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成化十四年 作者:梦溪石
第5节
然而还没等她拂袖而去,屋子里就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清姿姑娘如果不将宅子和银钱的事情交代清楚,今日只怕是走不了了。”
却见那屏风后面转出两个人,一人手提兵刃,高大冷峻,一人则着竹青色直裰,文质彬彬。
清姿脸色大变,待要往门口退去,门口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堵上两个兵丁。
清姿:“你们是何人!”
唐泛看到她半掩在衣袖下紧紧握着的拳头,这是内心相当紧张的一种表现。
“顺天府唐泛,关于武安侯府案,还有些问题,想请清姿姑娘解答。”
清姿:“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唐泛摇摇头:“还未结案,因为我们发现此案还有一个凶手,清姿姑娘想知道吗?”
清姿:“那关我什么事!”
唐泛:“郑诚怎么说也与姑娘有过露水姻缘,一夜夫妻百夜恩,姑娘何必绝情至此,冲着你与郑诚的情分上,听一听也好罢?”
清姿神色紧绷,腰板却挺得直直的:“听唐大人言下之意,是暗示我跟郑诚的死有关了?”
唐泛:“郑诚的死因有两个:一是他吃的壮阳药里,被擅自加入的柴胡,这味药使得他元气下脱以致脱阳而死,二是他头顶的百会穴处,被人数次敲击,以至于颅中经脉破裂。改药方的人已经抓到了,想必清姿姑娘也有耳闻,正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郑志及郑诚妾室蕙娘。但我们在审问郑志和蕙娘时,却发现他们对百会穴一事一无所知,而不管是蕙娘或者郑志,都没有在郑诚昏睡不醒的情况下不停敲击其穴道的条件,此人必然要跟郑诚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有三个,你,郑诚的妾室玉娘,还有郑诚的外室赵氏。”
清姿:“那大人为何不去找她们,而要来找我?”
唐泛:“自从发现这个疑点之后,我就一直派人埋伏在欢意楼外,武安侯府外面,以及郑诚外宅那里,盯着你们三个。但凡杀人,必然要有动机,也必然会有目的。这半个多月来,玉娘和赵氏那里都平静,她们并未与什么可疑人物往来,也未有大笔银钱出入。唯有你,虽然身为欢意楼头牌,但恩客所给银钱一直掌握在老鸨手中,却忽然有钱让婢女在外头偷偷购置宅子,还拿得出钱给自己赎身。”
他话刚说完,外头又进来两个衙役:“大人,在她屋子里搜到这些!”
唐泛颔首:“我看看,在哪里发现的?”
衙役:“床褥下面,她藏在床板和床褥之间的角落。”
清姿看见对方手上的香囊,原本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再一次慌乱起来。
唐泛将香囊解开来,闻了闻,又递给隋州,然后对清姿道:“我猜这里面就是让郑诚能够昏睡不醒,任你施为的关键所在了罢?里面的粉末很少,应该早被你倒掉了,但没倒干净,还有一些残留,你为什么不索性将整个香囊都丢掉或烧掉呢?这样还能更不留痕迹一些。”
清姿冷冷道:“唐大人一看就是不解风情之人,女人亲手绣的香囊,要么是送给心上人的,要么就是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亲人,怎么会说扔就扔呢?”
唐泛想起阿夏那个被自己拒绝了的荷包,摸了摸鼻子:“这么说,清姿姑娘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清姿:“不错,确实是我将郑诚迷昏了之后又敲打他的百会穴,如此一月左右,人就会死得不留痕迹,早知道还有别人想要郑诚死,我也用不着动手了。”
唐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姿:“这有什么为什么,唐大人不是抓到凶手就可以去邀功了吗,难道还要寻根问底?郑诚这人可恨得很,还总喜欢在床上玩些新花样,我早被他折磨得受不了,既能从他身上坑点钱,又能让他彻底消失,何乐而不为?”
她的眼睛一转,看向老鸨,恨声道:“这个毒婆娘从小到大不知道坑害了我多少,我本想在离开之前把她也弄死,没想到却被你们坏了好事!”
老鸨早被她的自白吓呆了,见她望住自己,不由往唐泛身后躲去。
结果才堪堪抓住唐泛的衣袖,旁边的隋州衣袖一振,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推开,往后撞翻了一张椅子又跌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隋州自然没兴趣听她继续说下去,冷冷道:“带走,回去再审。”
左右随即上前,将她押了下去。
隋州对充斥鼻间的浓郁脂粉味表达了充分的厌恶,但仍是亲自跟唐泛到清姿的屋子里搜了一圈,将一些可疑的东西拿上,二人这才离开欢意楼。
唐泛叹道:“一开始发现蕙娘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就已经算是找到真凶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有两拨人不约而同想要郑诚死,他真是不死都不行了!”
