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易玖咬着吸管:我......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从毓晗也不再继续问,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那我们今天中午开始一起吃饭吧?
在易玖思考要以什么方式拒绝时,从毓晗接着说:就我们两个。
易玖啊了声:你不跟他们两个一起吃饭了吗?
从毓晗解释:我哥以后也要吃食堂的饭了,他们三个在一起我都没话题可聊,你懂的呀,男人的话题,恶心着呢。
易玖被她这语气逗笑了,她嗦了口珍珠,模仿着她的语气:男人,恶心心。
从毓晗回教室的路上还在回味着易玖说那句男人,恶心心时憨态可掬的模样。
哎呀,怎么这么可爱呀!
问来了没啊!梁肆延斜靠着在楼梯口,食指和中指屈起,弹了弹白墙,不耐烦地问。
没问。从毓晗如实回答。
看着梁肆延又沉下去的脸,从毓晗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地拍了拍他肩膀:突然问这个多尴尬呀!我中午跟她一起吃饭,到时候帮你问。
再说了,得循序渐进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梁肆延凝视着她:什么豆腐?
打个比方嘛。从毓晗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心思?他能有什么心思?
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要分开上下学,他觉得麻烦而已。
梁肆延气乐了,懒得跟她废话,他走上楼,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别多想,也别给爷瞎说。
谁不知道京北就他们沈家两兄妹最会造谣。
从毓晗看着梁肆延走上楼的潇洒背影。
哼,男人,真是恶心心。
A班和尖子班相邻,易玖一下课就等在A班门口,她探头探脑往里面望了一下,正好和从毓晗的视线撞在一起,她笑着招招手。
连洲好奇:真不跟我一起吃饭?
从毓晗也对着易玖笑嘻嘻的,眼神都不分给连洲:对。
你们俩要吃多久?
什么吃多久,就一直这样呗。
我们五个为什么不一起啊?连洲不爽。
从毓晗看着他:大哥,五个人怎么坐一桌啊,我坐你腿上?
那别让你哥跟我们一起吃饭呗。
从毓晗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快速地收拾好就跑出去。
连洲看着两个小女生手挽手,亲密无间地往楼下走,还伴着嬉嬉笑笑的交谈声,他挠了挠头。
再说了,坐他腿上也行。
食堂里,从毓晗夹了块排骨给易玖,易玖说了声谢谢,也把自己的椒盐排条夹给她。
啧,夹来夹去直接换个餐盘吃算了。沈邵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看着两人,阴阳怪气地说。
易玖看见沈邵闻,既然他是从毓晗的哥,那自己应该也要叫他哥。
她乖乖叫了声:哥哥好。
沈邵闻一愣:你好。
从毓晗切了声:关你吊事。
什么事,那个字你再跟我说一遍?沈邵闻指着从毓晗的鼻子。
后头伸来的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拍掉梁肆延的手指。
伴着梁肆延寡淡沉冷的声音:吃饭行不行。
易玖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焦灼着,又默契地分开。
梁肆延在老位子坐下。
手肘伸得老长,一下子占了身边的位子,沈邵闻只能坐他对面。
沈邵闻刚坐下,梁肆延就抻长了腿,踩着对面的横杠。
您让不让我吃饭?沈邵闻纳闷。
梁肆延下巴努了努对面的位子,声音礼貌:您请坐。
......
梁肆延正好可以看到易玖吃饭的样子。
她低着头,腮帮子鼓鼓的,吃到好吃的就会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头,头发毛茸茸的。
看见他就梁肆延梁肆延,说话跟小尼姑念经似的。
看见一个见都没见过几面的沈邵闻就哥哥哥哥,从毓晗都没正儿八经喊过沈邵闻几次哥哥,全被她叫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易玖的哥哥呢。
梁肆延边低头滑着手机边吃饭,隔着食堂杂乱的人流和沸反盈天的喧嚣声,他听见从毓晗自然地问道:小九,你有什么特别想做但是没做过的事吗?
静默片刻之后,易玖微微上扬,又有些期待的声音一丝不漏地传入他的耳边。
我想飙车。
第12章 肆意
下午的课,梁肆延趴在桌上,脚踩着横杠。
盛夏阳光透过摇曳的正盛的香樟树叶,撒落在他脸上,如同镌着点点光斑。
梁肆延怎么都想不明白,易玖居然想飙车。
那上次他车速稍微开快一点,怎么她就这幅病恹恹的模样?
