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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号温僖(清穿) (16)

    康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自称朕,私底下的时候,他们一贯是用你,我来称呼的,显得亲昵自然,不过现下看着康熙的模样,她十分自觉的换回了该有的称呼。
    康熙抬眸看她,眼神凌厉,属于帝王的威压倾泻而下,布尔和的事情,朕只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一路紧张过后,如今终于要面对他的责问,元栖原先几乎要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反而缓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只凭佟氏的一句话,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给自己定了罪?
    虽然从来没对康熙抱有过什么期待,但到这一刻,她仍是有些失落,也只是一瞬,元栖便收拾好了心情,抬眸直直对上他冷淡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妾那日连承乾宫偏殿的门都没进过。
    你让胤禛去看了布尔和。康熙毫不掩饰他的猜疑。
    元栖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她不可置信道:您觉得是妾让四阿哥进去害了八公主?
    康熙静静地看着她,胤禛自不会这么做,但他戴着你给他的帽子和玉坠进去了。
    所以就怀疑她在这些东西上下了毒?
    您可以传太医去查验,那帽子是德妃为四阿哥缝的,玉坠是前些时候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六宫没什么事能瞒得住您,你若是还不放心,大可以把整个永寿宫都搜一遍。说到这儿,元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顾不上去擦已经滑落下来的泪珠,几乎是带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妾入宫已经两年,您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康熙并不生气,只是用充满失望的眼神看她,是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到了这一步,康熙仍然没有拿出半点证据,所以他果然只是因为佟氏的一句话而疑心她?
    元栖把多余的心情压到心底,思量起康熙说的话来,他说了你们,难道当年元仪也在宫中做过什么事?
    这不可能。
    元栖没有半分犹豫,推翻了那个可能性,她可以笃定元仪不是这样的人。
    容不得她再多想下去,康熙眼神中已然带了几丝嫌恶,当年庶妃张氏冒犯皇后,产下一女没两年便病逝,孝昭怜她幼年失母,遂抱到坤宁宫抚养,朕当时还觉得她宽和大度,哪知没过几日,四格格便夭折了,朕当时信她。
    可为何今日布尔和的死状同当年的四格格一般无二,这难道不是你们姐妹两的手段吗?康熙霍然起身至元栖身旁,咬着牙质问她。
    元栖一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出声反驳他:只因为四格格和布尔和死状相似,皇上就疑心我和元仪,您自己不觉得荒唐吗?
    康熙冷笑一声:那你如何解释四格格和布尔和之事?
    您难倒不该先问太医元栖说到这,忽然卡了壳,荣妃似乎说过,小方脉的太医说布尔和是受凉起了瘾疹,可痘疹的太医又说不是,宫里这么多太医,难道没一个查出布尔和是因为什么夭折的吗?
    康熙语气冰冷,带了几许嘲意:就连太医都查不出究竟是何原因,你们钮祜禄氏可真是好手段!
    元栖攥紧拳头,一股气憋在心头,却是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去,太医院查不出来是他们无能,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元仪曾经遇到过的事情今日又让她给遇上了。
    要是中间没人算计,她宁可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不说话,在康熙眼里便是哑口无言了,心头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自从亲政以来,他又何曾被信任之人这般欺骗戏弄过。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朕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话,康熙拂袖而去。
    良久,贺儿和青玉一人一边扶着她落座,轻声道:娘娘,皇上命人在永寿宫门前看守,不许咱们宫中的人进出。
    话里满是忐忑,元栖却分不出心思来安慰她们。
    康熙此举等同于封宫,外头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出不去,她连布尔和的死因是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查清事实?
    康熙这是要逼着她认下这个罪名?
    不,他是已经认定了此事就是她所为,封宫只不过是不想听她百般抵赖,想让她自己承认罢了。
    至于承认之后是什么后果,她不知道。不过宫里死个把嫔妃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毕竟人在深宫,外人不知内情,顶多说一句是久病成疾。
    元栖不由有些颓然。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困境,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甚至于连已逝的元仪都被牵扯进来。
    康熙的脸色更是说变就变,昨天还说信任她能照顾好四阿哥,今天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残害稚子,心肠狠毒了。
    元栖也无心再去问四阿哥的去向,依着康熙的脾气,估计早把人带走了,她扬声唤贺儿进来,没抱什么希望的问:你知道四格格当年是怎么没的吗?
    贺儿努力回忆了片刻,才犹豫道:四格格到坤宁宫时还好好的,过了两日,忽然身上起了红斑和疹子,先皇后请来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太医没来得及开好药,四格格就没了。
    元栖揉了揉眉心,这个时候深恨自己以前不是学医的,太医没诊断出来是因为什么?
