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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四喜秋秋(27)

    沈月溪听得不舒服,说道:不管是魏家还是崔家都不是崔三娘所害,怎么能说她克尽周边人呢?当是杀人者可恶才是!她的阿耶与阿娘被她的亲叔叔所杀,着实是个可怜之人,能活着是万幸,怎能说她命硬
    我听我夫家都是这般说,便拿了原话过来林惠兰愣了愣,看着沈月溪皱起眉头,叹道,其实她可怜也罢,命硬也罢,本与你我无关。我之所以特意跑来,同你讲河东崔家的事,是因为崔三娘她逃到了汾东,投奔了裴将军。
    沈月溪眨了眨眼眸,林惠兰见她没有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月娘,你心善人又单纯,如今嫁了裴将军,可要长些心眼。听说崔三娘一个女郎居然在裴将军那领到了一队人马,还被封了官,你说这像话吗?你不知道,我昨日在崔家见到这位崔三娘了,她长得就跟狐狸精一样!她如今又在军营里,近水楼台,便是将人勾走了你都不知道!
    沈月溪一下子便想到了前世见过的裴衍洲麾下女将,即便只是一面之缘,那女子明艳照人,叫人难忘,却不知那一位是不是崔三娘了
    前世的时候来不及细究,今生想想,倒有些好奇,如此绝色的女郎怎么就做了女将?她还记得那女将拿着红缨枪,飒爽英姿叫人羡慕。
    林惠兰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着沈月溪多防着点,务必要将人赶走才放心。
    沈月溪只笑了笑没应她,等到夜深之后未等到裴衍洲回来,她才想起他说过今夜不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
    沈月溪大清早是热醒的。
    她热得推了推身上的被子, 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个时候,屋里的炭火应该已经灭了。那被子却坚硬如山,不仅没有推开, 还牢牢地钳在她的腰上, 一整个贴在她的背上。
    沈月溪睁开眼睛,果然便看到裴衍洲沉沉压在她身上的手臂, 她回过身来便看到了裴衍洲正盯着她,叫她生出了自己是被狼盯上的兔子这样的错觉,微微颤抖了一下, 再小心翼翼看过去时,裴衍洲与往昔并无区别,更没有那种要吞了她的感觉。
    她撑起身子问道:郎君何时回来的?不是说不回来过夜的吗?
    裴衍洲面色微沉,阿月是不愿意我回来?
    他是丑时初回来的, 躺下去没睡多久便醒了, 等会儿还得再去军营,从军营回将军府要近一个时辰, 他骑马匆匆回来便也只是为了看沈月溪一眼。
    怎会?沈月溪慢吞吞地说道,她侧过头看向裴衍洲, 眼前的男子鲜少笑, 一看便是不好相处之人, 这样的男子也会如梁伯彦一般偷偷养外室吗?裴衍洲毕竟曾经是她领回家的义兄,她着实不愿意将他拿去与梁伯彦这样的伪君子比较。
    她垂下眼眸,想着该如何向裴衍洲问崔三娘的事。
    裴衍洲一眼便看出了沈月溪的欲言又止, 直截了当地问道:阿月有什么事想问?直管问便是。
    我听闻河东的崔三娘来投奔你了沈月溪犹豫着说道。
    裴衍洲一时没有应答,沈月溪的心沉了沉, 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
    她自床上起来, 绕过裴衍洲便想起来, 只是方坐到床沿上,便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捞回了床上,恶劣的男子将她往身下一压,一手撑在她的旁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见着她眼眸中的那一抹难受,他面上却有了喜色,阿月这是为我吃醋了吗?
