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央金进京记 作者:猪美美
第13节
江央才让跟我蹲在一处,跟我一块看了会儿蚂蚁,又说:“要说这兵营里啊,我最佩服的不是东嘎将军,也不是噶尔多吉,而是你央金。”
我不搭理他,他也不觉得没趣,继续说:“你聪明,在这兵营里是唯一能跟我差不多聪明的人。”
这人脸皮可真叫厚!
我一摆手,“别给我灌迷汤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江央才让左右看看没别人,凑近我耳边道:“雷龙骑军那马挺不错的。”
“当然是不错咯。”何止是不错,那么高大健壮的马,骑上去放马狂奔,不知道有多爽气。要说我们吐蕃人有什么是最喜欢的,那就是马,一匹好马,那有时候看的比自己的老婆还重。
“弄两匹出来怎么样?”江央才让挑着眉毛,眼睛眨得贼光闪闪,“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呢,他们那马就圈在后坡那两个马圈里,由马奴照看着,咱们悄悄去牵出一两匹一时也看不出来……”
“你是说偷马……”我惊道。
江央才让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声点。”
我挥开他的手,“且不说偷东西的事我不干,就说偷出来也带不走,只弄出来溜一圈就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
“是溜一圈,不过不是随便溜,是溜到咱们的马厩,跟咱们的马一配上,然后种子落在咱们马的肚子里,不就带走了。”江央才让眉飞色舞的说。
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用力一拍大腿,“好主意哦!”要说江央才让这人虽坏,可这脑瓜也真是使得!
“干吧?”
“干。”
“我就知道做坏事找你准没错。”江央才让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一番说。
我听了他的计划,道:“人手不够。”
“把噶尔多吉叫上。”江央才让说道。噶尔多吉身份高贵,事情要是败露了让他顶着最好。
“还不够。”我说。
“那,要不然再叫上你三哥。”江央才让知道我们兄弟不分开的,尤其干坏事的时候至少会拉着嘉措一道。
“还是不够。”我说,“要弄就弄大的,把所有人都拉上,把雷龙战骑全都放出来,让咱们的母马每一个肚子里都存下种子。”
“这样不好吧。”江央才让不太乐意。
“有什么不好?就咱们四个一旦被抓住,难保不倒霉,大伙一起干,那中原皇帝也没办法,白玛公主也不好责罚。”我说。
“可是……,可是,要是以后那种马产的多了,人人都有的骑,还怎么显出咱们的好?”江央才让说道。
我一脚给江央才让踢了个狗吃屎,“我记得你那匹马是公马,就让你这自私鬼,牵着你那公马去留种子吧。”江央才让这自私的坏蛋,永远想着怎么吃独食。
“别别别……”江央才让拉住我袍子角,“听你的,人人有份,人人有马骑。”
“这还差不多,走,去找噶尔多吉商量商量。”噶尔多吉身份既高,又最能打,东嘎将军那边也要他去想办法支开。另外,噶尔多吉最近几天光知道闷头练习弓箭,我怕他这样下去人都练傻了,也想约他一起来,让他散散心。
于是我们一起去找噶尔多吉。
噶尔多吉没在兵营的练武场,他房里也没有,我们找了好半天,才在营地后的一个池塘边找到他。
池塘里开着荷花。
也许是被我们洗澡洗的,池塘里淤泥肥沃,荷花生的非常茁壮,一池浓浓绿绿的叶子间,婷婷袅袅的顶着大朵大朵的荷花开。噶尔多吉一袭黑袍半敞,坐在池塘边,手中拿着一支白羽箭,一只蜻蜓落在他的箭尖上,他一动不动的看着。
我和江央才让不自觉的停了脚步,只觉眼前的好像一幅静止的画,不敢去惊扰了。
直到那蜻蜓煽动着翅膀飞走了,画中人才动了,轻轻将箭插回羽囊中,抬头看向我们俩,“有事?”
