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小花-(15)
剩下三人怔了片刻,也讪讪地散开。
下班后,温蔷去了父母那里。上周出差,周末没有来看父母,现在正好抽空过来。
温母看到女儿回来,很高兴地去买了菜,准备做一大桌的菜。
温蔷去房间放了包,又换了身居家服后,去厨房洗手然后帮母亲择菜。
温母站在一旁打理买来的鲫鱼,往温蔷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蔷注意到母亲的神情,主动问:怎么了妈?
温母将鲫鱼的内脏往垃圾桶扔去,又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然后像是实在忍不住,还是对温蔷说道:你爸他...想去竞标一块地。
拿地?温蔷讶然,地产项目?
温家以前一直从事地产行业,所以温蔷对竞标、拍地、投建、售卖这一系列流程并不陌生。只是自从这个行业不景气加上家里资金链出问题破产后,父亲就再也没有经营过类似的项目了。
此番重操旧业,让温蔷感到意外。
最主要的是,做生意首先得有本钱。就算是参与竞标的话,首先也要缴纳保证金。
可是,爸从哪里来钱?温蔷问道。
母亲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传来温父嗔怪的声音:哎呀,你又跟小蔷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转头,看到温父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他明显听到了母女二人的对话,此刻面色不满,像是在埋怨温母将女儿也牵扯进来。
温蔷仰头看着父亲,他的头发经过这两年,已经花白了大片。
她知道,他其实从来没有歇过,一直都在规划着还清家里的贷款,就是不想她把这些都扛在自己身上。他也希望自己女儿有个正常的、轻松的人生。
温母深深地看了温父一眼,也闭口不再谈论这件事,低头继续打理鲫鱼。温父拍了拍温蔷的肩头,让她去客厅休息,上一天班也累了,别一回来就做事,他来洗菜。
温蔷没跟父亲推让,默默地出了厨房。她知道父母一定有一些话要说,她给他们留空间。
但来到客厅,温蔷脑子里还是刚才母亲说的竞标一事。这件事并不容易,要筹集的资金也并非小数额。
她知道,以现在家里的情况,根本拿不出一开始的那笔保证金。
她靠在沙发上,旁边电视开着,电视剧里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客厅很空旷,明明有些嘈杂,周遭却像是被静了音。
终于,温蔷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进屋拿了自己的包,朝着大门走去。
爸妈,我临时有事要走了,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云鼎酒店门口。
恢弘高耸的建筑外立面被夕阳染上了橘色,四周的花坛中嫩芽尖端处有花苞竞相冒出。
金碧辉煌的廊拱,高大的玻璃旋转门缓缓移动着,两边的保安制服工整,鞠躬弯下的身子刚刚抬起。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门打开。陈助撑着车门,站在一旁。
纪霖深却没有上车,而是伫立在侧。他下午参加完一个商会,刚从酒店里出来,不经意回头瞟过去,在看到前方身影时停住了。
温蔷站在他面前。
她像是急着赶来的,还跑了几步,微微喘着气。白皙的脸颊上透出粉晕,浅浅淡淡地延伸至耳边。两鬓有碎发落下来,拓下的阴影将本就清瘦的脸型轮廓勾勒得更加小巧。
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春装,一条腰间系带的素白色长裙,质地很轻很柔,下摆处的边褶在小腿来回荡漾。比平时工作场合板正的职业装少了一份严肃,像是褪去了沉重外壳的束缚,内里的明媚露了出来。
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像个小姑娘的模样,浑身有种干净清透的朝气。
纪霖深眉心松动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喉咙轻咳一声,语气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温蔷看着他,唇微张着,没说话。
有什么事?纪霖深蹙了下眉,问道。
片刻,温蔷才缓缓抬手往后一指。
纪霖深不解回头,看到身后刚从同一家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出来的许逸,正朝着这边走来。
温蔷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 第20章求你
◎求人应该怎么求?◎
此言一出, 纪霖深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了下去,眉目刚褪去的暗色重新袭上来。
他几近压着气,嘲讽道:你身边三三两两的男人真不少。
温蔷迎上他的目光:你这是把自己也算上了么?
......
这时, 许逸也走到了两人近处。
小蔷!
