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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藏娇(重生)全文(5)

    江晨曦凑近窗棂,专注地瞧着俩人捣鼓,大抵运气不佳,二人捣鼓半刻,眉头紧皱,显然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江晨曦面露愁容,荒郊野外遇大雨,马车还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糟糕透顶。
    值得庆幸的是御苑周边甚少有宵小出没,这里又是官道,安全暂时无虞。
    然而四人傻乎乎杵在原地等雨停也不是个办法,此地距离御苑有段距离,折返回去不切实际,倒是离南城门不算太远,骑马约小一盏茶功夫。
    最后,江晨曦令江平解了缰绳,由江平骑马载着兰英先行回城去租赁新的马车,她和映雪留在原地等候。
    映雪觉得此举不妥,小姐,还是我和兰英留在这里,让江平送你先回去
    兰英和江平也颇为赞同映雪的话,主子!映雪姐姐说得对
    就按我说的办。江晨曦截住俩人的话茬,她自有用意。
    映雪三人见劝说无用,只能听令行事。
    江平和兰英走后,雨势逐渐增大,几息间,江晨曦的裙摆后背已然湿透。
    映雪心疼地抱紧主子,生怕主子被雨淋湿又着凉。
    四周荒凉,暂无躲雨之地,主仆二人共撑一把伞,风一吹,倒是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晨曦连打几个喷嚏之后,一辆乌木色,四匹烈马并驾齐驱的宽大马车缓缓驶来。
    听到动静,映雪扭头望去,下一刻,她一脸惊喜,主子!有马车
    姜德一眼尖,一下子捕捉到向他挥手的映雪,定睛一瞧,嘿,巧了不是?
    姜德一勒令驾马的侍卫减速,他钻进马车内禀告,启禀皇上,太子妃的座驾陷在坭坑里,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老奴没瞧见她的马夫,眼下只有太子妃和她的侍女
    车内宽敞,仿若缩小版的行宫,萧询这会儿正歪靠在矮塌上,手握卷宗,随意翻看。
    他抬眸,朝窗外掠去,姜德一有眼力见,即刻推开一扇车窗,随后躬身避让。
    瓢泼大雨下,艳红色的胡服早已褪去马场上的风姿,成了霜打的茄子,年轻女郎被她的侍女搂在怀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唇色发白,模样难堪。
    倒是巧了。
    萧询沉思几息,而后开口示意,唤她们进来。
    喏。
    姜德一亲自撑伞下车,把江晨曦迎上来,几番对话之后,他点了马车后面跟随的一骑护卫,留在此地等候通知江晨曦的马夫。
    太子妃娘娘且放宽心,老奴定会派人把您的马车修好,回头给您送到府邸。
    江晨曦谢过姜德一,而后矮身跟在他身后进入车内,她低眉顺眼,不敢随意乱瞥。
    映雪自觉留在外面,独自缩在角落里,不影响驾车的侍卫。
    天子座驾宽敞,内里陈设无一不精致淡雅,花纹繁复的地毯隔绝了脚步声,矮几上的烛火亮如白昼,堆叠整齐的书卷摆在矮几一侧,一壶茶,一只杯,一本摊开来的棋谱,昭示着车主心情尚可。
    臣媳参见皇上江晨曦眼角余光只扫到一双黑靴,视线不敢再往上,她战战兢兢磕头行礼。
    免礼。萧询轻飘飘扫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女郎,近距离打量之下,她衣服已然全部湿透。
    怎地就你们主仆二人等在马车旁?
