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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断章小说(47)

    但他职业特殊,一年里没什么机会回家,如果不能给宠物足够的陪伴,倒不如将想法掐死在萌芽中。
    伯恩山品种特殊,更是需要陪伴的犬种。
    顾堂问:想养吗?
    这是间接传递给盛闻景,他不会留下伯恩山的意思。
    盛闻景摇头,道:我会找到适合它的主人。
    谁?丢给吕纯?
    看来你和我的秘书很熟。盛闻景冷道。
    顾堂:也不能什么都丢给助理做。
    盛闻景乐了,让钟秘书送咖啡豆的是你,让人家城里城外折返购买晚餐的也是你,道:吕纯花的是他自己的劳动报酬,钱是从我账上出的,至少比普通行政的薪水多三倍。
    怎么,管理钟秘书还不够,当总裁当到我工作室里了?
    顾堂办公室隔壁,是近百平的总裁秘书办公室,盛闻景没见过,但听导演组说起过。
    顾总会议行程繁忙,节目组只能带着项目去他公司谈。薛映开感叹,大公司派头果然不一样。
    节目组几十个导演,休息时间只能挤在一个更衣室里,更衣室没窗,冬天开暖气后,每次都捂得臭烘烘的。
    小伯恩山睡得不踏实,在盛闻景怀中拱了拱,盛闻景揉着伯恩山的耳朵,腾出手拍拍裤腿的灰尘。
    他今天穿黑色衬衫,蹭了一身毛。
    盛闻景本想将狗交给顾堂,稍微整理衣襟,抬眼看到顾堂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紧握的手杖后,他不动声色地踩住脚边的石子,正欲说什么,手机嗡动,来电备注盛年。
    年
    哥哥。
    盛年先是叫了声盛闻景,而后沉默。
    半晌,盛闻景隐约听到混合着电流,微弱的啜泣声。
    盛闻景蹙眉。
    盛年,说话。他叫盛年大名,正色道。
    我,哥哥,如果你忙的话,我明天再打给你。盛年抽噎道。
    盛闻景看了看顾堂,抿唇道:有话直说,之后不一定有时间听你哭。
    盛年虽与盛闻景共同经历父母离世,但那个时候盛年年纪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生死的沉重,即使对生命略有体会,那也绝对没有盛闻景记忆深刻。
    几乎是刻在灵魂的烙印。
    有周果宠爱的盛年,比盛闻景更快一步步入正轨。
    但在盛闻景的印象里,盛年很少哭,他是性格坚强,且感情没那么细腻的孩子。因此,避免了许多,来自于外界对精神的冲击的痛苦。
    盛闻景耐心等待盛年,等他自己收拾情绪。
    良久,盛年才说:哥哥,有人抢了我的创意。
    他的声音仍然在颤抖,盛闻景找到路边的公共长椅,示意顾堂落座,然后将伯恩山轻轻放在顾堂膝边。
    盛闻景单手环抱,道:什么意思?
    导师说,最近有新兴设计师创意大赛,支持班里每位同学报名。哥哥,你知道的,我以后想考他的研究生,所以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待在他手底下,帮他干活。
    组委会昨天公布决赛入围名单,再次发邮件来,需要参赛设计师再次确认信息。
    设计师创意大赛,意在为业界挖掘有潜力,有天赋的年轻设计师。
    报名资格是以院系为单位,盛年确认信息,也得去导师那填写。
    但当他前往办公室后,被导师告知,他手底下有位研究生,由于课题参与量不足,要想成功毕业,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在此次大赛中,获得较为靠前的排名。
    导师说,我还有机会,但学姐已经没有时间磨蹭了。
    盛闻景哑然,他想找话安慰,盛年已经再次崩溃地大哭。
    可那是我的作品!