    沈月溪直视着裴衍洲时,才发现他那双浅色的眼眸在曦光下染上喜悦时也是极为温和的,如春日的暖阳。
    她面色一红,将脸别了过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就是问一下,若是你
    裴衍洲却是一下子低头便堵住了她那张嘴,以免她说出叫自己不喜的话语来,直到沈月溪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说道:你说的崔三娘确实投奔到我麾下,不如我带阿月一同去军营看看。
    沈月溪喘了一大口气,眼尾泛红地看向裴衍洲,眼中是不确定,问道: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裴衍洲淡淡地反问道。
    此前汾东分为三个军营,如今裴衍洲将原本沈南冲手下的兵归还于他,又将东西军营合并扩充,屯兵在东郊。自将军府到东郊骑马要大半个时辰,若是驱车便更慢一些了。
    裴衍洲带着沈月溪在辰时三刻方赶到军营,较之平时晚了不少,出来相迎的左无问看着他从马车上将沈月溪抱下,眼睛只是眯了一眯,便笑脸迎上前去,主公,夫人。
    裴衍洲点点头,领着沈月溪便要朝军营内走去,没走几步便到了演武场,此刻场上两人正对决着,一人是沈月溪相熟的陈无悔,另一人则是一名女子。
    那人虽是女子,手中的红缨枪却丝毫不逊色于陈无悔的双斧,她的力气不如陈无悔大,但身形灵巧,在陈无悔两把斧头劈下之时,她往后一跳,借着红缨枪长度的优势,啪地一下打在了陈无悔的小腿之上。
    陈无悔连后退了两步,满脸的兴奋之色,先是一斧头迎上长/枪,一个侧身便将另一把斧头的背面击在了女子的背上,女子受了一击,整个身子踉跄了两下,却并不认输,稳住身子迅速转身,红缨枪已经扫到了陈无悔的腰上。
    两人一时之间打得难分上下。
    沈月溪看得却是目瞪口呆,沈南冲善用剑,当着沈月溪的面时素来舞剑舞得极为优雅,少了一股狠劲,而裴衍洲爱用长刀,被她看到时皆是一刀一个,所向披靡,像这般酣畅淋漓的对打,她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巾帼不让须眉。
    等到崔瑛从演武场上下来时,她便见到一旁的沈月溪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她微微一愣,妇人装扮的沈月溪容貌姣好,娇娇小小,不像是该出现在军营里的人,她抹了一把汗,再定睛一看,便是满脸的震惊在她看来裴衍洲这男子冰冷无情,难以捉摸,却没有想到他会当众牵着一个女子的手。
    沈月溪顺着她的目光便注意到她与裴衍洲相连的手,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要收回手来,奈何裴衍洲的力道大,她根本抽不回来,她小声地说道:郎君,这里的人都在看呢
    裴衍洲面色不变,垂眸看了一眼羞红着脸的沈月溪,却没有放开她。
    过了好一会儿,崔瑛被陈无悔拍了一下背方反应过来,跟着陈无悔一起行礼道:见过主公、夫人。
    裴衍洲朝他们点点头,便将沈月溪领进了自己的将军营帐。将军营帐连着起居室,较之一般的营帐要大一些,不过较之将军府多少是有些简陋了。
    沈月溪悄悄打量着,眼中难掩好奇。
    裴衍洲将她带到内里的起居室,说道:阿月亦看到了,方才那女子便是崔三娘,我是见她还算有些本事,才留下了她。
    裴衍洲这人出身低微,反倒没有门阀世家的那些条条框框,于他来说不拘男女,只要能用得上他便留用。
    沈月溪轻声道:那位崔三娘当真是美不可方物。
    裴衍洲看向她,她的眼里并无嫉妒之色,反倒一双杏眼里闪耀着璀璨的光亮而这样的光亮并非是为了他。
    他默了默,竟有些后悔带沈月溪来军营。
    没一会儿,左无问与几个将领便也进了将军营帐。
    自任城一战之后,江沛的几个儿子为争夺青州兄弟反目,大半年下来青州已然是元气大伤,正是进攻青州的好时机。这几日,裴衍洲正是忙着与他们商量如何夺下青州。
    这天下的地图从前世起便一直在裴衍洲的脑海里,虽然今生不再从汉阳起步,可他对这天下之势依旧了若指掌,运筹帷幄。他指着营帐中央的沙盘,做了大体的排兵布阵,再由着左无问补充细节,几个将领各自领命。
    等到他把所有事情交代结束,已经过了午时,他朝内走去,便看到沈月溪托着下巴,如小儿听课一般乖巧地坐在那里。
    见他进来,沈月溪方站起身来,柔声叫道:郎君。
    她在内室能隐约见到裴衍洲挺拔的身姿,能听到他沉稳悦耳的声音,于战事的分析她听得不甚明白,却也知晓裴衍洲是了得的。她认认真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拔的男子,眼前的人前世最终坐上九五之位绝非偶然,如今的他已然有了前世的威仪与气势。
    裴衍洲见着沈月溪眼中复杂的光,伸出了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沈月溪被迫靠在他的胸前,男子的心跳强而有力,听在耳中叫人安心,只是她能够一直这般依靠下去吗?