隋州:“那女人除了让婢女出去购置宅子之外,还和谁有往来?”
唐泛摇摇头:“没有了,她……不对!”
他倏然顿住脚步。
隋州也停下来,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唐泛顾不上和他多说:“得快点把清姿追回来,我们刚才漏了一个问题!”
隋州也不多问,直接提纵身形往前掠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等唐泛气喘吁吁赶到顺天府大牢时,就看见清姿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隋州则站在旁边,盘问那几个衙役。
衙役们说,他们将清姿押走的时候,因为她很配合,又见她一个弱质女子,也就没有搜身,谁知道就在此时,她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直接就往自己胸口捅,转眼就不行了。
唐泛抱着一丝希望蹲下身去按清姿的脉搏,却发现已经回天乏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吗,欢意楼在文章一开头就出现过了,所以我说所有人都是露过面的,当然她并不是幕后凶手,只是直接凶手,所以就没有在一开始点出名字,否则以你们的聪明机智,根本就没有悬念了。
第 15 章
面对清姿的尸体,唐泛不由得苦笑,对隋州道:“我们太大意了!”
隋州皱着眉头:“她在代人受过,隐瞒真凶。”
唐泛点点头:“方才她承认得太痛快了,我就觉得有蹊跷,本想将她带回来之后再细细审问,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决绝,转眼就自杀了!”
隋州:“你方才想到什么?”
唐泛:“东厂!就算是清姿自己起意想要杀死郑诚,且不说她如何从郑诚身上弄来的钱财,还有她如何熟谙穴道之事,只说她一介青楼女子,为何能够使得东厂插手,从你们北镇抚司手里抢走尸体,这就大有可疑了!”
隋州点点头,很明显他刚刚也想到了这一点。
两人在许多思路上同步,这使得他们在查案时难得多了一份有别于他人的默契。
隋州道:“东厂那边我去查。”
唐泛会意:“清姿这边我也会继续查的。”
隋州微微颔首,也不多话,随即就离开了。
唐泛看着躺在地上的清姿,此时的她美貌依旧,却没了当花魁时艳冠群芳的气质,胸口深深插着一柄匕首,血已经慢慢地凝固了,身体也开始僵硬。
人死如灯灭,一脚踏入阴阳河,就什么都没有了,钱财再多,貌美无双,也是枉然。
清姿会自杀,分明是怕进了大牢之后被审问出什么,再扯出背后的真凶,但千古艰难惟一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说明肯定有什么人或事,促使清姿一定要为真凶掩护。
但她一死,唐泛他们真的就断了线索,追查不下去了吗?
显然不是。
清姿再有魄力,终究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眼力有限,也不可能想得太长远,只以为自己一死了之,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唐泛开始从别的角度来揣测。
她在外面购置宅子,又要赎身出去,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别人,如果是为了自己,那她就不可能自杀,因为贪生怕死的人,只要有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就不会放过,那么她就肯定是为了别人。
正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被查出来,无论如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与其挨不住受刑吐露实情,还不如干脆自杀,这样才可以保住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
唐泛站起来:“老王。”
老王:“唐大人?”
唐泛:“你之前说过清姿让她身边一个婢女帮自己购置宅子,现在那婢女在何处?”
老王:“大人,那婢女今日不在欢意楼,想必是被支开了,不过我们跟踪了她多日,知道清姿姑娘把宅子买在何处,我还让老高在那宅子外头守着呢!”
唐泛点头赞赏:“现在你去那里盯着,把老高换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还有,这位清姿姑娘的尸体,让人过来好生收殓下葬了。”
老王应是,匆匆离去。
老高很快就过来了,他将这些日子自己跟踪盯梢的成果一一向唐泛汇报:“大人,那宅子是在外城城东孝壁街那一处,我向附近的人打听了,那里的宅子都不贵,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个宅子自从被买下之后,就没有人入住过。”
唐泛:“可有人进出?”
老高:“除了那个婢女雇人进去里里外外地收拾打扫之外,也没有看见有人进去过。”
唐泛沉吟片刻:“这样罢,你跟我走一趟,我要亲自去看看。”
老高忙道:“大人,那里既脏又乱,怕是要玷污了您这样的贵人啊!”