他对温蔷招了招手, 刚才还在参会的时候突然收到她的信息,说有急事要来找他,所以他便抽空出来了。
温蔷也没有再顾及纪霖深,直接越过他朝着许逸走去。
两人并排前行,朝着酒店大门进去。
从背影看,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纪霖深还站在原地, 清落的弧度嵌在逐渐降下来的夜幕中, 西装上淡薄的光线越来越浅,连侧影都阴森森的。
陈助站在旁边等候片刻,思忖了下,道:听说酒店里还在举行另一个推介会,是一个名叫逸景山水的度假村项目。
度假村?纪霖深默念了下这个名称。
是许氏和云鼎酒店联合开发的, 目前还没有启动,正处于第一轮融资阶段。陈助补充道。
能跟在纪霖深身边这么久, 他自然是随时保持耳聪目明的, 之前第一次在温蔷居住小区见到许逸后,意识到老板对那位小姐异样的情绪,关于这人的信息他早已让人去跟了。
纪霖深听罢表情有了变化,躬身进入车内,道:让开发部也写个企划书, 跟云鼎那边联系一下。
这句话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助顿了两秒, 才确认老板是认真的。
纪霖深一向讲求极致的效率, 凡是无法以最小的成本撼动最大利润的领域, 他都不会涉足。早在两年前他便判断了房市的低迷趋势,现如今高端市场更是萎靡不振,这样的地产项目一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之前开发部负责人失误,做出了类似的投资决策,直接被纪霖深撤了职。
更何谈耗费更高的成本去从别人手里抢这样的项目。
除非失了智。
陈助暗自摇了摇头,关上车门,去前面副驾。
真是色令智昏。
第二天,温蔷没有去文星翻译,而是直接来到了致远科技。
她在准备一周后的一场全球发布会的翻译工作,需要公司近几年的资料。因此,今天跟秦琳请了半天假,来致远的资料库查找需要的文献。
因为之前她跟资料库的管理人员联系过,也提交了自己所需的材料清单,所以到达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一厚沓材料了。
温蔷将包放下后去泡了杯茶,便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
说实话,她今天心情不错。昨天去找了许逸之后,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用意,对方欣然答应帮忙。
她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积压的阴云算是散去了大半。
只要先筹集到那笔钱就好了,因为是一小块地皮,而且位置比较偏,想来大公司不会花费那个精力去竞争。所以,以父亲以前的资质,还是有机会的,甚至是有优势的。
如果迈出了第一步,后续的路或许就好走了。
像是拨开云雾见月明,未来终于有了些曙光。
忙碌了一上午,温蔷终于将自己需要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伸了个懒腰转了几下脖子后,她站起身,将那一沓资料抱到了管理人员的办公室。
那名工作人员对她很热情,听说她不需要后,说都放到她这里就好,回头她再一一放回库房。
温蔷不好意思让对方劳烦,主动提出她可以帮忙归放。
没事没事,我来就行了。不过有些资料是托陈总助从总裁办公室借出来的,我都没想到能拿到。那名工作人员道,如果你能帮我顺便拿上去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去跑,毕竟我跟陈总助也不熟。
温蔷一愣,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是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现在对方就提了这么一件事,她总不好推脱。她便点点头,答应了。
到达总裁办公室楼层,温蔷向秘书台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去敲了纪霖深办公室的门。
开门进去时,纪霖深正起身,拿着水杯像是要去接水的样子。看到她进来,身形停住。目光落到她身上,锐而利,并不是很友善。
纪总,这些资料我用完了,来还。温蔷避开他的视线,公事公办简要说明了来意。
纪霖深没回应这话,将茶杯放下往她的方向一推: 正好,帮我接水。
理所当然地使唤她,跟第一次见面时假惺惺说不用的姿态判若两人。
温蔷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正好,但她不想跟他做无用的争辩,将手上的资料放到茶几上后拿起那只水杯,去饮水机前为他接了水,然后为他端去了办公桌上。
她并不打算与他多说话,放下水杯后转身想离开。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
小蔷?
温蔷惊了一惊,停住脚步。回过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纪霖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撩眼看她:他是这么叫你的?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温蔷沉默片刻,不知道他这问话是何意,对,有什么问题?
纪霖深没回答,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温蔷知道这人脾气古怪,趁他还没说更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前,打算赶紧离开。
收回视线时无意中往他办公桌上一扫,看到放在一沓材料最上面的一份竞标文件标识的地点正是父亲想要竞标的那块地。
她身形一颤。
致远也要竞标临江水城的那块地?温蔷下意识脱口而出。
纪霖深为她话锋突转有些意外,但还是嗯了一声回答了她。
可...你不是科技公司么?