    午休过后,裴衍洲便又带着沈月溪在军营里转了一圈,见演武场上陈无悔又在找人单挑,他略微瞥了沈月溪一眼,便将自己的大氅脱下交给沈月溪,走上前去道:我来。
    主公!陈无悔生得浓眉大眼,见到裴衍洲上场眼睛便瞪得更大了。昔日,他与裴衍洲一起在破庙谋生,便从未打赢过他!
    陈无悔还不及嚷嚷几句,裴衍洲手中的长刀已经直击而上。
    平日里还会与他过上几招的裴衍洲今日格外凶残,上来只一招便直接将他打下了演武场。
    难得沈月溪在此,便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陈无悔不乐意地想着。
    还有谁要上?裴衍洲淡淡地说道,却无人敢上去。
    他眼角斜看着周围的人,一一点名叫上场来,然而这些人还不如陈无悔,皆只一招便被他打下去了。
    直到崔瑛上场。
    这位主帅依旧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手下留情,他侧身抓住崔瑛刺出的红缨枪,未出鞘的长刀横着一击直接击在崔瑛的腹部,便将她打出了演武场。
    一直观看着的沈月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急急忙忙便上前扶起崔瑛,问道:你没事吧?
    咳崔瑛捂着腹部,重重咳了两声,对着沈月溪摇了摇头。
    沈月溪责备地看了裴衍洲一眼,将手中的大氅扔到陈无悔手中,道:我略懂医理,我来为崔娘子看一下伤势。
    崔瑛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只是沈月溪睁着圆圆的杏眼担忧地看着她,叫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幼妹,恍惚着便将她带向自己的营帐。
    裴衍洲便眼睁睁看着沈月溪扶着崔瑛走远,他面无表情地抿着唇,从演武场上走下,便是不会看眼色的陈无悔也能看出他的那一份沉郁。
    我在演武场上如何?裴衍洲冷着脸问道。
    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陈无悔夸道。
    裴衍洲的面色却更沉了,既如此,沈月溪又为何不用那闪光的眼眸看向他?
    看了许久的左无问却是忍不住啧了一声,再了得的男子到了心仪女子的面前还不是如开屏的孔雀一般?不过裴衍洲这架势却全然不将崔瑛当女子看待,他略微收了眼眸,不叫人看出他的心思来。
    另一边,沈月溪将崔瑛扶到她的营帐中,卷起她的上衣,为她检查伤口,裴衍洲的那一击在她的腹部击出一大片的淤青来。
    沈月溪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嘟囔道:郎君也真是的,怎能打你一个女子?
    崔瑛瞧着她,便又想起了那个被家里宠着、最终却被自己二叔所杀的崔四娘,她拉住沈月溪认认真真地说道:夫人,在战场之上,没有人会因为我是女子而手下留情。
    沈月溪怔了怔,看向目光坚毅的崔瑛,河东崔三娘有着一张艳丽到张扬的脸庞,只是眉眼间的英气压住了整张脸的冶艳。
    她轻声问道:崔娘子是想要手刃仇人吗?
