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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牛奶冻(15)

    宋启君听见他不时掩着唇咳嗽,终于关心了一句:生病了?
    江修抿了一口热茶,压下喉咙里蠢蠢欲动的咳意,哑着嗓子回话:着凉了,这几天有点咳嗽。
    每年年终都辛苦,忙过这阵子,给你批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宋董。
    在公司里,江修一向以职位称呼宋启君。这回不知为什么,宋启君愣了愣,忽然笑着拍拍江修的肩膀,感叹道:你好像很久没回家里吃饭了,都客气生分了。等昭阳年会结束,小铮也该忙得差不多了,你们找个时间一起回家热闹热闹。
    好,我听您安排。
    宋启君今天心情很好,得到江修肯定的答复,乐呵呵地点头,看了会节目,又偏过头去,跟另一侧的宋铮说起什么,叔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越发聊得起劲起来。
    最后一个环节是优秀员工及优秀团队的颁奖环节。这个环节里,筹备组别出心裁地在舞台上一左一右地放置了两面红彤彤的大鼓。
    在每一个奖项公布之间,用接连不断的鼓点造势,营造出热闹红火的场面。
    几轮奖项颁完,江修已经被鼓声震得头昏眼花,即便是在鼓声停止的间隙,他仍觉得心脏剧烈跳动着,在胸腔里猛烈撞击,几乎要从他喉咙里生生蹿出来一般。
    按照进场时跟他沟通过的流程,他将为获得优秀团队二等奖的团队颁奖,因而他现在还不能先行离开会场。可心口隐约的憋闷已经转为间断性的抽痛,他心知在锣鼓喧天的环境里,自己很可能撑不去倒在会场里,江修暗暗摸出随身带着的药盒,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药盒竟然空了。
    江修暗自叹气,抿了一口温水,试图压压制愈演愈烈的不适。
    万幸,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
    江修强撑着上台为优秀团队颁奖,并与之合影,难受得浑浑噩噩,连自己是怎么稳稳当当地走下舞台坐回位子上,一时都不大回忆得起来。
    恍惚间,他听见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身边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散场,他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四肢冰冷无力,身上一层一层地冒着冷汗。会场还有许多人,他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在椅子上坐稳已是勉强,不敢仓促站起身来。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场只剩下十来个清场的同事,江修依然直挺挺地坐在这里。江修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会场,他试着撑住桌面想要站起来,可稍稍用力眼前的黑云便浓重几分,耳边更是一阵恼人的嗡鸣。
    忽然,江修眼前桌面投下来一道阴影。
    是阴魂不散的宋铮。他看着江修,担忧道: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大舒服,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被救护车从大楼里接走,还不如一早就没出现在大楼里!
    江修咬牙拒绝,正想强撑着站起身,只见方云晚站到他面前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江总,昨天述标的评分表,需要您签字的原件。
    江修只迟疑了一秒,便明白过来方云晚的意思:在我办公室,你跟我去拿。
    好的。方云晚点头,接着身子一晃,忽然「哎呦」的一声惨叫。江修的手便被方云晚一把拉住,待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手指已经扶在方云晚手臂上。紧接着,他听见方云晚大声说着:谢谢江总。
    知道方云晚的用意,他沉声道:当心些。
    不好意思,我,我好像扭伤脚了。
    听说他扭伤脚,江修下意识地着急,却见方云晚朝他眨了下眼睛,手掌微微一翻,扣住江修的手腕将他扶住,让人一时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在搀扶谁。
    江修借着方云晚的搀扶站起身:我还欠小方一点材料,先回办公室了。
    作者有话说:
    快乐的假期结束了,哭卿卿;
    宝子们,下一更是周二晚上了,哭卿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暗喜
    好好跟他说话,不许欺负他。
    颂文集团大厦像一面巨型风帆耸立在沿海干道上,大厦高层居高临下将隅城这段曲折优美的海岸线尽收眼底。江修的办公室在颂文大厦四十六层,一面落地窗面朝着大海,夜幕将落未落,外头是一片茫茫的灰黑色,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垂到海面的天际上初初浮现的依稀隐约几粒星辰,几乎要混到一起。
    海与天连成一片,都是宽广无垠。
    许路遥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江修整天站在这样辽阔的景致前,见多了天宽地广,深感于人如蜉蝣,微不足道,才会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江修的这面窗子给封起来?
