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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城里的书生花样就很多了,邱研起好奇道:方兄,你孝敬了夫子什么吃食?
    书茶斋的西瓜子。方俞从书箱里掏出了一把,像是酱香味儿的:你尝尝。
    邱研起连忙双手去接:你们俩还在这儿,该搬位置了。
    前来的书生话音刚落,夫子便叫住了诸人,吩咐了刚才方俞给的建议,诸位书生面面相觑,颇有些震惊,旋即又是一阵欢呼,赶忙去挑选物色自己的同桌前桌。
    有人欢喜自是有人愁,比如像梁闵胥这般算的上好的学生便忍不住嘀咕,习惯了等级优越制度,一时间要恢复平等,又要挨着差生做,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并非是最好的,还能搬去同成绩课业更好的人坐,顿时便又忙活了起来。
    方俞便落了个清闲,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原来的位置上。
    方兄,若是你不介意,我便搬下来同你一道坐吧。
    方俞却制止道:你眼睛本就不甚清明,若是搬下来岂不是更不好看讲台,你就坐在我前头有隔得近。
    如此也是极好。
    两人笑了笑。
    张夫子的声音又在课室里响起来:方俞,等这头忙过了,你把所有学生放假期间的文章作业一并都收到夫子室来。
    转而又冲诸人道:你们最好都老实些,哪些人布置了哪些文章作业,我都是有一一记录在册的,若是少了,少不了好果子吃。
    第38章
    瞧着夫子出了课室,邱研起回过头双目放光对方俞道:方兄,夫子让你收课业交到夫子室去。
    我听到了。
    方俞尚且不知这种事情在其余学生眼中的光荣感,眼下课室里也没有所谓的班委干部,这些事情是人人都可做的,夫子随口叫着是谁那还不就是谁。
    邱研起却并不这般想,低声道:上回夫子不过是让梁闵胥发了一回文章便得意忘乎所以,后头有什么事情都上赶着去帮夫子做,今下在课室里是耀武扬威不起来了。
    他不该早自豪不起来了吗。
    方俞笑着摇了摇头,学政会上丢脸,小考不利,自从出了这些事情后整个人都偃旗息鼓的,在课室里的存在感都降低了不少,也不知是自己刻意躲藏着,还是被大家冷落下去了。
    读书的日子过的规律,每日都是重复的听讲学、对诗词、写文章日子过得重复又枯燥,自从开了书茶斋后,生意红火,小乔要忙着宅里宅外管家理账的事情,送饭也是天天变成了两天一次,三天一回,日子也不定,方俞可谓是叫苦不迭。
    于此同时,张夫子倒还真有意把他当成班干部来看,素日里什么收作业、发作业、晨时领读等等事宜都交给了他来办,最近更是自己躲在课室里吃茶批改课业,让他坐在讲台上守着诸人学习。
    课室同窗戏称他为二把手,不知不觉中,他竟从昔日默默无闻蜷缩在角落需要巴结请酒攀附别人的后进书生,一跃变成了诸人敬重人人讨好一呼百应的二把手,也实在是感慨。
    他十分没出息的怀念起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上学踩点到课室,放学打铃一抬屁股就走。素日里做条不温不火的大咸鱼,吃茶探店写攻略,日子轻松又快活。
    时下却是不行了,张夫子每日来的早,似乎是知道他有踩点上课的尿性,于是让他每日早早的守在门口记录迟到的学生名单,为此他也没法子迟来啊,记了半天他发觉平日里也就他来的最迟,夫子压根儿就不是让他记录迟到的同学,而是换个法子让他早来罢了,张夫子用心良苦又保全他的面子,他也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踩点来。