    在给拨通盛闻景这通电话前,盛年已经分别给导员,院长发送了抗议邮件,并找到导师严肃拒绝。
    一番长谈后,他惨白着脸走进办公室,双眼通红地走出办公室。
    盛年说,哥哥我没有办法了,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话。
    导师说,如果我再胡搅蛮缠,就取消我保研本校的机会,还要找由头,要求学校劝退我。
    校园是情感最纯洁,最热烈的地方,但越阳光明媚,藏污纳垢的可能性便越大。
    盛闻景花了好长时间安慰盛年,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长长吐出口浊气,手机桌面钟表告诉他,自盛年打电话过来,直至沉睡,期间悄然度过三个半小时。
    也就是说,盛年两个小时都在流眼泪。
    盛闻景不是设计师,但同为创作者,他很明白被抄袭,被霸占精神成果,对于主创是无可逆转的伤害。
    前段时间学校放假,盛年也没回家,说是要好好整理比赛资料。
    视频电话中,他向周果炫耀自己的创意,周果一知半解,苦口婆心劝盛年好好吃饭。
    挂断电话,盛闻景没犹豫,径直搜索前往盛年城市的,最近的航班。
    不如我去,你还有节目录制。
    送盛闻景去机场的路上,顾堂提议道:我帮你去处理盛年的事。
    你认识盛年吗?盛闻景眺望远处高架的车水马龙,淡道。
    伯恩山在车内蹦上跳下,盛闻景拆开从宠物店买来的罐头,放进一次性狗盘中,又兑了点水。
    这句话点醒了顾堂。
    他以为了解盛闻景,实则除了他本人之外,他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
    再细致地追究,或许,盛闻景对他来说,也已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八岁的盛闻景,不愿意向顾堂倾诉自己的难处,很少在顾堂面前提及自己的烦恼。
    十年后的盛闻景,似乎更像密不透风的墙,墙作围城,甚至没有在某个角落凿开一扇门。
    顾总订机票,比盛闻景自己订票容易百倍。
    最近的航班,两小时后起飞。机舱满员,盛闻景坐在机场尝试等待,那些临时有事,取消机票的乘客。
    老常联系秘书处,不多时,他从门口折回来笑道:顾总,盛老师,航空公司安排了两张头等舱机票,我现在去取。
    不是已经满员了吗?盛闻景说。
    常道宪:恰巧航空公司内部人员去那边开会,我向他们说明原因后,他们很快从与会名单中,取消了两名工作人员的行程。
    打着顾氏的旗号,航空公司自然好说话。
    票有两张,说明顾堂也要跟着。
    按照往常,盛闻景早就出声拒绝,但事发突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必须尽快赶到盛年身边。
    他也做过学生,知道学校是教书的地方,但也是出产暴力的培养皿。
    常道宪带着伯恩山,回顾堂的公寓。
    盛闻景抵达盛年所在的城市时,正是整座城市最安静的时间。
    他和顾堂在盛年大学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待天亮后,再叫盛年出来。
    酒店星级不高,稍高级点的房间全部满员,只有标间还剩一间,现在是旅游旺季,能找到空房已十分不易。
    盛闻景从浴室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他用毛巾稍微擦了下后脑勺,对正在研究电视频道的顾堂说:今晚怎么睡?
    顾堂放下遥控器,道:两张床,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
    盛闻景随手了那张靠墙的床,说:就这个吧,浴室我不用了,换你去。
    半小时后。
    顾堂走出浴室时,盛闻景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手边的手机,仍在播放设置二倍速的电视剧。
    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机,顾堂站在盛闻景床头,微微俯身,伸手去帮盛闻景关掉视频。
    电视剧的名字叫《霸道小姐和她的无厘头王爷》
    女主冲男主喊:臭男人!别想趁我睡觉偷亲我。
    顾堂:
    搞艺术的人,不都看一些,普通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众纪录片吗?怎么盛闻景总喜欢这种,搞笑尴尬的小成本网剧。
    翌日。
    盛年下课冲出教室,飞快跑去校门口迎接盛闻景,他惊喜地飞扑进盛闻景怀中,高兴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还有他转而望向站在盛闻景身后的顾堂。
    他不重要。盛闻景开门见山,道:带我去你导员办公室。
    盛年疑惑地盯着顾堂的脸,想了会,直至盛闻景催促他快走,才道:我们之间见过,不对,我见过你。
    盛闻景脸色微变,屈起膝盖,踹了盛年一脚,骂道:小孩子见过什么见过,快走,想吃什么自己挑。
    盛家没什么人见过顾堂,唯一一次,是音乐厅出事后,盛年跟着周果去医院探望盛闻景,那个时候,顾堂天天陪着盛闻景,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他身旁。
    那是盛年第一次和顾堂见面,盛闻景以为,这也是最后一次。
    盛年胃口很好,不像是昨天哭得马上就要去跳楼的模样。
    甚至多吃了两个鸡腿。
    盛闻景觉得饭菜咸,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捧着水杯喝水。
    顾堂提议:不如带会去便利店买饭团,流水线的食物,踩雷几率小。
    盛闻景抬眼,淡道:我已经很多年都没去过便利店了,顾堂,劝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我生气。
    第72章
    顾堂?那我叫你顾叔叔好了。
    盛年!余音未消,盛闻景厉声呵斥,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盛年:可是你说过,见到陌生叔叔得问好。
    顾堂愣了下,指着自己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诧异又好笑:叫我叔叔?
    盛闻景拆开纸巾,嫌弃地捂住盛年的嘴,无奈道:好好吃饭,别吃得满脸都是,多大的人了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你弟弟叫我叔叔。顾堂说。
    盛闻景乐了,回头道:你本来就是叔叔的年纪,为什么不能叫叔叔。
    顾堂仍然难以置信道:他叫你哥哥,叫我叔叔?!
    可我和你哥
    啪!!!