唐泛失笑:“我怎么就算是贵人了,有些事情让你问也问不清楚,还得我去了才能了解情况。”
老高眼见拦不住,只好跟在他后面一并出去。
等到了地头,唐泛才知道老高为啥会这么说。
所谓的城南孝壁街,其实就是贫民区。
因为靠近城郊乱葬岗的缘故,稍微有条件的人,肯定都不乐意住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三教九流的汇聚之所,不远处还立着一座破落的道观,近处污水横流,蝇虫乱飞,许多人的穿着都是缝缝补补,相比内城各大官署林立的体面,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相比之下,干干净净,白皙俊雅,又没有穿官服的唐泛站在这里就如同另类,瞬间吸引了许许多多不同的眼光,其中不乏夹带恶意者。
不过老高穿着衙役的服饰挎刀跟在他身后,倒也无人敢乱来。
两人来到一座陈旧的宅子面前。
“大人,这就是清姿让人买下的宅子。”
唐泛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就知道清姿买下这座宅子,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自己住进去,她连五千两赎身的银子都能拿得出来,怎么会屈就在这里,再说以她的姿色,真要住在这里,只怕还不如在欢意楼来得安全。
宅子上了锁,但老高身手灵活,自有一套方法,三下两下便将锁打开。
唐泛推门而入,虽然这里头已经被重新装潢打理了一遍,但依然可以闻出一股陈朽的味道,看上去曾经尘封过许多年。
老高跟在唐泛后面,心里有点凉凉的:“大人,这宅子阴森森的,怕是没有人住啊!”
唐泛打趣:“你老高不是还曾经跑到郊外乱葬岗去过夜么,怎么这就害怕了?”
老高嘿嘿地笑:“瞧您说的,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那会儿不懂事呢,还在人家坟头上撒尿,现在再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很萧条,几棵老树无精打采,要死不活地枯立着,井边放着个木桶,不过看上去就跟这个院子一样破旧,底下还漏水,绳子也都腐朽了。
唐泛举步往里面走,一推开主屋的门,却好是愣了一下。
这间不大的主屋里,没有安置任何椅子与茶几,只有正中一张条案,上面摆着一些鲜果,后面则是整整齐齐四个牌位,正中两个牌位垫高了,稍低一些还有两个。
唐泛近前一看,这些鲜果放了也有一些时日了,按上去有些绵软,从时间上来看,跟前段时间清姿雇人过来打扫的时间是能对上的。
四个牌位,自然就是四个人。
先考冯氏迈渐公之灵位。
先妣冯秦氏之灵位。
二妹冯氏清安之灵位。
四弟冯氏清宁之灵位。
从牌位上的名字不难推测,清姿在进青楼之前,很可能就是姓冯,而且这些人真是她的家人。
父母早逝,家破人亡,确实令人唏嘘。
但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在青楼那么多年,接过的恩客不知凡几,唐泛不相信她会仅仅因为忍受不了郑诚,就下手杀了他,从而背上人命。
父,母,二妹,四弟。
清姿从前在家里是排行第几呢?
如果是长女,那么冯家老三又去了哪里?
唐泛沉吟片刻:“老高!”
老高:“诶,大人有何吩咐?”
唐泛:“你之前不是跟左邻右舍打听过这户人家吗,有没有问出这座宅子以前的主人?”
老高:“问过了,但这块地方几年前一场大火曾经烧了个精光,许多原先的住户要么被烧死,要么都迁走了,只有一个老人还有点印象,说是十数年前,这里有户人家姓冯的,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一夜之间官府的人就上门了,家中男丁都被充军了,女的则病的病,死的死,惨得很,这个宅子也被查封了,他也不敢打听,后来都说这宅子闹鬼,也没人敢去住!”
唐泛皱眉:“具体是十几年前?”
老高忙道:“他都不记得了,估摸着应该是十三四年前,因为他们说清姿被卖进青楼那年才六岁,她今年十九,可不正好就对上了?”
唐泛沉吟半晌,忽然道:“走,回顺天府去!”
老高:“啊?您不看了?”
唐泛:“不用看了,有头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往外走,老高回头看了看阴暗的屋子和那些牌位,不由打了个寒战,连忙加快脚步跟出去。
唐泛一回到顺天府,立马就去找十三年前的卷宗。
身在顺天府有个好处,作为掌管京畿地区的最高行政机构,不管大大小小所有事件,全部都会分门别类地归纳出来。
唐泛将关注点集中放在十三年前的大案要案上,但很可惜,他翻查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冯氏一家犯案的信息。
眼看天将蒙蒙亮,他这才感觉到眼睛无比酸涩,脑袋也沉甸甸的。
难道自己寻找的方向错了?
