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一点三口言(127)
但他始终相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转眼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他第一次挑战失败了,本来是应该死的,结果是当时的一甲说看他有前途,让留他一命,若是不成器,自己亲手杀了他。
他听人说,当时的一甲,是鬼楼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影子,既然她说话了,那些人还真就放了他一马,有了这次机会,他就训练的更刻苦了,后来又过了一年,他再次挑战,这次遇上的,是救他一命的那个一甲,然后他就败了。
长策一直以为,当时一甲塞进自己嘴里的是毒药,没想到居然是假死药。
你为什么救我?他醒过来的时候不能动,他虽然吃了假死药,装成死在了一甲手上,可是鬼楼的人在他身上补了两刀,要不是假死药封住了他的血脉,他早就失血而死了,现在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甲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一甲说:因为我不喜欢鬼楼,我想掀了它,可是我身上有偷生,行动受限,我需要一个身上没有偷生的人帮我。
你就不怕我揭发你吗?
那你去啊。这个一甲倒是十分无所谓:你觉得这日子,和死了有多大区别吗?
我懂了,我会帮你的,我要怎么帮你?
七里地外有个西山村,村口往南一里地有颗四人合抱的大树,树脚东面有个树洞,三天去看一回。
等下,长策叫住要走的一甲:为什么是我?
因为运气。一甲回答说:你不是我第一个救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吃下假死药的,可是活下来的只有你。一甲包扎好之后收拾东西站起来:你应该庆幸,鬼楼补刀的时候,砍的不是你的脑袋,你也足够争气,坚持到了我过来。
收拾好东西之后,一甲想走,却突然想起补了一句:对了,你也应该感谢你自己,你朝我动手的时候迟疑了,不然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只是以后在对敌人可不能心慈手软了。
长策笑了:若是敌人,也不会救我不是?
知恩图报,挺好。
救长策的这个一甲就是元满。
自此后,他和元满里应外合,不断收集外界情报,在元满一次任务的时候,偶然得了机会认识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孟宣德,元满慢慢接近他,等到时机成熟,直接离开了鬼楼,冒着死的风险用从不有阁求来的法子,将偷生蛊融入了骨血,借着孟宣德的手铲除了鬼楼。
可元满也因为硬融偷生蛊,虽然保住了命,不会老去,可是不能大动,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生蛊会突然反噬,夺走她的性命,换句话来说,就是朝不保夕,元满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元满自己,和长策,不有阁阁主三个人而已。
她当初成立御影司,是为了让从鬼楼被救出来的人有个栖身之所,免得她什么时候不在了,这些人连个去处都没有,这次亲自去找公主,也是知道皇上的心思,好能让皇上找到借口,名正言顺的将她拉下来,顺便,帮皇帝弄掉沈书行,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不然,她一走,沈书行肯定会对御影司下手。
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元满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就是长策看着李博衍和叶疏林:你父亲既然不同意,你们打算怎么做?
叶疏林沉默了一下,说:我心里很乱,我惊讶父亲的坚决,也更惊讶于父亲居然厌恶这件事情,厌恶到不惜对我恶语相向,我无法放弃李博衍,可是更无法放弃我的家人和责任。
我自小就被教育,是为了四海镖局而活的,我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应当以四海镖局的利益为先,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四海镖局生我养我,我也理应报答他,四海镖局是我的根,我绝不会抛弃它,回然公主的事情,我已经很对不起四海镖局了,我没办法,再对不起它一次。
他是我的责任,我不应该逃避的。
叶疏林这一番肺腑之言,长策听得很感动,可是有一个问题:那李博衍呢?
叶疏林看着李博衍,老实说,李博衍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是害怕的,他无法放弃四海镖局,那自己呢?他要放弃自己吗?
李博衍紧张的看着叶疏林,叶疏林笑的缠绵,抬手扶上李博衍的侧脸,轻轻摩挲着他脸上还能看出痕迹的疤痕:我怎么会离开他呢?这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任性啊。
李博衍笑了,一个猛子就扑进了他怀里,叶疏林受不住的被撞得往后一仰,皱完了眉头就满脸纵容的笑着抱住了他。
长策装作没看见,看向元满,反正他是没辙的,元满手指在下巴上摸索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就只有那个办法了。
什么?