“正是有事找大哥拿主意。”自从上次做那反曲弓之后,江央才让一直对噶尔多吉大哥大哥的叫的好不亲昵。
江央才让口才好,定能把事情说的清楚,不需我多言,我就去池塘边折了个莲蓬,坐在一旁剥莲子吃。
“……让大伙缠着雷龙骑军打一架,把营房那边的都吸引过去打架,咱们就偷摸到后山放马……”江央才让将我们合计好的计划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噶尔多吉听完却沉默半晌没有答应。
“大哥,这不光是我的主意,央金也说了要干的。”江央才让知道我跟噶尔多吉素来交好,立刻把我搬出来,说服噶尔多吉。
“你们是要晚上行动的吧?”噶尔多吉问。
“当然咯。”江央才让答。
“那你们去,我不参加。”噶尔多吉说。
“为什么?”江央才让不解,我也不解的看着他,以噶尔多吉的脾气,他该是抢在第一个的才对呀。
“因为……”噶尔多吉又沉默了一下,才道:“因为到了晚上我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我手上一滑,莲蓬从我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第55章 我做你的眼睛
“你眼睛在晚上看不见?”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男儿双面,映了满目荷叶莲花。在池水与清荷映衬中,竟不似平日所见那样充满高贵傲然之气,多了份温厚与纯净。
“是,打从娘胎出来,就带着这眼疾。”噶尔多吉说道。
“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起?”我问。
“又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要嚷嚷的尽人皆知?”噶尔多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为是从小的病,所以习惯了,晚上的时候听着声音,凭着白天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精细的事情,和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是做不成了。”
我将视线从他的眼睛,看向他的胸膛。因为天气热,他黑袍半解,露着半片古铜色肌肉硬挺的胸膛。
那胸膛上一片光洁。
“怎么了?”噶尔多吉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胸口。
我移开视线,将它投在脚边的那个莲蓬上,随后低头弯腰,捡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噶尔多吉。
将莲蓬递过去,“你吃。”
噶尔多吉:“……”
一旁的江央才让:“……”
我蹲下身,目光平视着被我的行动搞傻了的噶尔多吉,看着他的眼睛:“以后你看不见的时候,我来做你的眼睛。偷马种子的事,还是一起去吧。”
“一起去一起去。”江央才让反应过来,也在一旁撺掇,道:“咱们马上去通知大伙,今晚就动手。”
……
我们吐蕃这些兵,平时找茬打架的事做的多了,挑动的雷龙骑军那些人打一架,也不是什么难事。
雷龙骑军一万,我们五千,平均起来二对一,也差的不算太多,就算打不过总能拖得住。
那边打起来后,我们这边,我、江央才让、噶尔多吉,再加上我哥嘉措。我们就趁乱跑去雷龙战骑的马圈,把他们的马奴放倒,将两边的战马赶在一处。
到目前为止计划进展的都很顺利。身后的兵营那边已经远远的传来了嘈杂声、呼喝声,看来是干起架来了,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我们埋伏在马圈那高高的木栅栏外。
“分头行动,见到马奴就打晕。”
江央才让观察了几天,知道这里马奴虽然有数百人,但傍晚以后就都休息去了,只留下十几人看守。十几个不会武的马奴,由我们四个出手撂倒,完全不在话下。
“我跟噶尔多吉一队。”噶尔多吉眼睛不好,我得牵着他。
“马屁精!”江央才让愤愤的嘀咕了一句。在他看来我就是故意讨好噶尔多吉的。
我丝毫不理会他,掉头牵着噶尔多吉的手一路搜寻下去。
这处圈养数千匹马的所在挺大,我走在噶尔多吉之前,一边为他引路,一边用佩刀拨开路上的石头,挑开蔓草藤条,省的绊着他。
但奇怪的是竟然一个马奴也没见着,只得回到原地,发现我哥嘉措和江央才让也是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难道是集体拉肚子了咩?”