    崔瑛僵了一下,再看向沈月溪,这位将军夫人的眸光清澈,看向她的时候并不像旁人眼中的探究与嫌弃,也没有对她女子抛头露面参军的鄙夷,更是自她惨遭灭门之后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夫人,她真诚地说道,我之所以来兖州投奔裴将军是因为我家逢巨变之前,裴将军曾送信给我阿耶要提防崔恕,可惜我阿耶不信故而我从汾东逃出之后才想到投奔裴将军。我参军亦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终有一日能亲手割了崔恕的头来祭奠我的家人!
    第四十三章
    崔瑛见沈月溪愣住, 问道:可是我吓到夫人了?
    不、不是,沈月溪一双杏眼亮闪闪地看着崔瑛,我是觉得崔娘子当真是女中豪杰, 叫我万分敬仰。
    崔瑛被她说的颇为不好意思, 再见沈月溪的模样,她格外心软道:夫人与我不同, 有主公可以倚仗,若是我阿耶阿娘还在,我
    提及爹娘, 崔瑛的眼中有了难掩的悲伤,只是她在旁人面前素来好强,硬是将泪水忍了回去。
    沈月溪并不是一个会看脸色的人,但是她想起前世听闻沈南冲死讯时的悲痛, 她便忍不住拉住崔瑛的手, 失去亲人之痛,我说什么皆难以安慰崔娘子, 但我相信崔娘子必能得偿所愿,手刃仇敌!
    崔瑛怔怔地看着那双握着她的手, 像她温柔的阿娘又像她可爱的四妹, 那一滴藏在眼中的泪最终落了下来。
    沈月溪犹豫了一下, 轻轻抱住了她,温柔道:三娘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月娘。
    崔瑛骤然手一抖, 眼泪落得更凶了,她的四妹便叫做崔玥, 月娘二字便像戳中了她所有的伤心之事, 她想到那日四妹求着她一起带她外出的, 可是她嫌四妹不会武便扔下了四妹偷偷溜走了,若是她能带上四妹,四妹也能跟着她一起逃过一劫的
    等崔瑛回过神来时,她已抱着沈月溪一边哭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她不愿意与人诉说的悔恨,她倏地放开沈月溪,才发现沈月溪的外衣上已经被她哭湿了一片,她的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月溪拿出怀中锦帕,轻轻地为她抹了眼角的残泪。
    阿月,该走了。裴衍洲在帐外唤道。
    沈月溪顿了一下,对崔瑛说道:我先走了,三娘若是得空只管到将军府寻我。
    月、月娘崔瑛叫了一声,那已撩起帐帘的女子回眸望向她,在霞光下回以她一笑,她便见到裴衍洲的大手直接握住沈月溪的手朝外走去,男子冷冷回眸看她的那一眼叫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沈月溪抬头只能看到裴衍洲紧绷的下颚与微抿的薄唇,她迟疑地问道:郎君可是有事?
    裴衍洲低头看她,一眼便看到她湿了一片的外衣,他压着怒火问道:那崔瑛抱着你哭了?
    是沈月溪不知道他眼中的戾气因何而起,小心地看向他,若是郎君军中有事,遣人送我回去便是
    我送你。裴衍洲不容置疑地回道,走在前方的背影更加阴沉了一些。
    沈月溪只觉得莫名,想不出他为何要这般恼火,待上了马车,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她昏沉欲睡,便也将裴衍洲的怒意扔在了脑后。
    一直到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前,裴衍洲回身撩开帘子,便见到沈月溪倚靠在车壁上的安静睡容,侧脸压出一些红印,却显得她更加惹人疼爱。
    他将手伸向她,扶住她摇晃的脖子,便见她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看着他,朝着他弯了弯红唇,如月下悄无声息绽放的夜花,一下子便叫人软了心。
    裴衍洲微微叹息,本想带沈月溪去军中见一下崔瑛,让她为自己吃一把醋,却没有想到沈月溪不仅不吃醋,还一个下午都与崔瑛在一起,惹得他心里忍不住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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