    早上不能踩点也就罢了,下午放学总能早些走吧,那是不行,方才下课便会有同窗好心邀请他去吃茶吃酒,他几乎次次推拒,并且言辞恳切的劝导大家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社交上,即使是不请他吃酒喝茶他也会对大家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巴结邀请他吃酒喝茶了,又开始捏着自己的文章和他讨教,左右时下课室里流行帮扶,还是你提出来的,你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不肯告诉我吧。
    一谈短的一炷香,长的就是半个时辰,诸位同窗那可谓是滔滔不绝沉迷其中,在此番上进求学之中,倒是也颇有成效,素日里不敢寻夫子讨教文章的,问同窗倒是更加容易说出自己的疑惑,谈论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方俞盘腿坐在位置上,大声念着课室里学生的名字,昔日他都是一个一个挨着到处去找去发,有的不在位置上回来文章不见了还得闹腾,事儿多又不讨好,直接喊着名字到他位置上来拿,虽然表现的有些像是飘了,但实际上很省事儿,既可以保证文章都交到了每个学生手里,又能省下自己跑腿的功夫。
    童进生。
    吴树游
    来了,来了。、
    方俞听见应答的声音,抬手把文章率递了过去,倒是未等着人先来接文章,反倒是桌上先多了个竹编盒,方俞隔着竹篾好似闻到了一股熏腊肉味儿,他不由得抬眼。
    吴树游颇有些腼腆,小声对方俞道:方兄,今日张夫子把我叫到了夫子室里,夸奖了我一番,说我文章有自己的见解,进步很大,还在我文章上留了批注。
    我一琢磨这也不是我的功劳啊,若不是素日里方兄不厌其烦的同我说谈文章,我定然也是不敢如此写文章的。吴树游把盒子往方俞身前推了推:我爹说受人之恩必当回报,一点农庄的小吃食,还望方兄不嫌弃。
    方俞自然是记得这个吴树游的,虽然课室里二十余名书生,但也并不是人人都是秀才,也是有些童生的,倒是没有连童生都未考上的学生。
    这吴树游就是一名童生,人长得十分憨厚老实,平时是最喜欢追在他屁股后头问文章的,方俞兴许别的不行,但是教人还是有点子东西,毕竟穿书以前也是代课上课教过很多学生的。
    既见人如此勤奋好学,又见吴树游颇有些像邻居家的二傻子,他便耐心同他讲学了些文章,又见他其实是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的,但是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模仿那些个名士花团锦簇的文章,时常是东拼西凑,结果写出来的文章四不像。
    其实跟原身的毛病差不多,但是原身技高一筹,知道模仿同一种类型的花团锦簇的文章,如此写出来也不会太奇怪,大抵这就是吴树游是童生,原身是秀才的原因吧。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了方俞才知道,就是因为之前模仿花团锦簇的文章吴树游才过了童生试考中童生的,尝到了甜头以后,自然是欲罢不能。可惜这一套在院试上行不通,年年都卡在这上头。
    不过好在吴树游也是个肯下功夫的,这朝打破了舒适圈,获得了些夸奖也是人之常情。
    这是你自己勤学的功劳,若是愿意继续上进,今年的院试定然手到擒来。方俞把东西回推了过去:我同你讨论文章也不是为着收你好处,若是人人得而效仿,那岂不是形成了不好的风气。
    我自知方兄为人高洁,可若是我爹知道了我不知报答会生气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器物,不过是一些乡野熏制的腊味,又值不了几个钱。这是同窗之间的友好往来,就是送夫子也是送的这些,也不能说是贪污受贿。
    吴树游道:方兄就收下吧,眼见快要开春了,村野正是好时节,山中的梨园开花早,今下已经开了不少,再过几日定然满园开花的盛景。我原本还想邀方兄到寒舍赏花做客,这朝倒是不好开口。
