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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小说(3)

    癌症不仅对患者是一种折磨,对家属同样是是一种隐形的病痛和折磨。
    这次采访许听更加了解到李成刚的情况,满是磨难和艰辛。
    抗癌路上,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走。
    窗外阳光明媚,李成刚坐在塑胶板凳上看着病床上睡着的朵朵,眼神慈爱,缓缓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算算时间,朵朵今年九岁了,但这期间却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
    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是止不住的哽咽。
    朵朵今年也才不过九岁,从出生就确诊患有先天性白血病。
    李成刚和妻子两人还没有从初为人父和初为人母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猝不及防地陷入到这个晴天霹雳的噩耗中。
    李成刚的家庭经济情况不是很好,但他和妻子还是变卖所有家产给朵朵治疗。
    这几年,两人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家和医院来回奔波。
    随之而来的是昂贵的医疗费用,全家都倾尽所有为孩子治疗。五年间两人身上的衣服穿的起球发白,都没有买过一件衣服。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在朵朵五岁的时候,终于被确诊治愈出院。
    这代表朵朵和所有小朋友一样,不用在躺着病床上,面对洁白到刺眼的墙壁,可以玩耍,可以上学,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
    朵朵明明已经好了。
    得知可以出院,李成刚和妻子兴致勃勃地计划要送朵朵去上家附近的幼儿园。
    他去看过那所幼儿园,里有秋千、滑滑梯,还有很多和朵朵一样的小朋友,朵朵一定会很高兴的。
    自从朵朵的病好了,一家人进入到正轨生活。
    朵朵如愿地进入到那所幼儿园,李成刚也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日子就这样幸福平静地度过着。
    仿佛那前五年无比难捱的日子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是好景不长,只持续了两年的时间。
    李成刚在工作的时候就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朵朵突然晕了过去,鼻子不停地流血。
    医生告诉我,朵朵的病复发了。李成刚听到这个消息不异于晴天霹雳。
    说到这,李成刚伸手捂住泪流满面的脸,肩膀颤抖着,泣不成声:不是说,明明都好了吗?
    李成刚一家人再次回到了两年前的日子,这次病症复发来势汹汹。
    他的妻子已经不能再忍受之前的日子,哭着跟他说:我们放弃吧。
    这对他们和对朵朵来说或许都是一种解脱,而且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支撑下去。
    他看着妻子那憔悴不堪的面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在看到朵朵一脸懂事的跟他说:爸爸,我不疼。
    他就怎么也忍不下心来。
    他想要他的朵朵继续活下去。
    无论是倾家荡产,还是放弃所有,他也要给他的女儿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最后,妻子也因为他的坚持选择离开。
    不是她不爱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朵朵又回到医院接受治疗,因为化疗的缘故,朵朵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被全部剃光。
    朵朵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觉得这样很丑,总是戴着帽子不让人看见她的光头。
    李成刚为了让朵朵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也剃光了头,安慰她:这样爸爸和朵朵就是一样的了。
    然而伴随着化疗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和呕吐,严重的时候甚至根本连饭都吃不下。
    我问她疼不疼?不知道想到什么,李成刚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她却反过来安慰我说不疼,她会好好听话吃药,这样明年春天就可以去放风筝了。
    住院治疗的时候,她遇到了几个小朋友,约好了等病好了就一起去放风筝。
    李成刚答应给她买一个最漂亮的风筝。
    那时朵朵还不知道,没看见妈妈,总是会问:妈妈去哪了?朵朵好想她,我每天都乖乖地吃药打针。
    李成刚没办法告诉他,只能哄她: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朵朵乖乖听医生叔叔的话,妈妈就会回来。
    朵朵睁着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只是很久以后她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但化疗了两个月还是不见好转,朵朵却越来越虚弱了。
    他李成刚一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活下去。
    拍摄到了下午三人才离开了医院。
    走出病房舒谣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么乖的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得这么一个病啊。
    旁边的陈路想到那瘦小的身影也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
    许听没有说话,走的时候她看到另一个病房里的人。那人躺在靠着门口的那张病床上,小腿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曲张的静脉。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不远处的窗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在医院这几天许听在很多人脸上看着同样的表情,那是一种空白的绝望。
    生老病死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但我们仍可以选择如何和终将到来的分别共处。
    这也是许听选择做这个专题拍摄的主要原因之一。
    今天拍摄只是开始,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拍,后面几天还要来医院拍摄素材。
    许听跟舒谣和陈路说了,两人都表示没意见。
    一期节目要经历选题策划、拍摄剪辑到审核,需要不少时间,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流程。
    三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医院往电视台赶去。
    坐在车上,三人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心情都比较低落。
    舒谣为了打破这低沉的气氛就主动问道:明天我们拍些什么?
    许听揉了揉太阳穴,回答道:采访主治医生。
    说到这,许听就想到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她到今天才知道,沈言朝原来是个医生。
    高中毕业后她就刻意忽略沈言朝的一切信息,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交集,在她的刻意忽视下,两人就如同错开的平行线。
    她知道沈言朝考上了京市大学。
    知道他成为了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成为了一名医生。
    翌日。
    许听站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在门上敲了敲。
    片刻后,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请进。
    听见这声音,许听咬了咬下唇,松开握紧成拳的手,才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你好沈医生,很冒昧打扰你。许听进门就看见伏案在桌的沈言朝。
    只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有事?