破釜沉舟。
元满,长策和葫芦抱着孩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办法已经给他们了,就是需要给叶疏林一点时间思考一下,毕竟怎么来看,那也算不上是什么万全之策,只能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长策把孩子抱去了乳娘那里,千交代万嘱咐千万不要让葫芦碰到孩子,确定乳娘记住了之后,长策才找了元满。
长策把手上的令牌交到元满手里说:你明天去的时候,裹严实点,别让人看出来。
谢了。
长策不明白:其实你还是不要去最好,眼下风声这么紧,你何苦跑这一趟,让皇上知道了就不好了。
没办法,立春后不决死刑,沈书行的死绝不会拖到年后,也就这几天的光景了,答应替人带个话,总要人还活着的时候去吧。
长策自知说不动她也就不劝了:去看看倒没什么,就是你什么时候离开陵安。长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文书我不是前两日就给你送来了吗?你怎么还不走?皇上虽说将我提了上去,可不见得完全信任我,皇上疑心重,你在陵安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离了陵安,手脚不被束缚,葫芦在你身边会安全很多。
我不带走葫芦。
什么?
我一个什么时候死的人都不知道,把葫芦带出去,万一她回不来,就糟糕了。
你不带她?你怎么办?
先把李博衍和叶疏林的婚事解决了再走吧,再说了,你急什么,说不定明天一早,我就驾鹤西去了呢?你也不用这么在意,我这该做都做了,没什么遗憾的了。
或许是因为元满总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过每一天,所以对生死看的格外的淡然洒脱,洒脱到长策看着难受:行了。两人认识这么久,长策就没哪件事情说得动她:天怪冷的,快去休息吧,我走了。
元满点点头,算是回应,长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往回走,只希望李博衍这次争气一点,这次不要让元满太操劳,她辛苦了一辈子,应该好好休息了。
房间里,看着一直在愣神的叶疏林,李博衍开始委屈了,他扯扯叶疏林的衣角,叶疏林回过神来看着他,李博衍抿抿唇,问他说:叶疏林,你是不是不愿意?他从师父说完了办法之后就一直不说话,李博衍在想,他是不是不愿意这样做。
叶疏林听完元满的计划,确实很震惊,也很清楚,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做,可是叶疏林看着一脸委屈的李博衍,安慰说:没有,就按师父说的做吧。
于是第二天,李博衍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抱着小闺女,堂而皇之的搬进了四海镖局。
第145章 (5)宿敌
大理寺的监牢冷得彻骨,外面下了雪,里面的墙壁就起了一层冰碴子,寒气混着湿气吸进肺里,冻得人胸口绞着疼,关沈书行的这间牢房是用铁皮包起来的,也就更冷,仅留了上方的一条两拳不到的窗口通风,冷风时不时的卷些雪花从里面送进来。
沈书行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和脖子,发丝有些凌乱,端坐在一堆干草上,纵然身陷囹圄,也自有气势,若是忽略他身上的锁链,还真是不像个阶下囚。
来收碗筷的杂役看着被吃的干净的白粥和咸菜,也不敢多说什么,拿着就往外面走,迎面撞上了一个看守,看守拎着手里的食盒,看了眼杂役手里的碗筷,暗自嘀咕了一句:顿顿都吃的这么干净。
杂役没搭话,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装作没看到看守身后那个裹了披风,带了黑色斗笠的人,斗笠上长长的黑纱,把人全须全尾的拢在里面,窥不见分毫,在这个地方做事,就是不能有半点好奇心,最好学会装聋作哑,所以杂役只当自己瞎了,低着头抬着东西就快步走了。
看守引着身后的人到了一间牢房前,一边开门一边说:仅有半个时辰,时辰到了,我会敲门,届时你乖乖出来就是,若是有事,我会给暗号,你就说你是来收碗筷的就好。看守说完就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食盒,看守打开了铁门,那人说了一句多谢就走了进去。
沈书行听见动静抬头,看到那斗笠下的庐山真面目,笑了:自己赢了,就来看我笑话了?自己都这样了,见到老朋友,不,或者应该称为宿敌,自然就不用客气了。
元满把手中的斗笠随手一扔,看着沈书行问:我是那种人?
不是。沈书行回答说:可是搅混水倒是一把好手。
当你是夸我了。
就是夸你的。
沈书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像是在夸人,像是在骂人,元满随意盘腿坐下,轻松随意的好似不在牢房,像是在山野林间闲云野鹤:什么时候走?
快了吧。沈书行偏头看着从窗户里纷纷扬扬落进来的雪:要过年了,我算着大概就这两天了,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念些旧情,让我死的轻松点。
最好的便是毒酒,再接着便是斩首示众,最差的应该就是凌迟了,五马分尸倒是不至于。那就显得皇上不念旧情不仁义了。
和我想的差不多。
你想要哪个?