    正漫无边际地瞎想着,办公室的门被轰然推开。先是徐章走进来,紧接着是方云晚扶着路都走不稳的江修闯了进来。在他们进了办公室后,徐章训练有素地关上门,并迅速把门反锁,帮着方云晚把江修扶到沙发上。
    仿佛意料之中,并不需要方云晚多说什么,许路遥立即提着桌上的医药箱到江修身边来,示意徐章去把办公桌边一个像行李箱的黑色小皮箱推过来。
    在电梯里,江修的领带就已经被方云晚解下,许路遥迅速将他的衣领又扯开些。许路遥让方云晚扶住江修的头,确保气道畅通,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后,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同江修确认:是不是喘不上气?胸口痛不痛?
    江修意识是清醒的,却已经没力气说话,只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吃过药了吗?
    江修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许路遥了然,从药箱里准确找到一只药瓶,先是倒了一枚药片出来。
    想了想,又咬牙多倒了一片,喂进江修口中。此时徐章正好把那只黑色小皮箱推到许路遥手边,见许路遥刚刚喂江修吃药,忙将桌上的保温杯递过来:这里有水。
    不用。许路遥推开保温杯,打开小皮箱。
    那里头竟然是一台便携式制氧机,许路遥迅速接上氧气管,打开机器,将氧气管挂到江修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脸上隐约的一层绀紫消退下去,恢复成一片茫茫的惨白,许路遥才稍稍松口气。
    徐章心有余悸:许医生,江总这是怎么了?
    许路遥瞥了江修一眼,避重就轻:之前感冒拖太久成了肺炎,这几天在医院也不配合治疗,还闹着要出来开会,自食恶果!
    那现在怎么办?
    许路遥一言不发地配药,小心翼翼地挽起江修的衣袖,为他进行注射,坐在沙发边观察了一会,稍微安下心。这时,他才有心思回答徐章几分钟前提的问题:联系司机到楼下等着,得尽快送他回医院。
    江修已经缓过最难受的那阵子,示意方云晚扶自己起身,蹙着眉头安排:徐章,你留下,有人来,帮我挡一挡,就说我有事外出。云晚,你
    话刚出口,方云晚的手机陡然震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品牌部副总经理孙其,他瞟了江修一眼,江修示意他接听。
    他离江修很近,因此听筒里孙其的声音一并传到江修耳朵里。
    云晚,我们五点有个部门会议,你那边忙完了的话,就到四十楼一号会议室来吧。
    我方云晚有些为难。
    眼看着已经临近五点了,孙其急着同方云晚确定他能不能参会,追问道:你在还在昭阳年会现场吗?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晨曦好像已经回来了?
    不在了,昭阳的年会已经结束了。
    行,那你不用回办公室了,直接到会议室碰面。
    孙总。方云晚咬咬牙,在孙其挂断电话前喊住他,想推掉这场会议。
    此时,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方云晚低头看去,拉住他的人是江修。江修对着他摇头,惨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方云晚盯着江修惨白的脸,心里的担忧犹如上涨的潮汐,一层一层卷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修,一个坚实可靠、无所不能的人,一夕之间虚弱得要依靠他的扶持才能坐得住,真的只是被一场感冒拖累的吗?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听筒那头,孙其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耐: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方云晚迟迟没有回应,江修扣在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又重复一遍口型:回去。
    方云晚深深吸了口气,安抚地拍拍江修的手背:没问题,麻烦您让晨曦帮我拿一下笔记本,谢谢。
    挂断电话,江修也松开方云晚的手。挂在手腕的重量一消失,方云晚心里便也随之一空,竟立即开始怀念起手腕上那微凉的温度。
    他赶紧瞟了一眼许路遥,希望这位是个心胸宽广的,不会因为他和江修拉拉小手,就暴跳如雷,打击报复。好在许路遥此时一颗心都放在江修身上,盯着他的脸色,数着他的心跳,看起来对于他们两人之间有来有往的无声交流毫不在意。
    方云晚稍稍松口气,便听见江修接过电话响起前的话茬,说下去:云晚,你回去工作,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我生病的事,孙其、陆晨曦,都别提。
    好,我先送你下去。方云晚看了一眼许路遥和他的两个大箱子,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忙提这些东西下去。
    不用,你快回去。如果孙其问你为什么回去晚了,就说我拉着你问了几句集团形象片的工作进度。江修偏过头去咳喘了一阵,脸色又白了几分。
    可是你
    许路遥终于看不下这两个人婆婆妈妈纠缠不清,替江修打断方云晚,有些不耐烦道:别可是了,徐章还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呢!你按他说的做,别给他添乱。
    这话若是江修说的,方云晚觉得自己大致还会死缠烂打磨一磨,可这话从许路遥嘴里说出来,像是一道夏日暴雨里的惊雷骤然劈开,方云晚瞬时惊醒过来。这种犹疑不决,归根到底是种牵挂,而他对江修的牵挂,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出来,实在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方云晚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他对江修的关心不过是一种惯性,像是来自多年前夏天的某阵清风里的草木清香,又或者是某个深夜滚在舌尖的一口酸甜的果酒,那都是从遥远时光的那头呼啸而来的记忆,短暂地将他拉进曾经那些或是欢欣,或是沮丧,或是忧虑的情绪里去。
    那是习惯,是怀念,却不是爱。
    也不可以是爱了。
    方云晚脸上一闪即逝地有一线惊慌,继而没再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告别离去。
    回医院的路上,许路遥升起前后排之间的格挡,后排的乘客区域便成为一个封闭的隐秘空间。没有旁人在场,江修终于可以不必顾忌太多,彻底放松下来,不必维持任何伪装。
    但这一回用药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江修的情况比许路遥预计的要好得多。一路上,除了不时地咳嗽,但没有再出现其他不适的症状。他裹着毯子靠在座椅里,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车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往,江修在路途中这样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情况也是有的。可许路遥很快发现了这回的不同,他心惊胆战地看见,江修盯着车窗外那些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车子,盯着盯着,竟然默默地勾起了嘴角,连眼尾也有一丝笑的纹路。
    这些车,很好笑?