董施回头看了梁肆延一眼,他垂着头,手指把玩着打火机,在手心里转着,手背上的脉络分明。
董施心里堵得慌,又回过头。
她是真的不舍得。
没和梁肆延在一起,丢了芝麻。
没和易玖成为好朋友,丢了西瓜。
这一天天的,她怎么这么多烦心事。
易玖在尖子班待了几天才发现,这个班的学生是不按照全校的学习进度走的。
那些对她来说有些晦涩难懂的理科题,对尖子班的每个学生来说都已经成为了拿手好戏。
没听懂?物理课下,樊江杨抽空倒水的功夫,看见易玖正咬着笔头,蹙着眉,对着眼前的题目一筹莫展。
易玖点点头:老师讲的太快了。
易玖倒是没觉得难,但是尖子班的进度很快,她的确还没适应这种学习方法。
哪里不懂,给你讲讲。
易玖把练习册挪到两人的桌子中间。
樊江杨给她讲了个大概:听懂了吧?
易玖聪明,一点就通,她点点头:下面那道我也不会。
樊江杨看了一眼,问:你以后选文还是选理?
选文。易玖没有犹豫,关于未来,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想好了。
那不用纠结这种压轴题了。
易玖抬头看着他,眼底满是疑惑:为什么?
你又不学理,费时间做理科压轴题干嘛。
不学理,做这些题就没有必要了吗?
当然啊。
易玖又习惯性开始咬笔头:可是我觉得有必要,要把题目搞懂。
可是......樊江杨挠了挠头,也不准备再和她争论,直接用铅笔把解题思路写在她的试卷上,嘴里轻声念叨着,小女生研究什么理科啊。
易玖没打扰他写解题过程,等到他写完,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樊江杨,你不要刻板印象。
樊江杨乐了,连前头正在认真做作业的两个男生也好奇地回过头。
我怎么刻板印象了?
我不选理科,不是因为我理科薄弱,而是因为我想学文,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的理科是弱,但是只是相较于文科来说弱了些。她认真地说,而且,你看看这个班的学生,四十个学生里,十五个男生,二十五个女生,我还去一楼布告栏看过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前十的只有你一个男生。
意思就是,少刻板印象了。论学习,不管初中还是高中还是人生中的任何一个阶段,女生都不输男生。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有些突兀。
不止是前排的两个男生,几乎是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易玖的身上。
她难得接收这么多的目光,手心渗出了点汗,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裙摆,刚刚想说的话突然没了底气。
她在思考怎么措辞才能不得罪这个班的男生。
而且......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声音越来越轻,而且把你的理科成绩去掉之后,你也不会在第一了。
也就是说,如果等到了下学期,文理分科,大家开始选自己擅长的科目之后,整个尖子班的成绩会翻然大变。
后面那句话她没再说了,现在的她可不能把她的同桌得罪了。
虽然易玖觉得自己已经得罪了。
樊江杨片刻滞愣后,目光不移易玖,看着她下意识地咬着下唇,耳朵已经红透了,眼里充斥着因为说了心里话之后的胆怯,却也带着勾人的倔强。
但那称不上胆怯,只是因为在一个还未熟悉的全新环境中说话而泛起的些许不好意思。
他微微恍神,心脏突然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樊江杨不知道,易玖脸红的时候,他的脸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随着一阵尖锐的上课铃响起,学生们纷纷把脑袋转回去。
只有樊江杨,还是看着易玖。
易玖被他看得心里发怵。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手在课桌里翻找了一下,拿出牛奶,塞到他怀里:我刚刚说话可能有些直接。
虽然她说的是对的。
给你喝瓶牛奶吧,谢谢你教我题目。
虽然再教几次她就可以自己跟上进度了。
樊江杨看着手心里的牛奶。
温热。
完蛋了,他觉得自己肯定喜欢易玖。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易玖往公交站台走。
站台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她恰好碰见了张子圆和余甜。
认识一天,根本算不上认识。但是眼神交汇的时候,易玖还是冲她们点点头。
咦,她不跟梁肆延一起走了?余甜悄声说。
我也不知道啊。张子圆声音压地比余甜还低,她连董施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易玖。
好奇怪啊。
哎呀不要背后说人坏话。
也是。余甜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震天响的车声。
易玖差点以为世界核异变,哥斯拉又从深海出来了。
卧槽,什么玩意儿!在站台等车的男生探着脑袋,脖子伸得比鹅还长。
本田CBR650,谁啊,装逼装来尚和门口了!