我们四个正觉得奇怪间,噶尔多吉突然冲我们摆了摆手,“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他指的方向是堆放草料的所在。
我们侧耳倾听,也听到一些,似乎是喘息,和□□的声音。“怎么了,难道有人受伤?”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猫着腰,向那边潜行了过去。
行到近处,却被我们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
只见两个男人,躺在草堆上,正在做那,那……那本该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做的翻云覆雨之事。
而且这两个男人我们还都认得。
一个是龙十四,而另一个赫然是雷龙骑军的主将骆子长。
只见两具男人的身体同样的健美漂亮,同样的遒劲有力,他们四肢交叠在一起,汗水流淌在一处,这视觉上的冲进,真是很震撼。
自觉与男女之间真真是大大的不同,我的词汇又显得太贫瘠而无法形容,只能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那种事,看起来竟然觉得很美好,一点不像那天看着那个贴羽毛的三浦那么恶心。
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正看的满脸燥热心跳加快的当口,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胶着正酣的两个人中,躺在下面的龙十四,突然将环抱住骆子长肩膀的一只右手抬起,一个掌刀切在了骆子长脖颈子上。
“啊呀!”突如其来的这下子谁都没想到,感觉好像是被人切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都忍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龙十四接住了软倒的骆子长的身体,抱在怀里,然后转过头,看着我们几个藏身的方向,“骆子长要睡一阵了,这里的马奴也都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你们想做什么自管去做就是了。”
怪不得一个马奴都不见呢,原来是他下的手!
我也不用问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想他都能黑暗中靠听声辩位的杀人,他又和我们住在一起,听到了计划也不足为奇。
“那个,你和骆大人……,这难道就是传说的美人计?”
龙十四不等我说完就截断了我的话,寒着一张脸摆手,道:“还不快去,难不成还想留下来接着看?”
“哦哦,这就去。”
我们四个灰溜溜的掉头就跑。
接下来就是赶马了,赶牛赶马本是我们吐蕃人的老本行,干这个自不待言,一切顺利。
这种体型高大的雷龙战骑在中原也是非常稀有的,一万雷龙骑军也不是人人都配了这种马的,一共只有四五千骑,索性全被我们赶到我们的马厩那里。
赶马赶得兴起,不仅把雷龙战骑的公马赶到我们母马圈中,连母马也赶过去,赶到我们公马马圈里,“啊哈,这样大家就都不吃亏咯。”
雷龙战骑与我们的马,因为即将要去参加狩猎,所以已经将公马和母马分开圈养有些日子了,而现在又正值繁殖的季节,这一下凑在了一起,立时就撒起欢来。
“这些马可是真爽的过瘾啊!”
看着这些马在那里真枪真棒的上,江央才让和我三哥嘉措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想我们离开吐蕃已经是大半年了,哪个不是憋的一肚子火气。而今天晚上先看了龙十四和骆子长那个,如今又看着这些马疯狂的做,一时间都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搔。
江央才让突然转头看着我,目光闪动,“以前总听说中原有男人跟男人那档子事,却从没见过,今天倒是第一次开了眼。”
继而一只手摸了摸身下那处,说:“龙十四和骆将军干的那事,其实咱也可以试试看。”说着另一只手就要搭上我的肩膀。
“滚你的。”我怒道。挥拳就要揍他。
已经有一只拳头,先我一步揍在了他腮帮子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
“噶尔多吉,你干什么?”江央才让捂着淌血的鼻子,怒道。突然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然后斜瞥了我一眼,“噶尔多吉,该不是你想先上了试试吧?”
