺候哥俩,行不。”

    徐则辉趴在沙发上,绍梓用手肘压在上面帮他活动酸疼的脊背,“叫个按摩师吧,我上网搜搜附近。”

    绍耀坐在桌边,听见他的话,脑中不由得想起那个人。

    清稚单薄。

    徐则辉及时的大叫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丁陡,小丁啊,他不是在推拿店里工作吗,推拿按摩都会的吧。”

    他犹豫的扭头看绍耀的脸色,对手指,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叫小丁过来啊,那个他不就是按摩推拿师吗。咦,网上有,还是在临安门附近。”

    咳,不是他胆子小,他总觉得老大对那人很好呐,怕老大不同意啊。

    不就是推拿按摩吗,咳,没关系吧!

    绍耀面无表情,临安门街尾拐角附近就有一家,当年扩建刚好到那家旧旧的推拿店为止,所以剩了下来。

    他在年会上遇见过丁陡,想来没错的话,年轻人就是在这家推拿店工作。

    想起那个在雪夜,单薄的站在路边的年轻人,绍耀眼底眸色深沉,神情也似乎柔和了起来。

    见绍耀没反应,徐则辉这才放心的在网上下了单,明天是周五,备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填好地址,付款。

    天气渐暖,大地回春。

    早上七点左右,阳光暖暖的照进屋子,丁陡背好包,坐在客厅思索,犹豫着如何向奶奶解释他晚上两三点才会回来。

    “奶,我、我今晚去一个朋友家里,晚上会晚点回来,你先睡就行,我吃完饭就回来,不要等我了呢。”

    丁奶奶立刻担心起来,“哪个朋友啊,晚上又冷了,你别回来太晚啊。”

    “就是一个朋友,您不认识,我穿的多,您别等我了,早点睡啊。”

    丁奶奶笑着点头,她其实挺想丁陡多交些朋友的,从家里出事后这些年,丁陡的生活一直很单调,她知道他想多挣点钱,但丁奶奶在路上见着那些同龄的孩子,总觉得心疼她家小孙孙。

    一群年轻人疯疯闹闹,充满活力,长得俊的,美的,丁陡也不过刚二十二,如果上学也就是大二大三的年纪,最好的青春。

    可他的世界,充满黑暗,没有一丝阳光,满是孤独。

    丁奶奶是真的心疼这孩子,世界上,再也没有会心疼他的人了吧。

    推拿店里刚开门就进来了个客人。

    丁陡和罗钰在打扫卫生,将自己的按摩床整理好,换上干净的床单,烧上热水,打开暖气。

    屋里那个客人是个女人,罗钰眯着眼睛费力的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眼前有一大团红艳艳的大布团。

    罗钰小声说,“刘四海又不来,每次都是我们打扫完才来。”

    “有客人呢,没事,钰姐,你也别和他计较了。”

    “我才不想理他,前两天不是有几个美女在你的名下办卡的吗,你都没感觉刘四海一直在找你麻烦,你的手腕都不舒服,还让你按,老板也偏心,都不说他。”

    丁陡笑了笑,没说话,因为开业这段时间客人比较多,喜欢让丁陡按的人也多,几天下来就感觉手都使不上力气了,手腕还有些肿,丁陡贴了几天药膏,身上都带着隐隐的药味。

    “你们到底打扫完了没啊,我都等了很长时间了。”坐在那里等候的女人不耐烦的说。

    丁陡拿着刚到好的水走了过去,他看不见,无法知道桌子在什么地方,所以客人看见一般都会帮忙接住。

    那女人臃肿的身体包裹在红艳艳的羽绒服下,不悦的说,“现在才倒水,真是慢。”

    “抱歉,店里刚开门。您喝水,能给我说说是哪里不舒服吗?”丁陡拿着水杯站在女人面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接住水。

    丁陡说话之际,刘四海才慢慢悠悠的和老板一起进了店里。

    “我全身都疼,吃不下饭,你给我按一按。多少钱?”

    老板连忙说,“办卡全身推拿按摩是65,一次68,您看需要办张卡吗?”

    刘四海在门口跺了跺脚,脚印踩在刚拖好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黑印子,真是不心疼他们刚打扫完卫生。

    那女人看了眼刘四海,摇头,“不用,先试试吧。”

    罗钰穿好的袍子,洗干净了手,“您好,您先进到右手第二个隔间里,我稍等就来。”

    “我让他按,管你什么事。”那女人一点也不客气,说话粗鲁直接,指着丁陡问老板,“你们这里不能挑选人吗?”

    老板连忙解释说是丁陡手腕不舒服,所以大多数客人由另外两位技师负责。

    那女人一屁股坐下来,椅子都要装不下那么大的屁股了,从旧的扶手边露出包裹在羽绒服下的大腿,“不行,我就让他按,不行的话就算了,我再找另一家。”

    罗钰立刻就生气了,也不看看你那身材,跟肥猪一样,我家小丁手不舒服,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就着一大团肉,不用点劲儿估计都按不到骨头吧!