    方俞一听这话便是兴趣大增,这些日子都蜷在城里,最多是去城郊的马场溜溜弯儿,要是能去村里梨花岂不是快活儿:梨花已经开了?我见湖风井那头的湖边柳树已经开始生芽,不过绿意不浓,没想到城外倒是春来的早。
    梨花先开花后成叶,花本就开的早,且我们村的梨树地势向阳,梨树喜光,开的比别处都要早一些。
    前头的邱研起回过身道:是啊方兄,树游兄所在的落梨村梨花山园颇有名气,去年我都去赏了梨花,但是不知时节去的晚了些,三月花都开始凋零长叶了。
    方俞搓了搓手,把竹篾盒收到了桌下: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且在同我说说梨花园
    打铃放学时,今日难得没有人寻他谈论文章,明日便是放假的时间了,城里的书生都赶着去街市上放松一二,乡野的书生则赶着回家去,今日书院里的寝室楼不留人,若是走晚了路程远的要遇上天黑。
    方俞挤着人出去,外头已经是车马人头攒动,也只有放假前一日和收假的时候有这样的热闹了,小摊贩都推着小摊车在书院的空地上等着,就赶这一茬儿生意了。
    书生上了一日的课出来打打牙祭是常有的,再者回乡的书生会掏钱买点城里的吃食,回家孝敬老母亲,逗逗年小的弟弟妹妹,或者是给自己的夫郎妻子带。
    方俞想着时辰也还早,干脆也去吃两只黄雀鲊,前几日和季韫禄碰见时两人一道去尝吃了些,味道甚美,他还总惦记着这口,想寻着那小摊贩今日有没有过来,未曾瞧见摊贩,倒是先瞧见了在人群中等他的小乔。
    一朝便是忘记了吃,他笑着小跑过去: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乔鹤枝笑道:去了舅舅的工坊一趟,回来算着主君下学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就顺道过来接主君一道回去。
    方俞自是巴不得每日都能顺道,不过放假头一日来接也高兴。此种心境就好比是周五了,你隔壁学校的对象特地赶来你们学校门口来接你一样,那种眼前一亮满心欢喜的感觉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不过他比小情侣要幸运,小情侣只能相见一两个小时就得各回各家,他们却能一起回家。
    怎提了这个大一个竹篾盒子?
    方俞拎高了食盒给乔鹤枝展示:是同窗送的答谢礼,一些农庄腊味,我闻着熏制的味道极好,整好回去晚上给烹了。
    乔鹤枝也是听说了一些方俞今下在课室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笑道:好,我亲自下厨给主君烹。
    雪竹,拿着。方俞把东西交了出去,转而牵起乔鹤枝的手:同窗还邀我到落梨村去看梨花园,我说也带你一道去。
    乔鹤枝眼中升出喜意:落梨村的梨花这般早就开了?
    下一轮放假的时候去正好合适,今下已经开始开了。
    乔鹤枝又忍不住偏头问:我真能和主君一道去吗?
    自然,我都已经和同窗说好了,到时候还能吃农家菜。方俞道:同窗听说我要携带家眷还颇为欢喜。
    乔鹤枝也欢喜,虽然他也时常和方俞相携出门吃酒吃菜,也一道去马场骑过马,但是却还不曾和他一起出游见同窗的,就是那日和李昀季韫生也不过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第39章
    方俞回到宅子才拆看了吴树游送的竹篾盒,拆开发现东西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样数却不少,有腊肉香肠,还有腊鸡辣鸭以及一些像是猪腰猪肚等腊味,似是用柏枝熏烤的,闻着味道特别浓郁。
    腊味虽香,但挂在灶上熏烤的久了一股油黑色,也有农家喜爱熏过后埋在灰里保存,但左右是逃不过难清洗打理的命,可吴树游送腊味儿很有心的提前就已经洗刷干净了,可谓是去了一个大麻烦。