噶尔多吉没说话,直接飞起一脚把江央才让踹翻在地。还不解恨,又是一通拳脚招呼上去。
“住手!住手!”我一叠连声的说着,拦腰抱住噶尔多吉将他往后拖,他力气大拳头猛,怕他真把江央才让打坏了。
“别打了,咱们得去前面看看,这么久过去怕是该有人来管了。”
说话间果然见一溜火把的光亮冲这边疾奔而来。来阻止的人果然已经到了,带队的人是御林军统领瞿军。
因雷丰瑜极重视这些马,所以瞿军一得了消息,一边安排人前去阻止那些打架的,他则亲自带人来看这些马有没有出事。
一看之下,只见那些马都在那里狂欢嘶鸣,不亦乐乎的做那配种的事,一时间气得双眼都要冒出火来,用马鞭一指,“说,谁干的?”
“他,就是他干的。”江央才让从地上爬起来,冲我一指,“就是央金干的,我来阻止,反被他打了一顿。”
“……”这个坏蛋!就该让噶尔多吉多踹他几脚。
“走,跟我走,听陛下和你国太子怎生处置。”
第56章 更漏敲了三声
雷丰瑜今夜要斋戒,就宿在太庙里,我被带到的时候,他正立在堂上看一幅画像。
“陛下,人带来了。”我被带进去。
雷丰瑜没有回身,依旧面冲着画像,背对着我,只随意的摆了摆手,瞿军便躬身退出了殿外。
之后雷丰瑜半晌没言没动,依旧看画。
我站的无聊,便侧着头,探着身子去看那画,心里想究竟画的是什么让他那么专注的看个没完。
画中只有一人,做书生打扮,眉眼弯弯笑意嫣然。
看着这画像,我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就是龙跃,我的皇后。”雷丰瑜依然面对画像,但显然这话是对我说的,“那些马是他不远万里运回来的,为此险些搭上了性命。”
“那些马还在。”我小声的说,语气有点像月儿面对高娃时那样,里不直气不壮的。
“最可恨的是,你们使吐蕃的公马,把雷龙战骑的母马也给上了,你可知马匹血统的纯正有多重要?”雷丰瑜继续说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怒意:“那些母马在一年内将不能再受孕,而今年受孕产下的马驹子,会含有劣等血统,不堪大用了。”
今晚的事本是我们做的理亏,来此之时就做好了受训斥和惩罚的准备,便是挨一顿鞭子也没什么话说,可眼前这位皇帝贬低我们吐蕃的马,却让我心里不痛快了起来,就好像杰布骂梅朵卑贱的感觉差不多。
“我们吐蕃的马不是劣等马。”我说道:“吐蕃马虽然个子较小,但身体结实,不挑食好饲养,负重量大,耐力持久,不宜生病,同时耐高寒,性情温顺,乃是天下最好的马。”
“最好的马?你又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马?”雷丰瑜嗤笑一声,“战马第一看速度。在战场上速度决定一切。我的雷龙战骑是唯一可以跟戎狄的汗血马相媲美的马种。”这些马雷丰瑜珍惜的很,当年龙跃用大船运来一千匹种马,后来繁殖出万余骑,但却在对戎狄的战场上折损了不少,如今这几千匹马,更是金贵的不得了,若是折损了一匹,马奴和这匹马的骑手都要受到重罚。今夜这遭折腾,这一年里都不能再繁殖出纯种的马了,其损失之大,雷丰瑜也是真怒了。
“又怎么知道杂交出来的马,不会取两种马的长处?”我对所谓纯种马的概念并不清楚,在我们吐蕃马向来是自己择偶□□,用的时候套上鞍具,不用的时候则放养,每年点数小马驹子就是。
听我这话,雷丰瑜被气笑了,转过身来。
因为祭祀,雷丰瑜今天穿的是正式的礼服,明黄色龙袍,纯金发冠,火红的流苏穗子从发冠上左右垂下,飘洒在两胸上。人本如龙,配上这身衣着,真是天人之姿。
“怎么弄成这样?”在我看着雷丰瑜的天人之姿的时候,雷丰瑜也看着我,然后皱起了眉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侍卫服上满是草屑灰尘,脚上的靴子上更是沾满了马粪。
我回头,这满脚的马粪竟是从殿外一路踩进来的,从殿外的石阶到殿内的汉白玉地面,正是一溜黑漆漆的脚印给污了。
一时间我的两只脚不知道往哪放了,退又不是,站又不是。
“那个,那个……”连忙把靴子脱了拎在手里。
可我脱了靴子光脚踩在地上,雷丰瑜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天热出汗,有点那个……臭。” 我左脚踩着右脚背蹭着,面红耳赤的说。其实何止是有点,那是直冲鼻子的酸臭酸臭的味儿。
