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3)
徐峰不急不慢,将刚烧好的热茶倒进茶缸里:你们几个,旷课是什么原因啊?
徐峰接手这班孩子刚两个多星期,只清楚这个班里是分部并过来的,都是一群不学无术,就差把纨绔两个字写脸上的少爷小姐。
七个人,就三个穿了校服,还穿得没个章法,像是把校服当成了时髦单品,鸡零狗碎地挂了一圈链子和各种朋克勋章。
于澄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老师,祁原他胳膊折了,我送他去医院。
这个理由还算成立。上学第一天,徐峰也不打算难为她,努努嘴指向后面的几个人:后面几人个呢,也是送他去医院?
王炀点头,首当其冲吹起彩虹屁:是的,班主任你太聪明了。
赵一钱举手:真的,你太了解我们了。
其余男生也打岔:祁原受伤,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大家都是十八班的好同学,伤在他身,痛在我心,兄弟情,情比金坚。
赵炎:兄弟情,海誓山盟。
祁原憋笑憋得难受,挥了挥打石膏的胳膊,露出小犬牙:没办法啊老师,缺课我们知错了,他们也是爱我爱的深沉。
你们校庆组织个小品吧。徐峰对着几个活宝无可奈何,两指点了点办公桌:高三了,都自己上点心。
他不指望问出个什么名堂,逃课就是玩去了,本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理念,他硬给几人灌输二十多分钟的大道理才放人走,外加周一交上来八百字检讨。
几个人乖乖认下,徐峰看他们态度还不错,心里气也顺下不少。
徐峰扬扬头,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几人鞠个躬,立马争先恐后地涌出办公室。
小兔崽子。徐峰看着几人背影,喝着茶慢慢悠悠骂了句。
下午,物理课下课后中间有一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一个男生在十八班教室门口来回张望,拦下正准备出门上厕所的赵一钱:同学你好,能帮我喊一下于澄吗?
赵一钱一把撇开他的胳膊:自己进去找去,老子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靠在走廊上的几个男生无所事事地冲着那男生调侃:干嘛,人也就今天才来,闻着风来要联系方式的?
男生脸腾地烧起来:不是,教导主任喊她。
脸都红了哥们。男生吊儿郎当地拍了拍他的肩,转头朝教室喊了一声:诶于澄,有人找你。
于澄正趴在那闭目养神,抬起头懵几秒,扯下耳机走出教室,没好气地开口:什么事啊?
几个同学努努嘴,示意她往身后看。于澄转过身,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杵着个人,那个,教导处喊你过去一趟。男生结结巴巴地表明了来意。
不用猜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于澄噢了一声,就径直往教导处办公室去了。
教导处是单独的一间办公室,陈宏书坐在办公桌前翻看分部学生名单,对于于澄这几个学生,之前任职分部的主任跟他提过,性格不算坏,但都是处分单上的常客,屡教不改。
报告。于澄挺有礼貌地敲敲门。
进来吧。见人来了,陈宏书喊她站到他面前,打量她一眼,皱着眉头指出来:你这裙子改过了吧?我怎么不记得裙子有这么短,你穿身上这才到哪?规定过了学生不能私自改校服,回头去重新领一份。
没改过。于澄老老实实站在那,一句话不肯吃亏:裙子不能再大了,再长腰围就大了。
陈宏书又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那你领个大号的,回去把腰改细点。
于澄面无表情,随口应下:噢,行吧。
嗯,这还差不多。几句话下来,陈宏书开始步入正题:对了,找你来是说中午那个事,你怎么能在天台,这样的公众场合跟男同学表白呢?影响是非常不好的。什么年纪该干什么年纪的事情,你这么一喊,考虑到以后的影响没?
于澄耷拉着脑袋听半天,大概意思就是,跑天台上表白这个事影响很大,附中史上绝无仅有这种先例,还没哪个学生这么胆子大。
想一想,时间倒回去两个小时,于澄未必会喊这么一出,主要当时她太上头了,不怎么理智。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一下子来这么一出,整个校园都心浮气躁,逼得他只能跑去调监控,查查到底是谁干的,来一招杀鸡儆猴。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是纪律方便,看在于澄初来乍到的关系上,陈宏书没给处分,从轻发落,只罚她写一篇1500字的检讨书加通报批评,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上台检讨。
噢,知道了老师。于澄点头,看上去诚恳至极实则十分敷衍地答应着。
陈宏书也没过于为难她,交待几句后就放人回去了。
一路回到教室,于澄刚坐下,祁原就拍着篮球凑过来:哎,教导主任怎么说啊?