    贺儿摇摇头,她今日没跟着元栖去承乾宫,而是留在永寿宫整理各宫送来的册子,说来也怪,太医院的记录之中,八格格和四格格的夭折原因相差无几。
    而四格格当年在先皇后身边没了,如今八格格是在贵妃娘娘去过之后没了,想必皇上就是因此起了疑心,才下令封宫。
    去把青玦叫来。
    青玦是家里给她备好的医女,医术不算顶好,只是为了在她有孕时近前侍候的,虽然不能和太医想必,但好歹懂些医术。
    反复思索过后,元栖心底渐渐浮起一个猜测。
    元仪不可能在自己的坤宁宫内被人算计,若是真有人对四格格下毒,以这个时代的医术就算解不了,至少也能发现是中毒的症状。
    可四格格和八格格的症状仅仅是全身布满疹子和红斑。
    她有基本的生活常识,知道起疹子和红斑的原因会有很多,但这个时代医术落后,很多在后世耳熟能详的疾病在这个时候,统一称为怪病。
    什么样的病会让人浑身起疹子,红斑,并且在短时间内一命呜呼?
    元栖只能想到一种她经历过的,过敏。严重性的过敏确实可以短时间内致人死亡,而过敏的原因是免疫力系统反应过度。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样的说法。
    当她把这话问出口,青玦犹豫了片刻,有些摸不着头脑,免疫力是何物?
    元栖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若有人吃了桃子会浑身起疹子,红斑,或者发痒,你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青玦这回来了精神,立马便道:娘娘说的可是发物?
    见元栖不解,她又连忙道:古书中就有这样的记载,例如羊肉大热,有些病人食之必发热致危。
    这回元栖听懂了,就是中医所说的忌口。
    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她这辈子对桃子过敏是一样的原理。但古人的发物只是针对于食物,而生活中食物只不过是过敏源中的一种。
    四格格殁的时候两岁多了,也许是因为误食了什么才过敏,但承乾宫的八格格有奶娘喂养,不可能误食,那也许是对某些特殊的东西过敏。
    不管是对什么过敏,症状应该都差不了多少。
    永寿宫被封了宫,在外人眼里便是失了宠,元栖不指望能有新鲜的桃子,命人去要来了含有桃子的果脯,这些东西并不难得,内务府还不至于克扣这些。
    守在永寿宫门口的太监不知是不是得了康熙吩咐,总之是个好说话的,只要永寿宫没人出来,要什么也会往进送。
    半个时辰后,感觉到一股痒意从嘴角蔓延至全身,元栖便知道这是起效果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过敏到什么程度才会起疹子,只能吃一阵停一阵,勒令青玦不许做别的,只在一旁好好观察。
    贺儿从她脸上泛红那刻开始便知道不好,劝又劝不住,她心里只隐约知道娘娘这么做的目的,其余的一概不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请来太医,以防娘娘出什么不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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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慈宁宫。
    一抬妃位规制的辇驾自远处而来,上头端坐着的女子容长脸,生得长眉细眼,不甚出众,正是咸福宫主位博尔济吉特氏,和慈仁宫的太后同出一族。
    和太后一般,她并不得皇帝宠爱,在宫里就是个隐形人,但太后好歹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她却只能屈居庶妃之位,什么份例是妃位,也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所以永寿宫贵妃被禁足的消息一传出来,她便迫不及待往慈仁宫来打听消息。她生得不美,得不了宠,自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得不得宠她都不缺吃穿,但永寿宫贵妃手里握着的宫权可是个好东西,她眼馋得紧。
    太后常年诵经念佛,无意插手后宫之事,是以对她一向冷淡,但博尔济吉特氏知道,自己如今是大清后宫唯一一个出身科尔沁的蒙古嫔妃,莫说太后,就算是不理事已久的太皇太后,也一定会帮她一把。
    承乾宫中,来人奉了康熙的命令要带走八格格的尸身。
    皇贵妃神色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荣妃则侍立在侧轻声宽慰她。
    太监捧着一只小木棺进来时,荣妃神色一动,嘴唇颤了颤。她的赛音察浑没了时,用的也不过是几尺白布包裹,幼子夭折,按规矩是不能用棺木的。
    看着带走八格格的尸身后,荣妃心底很不是滋味,借口要回去照看三阿哥退下了。
    按着往常,她绝不会在刚没了孩子的皇贵妃跟前提起三阿哥,怕她听了不高兴,然而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及那许多,皇上厚待八格格不过是怜她夭折,而她的胤祉还好端端的呢。
    荣妃走后,皇贵妃被搀进了内室,她靠在软榻上良久,幽幽叹了一声,而后神色如常地吩咐贴身宫女:记得把四阿哥先前住的地方收拾好,那些乳母们也别急着往出放了。
    今日所发生的事虽和她计划好的有所不同,但结果终究是一样的。用一个终究要夭折的格格能换来皇上的怜悯,换来四阿哥,也算是八格格对她尽了孝道。
    乾清宫今日格外热闹。
    钟粹,承乾两宫相继来了人之后,七十岁高龄的苏麻喇姑代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亲自前来,康熙不得不召见。
    苏麻喇姑微微欠身行礼后,开门见山道:太皇太后和太后托我来问一句,皇帝打算如何处置钮祜禄贵妃?