雷丰瑜没说话,大概是憋着一口气,冲过来直接拎起我的脖领子,迈步出了正殿,进了后面的偏殿。
这处偏殿大概是雷丰瑜今晚准备过夜的地方,明黄的床帐,锦缎的被褥一应俱全。
“来人呐,备香汤沐浴。”
“不用洗了,您嫌我脏我出去就是了。”我真不愿意洗澡,来京城这一两个月,比我过去三年洗的还多。
雷丰瑜也不搭理我,憋着一口气,直接扯了我的衣服,把我按在了洗澡桶里。
“救……救命啊!”雷丰瑜手劲大,按着我那架势,好像要把我闷死在里面,我没命的挣扎。
“你……”雷丰瑜被扑腾的溅了满身的水,怒喝道:“来人呐!”
随着雷丰瑜的一声喝,涌进来包括壮壮在内的一群小太监。
“你们来给他洗,不把他从头到脚都洗净了别让他出来。”雷丰瑜吩咐道。龙跃喜洁净,可偏这家伙每次见都跟个脏猴子似的,给他洗个澡跟要杀他一样。
安排了一众小太监给央金洗澡,雷丰瑜则由壮壮服侍着脱了溅湿的龙袍,摘了金冠。
而那边厢,浴桶里那人还在挣扎着,而一桶清水已经成了半桶泥汤子,另外半桶水都泼洒在了地上。
“给他加水,接着洗。把他那衣服和靴子也给扔了,换新的。”
“别扔别扔,那衣服上有丝线,怎么也值一头牦牛了。”我听说要扔我的衣服,连忙讨饶道。
“这一桶水里的香料,至少值五两银子。”雷丰瑜说道,“在你们吐蕃能买多少头牦牛?”
“呃!”我立时不挣扎了。
我看着雷丰瑜,他现在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发髻也打散了开来,随意的披散在胸前身后,那微微有点卷曲的头发,两鬓处竟然有两缕白发。他平日里都带着发冠,这两缕白发被壮壮特意藏到黑发里,不让它们露出来,而那天温泉池字中,头发都是湿哒哒的也没看出来,今天倒是第一次发现。
雷丰瑜见桶里的家伙老实的一动不动了,想着竟还是牦牛比他这个皇帝的话更重要,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责罚什么的更是下不得手,只觉得哭笑不得一点没辙。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陛下,有消息来了。”
雷丰瑜开门走了出去。
李云锁将一个小竹筒递了过来。
雷丰瑜用指甲刮去筒口的漆封,从里面倒出一个纸卷。
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看了几眼,然后叹了口气。
“彭九那边没有消息?”李云锁试探的问。雷丰瑜派给彭九的差事是直接汇报给雷丰瑜的,李云锁没敢拆封。
雷丰瑜将纸卷丢给他。
李云锁接了,展开一看,也摇着头叹了口气。彭九的信上说,央金的户籍记录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这个人是十七年前于吐蕃出生,并且来京之前一直在吐蕃,毫无疑点。
“咳咳。”雷丰瑜胸口发闷,咳嗽了两声,缓缓深吸了几口气,对李云锁说道:“回去叫仇九继续查,这个央金曾经接触过什么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事无巨细,能查到的任何事,继续查。”
“是,我这就传令给他继续查。”李云锁暗自叹气,雷丰瑜这是不甘心呐。派彭九去吐蕃,多少还是抱着些希望的,总想这眼前这个央金说不定就真是龙跃,只是某种原因把前尘忘了,所以才如此,如今这个念头也成了一场空。算起来三年多来,确不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好消息。
李云锁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转头看看闭着的房门,道:“白玛公主有意将这个央金送给陛下,不如就先收下了吧。”总是一个能说能动的,总好过一个不言不语的画像,看着只会让人心酸。
雷丰瑜摆了摆手。
打发走了李云锁,雷丰瑜孤魂一样走进太庙的林子里,走来走去可心中抑郁始终无法排解。
当!当!当!更漏敲响了三声,三更天了!该回去了,明天还有明天该干的事情呢!