    不用洗刷,腊味在烹煮上就用不了多少细碎的功夫了,清洗后或煮、或蒸都好吃。方俞惦记腊肉汤煮青菜沾辣碟,于是乔鹤枝便取了两条腊肉煮汤炖菜,别的就放进蒸笼里用做蒸,其中蒸出的腊汁还能就着切的三线儿腊肉炒个青葱,入味又香。
    夜里,可谓是做了一顿十足的农家菜吃。
    方俞记得尚且是十几岁的时候在外婆老家乡下吃过这么一顿丰盛的腊味,那番滋味可谓是让人魂牵梦绕,后头他也爱买些腊味在家中做炖菜,可惜外头卖的始终是不如外婆老家乡下养的猪自熏的腊味吃着香。
    许是市场上卖的确实是少了些精细活儿,也可能是吃的是一股情怀,不过方俞今日吃着吴家的腊味,那咸而适中,缠绕唇齿的香味很是有年少时尝到的滋味,到底还是精耕细作的味道好。
    一锅子炖腊肉能香出去大老远
    乔鹤枝也少有吃这些,且吴家的腊味熏制的确实是好,今日也多动了几下筷子:我见这些在乡野都是稀罕物,主君是给了同窗多大的恩惠才送这么多东西。
    不过是素日里点拨一二文章,我也推拒了,他非不答应。方俞也是晓得农户吃一顿肉都舍不得,一下子送这么些腊味出手,也实在是大方:改明儿我再回赠一本素日里的笔记给他好了。
    乔鹤枝笑道:主君如今课业这般好,都能指点同窗了?
    欸,不敢当,全靠同行衬托罢了。
    乔鹤枝被他逗笑的不停,过了一会儿又道:眼下天气也暖和起来了,我这阵子忙着宅子里下人衣物用度的事情,倒是有些落下了外头。铺子那头来人回禀,说这几日已经来了好几拨雇农打听种子和农具的事情。
    方俞砸吧了一下嘴:眼下尚未到播种的季节,不过是晴朗了两日,雇农也不怕种子下地早了倒春寒把种子冻坏。
    乔鹤枝夹了一筷子菜到方俞碗里,柔声道:我今日也去了铺子,正巧碰见了雇农,倒是也未明着说要种子和农具了,说是正好赶集就顺道来问问看什么时候下发种子,到时候也好早些准备叫上家中人口来领。
    都是些穷苦老百姓,也是受剥削怕了的,去年开春有户东家也是答应了要借种子给雇农的,结果因雇农实在家贫未送礼到东家宅子上,东家便借口说来晚了种子都借出去了不肯借。乔鹤枝叹了口气:这般事情比比皆是,雇农也是心急,毕竟这一年就是靠着地里的那点庄稼。前几日我让宅子里的孔壮去寻看了一番家里的地,发现大部分雇农已经自己把土地翻的十分松软了。
    这还农具都未发,他们倒是勤恳。方俞道:我明日便去买了种子,也定个日子把种子发了下去,省的他们成日担忧惦记。
    我今日去舅舅的工坊也是为着这事儿,原是想定买些农具,到时候下放种子就一并让雇农领去,舅舅给了不少耕种省时省力的农具,说是新制出来的,送我们也当是看成效了。乔鹤枝摇头无奈道:我也实在是拗不过他,还逼着我答应发农具的时候务必告诉他时间,他要带着人挨着给雇农讲解如何使用新的农具。
    方俞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乔家一家子都是些奇人,林玄是最有个性的,这种事情他着实是干的出来:那我们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这情就承了,到时候也送些礼品到舅舅那儿,也甭管他收不收,扔下便走就是。
    乔鹤枝笑道:你把舅舅当什么了。
    我这招叫见人下菜碟,不然他总不要我们的东西。
    他也未曾全然推拒,上回我给他送的五香西瓜子他还是收了的,这次过去还向我讨要呢,说是书茶斋的掌柜讨人嫌,竟然都不肯另卖给他。
    方俞佯装吃惊:原来他也是有功夫嗑瓜子的啊?我当他的双手是空闲不出来的。
    乔鹤枝轻拍了方俞一下:你这般打趣舅舅,要是让他知道了可不得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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