    萧询随口一问,江晨曦简短回话,和萧询同处一室,她手足无措地端坐在入口处,腰背挺直,守着宫廷礼仪,车身晃动,她努力稳住身体。
    萧询不爱用香,车厢里只有清香扑鼻的茶香。
    随后便是一阵静默。
    江晨曦稍稍抬眼,表情错愕,眼下光景,帝王又不是帝王,只见他倚靠在软枕上,左腿支着,右腿伸直,手里捧着一本残卷古籍。
    马车晃荡,江晨曦瞧不见古籍上的字。
    她心里羡慕,好不悠闲。
    怕打扰萧询看书,江晨曦秉持安静,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惹怒帝王。
    姜德一悄悄瞥了一眼,暗香盈袖,若不是身份非比寻常,端是和美,他内心哂笑,暗忖自己多虑。
    近一年,皇上都不爱入后宫,更别提美人在侧。
    须臾,许是察觉到江晨曦的拘谨,萧询颇为仁厚地说道:不必太过害怕,朕又不是老虎。
    江晨曦窘迫,话不假,但公爹与儿媳同处一室,确实别扭。即便还有第三人在,眼下场景多少有些于礼不合。
    江晨曦胡服湿透大半,黏在身上极其不舒服,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
    臣媳失礼,恳请皇上恕罪江晨曦连声道歉,尴尬地转过身去。
    萧询瞥向姜德一,眉峰微蹙,是挺失礼的。
    江晨曦:
    姜德一二话不说跪下,顷刻领会帝王的眼神,伸手扇了自己脸颊一下,瞧老奴蠢笨,还请太子妃娘娘见谅,这马车里并未准备女子衣物,倒是有一件圣上去年打猎时留下的鹅毛大氅。
    说完也不等江晨曦回话,兀自膝行走至右侧,打开抽屉,取出叠好的大氅。
    还请太子妃娘娘换上,千万别着了凉,否则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定然要怪罪老奴伺候不当。姜德一把大氅递到江晨曦面前,之后退出内室。
    少了一个人,室内气氛有些怪诞。
    江晨曦依然不敢直视圣颜,只敢把目光落在绣在大氅上的金龙上,言不由衷道:车内暖和,臣媳不冷
    她胡服里虽有内衫,但在圣上面前更衣,着实不妥。
    换上。萧询不和她废话,手指敲了敲矮几,太后夸你泡茶手艺高超,朕给你机会,这茶泡的好,这大氅就赐给你了。
    江晨曦受宠若惊,萧询给了她台阶下,她若是再拿乔就不对了。
    她稍抬视线,眸光落在萧询的衣襟处,语气更加谨小慎微,臣媳谢过皇上。
    萧询见她像只兔子那样,一点又一点试探深浅,颇觉好笑,不过也难怪,除却后宫妃嫔,敢直面圣颜的世家女子凤毛菱角。
    他偏过身去,动作利落些。
    江晨曦见状,迅速解开腰间系带,脱掉胡服,罩上鹅毛大氅。
    她顺势擦干净手,摸了摸大氅,还别说,确实暖和了不少。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萧询不由自主记起温泉山庄浴池苑里那一幕幕,眼神几变,待听到斟茶的声音,他才缓缓转身
    嚯,好大一株白菇。
    女郎跪坐在矮几旁,整个人都裹在鹅毛大氅里,她还把长发绾了髻,用腰间的系带绑成圆鼓鼓的包,形象委实不好看。
    江晨曦不知萧询心中所想,她直起身子,递茶,皇上,请用茶。
    萧询伸手接过,饮了一小口,上品的芽茶搭配温泉水,喝起来与适才味道确实不同。
    明明矮几上别无其他配料,奇了怪了。
    他放下杯子,问她,你在其中添了何物?
    江晨曦抬眸,对上萧询不解的眼神,近距离之下,她察觉到圣上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年岁瞧着似乎并不大。
    没道理,圣上他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合该苍老憔悴才对!
    江晨曦忙收敛起乱飞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回禀皇上,臣媳没添任何东西,只不过偷懒没洗茶而已。
    世人饮茶大都爱洗茶,茶叶洗过几遍,茶水味道就变了。
    江晨曦偏爱不洗,待浮在水面的物质沉淀杯底,第一遍茶水味道着实比第三遍好。
    江晨宴是你大哥?