可一回首间,却见廊下那一处站着一个人,青衣儒衫做书生打扮,眉眼弯弯笑意嫣然。
霎时间,雷丰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一双手将昏眩中的雷丰瑜扶了个正着。
雷丰瑜靠在那人肩上,紧闭双眼不敢睁开,怕睁开了那人就消失了,又是梦一场。
那人没说话,只扶着他慢慢的往回走,雷丰瑜任由那人扶着行着,只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放下的,便一直随那人走到阴曹地府,或者是地老天荒也罢。
但没走多久,雷丰瑜便被放置在了薄被软枕的床上,那双手也要从他身上抽离。
“别走!”雷丰瑜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那手温暖,带着一点汗湿。
雷丰瑜用力一拉,那人倒在了他身上。
雷丰瑜抱着那身体猛然一个翻身,身上的人便被压在了身下。
那人低低的闷哼了一声,雷丰瑜听着声音,低头以唇压上了那声音的来处。
感觉身下的人剧烈的一抖,雷丰瑜伸手按住对方的肩,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腰带。
让自己的肌肤与那个人的紧紧贴合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彼此。
第57章 天底下最穷的王爷
天光大亮,日光透过窗棂照射在眼帘上。
雷丰瑜伸出手,遮住那光。
“陛下,该早朝了。”壮壮的声音,在床边小心的说着。
雷丰瑜不得不睁开眼睛,转头向身侧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但凌乱的被褥却在诉说着昨晚不是一场梦。
“是央金吗?”雷丰瑜问。
“正是。”壮壮答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那衣服是你给他的?”现在那件儒衫被整齐的叠起来摆在了床脚。
“央金的衣服脏了,没有别的可换,这里刚好有皇后的衣服,我便擅自取了给他换了。今早他衣服干了,走时就又换回去了。”壮壮说道。
“他走时说什么了?”雷丰瑜手指摸上床褥,那里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记起昨晚的种种,自己孟浪得似是未经人事的少年。
“他说雪莲花有驻容养颜的功效,贝母治疗咳嗽是极好的,这两样让我时常给您煎了吃。”壮壮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雷丰瑜的脸色,猜想雷丰瑜会有怎样的吩咐。
雷丰瑜重又闭上眼睛,良久后再次睁开,只说道:“给朕更衣,上朝吧。”
……
而此时,腰酸腿软的我,正牵着马走在回营的路上。
昨晚真是个巨荒唐的夜晚,先是看了龙十四和骆子长干那种事,然后是看那些马,最后连我自己也被……
“咝!啊!”想起昨晚的荒唐,屁股更疼了起来。
不骑马,连走路都疼成这样,疼得我一阵阵冷汗直流。
正苦忍着屁股疼,却见一队骑手向这边奔了过来。我连忙牵马至一旁让出路来。
那队骑手本从我身边冲了过去,却突然又勒住马,调转马头行了回来。
当先一个青年汉子,身上穿着奇怪的小坎肩,那坎肩没有袖子,长度还盖不到肚脐,而比这坎肩更奇怪的是,他下身穿的竟然是条裙子,而且长度才刚刚只盖住了屁股。
啊呀!难道还有比我吐蕃的差巴更穷的吗?我吐蕃就算是堆穷和朗生,最起码也还能有件完整的袍子穿。
我拍了拍怀里的钱袋,觉得他要是向我伸手,我会施舍给他的。
不过,他没向我伸手,而是伸过来马鞭。
他用手里的短马鞭顶起我的下巴,审视的端详着我的脸。
我偏头躲开那马鞭,“做什么?”