    许听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紧张来,再一次介绍起自己:我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
    许听。沈言朝打断她的话,我记得你的名字。
    心里那股紧张更甚,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正当她怔忪着,抬眼视线就猝然和他对上。
    但很快许听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针对朵朵的病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
    他眼眸低垂,目光停留在她抓着衣角的手,因为紧张的缘故,手指蜷缩在一起,衣角被抓得有些变形。
    几秒后,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许听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紧张了,抓着衣角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了。
    方便。
    话音刚落,许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恢复正常。
    朵朵是先天性白血病,病症已经到了后期。这次要做的手术是骨髓移植,但她到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进行这个手术。
    沈言朝的神情看着很是冷静,但拿着中性笔的手指,骨节泛白,之前的化疗造成了严重的肺肾心功能的损害,再加上儿童自身的抵抗力低下,加快了病症的进一步复发。
    回到病房,朵朵正躺在病床上输血,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朵朵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
    李成刚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表情隐忍,但还是能看见发红的眼眶。
    朵朵在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起来。
    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正在慢慢地流逝
    李成刚在靠在窗边,低声跟女儿说着话:朵朵才不丑,朵朵是爸爸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看,爸爸也没有头发,爸爸和朵朵一样。
    许听不忍再看,退出了房间。
    第4章 你听
    第二天早上四五点,许听就接到了李成刚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焦急而又绝望的声音,连同着匆忙的脚步声:小许,朵朵的病情恶化了,你来看看她吧。
    李叔,我马上过来。许听挂断电话,就拨通了舒谣和陈路的电话,三人约好医院见。
    许听就随便从衣架上扯过一件外套套上,拿好东西就往医院赶。
    许听很快就赶到了急诊科,急诊室外的玻璃大门紧闭,没人来开。
    她站在门口,手按在门上,用了很大的劲才将厚重的大门推开。
    门推开的那一刻,许听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急诊科的过道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鼻尖是明显的消毒水味。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难以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许听才看见李成刚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埋着头看不清神色。
    像是感知到许听的到来,才慢慢抬起头来,在惨白的灯光下,许听能看见他那闪烁着隐隐泪光的双眼。
    小许,你来了。李成刚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嗯,朵朵怎么样了?许听看着那亮着手术中的字样,眼神飘忽,像是被刺痛到。
    沈医生说朵朵这是之前术后的不良发应发作了,这次发作很严重,不知道,说到这李成刚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只手按住胸口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半晌才缓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对许听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啊,我这老毛病。
    李成刚没说完的是,不知道朵朵能不能撑过今晚。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术室门开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走了出来。路过他们的时候,许听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老人。
    老人躺在病床上,没有昏迷,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许听没有动,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老人被推出急诊室。
    霎时间,许听明确地感受到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就隔着一扇沉重的手术门。
    她再次在其他人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一种对生与死的木然和绝望。
    没过多久,舒谣和陈路也扛着设备匆匆赶来,跟许听和李成刚打了声招呼就在一旁架好设备。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拍摄是非常没有人情味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不得不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才熄灭,李成刚立马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片刻后,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沈言朝。
    同时他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许听,只是瞥了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表情严肃:朵朵的情况不是很好,得马上转入重症病房。
    李成刚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道黑,身体控制不知地往下倒,还是沈言朝一把扶住了他。
    他稳了稳心神,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现在可以看看她吗?
    说话间,朵朵被推了出来,小小的一个躺在手术床上,眼睛紧闭。
    李成刚看见立马冲了过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镜头随着手术床和医生护士的脚步不停地晃动着,镜头画面逐渐模糊。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朵朵就立马被推进了重症病房。
    之后就只有李成刚被允许进入重症病房,镜头就只能拍到这。
    镜头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进入重症病房,下一秒画面戛然而止。
    这个专题不仅采访朵朵,还采访很多像朵朵一样的病人。
    不知怎么的,许听想到了一个人。
    带着舒谣和陈路转身去了另外一间病房,一位大姐半躺在床上,看着进门的许听,就坐起身很是惊喜:小许,你怎么来了?
    许听笑了笑:来看看您。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看的。
    大姐名叫赵娟,是许听这期节目的第一个对象,乳腺癌中期。
    虽然患病,但是心态非常乐观,在听说要采访她,马上就答应了。
    许听到现在还记得她说的话:
    我想告诉像我一样患病的人,癌症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暴自弃的心态,我们只有战胜自己才能战胜癌症。
    赵娟的素材已经拍完,但许听还是时不时地会来看看她。
    许听问她: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什么?
    赵娟看向窗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如果可以,我想去接我女儿放学。
    陈路的镜头,随着她的视线缓慢摇向窗外
    早晨旭日初升,太阳的金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冰冷惨白的病房里。
    许听以为昨天急诊室的见面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已,没想到再去医院拍摄的时候又见到沈言朝。
    他站在病房门口,有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他,看着像是实习医生。
    许听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谁知沈言朝叫住了她。
    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见他跟几个实习医生说了些什么,围在他身旁的人都散开,他才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随后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不记得我了?
    许听原本是低着头的,但听到沈言朝这话就立马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没有。
    几秒后,又像是解释一般说道,我看你在忙,就没上前打扰。
    沈言朝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面前的女孩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局促。
    扎着马尾的发圈似乎有些松,落下一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上,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受了欺负一般。
    走吧,去我办公室。片刻后,沈言朝才再次开口。
    许听微愣,看着沈言朝的挺拔的背影才想起那天他突然有个急诊手术,采访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
    许听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办公室,她坐在他的对面,朵朵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理想。说这话时,沈言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沉沉。
    患有癌症的人都在想什么?许听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突兀地问道。
    有一个癌症患者,从得知自己患有癌症,到死去,这个过程不到三十天。沈言朝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三十天?许听不可置信地重复着。
    对,三十天。
    三十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非常漫长的。因为这是一种煎熬。他晚上不睡觉,总睁着眼睛 ,怕在睡梦中死去。沈言朝说这话时语气很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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