    派苏麻喇姑亲自前来,本身已经代表了慈宁宫对此事的态度,皇玛嬷和皇额娘为何如此迫切,康熙不由皱眉提醒道:此事还未有定论,太医也说那是怪病,并非中毒。
    赛音察浑阿哥,四格格,还有如今的八格格都是一样的死状,什么样的怪病会有如此的巧合?苏麻喇姑语速平缓有力,尽显坚决。
    听到她提及早逝的赛音察浑,康熙忍不住道:就算死状相似,可赛音察浑夭折时,孝昭尚未入宫,此事和她们绝无关系。
    苏麻喇姑能察觉到他的回护之意,叹了一声,主动替太皇太后解释道:当年赛音察浑阿哥去实在的蹊跷,太皇太后到如今都放心不下,紧接着四格格,如今又是八格格,太皇太后担心您的安危,皇贵妃和荣妃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女,此事若不早些查清,恐六宫人心不安。
    知道不是逼着让他处置贵妃,康熙心底一松,而后顿首,沉声道:朕已经封了永寿宫,会尽早查清此事,给皇贵妃一个交代,还请皇玛嬷和皇额娘不要为此事操心。
    盯着苏麻喇姑离去的背影,康熙按下心底的不悦,眯了眯眼,吩咐梁九功:咸福宫博尔济吉特氏封宣妃,储秀宫赫舍里氏封平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梁九功一愣,而后试探性地问道:那妃位所用的金印?
    宫中正儿八经的嫔妃册封礼只有过两次,其余时候后妃晋升用的都是诏封,虽然场面小了些,但只要待遇提上来,妃位及以上赐了金印金宝,有没有册封礼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金印金宝也是需要时间赶制的,以往都是先命内务府赶制,再下旨诏封,以显庄重有序,今日康熙临时决定下旨,可那代表身份的金印却不是能临时赶制而成的。
    康熙扫他一眼,临近太皇太后寿辰,内务府想必忙得很,那金印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晚些赶制也不迟。
    话虽如此,没有金印的妃位终究是比有金印的低了一头。
    奴才明白。梁九功知道,皇上这是不痛快了,太皇太后明面上是想查案,实则是借着永寿宫贵妃被禁足这段时日给咸福宫揽权。
    赛音察浑阿哥当年不过在慈宁宫住了几个月,哪里就有了这么深的感情日日念着,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真正只想着查清事实的人,恐怕也只有荣妃了。
    太皇太后想给咸福宫谋个妃位,皇上借此干脆给咸福宫和储秀宫都封了妃位,都赐了协理六宫之权,但就是不给金印,这是在膈应慈宁宫。
    他在乾清宫侍候多年,看得再清楚不过,皇上对贵妃有疑心是真的,但也有几分喜欢。下令封了永寿宫,起码有一半是出于护着的心思。
    只是这事儿,终究难查。
    怪病之所以叫怪病,就是因为查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缘由。
    也是先皇后和贵妃实在倒霉,偏偏叫她们两个遇上了,偏偏是当年四格格的生母冒犯先皇后,而今皇贵妃和贵妃本就不和。
    对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格格动手,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但对有过争执的嫔妃孩子动手,倒也还勉强说得通。
    梁九功在殿外摇摇头,吩咐身边的两个徒弟分别去咸福宫和储秀宫传旨,正要转身进去,便见看守在永寿宫外的徒弟梁德才一路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永寿宫的贵妃娘娘,身上也起疹子了,我叫人去请太医了,想着得来告诉师父您一声儿。
    她身上脸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和红斑,是自己对镜子看一眼都能做噩梦的程度,为了永寿宫所有人的眼睛和自己的形象,元栖干脆用床边的帷幔将自己牢牢包裹住,紧接着就是浑身发痒,呼吸也开始有些困难。
    太医已经来了,但她执意让身边的宫人将一众太医都隔绝在外头,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敢放太医进去为她诊治。
    康熙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偌大的寝殿之内,外头宫人把匆匆赶来的太医拦住,而元栖孤零零把自己裹在帷幔里发抖,顿时青筋暴起,怒不可遏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何不叫太医进去为贵妃诊治!?
    贺儿随着众人一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忍着泪开口道:娘娘说了,要等皇上来了再让太医进去。
    康熙心头一紧,咬牙道:那还不快叫太医进去!?
    是。贺儿使了个眼色,拦在门口的宫人和太监才全数退下。
    康熙目光阴沉地贺儿一眼,顾不得问话,没叫她起身起,大步流星往内殿走去。
    帷帐是细纱织就,元栖还能看清楚外头的人,见梁九功一挥手,就要把先前拦人的宫女带下去,她连忙忍着不适对康熙说:都是我让她们拦着的,你要是想罚,就罚我,不许动我宫里的宫女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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