十三年前,正是成化元年,当今皇帝登基那年。
唐泛撑着脑袋努力回想,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父母去世之后,他只身出外游学,对于天下大事也都有所了解,并不仅仅是那些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像冯家这样全家男丁都被充军流放的情况,必然是犯了极重的罪,如果不是自己犯案,那就是被连累的。
连累……连坐?
唐泛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成化元年,冯。
“大人,”检校杜疆站在门口禀报,“北镇抚司隋总旗来了,正在外头请见。”
唐泛不由露出笑容,坐直了身子:“快请他进来!”
第 16 章
隋州刚踏入这间官所,就看见唐泛在对自己笑得甜蜜。
隋州:“……”
唐泛起身相迎:“广川啊,有件事要麻烦你帮个忙,我听说北镇抚司存有历年纪事卷宗,是也不是?”
隋州:“不错。”
唐泛:“可否借我一阅?”
隋州点点头,又道:“上次东厂起火的事情有眉目了。”
唐泛精神一振:“怎么说?”
隋州:“当日值守的掌班叫孟岐山,是锦衣卫调拨过去的人手,他家世代为军户,父祖都曾在前任应城伯手下当差。”
东厂虽然是宦官掌事,但底下的人不一定都是宦官,还有很多是从锦衣卫这边借调过去的人,所以隋州想要查点什么也比较方便。
唐泛沉吟道:“应城伯,应城伯孙氏?”
他忽而眼睛一亮。
隋州点点头。
唐泛半刻也等不得了,扯住他的衣袖往外走:“快带我去看看北镇抚司成化元年的卷宗,我倒是有些思路了!”
北镇抚司的卷宗果然要比顺天府齐全很多,这就是特务部门的好处了,许多顺天府那里一笔带过的档案,在北镇抚司这里还能够看到完整的前因后果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不过此时此刻唐泛自然没有心思去探寻无关本案的八卦隐秘,他直接就找到成化元年的卷宗,然后抽出来翻看,又将自己找上冯府的事情跟隋州说了一下。
隋州:“你是怀疑冯家跟应城伯也有关系?”
唐泛点点头:“我有这种想法,但是具体还要找到证据,否则光凭东厂起火那件事,我们很难将其定罪!”
隋州也不废话,直接低头就拿起一份卷宗开始翻看。
唐泛一夜没睡,原本疲倦得很,但是因为隋州一来,又多了一条重大线索,现在反倒精神奕奕起来,他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就翻页。
实际上皇帝在成化元年的前一年就已经登基了,但当时沿用的还是先帝的旧年号,要等到过了年之后才能正式改元,不过就在那一年,依旧发生了很多事情。
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元气大伤,京军几乎全军覆没,而且还没少天灾,许多积弊终于爆发,光是在那一年,就有起码四起地方叛乱,虽然最后都被扑灭了,可依旧让朝廷劳民伤财,不仅如此,白莲教也趁机作乱,迷惑乡民,打着神明的旗号跟朝廷作对……
所以那一年的卷宗注定厚厚一叠,足以让两人看上大半天。
成化元年正月,大藤峡瑶民候大苟率众叛乱,先后……
不,不是这桩。
他继续往下看。
成化元年三月,四川山都掌系苗民叛乱,占江安、合江诸县,诏命襄城伯李瑾征夷,太监刘恒监军,至六月中……
也不是这桩。
成化元年五月,乱民赵铎假称赵王……
也不是这桩。
成化元年三月,荆襄流民刘通、石龙、冯子龙聚乌合之众,假称立国,拥众数十万,进犯汉中,得全胜,旋即……
唐泛的目光一凝,按在卷宗上的手指倏地顿住。
“广川,你来看看这个!”
隋州接过去,目光在唐泛指明的地方一扫。“冯子龙?”
唐泛:“正是,你们北镇抚司可能查到这冯子龙与冯家的关系?”
隋州点点头:“可以,似冯子龙这样的乱贼,一般都会有诛连的记录。”
他很快就找到一份:“有了。冯子龙是荆襄人士,在成化元年时,他刚刚随同叛乱,还未被朝廷抓住,当时朝廷为了杀鸡儆猴,就下令将刘通、石龙、冯子龙三人所有族中男丁都抓起来充军流放,以此胁迫乱贼投降,京城城南的那一户冯家,正是冯子龙的不出五服的亲族。他们原本是应该流边的,但正好当时河南境内黄河泛滥,河南的官员上奏请朝廷派人修筑河堤,冯家的人正好就在那一拨里头。”
唐泛:“具体地点是?”