那人对身后一挥手,“绑了。”
立时,从他身后涌上了四个和他一样穷得衣不遮体的汉子,不由分说就把我的双手捆了起来,栓在马后面,一路拖拽着前行。
我本是放牛的,平日里跟着马屁股后面跑的多了,但今日却不同于平日,今日刚被人做了那事,慢慢走着还尚且流汗,这一跑起来,牵扯着那里,封口的伤处又撕裂了开来,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东倒西歪的被拖着跑了也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我再也撑不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便是一样的没用!”让人绑我的那汉子,将我提了起来,提着我走进了那宅子里。
用疼得发黑的眼睛往上撇了一眼,门楣上一块匾额上写着三个字,匆匆一瞥我只看到了一个‘王’字。
还没等定下神来,突然一道红影在远处一闪,“凤迦奕,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呆的无聊死了。”
“这声音是……”我猛然转头去看,那边厢一身红裙俏丽的俊丫头,不是高娃又是哪个。
“高娃,你怎么在这里?”我又惊又喜。
“央金,哈,咱们又见着了。”高娃笑着跑过来。
“你也是被他抓来的吗?这个王什么的是长谷九兵卫的手下?”我挣着手上的绳子,想着要怎么救高娃出去。
“什么长谷九兵卫的手下,这位是滇王凤迦奕,我也不是被他抓来的,我是他的客人。”高娃说道。
“滇王?”我看向抓我来,并且现在还抓着我的那家伙。
那家伙冲我一咧嘴,嘴角两边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天我以为我把你射死了,就逃出了兵营,后来遇上了凤迦奕,我跟凤迦奕以前也是认识的……”其实不只是认识,当年高娃跟龙月跑到滇南的凤迦奕府上大闹了一场,算是不打不相识。
“我正好也不知道该去哪,索性就到他这里蹭饭吃来了。”高娃将来这里的经过大致说了说。
“怎么也不说捎个信回去,我和龙月都担心的不得了,到处找你。”我埋怨道。这些日子确实替她担了不少心。
高娃却嘴角一瞥,“龙月为我担心?哼,他才不会呢。”
“怎么不会,他到处找你,还遇上了危险。”我把我们那次找她的经历跟她说了一遍。
高娃听的眉飞色舞,最后叉着腰哈哈狂笑,“哈哈,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你这样,……”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说要嫁给我,其实心里还是喜欢龙月的?”
“我从来也没有真想嫁给你,我只是利用你让龙月那小子吃醋而已。”高娃倒是坦白。
“女人,你这是欺负老实人哦!”我说。
高娃很爷们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央金,吃亏是福啊,我哥常说,傻人有傻福啊。”
我:“……”好吧,我把这当成好话吧。
凤迦奕却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对,没错,傻人有傻福。龙跃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啊,天也不容他。不过呢,其实吧,看着你顶着他的一张脸,冒傻气被人耍,还真是让人挺解恨的。”
“你怎么那么巧,一会儿捡到高娃,一会又捡到我?”京城这么大,这么多人,能碰巧碰的这么准也不容易。
“早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了,就想会会,所以没事时就去那边转悠转悠。”凤迦奕说道:“这就叫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叫我逮到你了。”
“为什么要逮我,你跟我有仇,还是跟龙跃有仇?”我问。见面就绑,可不像是有交情的。
“跟谁也没仇。”凤迦奕凑近我耳边,咧着嘴,呲着两颗小虎牙,说道:“高娃是利用你让龙月吃醋的,我呢,其实吧,是要利用你,让雷丰瑜吃醋的。”
“啥?”
“央金,怎么有血?”这时高娃指了指我的袍子,“难道是,你来月事了?”