    这话问得稀奇,她先前在御苑已经回答过他,转念一想,萧询或许在问,她与大哥是否同父同母。
    不好再次直视天子的脸,江晨曦继续替萧询斟茶,回禀皇上,我和大哥乃是一母同胞嫡亲手足。
    萧询颔首,夸了一句,你们兄妹感情甚好。
    这可是圣上主动打开这话茬的。
    江晨曦一边斟茶,一边叙说她与江晨宴儿时相处的点滴。
    从此地到皇宫,马车要大半个时辰。
    外面下着大雨,萧询也没打断她的话茬,兀自端坐一侧,偶尔嗯一声,表示有在听。
    臣媳大哥幼时好南诏话,后来如愿考上清吏司,娘亲在世时经常念叨大哥憨厚老实,不适合官场,怕被人穿小鞋,父亲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叮嘱母亲不要管太多
    萧询听到这席话,微扯嘴角。
    明面听着在挤兑江晨宴,实则在替她大哥说好话。
    第9章 反将一军
    后宫女人常用的话术。
    本以为她会与后宫女人稍许不同,没有沾染到市侩,殊不知心里的盘算与那些人别无差异。
    不过,也或许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光凭几面之缘,萧询断然不信自己所见所闻的即是真相,就好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他们每个人脸上皆戴着面具。
    思及此,萧询脸色一沉,故意激她,江氏,你在朕面前如此贬低你大哥,你就不怕朕革了你大哥的职?治他一个不堪为官的罪!
    一般人听见萧询的叱喝,早已速速跪地求饶。
    奈何眼下的江晨曦自不是一般人,萧询主动抛来的钩子,她不好好咬住利用一番,对不起今日这番机缘。
    况且,萧询没有动怒,她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他吓唬她玩呢。
    她装起胆子再次看向萧询,他也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脸色阴沉,再不复先前和煦可亲。
    不苟言笑的模样着实容易吓唬人。
    扛着他迫人的视线,她不卑不亢道:回禀皇上,大周三岁小儿都知晓当今圣上英明威武,怎会凭借臣妾一席话就革职查办官员?
    倘若大哥不辨是非,办砸了差事,自会有人革了他的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法胜任官职的人革了也罢,乃是百姓之福。
    这一次,她断然不会再让她大哥有机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污名,先在萧询面前过一下明路,待有机会再托人把她大哥调任,至于能否达成,尽人事听天命。
    女子明眸善睐,眼含诚挚,说话时眼尾不由自主微微上翘,清丽可人的长相。
    萧询无声打量她,朝堂上文武百官尚且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拍马屁,她倒好,借着闲话家常的功夫趁机替她大哥求个恩情,顺带附赠他一顶高帽。
    倒是小瞧了这丫头,舌灿莲花、能说会道。
    既然有如此才情,怎会嫁给承翊后把她自个弄得寂寂无名?
    有趣。
    眼前的男子毕竟是一国帝王,即便重生一次,江晨曦也忍不住心底打颤,生怕适才太过张狂,在虎口上拔牙。
    萧询跳过此话题,捧起茶杯,品了几口,夸赞她,江氏,你今日奉茶手艺着实不错,朕甚是欢喜,来人
    皇上姜德一寸步不离在外间候着,听到萧询唤他,飞速躬身而来,老奴在。
    姜德一眼尖,案几上搁着两杯用过的茶水,皇上爱屋及乌,对待太子妃可比对后宫一众妃嫔还要上心。
    江晨曦垂首,暗忖萧询会如何吩咐。
    下一刹那,但听萧询开口,太子妃温婉贤惠,朕特赐贡茶十斤,此外,太子妃若有闲暇,不妨抽空到宫里走几趟,也让朕的那群爱妃好好学一学你泡茶的手艺。
    姜德一瞪圆了小眼,乖乖,倒是小觑了这位太子妃,一席话功夫就受了皇上赏赐,那贡茶拢共不过五十斤,乃南方进贡的珍品,后宫诸位嫔妃分到的加起来都不足二斤。
    再者,宫里有专职茶艺师,皇上却令太子妃娘娘去授课,授课对象还是后宫一众妃嫔,这岂不是
    姜德一难以想象那画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晨曦:
    她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是不是被萧询反将了一军?