隋州一字一顿:“河南卫辉府!”
唐泛一震:“先前回春堂那个失踪了的药铺伙计,也正是河南卫辉府的籍贯!”
隋州:“不止如此,前任应城伯驻守的地点,就是河南。”
唐泛轻轻吁了口气:“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都连得上了。我们先前猜得没有错,杀郑诚的人有两拨,一拨就是蕙娘与郑志,另一拨,想来就是郑孙氏支使冯清姿了。蕙娘他们未必知道郑孙氏的作为,郑孙氏却知道蕙娘他们的动静,所以少不了让那个药铺伙计推波助澜了一把。”
隋州道:“冯家牌位上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冯清姿,另外一个应该就是排行第三的那个男丁,从冯清姿的作为来看,那个男丁应该是还活着,而且受过应城伯的庇护,所以冯清姿才会帮郑孙氏去杀人,而且在事败之后不惜自杀来保全郑孙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会有人照顾,但如果她把郑孙氏供出来,自己同样难逃一死不说,郑孙氏还会报复她的弟弟。”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过脸上表情却殊无变化,唐泛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认真地点点头:“不错,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蕙娘他们下毒在先,但郑孙氏也许觉得起效太慢了,所以又暗中推了一把。不过这些,现在都还是揣测而已,如果能够找到冯清姿的弟弟,又或是那个伙计,才算是证明了我们的想法。”
隋州皱眉:“那个药铺伙计应该是找不到了,如此无关紧要的人物,只怕早被孙家人灭了口,倒是冯清姿的弟弟,还可以找上一找,郑孙氏为了挟制她,必然会将她弟弟放在自己看得见,又能让冯清姿放心的地方。”
唐泛道:“现在可以先瞒着冯清姿已死的消息,只让外头知道人在北镇抚司这里,再盯着武安侯府的人,冯清姿不在,有人肯定会担心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从而露出马脚。”
隋州嗯了一声,也不废话,直接就起身出去吩咐手下做事。
锦衣卫和东厂无孔不入,在京城各处都会暗中安排人手,监视百官,以便在皇帝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向他汇报动静,这也是从成祖就传下来的老规矩了。
等他折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唐泛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唐泛一夜无眠,方才为了查阅档案勉强提振起精神,现在一放松,立马就睡着了,
隋州原是想询问他与案子有关的事情,看见唐泛这样,倒也不好过去将他拍醒,便在旁边坐下,将刚才他们两人翻得乱七八糟的卷宗重新整理好。
他拿着卷宗走向柜子,视线无意间从唐泛脸上掠过,光线从外头照进来,暖暖地铺在他身上,连细微处都纤毫毕露,也更衬得他面色如玉,无一丝瑕疵。
平日里不觉得,现在借着光线和角度随意一看,便不难发现唐泛的睫毛既长又浓密,而且还微微卷翘,只是眼下微微青黛,一看就知道是昨夜睡眠不足。
注视片刻,隋州移开了视线,将卷宗放回原位,上锁。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到来,明天有活动,明晚新章的前30名留言会送红包,欢迎大家踊跃参与!
梦梦:案子明天就水落石出了,欢呼吧!
众怒:什么海棠春睡,弄死标题党!!!
作者抱头鼠窜……
这段时间比较忙,回头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来八一八这段时间的明史趣事~
注:
1、冯子龙造反的事情是史实,但诛连及其家属冯氏纯属虚构,不必深究。
2、大家很多猜测虽然不对,但是同样有理有据,所以都送了红包
第 17 章
老妇人已经足有六十来岁了,满头花白,她的年纪和体力明显不足以支撑她快速地行走,但她仍然竭尽全力,脚下飞快,穿过重重院落,很快便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哎呀,崔嬷嬷,您这是打哪里来,快擦擦汗罢!”山茶从里头掀了帘子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崔嬷嬷的狼狈,连忙从衣襟里掏出帕子递过去。
这崔嬷嬷是大少奶奶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跟着她一道陪嫁过来的,连她这个大丫鬟也得罪不起。
但崔嬷嬷却仿佛没有瞧见山茶的示好,直接就问:“大少奶奶起来了没?”
山茶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仍笑道:“起来了,刚起来的,您有事的话,且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崔嬷嬷神色露出一点焦躁:“不必了,既然大少奶奶已经醒了,那我就直接进去!”