有关系么?纪霖深语气很随意。
反正想参与就参与了。
温蔷嗫嚅着唇:那块地面积很小,而且位置也不是很好。
是,但同时价格也不高,买来屯着。纪霖深顺手将一份签署好的文件放到一边。
忽然,他抬眼看到温蔷站到了办公桌面前:怎么?
温蔷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父亲也想要竞标......
纪霖深手上动作停住,这才明白她刚才啰嗦那些话是因为什么。
他眉梢微微挑起,表情有了些兴味。
他不是君子,确实打算暗中阻挠许逸的那个项目,目的为了让许氏资金链出问题。
但当初决定竞标这块地皮是两个月前做出的决策,并不是为了针对温家,只是想要将那块地作为新的工业园区备用地。
一瞬间,他明白了温蔷昨日去找许逸做什么。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浅淡一哂:温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温蔷犹豫着没有立即接话,如果致远科技这样的公司也参加竞标的话,想也不用想,这块地不会旁落。
她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担忧的神情和父亲疲惫的身影,终于还是艰涩地开口了:那块地对致远来说并不是什么必争之物,但对我父亲公司起死回生非常紧要,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她想,如果之前纪霖深的报复是一报还一报,那么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没有必要再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公司主动退出竞争?纪霖深不听她卖惨,还没等她说完就直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
虽然是问句,但话语里是明显不会相让的肯定。
温蔷声音停顿,嘴唇抿住。
商场厮杀,胜者为王,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合理的。如果现在她父亲的公司没有倒下的话,这块肉他也不见得会拱手让人。
更何况,现在透露出温氏也会去竞标,纪霖深更不可能放手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办公室安静下来,窗外朝阳透进来的暖白色光束在黄梨花木的每一条纹理里流转,墙角的落地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响声。
温蔷几乎能听到自己无法平息下去的呼吸声。
忽而,纪霖深又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思忖了下又补充道:甚至那份保证金我都可以帮你父亲准备。
温蔷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等待他后面的话。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她很清醒。
纪霖深起身走到书桌前,向后倚靠着。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即使斜靠的姿势,也将她完全笼罩进了他的影子里。
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缓缓启唇:温蔷,你求我。
什么?
求我,或许我就答应了。
纪霖深侧对着落地窗,立体的五官让一半面庞都半明半暗地匿在阳光里,唇角罕见地微微勾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温蔷看了他半晌,睫毛的颤动终于抑制了下来。她垂下了头,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很多:那...我求你将这次竞标机会让给我父亲。
他想看她低头的样子,她就低头。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有很多东西,比骄傲,比自尊,比脸面,更重要。
她的视线朝下,毫无聚焦地盯着脚边地毯上繁复的纹路。
耳边是指针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忽而听到纪霖深似笑非笑的语调:温小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猛地抬头,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观赏的味道,漆黑的瞳仁里只有浓郁的寒意,看不到一丝被动摇的痕迹。
她明白了,他是不会轻易让出这块地的。
无论她怎么求。
不知为何,心里紧绷的弦反而松弛了下来。
那就算了。温蔷淡淡道。
反正她还能找许逸帮忙。如果保证金到位,加上父亲之前在这个行业的人脉,兴许还能搏一搏。
不用在这里,被他戏弄一番后,仍旧两手空空。
纪霖深今天似乎脾气倒很好,也不强迫她,道:嗯,你说了算。
晚上回到家,温蔷坐到书桌前,照例对着新闻联播进行了两轮交替式中法同传练习。
夜幕降临,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逸打来的。
她急忙放下水杯,回拨了过去。
许逸,我刚才在书房没有看到,怎么了么?一显示接通,温蔷便忙问道。
冥冥中,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得很不踏实。
果然,那头传来许逸吞吐又抱歉的语气:小蔷,是这样的,我之前、之前不是答应有笔资金可以借给你父亲周转么?但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温蔷捏紧手机,呼吸也重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明明另一个项目谈得好好的,这两天就该签订合同然后收到一笔定金。结果那边突然通知说需要再考虑考虑,现在不能签了。你知道现在房地产不景气,工程款都是靠项目之间周转的,真正的活动资金很少,所以现在我公司账面上仅剩的只够日常应急,实在是,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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