    非让小丁来,难不成还想占他便宜啊。

    罗钰皱眉,想要再解释丁陡是真的手腕有些拉伤。

    ☆、第20章 【第二十章 龌龊】没做过的不可能道歉

    丁陡无奈,只好安抚罗钰,自己去换了衣服,“我来吧,您先到左手边第一个包间中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等候。”

    女人这才将一张一百扔在桌子上,自己钻了进去。

    老板拿出手机隔间门口说,“小丁网上有个订单,那一会儿让四海和罗钰看看谁去吧。”

    “行。”

    女人脱下艳红的羽绒服,里面的肉一团一团被裹在毛衣下,肚子挺的老大,不用想就能猜出来那一团团白花花的肉。

    估计有丁陡两个那么重。

    胖可以,推拿能刺激人的汗腺,出汗之后有利于减肥。

    不过,没见过这么又胖又不可爱的,真是蛮横,罗钰愤愤不平,拽什么拽,有钱怎么了。

    女人说她吃不下饭,胃口不好,应该是脾胃的问题,从足三里开始,是最常使用的一个位置,如果脾胃不适,会舌苔发黄,有口臭,女人说话时是没有的,那就有可能是心情不佳神思不定造成的。

    女人仰面躺下来,丁陡让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腹部,他看不见,所以盲人推拿按摩时需要客人的配合。

    “您吃饭了吗?”

    “没有。”

    “好的。”他感受着手下有些凸起的腹部,顺时针向里推,一手压着另一只手缓慢移动,轻而不浮,重而不滞。

    丁陡微微用力,那女人就叫起来,“你轻点啊,疼死了。”

    “是这里疼吗?”他手掌放在女人的侧腹上问。

    “是,所以你轻点,疼死了。”

    丁陡微微皱眉,手腕因为用力而酸疼起来,他甩了甩手,低头,继续将手掌放上去轻轻推动。

    隔间外,罗钰捧着热水杯,说,“菜价已经正常了吧?前几天葱都要四块一斤,真是贵。”

    “过了年,菜就多了,中午是面条,等会有个订单你们谁去?中午饭十块钱店里掏,地址有点远,开车需要一个小时,估计赶不上吃饭了,我跟客人联系了,对方会开车来接”

    刘四海撇撇嘴,摇头,“我不去,你们爱谁谁去。”

    罗钰有些晕车,她外出的次数不多,大多数都是丁陡跑来跑去,所以比他俩累得多,她想着丁陡不舒服,刚想说话,隔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然后是什么撞到了隔间的墙壁上。

    老板和罗钰连忙站起来跑过去,掀开帘子一看,丁陡正靠着墙壁,紧紧皱眉。

    床上的女子坐了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丁陡,张口打骂,“你手往哪儿摸呢,要脸不要,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报警,说推拿店里有人耍流氓!”

    罗钰扶住丁陡,老板问,“怎么了,抱歉啊。小丁,这是怎么了?”

    丁陡摇头,他正按着,那客人突然叫骂了一声,猛地推了一下他,后背碰到墙壁上,麻疼的厉害。

    女人哼了声,趾高气扬,从床上下来,走到店里面,指着丁陡吆喝,“他不要脸,他摸我胸,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还说是推拿师,就着动作?!耍流氓吧,看你长得人样怎么就不干人事!”

    丁陡皱眉,说,“我没有,我是正常进行的。”

    老板连忙拽拽丁陡,赔笑着说,“那个,是不是您误会什么了,我这店开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出这事过,可能小丁看不见,不小心碰着了,我给您赔不是,行吗?”

    “不小心碰着了?我看你们就是这么占别人便宜的吧,我是来按摩的,不是来被人耍流氓的,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报警来抓你,流氓,贱人,有娘生,没娘养!”

    罗钰立刻说,“你别乱骂人!”

    老板焦急的推了推丁陡,先让他道歉,不能跟客人过不去,小丁看不见,也真的有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的,再说只要报警,警察一来,都是对店铺的声誉不好。

    丁陡往前走一步,冷着脸,说,“我什么都没有碰,我不会道歉。”

    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太沉,他承担不起,也不会承担,骂出来这句话,他是绝对不可能道歉的!

    啪——

    那女人气的两三步走过去,拦都没拦住,上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丁陡脸上,丁陡看不见,根本就躲不过去,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他气的凭着感觉抓住女人的胳膊,想伸手,被人拦的死死的,连隔壁听见动静的奶茶店老板也跑过来看看是怎么了。

    丁陡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当时就肿了起来,他拼命的忍着,他一直脾气都很好,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没做过的事,他不会承认。

    骂他可以,不能说他有娘生,没娘养,他妈妈温柔善良,对人和气,从小教他走路,教他懂礼貌,叫他温和待人,谁都不能侮辱她。

    楠姐拉着丁陡拉到一边,皱眉和屋里那个泼妇说,“我们家小丁性格好,人品好,你别乱说话,骂什么骂,有素质没!”

    那女人立刻瞪圆了眼睛,“你说我没素质!你他么的又是谁,滚一边去,我告诉你们,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大不了报警,谁怕谁!耍流氓还有理了是吧”

    楠姐一愣,真是见谁都骂啊,这能忍?!没见过这种闹事的,当街撒泼是吧!