说罢也不等山茶说话,掀了帘子就进去。
山茶在后头恨恨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崔嬷嬷进了里屋,便瞧见梳妆台前坐了个年轻妇人在揽镜自照,身后一个小丫鬟,正捧着她的头发慢慢地梳。
“大少奶奶!”崔嬷嬷急急地走过去,气都未喘匀。
郑孙氏回过头,看到崔嬷嬷的样子,有些讶异,随即道:“山茶,芍药,你们都先下去罢。”
两名婢女双双应是,便都退了下去。
崔嬷嬷不是没有看到山茶临走前不甘心的眼神,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心情去跟一个小丫鬟计较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见两人离开,还特意走过去将门关上,这才完全不再自己掩饰自己焦急的模样。
“少奶奶,冯清姿被他们抓走了!”
郑孙氏拿着梳子的手一顿:“他们是谁?”
崔嬷嬷:“北镇抚司的人!”
郑孙氏沉吟不语。
崔嬷嬷急道:“您也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最是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到时候可就糟糕了!”
郑孙氏却比她冷静多了:“她被抓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崔嬷嬷:“就在昨日。”
郑孙氏想了一阵,道:“不要紧,冯氏并不知道她弟弟住在哪里,盘问她也没有用,就算冯氏承认跟我们的关系,没有证据,我们是武安侯府的女眷,他们不可能随便进来问话的。”
崔嬷嬷脸色雪白,没有说话。
郑孙氏从她的表情里意识到不对,“崔嬷嬷,怎么了?”
崔嬷嬷慢慢地开口:“大少奶奶,我,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担心冯清文那边有变,就特意绕了远路,到那间宅子附近去瞅了一眼,不过您放心,我没有靠近,更没有进去过……”
郑孙氏抿紧了唇,脸色也难看起来了:“以锦衣卫的能力,若是跟在你后面,就不难发现那个地方。”
崔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少奶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是我害了您呐!”
郑孙氏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起来罢,你也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何错之有?此事本该天衣无缝,谁知最后还是到了如此地步,想来也是我的报应!”
崔嬷嬷愤怒起来:“什么报应!郑诚那厮才真正是报应!你也是千娇百宠的侯府千金,他如何敢这般对你!死得好,就算没有你,那蕙娘郑志不也要他的命!”
二人正在里头说着话,却听见大门忽而被急促地敲着。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山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崔嬷嬷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回头喊:“什么事!”
“侯爷派人过来,请大少奶奶过去,说有事相询!”山茶道。
崔嬷嬷的脸色完全变了:“大少奶奶,侯爷是不是发现了……?”
相比之下,郑孙氏倒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冷静,她回转过身,对着镜子抚了抚发鬓,现在要为郑诚服孝,所以屋里人穿的都是孝服,打扮也都很素净,但郑孙氏却从妆台上拿出一根宝石簪子簪到头上,又问崔嬷嬷:“还齐整吗?”
崔嬷嬷愣愣地瞧着她。
郑孙氏微微一笑,似乎也并不在乎对方的答案,她站了起来,对崔嬷嬷说:“把门打开罢。”
崔嬷嬷回过神来,扑上去抱住她的大腿:“不可以,您别去,别去!听我说,这事儿就让我一个人担着,我跟他们说是我做的,您什么都别说!”
郑孙氏将她扶起来:“别说了,你就留在屋子里,哪也别去,这事我来应付就好。”
前厅坐着几个人。
武安侯夫人因为儿子的死伤心过度而病倒,至今没能爬起来,也就没能出现在这里。
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死了一个郑诚,连带武安侯最宠爱的儿子也都折在里头,武安侯府的名声跟着一落千丈,郑英虽然还没倒下,可看上去像比之前老了十几岁,一脸的沧桑疲惫。
对于唐泛和隋州的到来,武安侯的脸色难看之极,一连死了两个儿子,他只希望事情能够到此为止,不要再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但事与愿违,唐泛和隋州还是找上门,而且指名要见郑孙氏,武安侯就是傻瓜也不难联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武安侯:“我只问一句,希望两位如实相告,郑诚的死,是否与我那儿媳妇有关?”
事到如今,唐泛也不相瞒:“我们确实有此怀疑。”
武安侯却忽然眼睛一亮:“那志儿呢?如此说来他岂不是被冤枉的?”
唐泛摇摇头:“郑二公子弑兄一事罪证确凿,怎么会是被冤枉的,只不过凶手不止一个而已。”
武安侯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会杀害自己的亲兄长,他闻言惨笑:“看来两位今日到来,是铁了心要我让郑家家破人亡的!”