    江修。
    江修闻声转过头来,脸上的柔和笑意还来不及收起。
    许路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在笑什么?
    他笑了?江修愣了愣,抬起的嘴角僵了僵,又缓缓放平下来,恢复成平日里平直冷峻的模样:没什么。
    我来猜猜。许路遥笑嘻嘻地凑过去,我猜,是因为今天小云晚表现得很好,陛下龙心大悦。
    江修不置可否,放松地靠上真皮座椅的靠背。车子里的空间很大,他此时身心舒畅,长手长脚在车厢里舒展开来,惬意像是无形的藤蔓四处攀爬延展,连许路遥也被感染,伸了个懒腰,轻快地打了个呵欠:喂,你就让小云晚这么误会着我们的关系?不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吗?
    时机未到。江修简单几个字堵回去,眼皮微抬,斜睨一眼许路遥,你刚刚凶他做什么?
    我凶他?许路遥的呵欠还没打完,半张着嘴愣在当场。
    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跟方云晚说过的寥寥几句话,许路遥把目标锁定在了最后劝方云晚回去开会的那句话上。
    那也算凶他?
    他冲着江修翻了个白眼:江老板可能是没见过我骂我的实习生。
    以后好好跟他说话,别欺负他。
    到底是谁被欺负了啊!
    许路遥又生气又委屈,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天天跟在江修身边,难道是为了等着有一天被狗粮撑死吗?
    作者有话说:
    会有一两章糖,然后修修又要努力工作好好被虐了感谢在20220206 20:16:0020220208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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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火锅
    原来江修一手烫火锅好技术,如今尚有用武之地。
    因为地理优势,吴阿姨每天都能比方云晚早到幼儿园,在向日葵班门口一露面,安安就会自觉自动地收拾好小书包,像只小鸟似的从教室里飞出来。有几回,安安甚至是班上第一个被接走的小朋友,高兴得叽叽喳喳地向方云晚炫耀了一整个晚上。
    看着安安越来越开心活泼,方云晚不得不承认,也许江修是对的,每天都被留到最后没人接走的小朋友,很可怜。
    尽管如此,方云晚还是觉得每天把安安寄放在江修家不合适,现在江修生病住院不合适,等江修病好后出院回家休养,就更不合适了。
    既然江修那头说不通,方云晚调转方向来说服阿姨,时不时地跟她提一句,不用麻烦她去接安安了。吴阿姨不依,反复向方云晚强调,江修多付了她一倍的酬劳,她可不是光拿钱不干事的人。
    这件事始终没有解决,不知不觉便这样拖拖拉拉地到了冬至。
    因为过节,大家都没心思工作早早准备下班。方云晚那天下班也早,到江修家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方云晚就觉得今天的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没听见电视机播放动画片的声音,只听见安安「咯咯咯」的笑声。
    不看动画片也能开心成这样?
    换了拖鞋往里走,方云晚习惯性地先转去客厅找安安。
    今天外头风卯足了劲摧枯拉朽地刮着,窗子把北风的咆哮格挡在外面,屋子里则安静祥和得多。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起了一层淡白的雾气,把屋外摇曳的寒风都氤氲得温柔。雪白的灯光倾洒在客厅里的各个角落,满室明亮澄澈。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安安与许路遥盘腿坐着,许路遥用猜左右手的游戏逗得安安笑个不停。
    这个游戏分明很无聊,安安却开心得像个抱着坚果的小松鼠。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方云晚看了一眼沙发上笑得口水都要滴下来的安安,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深吸了口气,走进客厅:你在家啊,安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来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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