写检讨加通报批评呗,还能怎么着。于澄心里觉得烦,无聊地往桌子上一趴,周一升旗仪式念检讨。
哟!祁原幸灾乐祸:上主席台呢,好好念啊,我回头在下头给你录视频,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拿出来怀念。
说完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录你大爷。于澄斜睨他一眼,顺手拿起一本书砸过去,先活到那会再说吧。
夕阳斜斜在课桌上洒下一层金光,音响吱啦啦传来一阵噪音,陈宏书的声音洪亮响起在附中的每一个角落:下面有一则关于高三十八班于澄同学的通报批评
于澄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赵一钱王炀两人笑得不行,又把她手给扒拉下来,语气酸溜溜的:别啊澄姐,咱不能辜负陈宏书专门写的稿子啊。
于澄:
第5章
晚上,附中晚自习下课已经是9:00了,几人打打闹闹一路,赵炎和赵一钱争执了一路某女团里哪个人腿最长,于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门口堵着几个小吃摊,铁板鱿鱼滋滋冒着烟,周围零零散散地围着些学生顾客,路边一辆喷上青灰色车漆的改装车就停靠在路边,在一众私家车里特别亮眼。
哎,那是不是你哥的车?王炀拍拍于澄的肩,往前指了下,于澄偏头看过去。
不远处的一辆车,车身线条流畅强势,底盘四周还有荧光绿的设计。这么骚包的风格,不是许琛还能有谁。
嗯。于澄点头。
那你先过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于澄摆摆手,朝青灰跑车走过去,到了跟前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敲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落,露出男人那张欠揍的脸。
一天没见了,想哥哥了没有呀?
想个屁。于澄轻哂一句,拉开车门坐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琛今年大四,主要是实习和社会实践,这会儿还能多浪几天。
我看车库的自行车你没骑,车坏了怎么不和我说声,我要是不来,你就准备走回家?这个点了也没个公交,放学高峰期打车也不好打。许琛看着红灯亮起,重新发动车子。
我才没那么傻。于澄懒散地靠在座椅里,偏头看向窗外:让祁原他们,随便哪个带我一程呗。
于澄的几个朋友,许琛也都清楚。
呦,我这个当哥的在你那还没他们靠谱。
于澄受不了他那酸酸唧唧的语气,随口一怼:你又不是亲哥。
车厢里静默下来,两人不再说话。
半响,许琛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于澄低着头摆弄手指,有点良心不安:我不是那意思。
于澄初中时于炜和江眉颜两人就离婚了,后来江眉颜再婚,于澄和许琛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但凭心而论,许琛这个便宜哥哥,是真把她当亲妹妹。
许琛抬起手,拍拍她脑袋,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行了,别肉肉麻麻的,我怕我忍不住吐出来。
附中离家不算远,开车路程十分钟。许琛将车停到车库里,两人一道出去。
今晚天气不错,月挂树梢。江眉颜喜欢种花,之前在家的时候在门口种了一大片,这会儿红粉蓝紫地开着一大片,倒挺好看。
张姨正做好菜摆到桌上,见两人回来立马督促去洗手。
平时江眉颜和许光华都有自己的公司打理,很少回来,大多时候只有于澄和张姨两人,这会儿许琛也待在家里,好歹多了点人气。
张姨今晚做的是小馄饨,下午现去菜场买的黑猪肉,味道还不错,于澄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很满足。
自小江眉颜就铁了心地把她往淑女培养,吃饭都是只给吃七分饱,导致她饭量一直不大,吃东西跟只猫似的,几口就饱了,于澄吃完半碗就放下勺子。
回到房间,于澄只开了一盏台灯,透着半昏半暗地暖黄色灯光洒在床头。洗完澡后她窝在被子里打游戏,队伍里有对情侣,开着语音老公老婆地喊了半天。于澄突然想到个人,放下正在峡谷厮杀的队友,切换到微信给赵一钱发消息,问他:你认识贺昇吗?
赵一钱正在补作业,回复:不就中午那个,小爷我记性还没这么差,什么事啊?
于澄: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过了半天对面才回了个问号。
于澄发过去个红包:你不是跟八班那谁玩的还成吗,帮我要个。
赵一钱不客气地收下: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多会赵一钱就发过来一串数字:手机号。
于澄笑着回复:谢了。
她坐在床上,捧着手机犹豫一会,把那串数字复制下来,转到拨号界面,食指在拨好键上停留了半分钟,才犹豫着拨了出去。
电话铃嘟嘟,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喂?