    小丁是男人,不打骂女人,说出去不好听,没意思。但不代表她能忍啊,撒泼是吧,是女的谁不会啊!

    “你想要什么说法。”一声淡漠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屋里的吵闹声引起外面好几个人邻居都在看好戏,那老板一看像个不好惹的,立刻解释说,“没事没事,让大家笑话了,都走吧。”

    绍耀推门进来,皱眉,冷着脸,一眼就看见沉默着靠墙站着的年轻人。

    他身形高大冷峻,往屋里一站,压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淡漠敏锐,他看着刚刚还大声咋咋呼呼的女人,“你想要什么说法?”

    那女人几乎仰头看着屋里高大的男人,下意识有些害怕,骂骂咧咧小声说,“他耍流氓,我要报警!”

    “怎么耍?”绍耀声音低沉,眼底隐隐泛起不耐。

    那女人扭头看了眼刘四海,结巴说,“摸、摸我胸。”

    绍耀皱着眉,将视线移到那女人胸|前,两大团肥肉裹在杂色的毛衣里,几乎连着满是肥肉油水的肚子,他低沉的来了句,“是胸吗?”

    楠姐立刻噗嗤笑了起来,“哈哈哈,不是,我看是肉,还肥,我家小丁是看不见,要是看见别说碰,估计也想着最好还是看不见的好!”

    杨虹楠几乎要赞美绍耀了,大哥,说得真好。

    绍耀,“”

    他不是调侃,他只是想问清楚确认啊,他虽然魁梧,但也是个绅士,没必要这么调侃一个女人。

    但是那女人不这么想啊,立刻大哭了起来,觉得自己遭到了侮辱,一边哭,一边叫着,“大舅你要给我做主啊,他耍流氓啊,你就这么让人欺负我啊。”

    女人哭着拉住刘四海,撒泼,哭闹。

    刘四海尴尬的从她手里挣脱开,自己拿着导盲仗坐一边去了。

    罗钰哼了声,“大舅啊,谁是你舅?老板,这还是亲戚啊,这可要说清楚,可不能让别人这么误会我家小丁,有人不要脸,我家小丁还要呢。”

    这下清楚了吧!

    一大早上就来闹事的,还是熟人啊,还不让别人按,就让他按,都是屁话。

    摆明来找麻烦的吧!

    绍耀也觉得有些厌恶,事情都摆明了,龌龊的厉害,不愿再多说一句。

    他拿出手机,将验证码给老板。

    推拿店老板刚刚还想着这人是来做什么,一看正是昨天下订单的客人,连忙陪笑着先去帮绍耀记下验证码,等到推拿按摩完后,他在店里才会记下来消费。

    绍耀大步走到丁陡面前,低声问,“衣服呢?”

    楠姐连忙将外套递过去,自己琢磨着,这人好像见过啊,这样子,要不要太帅啊,又冷又酷。

    老板记下之后,将手机还给绍耀,解释说,“是店里的另一位技师,不是他。”

    绍耀皱眉,看了眼老板,给老板吓得了一跳,妈呀,看着就不好惹。

    老板看着还在屋里撒泼的女人和一边一脸晦气的刘四海,想着让小丁去也行,他接下来处理这麻烦。

    “小丁,要不然你看,还是你跟着这位先生去——”

    他话都没说完,绍耀直接将丁陡的衣服拿过来,站在丁陡身边拉住他的手腕。

    管你说不说,他就是为了这个人来的。

    丁陡接过衣服,沉默的打开导盲仗,摸索着走了出去。

    绍耀给丁陡打开车门,然后自己出去了一下,过了会儿往他手里塞了杯热奶茶,巧克力味的,香味特别浓。

    香气萦绕鼻尖,丁陡突然一笑,声音有些哑,“我又不是姑娘,不用这么哄,绍先生怎么会来店里?”

    绍耀看他,年轻人微微低着头,捧着奶茶,脸上有几分落寞和茫然,清亮的眼睛也受到了情绪的感染,总觉得有些黯然。

    “网上推拿店下的订单。”他简单的说。

    丁陡这才想起来刚刚不是老板说了吗,要不然他怎么会出来,他一直在走神,没仔细听,勉强笑了下,“抱歉,我忘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忠犬】谁爱谁拿走

    丁陡缩在副驾座上,微微低着头,握着手中的导盲仗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浮木,一旦放开,就会溺亡在浩瀚的人海中。

    严重缺乏安全感。

    这是盲人本能的反应,因为看不见,所以来自外界的恶意加在他们身上会得到翻倍的伤害。

    丁陡知道刘四海不喜欢他,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想安稳平静的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不想闹事,所以总是任劳任怨,能避开就避开。

    这事儿虽然不大,却总让人心里过不去。

    他是男人,不会沾这种龌龊的便宜,所以有人将这种事赖在他身上时,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他过于敏感,无法接受这种侮辱误会,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没有消散。

    难过的还有他不明白刘四海为何非要让人找他的麻烦。

    丁陡茫然的捧着奶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绍耀却觉得小孩这是真的委屈了,受了个这种龌龊的委屈。

    他很想摸摸他的脑袋,软软的,心疼的。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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