唐泛拱了拱手:“侯爷言重了,凡是有因有果,我们也只是尽忠职守,想必侯爷更不希望令公子死得不明不白。”
一说到郑诚,武安侯终于不再言语,只是他目光游离,神色惨淡,眼中仿佛已经看不见唐泛和隋州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泛他们自从进了武安侯府,就无处不觉这里气氛压抑,但这也是正常的,武安侯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被流放充军,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赦归来,换了谁碰上这种事情都会受不了打击,也难怪他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继续往下查,想必心中早有预料。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开始不是他讳莫如深,示意潘宾草草结案,也不会引来汪直插手,各方势力介入,博弈之下反倒令真相浮出水面。
所以世间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仿佛都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原点。
郑孙氏走进来并看见他们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举止也未慌乱,依旧中规中矩地向武安侯行礼,低眉顺眼,如同旁人口中的贤惠。
武安侯叹了口气:“你们有什么话就问罢。”
“多谢侯爷通融。”唐泛先向他拱了拱手,而后对郑孙氏道:“郑诚可是你杀的?”
郑孙氏:“唐大人何出此言,难道顺天府推官干的便是往别人头上泼脏水的活计不成?”
她的语气斯斯文文,清清淡淡,也不含讽刺,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唐泛:“蕙娘与郑志想要杀郑诚的时候,你察觉了,并且暗中推波助澜,通过那个药铺伙计帮他们配药,给他们提供方便,然而这种药的见效毕竟慢,最后郑诚还未必一定会死,也许可能仅仅只是不举。你一连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想要的效果,所以忍不住就联系了冯清姿,让她亲自下手,事后又通过挟制冯清姿唯一的弟弟,让她不会背叛你。”
“你想要杀郑诚,又不想让人知道,于是就让人趁着郑诚睡觉的时候用锤子敲击他的百会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能够做到这一点却不被察觉的人不多,冯清姿就是其中一个。”
“百会穴位于头顶,又有头发遮掩,一般人不会轻易注意到那里,但是当时我在武安侯府里看到郑诚尸身的时候,他的头发是披散着的,等到了北镇抚司,他的头发却忽然被梳起来,你本想要更好地遮掩痕迹,但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当我们追查到欢意楼的时候,那里的头牌清姿姑娘也承认自己杀死了郑诚,我们循着线索追查到她先前买下的宅子里,无意中发现了几座牌位。在那里头,我们才知道清姿姑娘原来姓冯,她的家人早在十三年前,就因为荆襄族亲冯子龙起事而受到牵连,所有亲人都死绝了,只有两个人幸存,一个就是她,另外一个,正是她的三弟冯清文。她因故流落青楼为妓,她的弟弟冯清文是男丁,按理说也要充军,当时黄河泛滥,河南修堤,正好那一批人就被应城伯要了过去,冯清文就是其中之一。”
唐泛看着郑孙氏:“你身边的崔嬷嬷在知道冯清姿被抓之后,生怕我们从冯清姿口中得到什么信息,迫不及待就跑到一个她平时从来不会去的地方窥探,结果反倒让我们找到了冯清文,这就证明我们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郑孙氏摇摇头:“唐大人,枉你还是得到圣上亲口赞过的!你也说了,这一切完全都是你的推测。不错,我确实听说过冯清姿,因为她弟弟冯清文在我伯父手下当差,这也不出奇,但她一介青楼女子,我却是世家之女,如何会与她有所联系?至于你说的,我在挟制冯清姿的弟弟,就更为荒谬了,我猜你们从冯清文口中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因为他根本什么都不知情。”
唐泛:“推测归推测,但所有线索最后全部与你有关,你又要如何解释?”
“北镇抚司带走郑诚的尸体之后,东厂随即去抢人,结果好巧不巧,安置郑诚尸体的地方就在当夜起火,值守的人也正是你伯父从前的手下。还有,冯清姿忽然之间能够拿出五千两来给自己赎身,这钱的来源,难道不惹人好奇么?”
“据我所知,这几年,你陪嫁到武安侯府的银两,郑大公子除了青楼之外,还经常上赌坊,武安侯府虽是世家,可武安侯并不止郑诚一个儿子,自然禁不起他这样挥霍,那么郑诚去赌坊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不是从你这里要的,就只能去他的母亲武安侯夫人那里要了。因此,你一时之间凑不出五千两,又不愿意因为此事去向娘家借,所以就将自己的首饰拿出去典当,一共当得现银四千五百七十八两,请问那些钱票现在在哪里?”