“呃……”
第58章 上药
整个早朝,雷丰瑜都不知道都议了什么,手上捧着一碗雪莲贝母茶,慢慢的品着,静静的出神。
药茶带着股子清香,却又甚苦,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昨夜,昨夜,昨夜……
“退朝!”
雷丰瑜下了早朝,李云锁就迎上了他,汇报道:“陛下,央金被滇王带了去。”
“凤迦奕?”
“当年皇后还是大将军之时,滇王曾是他的先锋官,两人交情不错,冲着这方面,想来不会难为央金,不过……”李云锁吞吞吐吐的说。
“说。”雷丰瑜不耐烦的一皱眉。
“滇王对陛下的心思……,万一他要是迁怒央金,或者是……”现在雷丰瑜对央金的心思谁也拿不准,李云锁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要臣去把人讨回来吗?”
“朕亲自去。”
雷丰瑜顾不得再纠结了,火烧屁股一样的冲向了宫门。
……
雷丰瑜的屁股当然没被火烧着,被火烧着了的是我屁股。
雷丰瑜赶到凤迦奕的王府的时候,我正被凤迦奕架在火上烤着。
火是凤迦奕的怒火。
“我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了,想方设法的讨好他,亲近他,想让他要了我,为了这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结果呢,他居然要了你这个认识还没几天的,就因为你这张脸。老天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凤迦奕锤形顿足的仰天嚎啕着。
“我很同情你,穷得都衣不遮体了,心爱的人还不喜欢你,哎,可怜呐,下回向佛祖祈祷的时候,我会请求他保佑你的。”我翘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对他说。伤在那里坐不下,只有趴着还好些。
我已经安慰他好半天了,说的口都干了,可他就是没个完。我实在是已经再找不到什么安慰他的话了。
高娃在一旁听着,咯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
“皇帝陛下驾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如踩了鸡脖子般,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了起来。
乱颤的‘花枝’突然定格住,然后嗖的一下就蹿走不见了。
然后,我看见屋外一队御林军小跑着一溜排开,持枪立于两旁。一人昂首阔步,从御林军排开的路中间走了过来。
“果然来了!”刚刚还是满脸怒火指天骂地的凤迦奕,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去。“凤迦奕参见陛下。”那模样,我怀疑要是给他个尾巴他一定比格桑花摇的还欢。
“嗯。”雷丰瑜只淡淡的应了一声,绕过凤迦奕,继续往里面走。
“我回京有好些日子了,天天往宫里递牌子,你总是回说很忙,不过是吐蕃来了个太子,怎么就忙成这样?”凤迦奕跟在雷丰瑜身后,嘟嘟囔囔抱怨着。
雷丰瑜没搭理他,一直走进屋,然后把还趴在桌子上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的我,拉起来往腋下一夹,掉头就走。
“喂,我说雷丰瑜,你来就是来找这家伙的?跟我一句话都没有?”凤迦奕见此忍不住怒火中烧,连陛下都不喊了。
“你身为滇王,不可长期逗留在京师,还是赶快回你的封地去吧。”雷丰瑜说道。
“滇军在三年前是你的先锋,如今都已经死光了,我回去还能做什么?”凤迦奕说道。
雷丰瑜脚步一顿。
凤迦奕走近一步,对雷丰瑜道:“为你出生入死的,可不只是龙跃啊。”
雷丰瑜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凤迦奕,道:“朕对你没那个心思,这你知道,你还要朕如何?”
“听说你要去打猎,带着我一起去吧。”凤迦奕说道:“二十年前你我初见的时候就是在猎场里,此次我们在猎场里再争个高下,如何?”
雷丰瑜听他如此说,脸上现出笑容,一点头,爽快的道:“准了。”
见雷丰瑜一笑,凤迦奕也笑开了:“这次还有豹子不?你我还像当年一样,比比看谁先猎到。”
“这次我让他们备几只猛虎进去,咱俩比个够,怎么样?”雷丰瑜对凤迦奕伸出一只手。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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