    一盏茶后,天子座驾把江晨曦送至太子府邸,江晨曦跪谢过萧询,之后携带映雪下了马车。
    门房眼尖,见到圣上座驾当即跪地,正要磕头行礼时,姜德一甩了甩拂尘,示意众人噤声。
    待主仆三人踏入府邸,马车重新驱动调头离开后,跪了一地的门房才敢抬头,而后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妃娘娘怎的被圣上座驾送回了府?
    回宫途中,姜德一挪步至内间,萧询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口中喃喃自语, 自损者有余,自益者弥昏。
    姜德一:
    皇上,恕老奴蠢笨,还请皇上教诲。
    罢了,与你说不通萧询睁眼,重新拿起棋谱翻阅,叹了一声,承翊娶了一位好妻子。
    姜德一眨眼,这应该是句夸赞的话。
    他陪着笑脸说道:太子妃娘娘待字闺中时便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据说江大人家的门槛都差点被媒婆们踏烂。
    萧询嗯了一声,不足为奇。
    晚间萧承翊回府后,管家张福主动告知此事,言语间颇为讶异,心里打突,暗道江晨曦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仅太后给她撑腰,现如今更是入了皇上的眼。
    娘娘被圣上的座驾送了回来,当时车上只有她和映雪,稍晚,姜公公还派人把马车送了回来
    萧承翊皱眉,不齿江晨曦与父皇过多接触,厌恶江晨曦不安分守己,妄图打长辈牌。
    黄三全试探地问,殿下,今日晚膳是否摆在清茗苑?
    萧承翊挥手,去找她质问就正中她下怀!不去,令人把晚膳送至前院。
    黄三全应声,喏,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萧承翊进宫,遇到曾少云才知晓昨日的来龙去脉。
    曾少云只提及江晨曦会骑马一事,并不知晓萧询送江晨曦回府一事,萧承翊没把江晨曦当回事,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眼下没旁人在,曾少云拍了拍萧承翊的肩,翊哥儿,听舅舅一句劝,做人凭良心,娶妻娶贤,方得家宅安宁,江氏为人才思敏捷,堪为未来一国之母。
    萧承翊眼皮子跳了跳,曾少云虽是他嫡亲舅父,但毕竟担任大理寺卿,日常处理邢狱案件,还不时与三司会审一些错案冤案。
    他表情僵硬,没吭声。
    曾少云点到即止,话题一转,说起三月三春游踏青一事,嬛儿惦记太子妃在去岁年宴上讲的故事,此次踏青,你说什么也得把晨曦叫上,也让女眷们热闹一下。
    曾嬛是曾少云的嫡长女,七岁稚童,养得玉雪可爱。
    提及曾嬛,萧承翊脸色将将恢复,舅父放心,那日我会携太子妃一起前往。
    后宫,宝宁宫。
    张贵妃歪靠在塌上,左手撑着额头,皇上近日在做什么?
    跪坐在地的小宫女如实回话,回禀贵妃娘娘,皇上每日在福宁殿处理政务、接见朝臣。
    仅此而已?
    奴婢项上人头担保。
    张贵妃愣神,她心里有苦说不出,皇上大半年不进后宫,也不知是否厌倦了她们这群老人。
    三年了,后宫还是她们这群老姐妹,竟没一个能打的。
    皇上子嗣不丰,按理说太后要管,奈何太后老人家躲清闲,常常大半年不待在宫里,她们一众妃嫔等闲没有宣召不得私自出宫。
    贴身伺候的丫鬟玉春打发走小宫女,上前帮忙按摩主子小腿,娘娘,是否托人送信,令人从宫外寻娘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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