郑孙氏沉默不语。
唐泛:“你将银票给了冯清姿,冯清姿拿去给老鸨要求给自己赎身,连同你让人拿到当铺里去典当的那些金银首饰,如今都被我们找了出来,你可要看上一看?”
武安侯原是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指着郑孙氏,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事已至此,郑孙氏再不承认又有何用,她脸色苍白,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着所有人:“就算没有我,郑诚也会死,想要他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武安侯以前所未见的灵敏跳了起来,狠狠地甩了郑孙氏一巴掌。
郑孙氏纤纤弱质,如何承受得起,当即就蹬蹬瞪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撞上旁边的柱子。
武安侯怒发冲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蛇蝎毒妇!枉我当初还觉得委屈了你!”
郑孙氏冷笑:“公公此言差矣,就算我恶毒,那也是因为这个家里面没有一个好人!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何尝不想侍奉丈夫,孝敬公婆,好好过日子?可我嫁的是个什么人?一个镇日无所事事,只会上青楼玩女人的败家子!不止玩女人,他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带!我也是世家女,你们要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满京城的人都说我贤惠,可暗地里呢,他们都在嘲笑我无能!”
武安侯痛心疾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去告诉你婆婆,我们都能帮你主持公道,何至于就走到了这一步!”
郑孙氏冷冷道:“婆婆?婆婆只会想方设法从我这里拿钱,刚才唐大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那些嫁妆钱,全都被她借故拿得干干净净,我是想要维护这个家的太平,我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谁来维护我!谁来还我太平!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我忍了一年又一年,结果谁又把我的忍耐当回事了?难道我要在这个火坑里忍一辈子么?!”
她也不急着爬起来了,仰头看着武安侯,眼里好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堂堂武安侯,把父祖的职务都弄丢了不说,还纵容宠妾横行,又对发妻的行径视而不见,教子无方,一个两个,不是被你教成二世祖,就是变成目中无人,只会弑兄的蠢货,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你!”武安侯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倒退两步,坐倒在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盆友提出疑问,古代一妻几妾不是很正常么,郑孙氏为了郑诚花心就要杀他不合常理。
正好上次说要聊时代八卦,今天就顺便聊聊这方面的吧。
亲爱的,这不是宅斗文,没错,古代男尊女卑,但是女人的地位也绝对没有想象的地位那么低。
首先,小户人家是没有余钱纳妾的,一般他们只会有一个老婆。
其次,在上层阶级,许多明朝官员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比如于谦,比如严嵩,比如高拱。
然后,郑孙氏跟郑诚地位相当,门当户对,她也是世家女出身,嫁过去之后丈夫花天酒地,没有儿子,婆婆还诸多挑剔,她凭什么就不能爆发?
最后,她已经下手杀人了,那么她的心理就不能按照正常观点来揣摩。
所以,请不要用看宅斗文的眼光来看破案文。
很多人说到明代女子地位低,肯定要说到诸如这个时期节妇特别多,然后风气不如唐宋开放云云。
不错,如果从这方面看,明代风气确实是保守的,而且在民间,因为女人本身生产力不如男人,所以很多情况下都身不由己,比如说女人丧夫之后,夫家长辈为了贪钱,会逼她改嫁,这样既可以拿回原来她夫家的财产,又可以多拿一份聘礼。
但大家不要忘了,政府为什么要褒奖节妇啊?为什么说守节20年以上的人家就可以减免税收立牌坊啊?
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家少吗?
即使明朝的节妇数目比起前朝来说居多,但在社会总数里占的还是相对少的。
如果每个女人都守节,为什么政府还要呼吁呢?
就跟当年秦始皇东巡的时候刻了块石碑,上面写着男女礼顺一样,正是因为当年没有人去遵守,所以嬴政老兄才要特意刻石强调呀。
像现在,如果人人都见义勇为,那政府何必还要特意设立见义勇为奖呢?
所以,这个例子不能说明明朝女子地位低下,只能说明风气比唐宋保守。
而且越往上层,情况就越有所变化。
上面说到于谦严嵩高拱等等,其实不止他们,许多文官士大夫,一辈子都只有一个老婆。
而且因为到了他们这个阶层,女方在家里的话语权其实不会比他们小多少。
明朝就有不少悍妇的例子,惧内之风其实是很盛行,而且不以为怪的。
例子不举了,免得废话太多。
当然,从古至今都是男权社会。
忍气吞声,看着自己丈夫纳妾的女人有吗?
肯定有啊!不光是明代,现代不也有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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