斩首示众吧,毒酒太轻,凌迟太久,看着不够痛快,还是斩首示众最好,身首异处,看着血腥,最解气,杀一儆百还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和我想的一样。
两人说的这两句话,实在不像是谈论生死大事,就像是话话家常,互相问一下今晚各自家里吃什么一样,冷静平淡的有些令人咂舌。
沈书行扫了一眼元满脚边的饭盒:给我来送断头饭?
元满把食盒拿过来打开,举起给沈书行看,只有几个没洗的碗,沈书行笑了,震得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真抠搜,好歹斗了半辈子,临了了,连壶酒都舍不得。
元满把食盒收起来:盯着你的人这么多,我怎么敢给你送吃食?好不容易脱了身,没必要为了你搭进去。
御影司总督被罢是大事,沈书行在这牢里早就听着狱卒议论了不知道多少遍:要是真想拖你下水,还需要你做什么?
哎呀沈书行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聪明,我原先还想,你为何要搅和进找公主这份苦差事里,不论成败,这都是讨不着好,都是要被咱们陛下捏住错处的。
后来,就明白了,你就是要把错处送出去啊,不大不小,看起来半辈子心血皆付之一炬,却能保你全身而退,看得够远的啊。
元满并不否认。
沈书行笑了,笑自己棋差一招,居然现如今才想到这点,笑过之后,盯着元满说到:我时常在想,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寻个良人相夫教子,和顺美满,何苦一头扎进这男人堆里,同我们争个高低?搏场生死?
就这一问,元满还真是认真的偏头想了想,待想清楚了,回答道:或许我该谢谢鬼楼,谢谢它教会了我杀人,没教过我嫁人,自己挣自己的命,别把生死放在别人身上,这是我在鬼楼学会的第一件事情,说来可要让你失望了,相夫教子我不会,杀人放火一把好手。
沈书行打量着她,确实,鬼楼虽说穷凶极恶,却也成就了她,只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才会养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女子。
确实啊,只是你这好不容易脱了身。沈书行没再和她纠结这个,开玩笑似的说:你从踏进这里开始,我就能想到千百种办法要你的命,你不该来这一趟的。沈书行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冒险来这一次,就为了看自己这幅凄惨下场?怎么可能?她要是这样的人,早就败在自己手上了,正是荣辱不惊,这才无坚不摧。
没办法。元满耸耸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学生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师的教诲,学生记下了。
元满这句话说出来,沈书行眼前的她就和自己自幼养大的那个少年合上了,沈书行稍稍愣了一下,眼中有些难以置信,可更多的是想清楚后的了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元满居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书行微微摆正了身体,问她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朝廷上时局变幻,风云莫测,她现在来见他,有心人添油加醋一下,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她居然就为了这个来见他?她真的是疯了。
元满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不想听吗?
想,怎么不想?沈书行微微往后一倾,再没有了方才的端正作派,整个人的肩膀佝偻了起来,虽说沈书行这一次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认的罪,可是,他也想听听旁人是怎么看自己的,不认识他的人也就罢了,他的学生呢?他尽力尽力培养的那些学生呢?他的学生会觉得他的老师是个怎样的人?自己的那些教诲他们可会记在心里?亦或是,弃之如敝履?
这也是沈书行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了,而元满带来的这句话,正好填了他这个心愿,好了,他死而无憾了,哪怕就教出来一个,那也就足够了,足够了!
话带到了,元满也就不必留下观赏沈书行那激动欣慰的情绪了,起身拿斗笠,沈书行见她想走,连忙叫住了她:等等。语气里还是不解:你为何要帮修谨带话?
元满拍拍斗笠上的草屑,看着沈书行说:因为我答应了他。
答应了他?就这么简单?沈书行抬头看着自己这半辈子的敌人,实在是不相信,一辈子的城府和算计,就因为一句承诺,让自己有可能陷入险境?沈书行怎么想都觉得荒唐。
元满侧过身把斗笠罩在脑袋上,有些无奈,她明白沈书行的惊讶:我从不轻易许诺,可若是答应了,言出必行。元满转头看着沈书行的眼睛:就像世人都晓得你儿子死了。嘴角勾起:不是吗?
元满的这句话像是一架铜钟在沈书行耳边被撞了一下,半边身子全被震麻了,沈书行猛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的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沈书行满目惊惧,欲言又止的看着元满。
对啊,沈书行想起来了,当年老和尚带着峣儿来找自己,自己虽然没认峣儿,可是也让皇上发现了峣儿的存在,待沈书行察觉时已是为时已晚,可是当时皇帝对他严防死守,他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他当面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永远有一个把柄握在皇帝手里,或者是让自己没有这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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