于澄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濡湿:贺昇?
嗯,什么事?轻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清清冷冷的,像是一壶凉了的薄荷水。
于澄心跳有点快:我是于澄,还记得我吗?
贺昇刚洗完澡,黑发湿湿的,发尖坠着水珠,身上只搭了条毛巾。闻言嘴角扯出一丝微嘲的弧度,要笑不笑的:说实话,不太想记得。
于澄:
这话不太好听,但好歹说明对面是记得的。
贺昇难得地对这通骚扰电话耐性还行,单手将吹风机插上电源,开了最低档慢悠悠吹着湿发,垂眸等着对面下文。
于澄听着对面的声音,问:刚洗完澡?
嗯。
贺昇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打给我是有事?请我吃饭就不用了。
不是。这通电话临时起意,于澄没想过能直接接通,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想见见你,方便开视频吗?
贺昇顺着她的话往光着的自己看了眼:怎么?找我luo聊?
于澄:
梦里什么都有,睡去吧。他随口一扯,冷淡地眨下眼,也懒得听她解释了,大拇指一划直接挂断电话。
贺昇将手机放到一边,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抓着湿发,开最大档把头发吹干,才不急不缓地找了个睡衣套上。
刚系好裤带,电话铃就再次响起,贺昇无奈地拿起来,接通问道:祖宗,还有什么事吗?
阿昇?对面一道嗓音略微深沉的男声。
沉寂几秒,贺昇嗓音清冷地喊了声:嗯,舅舅。
休息了吗?李晨颂关心地问,无可奈何笑一声:你这是又没给我备注啊,以为是女朋友的电话?
不是。贺昇垂下眼,懒散地靠在门框边,跟他解释:刚洗完澡,不习惯备注。
李晨颂在心里叹口气,他知道贺昇不习惯备注,一个孩子离开家族根基所在的城市,在外面连家里电话都不愿意备注一下,像随时做好准备好跟家里切断联系一样。
我这边事务所里的事情也刚处理的差不多。李晨颂想了想,起开话头忍不住问:你国庆回京北吗?回来,看看你妈妈,上一次见你还是过年的时候,舅舅也想你了。
贺昇手掌按在结满雾气的镜子上,沾满一手的水渍,嗓音平淡:不了,高三学业忙,国庆暂时不回去,还是十一月底回。
李晨颂不勉强,笑呵呵地继续说:行,高三了,你自己看着安排,有空多往你外公那跑跑,回回跟我打电话念叨的也都是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大部分时间又是待在学校,想见你见不着人。
好。贺昇欣然应下:有空就过去。
电话那头,李晨颂在紫檀桌前敲着钢笔,怕他高三有压力,又继续叮嘱:不要太有压力,只要你想回来,家里的基业足够你在这京北城里逍遥自在活一辈子,不管怎么样舅舅都支持你。
嗯。贺昇点头,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舅舅。
两人通话到此结束,挂断电话,李晨颂后仰在办公椅上,有些头疼。
上一代人造的那些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扯清。
第6章
第二天一早,许颜到了教室就迫不及待地问于澄:哎澄子,听赵一钱说你昨晚给贺昇打电话了?
嗯。于澄叼着袋牛奶,边用铅笔在纸上瞎画边道:打了。
许颜一脸期待:那怎么样?
挂了。于澄言简意赅。
真不愧是学习标兵啊,一身正气。
数学课上,徐峰宣布了下周第一次月考的消息,台下顿时一片哀嚎。
这反应徐峰早有准备,紧接着又宣布月考完,国庆放四天假的好消息,班里瞬间复活了一大半。
徐峰笑眯眯扶了下眼镜,望着下面郑重道:这是我们十八班第一次月考,虽然我们班目前和其他班有差距,但还是希望同学们不要掉以轻心,这几天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好的老师于澄拖着腔懒懒散散地在下面跟着大部队回应。
她成绩还行,本部分部合并过后高三差不多一千人,加把劲,排名六百名不成问题。
今天周五,但平时只有周日半天的休息,周五晚也是照常上晚自习。
附中的晚自习一向比较宽松,用不着多费心,偶尔教导主任巡查两趟,全靠学生的自觉性。
但自从分部合并过来后,那完全就是不一样的纪律水平了,十八班简直是重中之重。徐峰把笔记本搬到教室里,笑眯眯地坐在讲台上看着这群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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