    盛闻景同样用纸巾捂住顾堂的嘴,蹙眉冷道:闭嘴。
    他几乎能想象到,顾堂脱口而出的,会是什么激起千层浪的话。
    好在盛年并未在意,趁他继续低头啃鸡腿时,盛闻景摆弄了会手机,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拍拍顾堂的肩膀道:跟我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盛闻景抓抓头,看了眼顾堂,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小商店。
    老板,来盒烟。
    店内烟的种类并不多,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盛闻景很久都没抽过烟了,平时也总是吕纯帮他买那款,只供货给便利店,带着薄荷西瓜香味的烟。
    便利店就在小商店隔壁,盛闻景觉得晦气,没进。
    倚在路边饮料售卖机点烟时,他余光瞄到顾堂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又意识到,公众场所不允许吸烟。
    啧。
    盛闻景轻啐,用烟盒磕了下售卖机扫码标签,仰头环顾饮料架,选择青瓜味气泡水。
    自动售卖机有冰镇功能,盛闻景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才用手背碰碰嘴唇,道:我希望盛年这辈子,都生活在家人的庇护中,这一点,我们是一样的。
    你希望顾时洸能幸福,我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盛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并不知道我的手究竟是怎么伤的,也更不知道顾家,或者说是你。
    那个时候,他和顾堂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默契,不透露恋爱,装作单纯的主雇关系。
    他是雇主,盛闻景是他家雇来教授钢琴的老师。
    爱情点燃像火,没来由的互相吸引。
    盛闻景无数次扪心自问,顾堂身上究竟拥有什么特质,能够让他几次三番地接受他的冒犯。
    是吸引蜜蜂的花粉,还是像睡美人,终究会碰纺锤般,有迹可循命中注定。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雨天,那次雨天我们在花园里的事情。
    盛闻景将整盒烟丢进垃圾桶,浅笑道:如果我们不认识,那只能算是一夜情。
    别上头,顾堂。
    盛闻景将话说进死胡同,没给顾堂出路。
    顾堂眼神微暗,道:但你没拒绝我和你一起来这里。
    那不是我的本意,盛闻景张了张嘴,将最后的气泡水喝光,清清嗓子,道:那是我想让你看到,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必要,接受任何人的庇护。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你,顾堂,只有你还活在十年前的幻想中。
    我的意思是盛闻景停顿片刻,用脚后跟跺跺地面,说。
    其实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觉得需要补偿我,这很简单,只要你从我面前消失,让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只是偶尔才能想起你,那就已经很好了。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经历那么多噩梦,盛闻景只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多么满怀期待地等待,每个与顾堂见面的时刻。
    顾堂会提前几天,告诉盛闻景,说:小景,我接下来的五天里没有课程,可以回国来找你。
    在视频电话中,盛闻景表现得云淡风轻,装作忙碌的样子,铅笔在曲谱中乱画,条纹毫无章法,压抑着满腔兴奋,用平静的语气回他。
    哦,好吧,那你回来吧。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期待顾堂回国。
    只是现在盛闻景扬起唇角,他已经度过那个,将爱意挂在嘴边,充盈脑海,只要看到恋人,就会高兴地飞起来的年纪了。
    他习惯站在保护者的角度,保护家人,保护曾经还是恋人的乔莘。
    盛闻景说:我们以后还会因为工作而见面,但我不希望你总是用那种,让我浑身难受的目光,我不需要你可怜。
    盛闻景阐述事实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悠扬沉稳的低音号。
    从顾堂的视线可及的范围,只能看到盛闻景低着头,露出光洁细长后颈。
    盛闻景一直将自己收拾得很体面。
    他用最光鲜亮丽的身份包装自己,用才华折服所有人。顾堂几乎没见过他彻底崩溃的样子,即使标记顾时洸,他仍能用最理智的方式,果断暂停自己的行为。
    很难有人像盛闻景这么自律。
    顾堂说:好的,我答应你。
    这是他们之间,最体面的和睦相处。
    这次去学校,顾堂是奔着帮盛年解决问题来的。
    顾氏与各大高校实验室,均有研发方面的合作,顾堂出面,比盛闻景独自处理要快。
    周三全校统一放假,这个时候,老师们通常待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盛年在楼道和顾堂面对面站着,他双手插兜,时不时探头,想从没关严实的门缝中,听到盛闻景与导师的谈话。
    顾堂道:别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我是担心老师会被我哥气死。盛年摇头,一脸你不懂盛闻景的表情。
    盛闻景平时不管盛年学习,但盛年不敢不用功。
    小姨工作忙,家里没人帮盛年开家长会,通常是盛闻景从外地专程赶回来。
    盛闻景很注重盛年的教育,却又别扭地表现出,我是开明理解弟弟的哥哥,只要弟弟开心长大就好。
    我哥凶起来很吓人。盛年心有余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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