一辆黑色摩托车在公交站台前停下,伴着刺耳的刹车声。
车身全部覆盖为磨砂黑,车灯周围漆着一圈灼眼的艳红色。
易玖也看了一眼,好奇心被勾起。但也只是一瞬,她又很快低头看着物理题。
易玖。沉冷的声音倏忽响起,穿过嘈杂的人群议论声,直勾勾地落到她的耳际。
易玖愣了,这熟悉的声音。
她抬眸,看见梁肆延靠着那辆摩托,身上穿的早就不是尚和校服的那身打扮,他换了黑白撞色赛车服,肩膀、裤缝边是橙红色线条,衣服胸口处刺了只张牙舞爪的豹子。
他把头盔摘下,额前的黑发略微凌乱,他随意地往后薅。
落日氤氲红了整片整片的天空。
他站在单薄的阳光里,周身像是被光覆盖,眉眼冷淡。
你......易玖哑口无言。
过来。他说。
一米八八的个子,压迫感十足。
他这话的时候像带了种魔力,易玖不自觉地朝他走过去。
梁肆延带好头盔,又把另一个丢到她怀里,他长腿一伸,跨坐上摩托:上来。
声音包裹在头盔里,有些模糊。
像是隔了层白茫茫的雾气在交谈。
啊?易玖两手捧着头盔,愣在原地,你怎么不开车?
梁肆延睨了她一眼:上不上?
语气多了分不耐。
不上。
不止梁肆延,其他人都愣了。
易玖你说
为什么要上?
梁肆延觉得,如果有一天为什么这三个字在易玖的人生中划分成了违禁词之后,她能说的话一定少一半。
回家。梁肆延一字一顿地说。
我可以坐公交。
待会儿去出去吃饭,你是要坐公交坐到那儿?
又是回家,又是出去吃饭,到底去哪儿?
但是易玖不再多说,艰难地跨坐上摩托车。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了梁肆延的车,明天不知道又是什么风言风语。
幸亏她在尖子班,没听到就当做没发生了。
搂着我。梁肆延说。
什么?易玖没听清。
梁肆延指尖推开挡风面罩,回头睨了她一眼,凌厉的眉眼直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说,搂着我。
易玖当然拒绝。
只是在摩托车飞速向前驶去的那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搂住梁肆延的腰,伴着低低的颤音。
慢一点。她说。
易玖是真的担心会出事,甚至在担心两个人坐摩托会不会被藏在道路拐角处的交警叔叔逮个正着,然后罚款二十元。
梁肆延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开得更快。
摩托车的嘶鸣声音震天响,像在末路中狂啸的黑色野兽,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易玖的心高高悬起,像是失重般,她不由抱得更紧。
她看到梁肆延后颈上昭示蓬勃力量感的青筋脉络,还有他凸起的喉结,伴着阵阵欢呼,响彻在这条道路上。
迎面的傍晚夏风灌了她一整张脸,模糊视线里,她看见梁肆延娴熟地滑行着。
带她穿过高峰期堵塞的车群,越过一个个晃眼红绿灯,穿过无数黑暗匝道,周围的树木、建筑、路人,因为快速移动着的光影,齐齐蒙上了一层灰色,和高远的蓝天搭配在一起,像极了老式电影里的情节。
这是易玖向往许久的事情,心底那个被抑制下去的萌芽在这个黑夜破土而出,恣意野蛮生长。
她从最初的害怕变成了向往,她从紧张地闭着眼睛到开始享受视线所及之处的景色。
只是,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毫无防备地贴着他。
只有梁肆延感受到了。
让人,难以忘记。
所以,在看到前面那个缓冲减速带时,他没有绕过,也没有减速。
第13章 肆意
易玖不知道梁肆延要带她去哪里。
眼前的通途大道像是没有尽头,再往前,周围行人稀少,车辆来往渐疏。六点一到,间隔几米的路灯齐齐亮起。
这不是回星月湾的路。她也没有来过这里。
易玖在这一片短暂的沉迷放纵中清醒过来。她怕梁肆延听不到,大声说:梁肆延,这不是回家的路。
梁肆延笑着,凛冽的风声尽数扑在易玖的脸上,夹杂着他的声音:当然不是啊。
语气随意。
这声音像调侃,像戏弄,像欺骗。
易玖愣了:我们去哪儿?
梁肆延没说话。
易玖拔高了音量:我们回家吧。
他还是没说话。
梁肆延。易玖有些生气了,我不要坐你的车了,你要去哪里你自己去,快放我下来。
装什么?梁肆延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得逞地笑着,带你来飙车了,开心吗?
易玖看着他的后颈,怔怔发呆,全然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
那句装什么回响在自己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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