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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官之后我改行算命了——秋声去(25)

    反正要是让谢棠如自己撸起袖子干,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人无完人,帝王也有不好的地方。在宫人口中,帝王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没有自己的子嗣。当今的太子是帝王从宗室中过继而来,听说少年早慧,很是聪颖,只是与帝王的关系不太亲近。
    表面父子而已。
    谢棠如观察了一段时日,终于明白这种感官来自何处。不能说梦里面这个商清尧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对太子该有的教导都有,为他聘请大儒名师,组建东宫班底,甚至亲自教他处理政务,但是这种关心并非出自爱护,只是出于他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谢棠如想想略有些唏嘘。
    商清尧做皇帝做得够完美了,但是活到这个年纪,既没有像先帝一样有如花似玉的大老婆小老婆,也没有真正可以交心的挚友,唯一的孩子关系还这么僵,以后死了估计都没有人摔盆哭灵。
    切实的孤家寡人。
    心肠冷硬如铁的谢世子都要对商清尧升起两分同情。
    等醒过来之后,还是叫他爹委婉上道折子劝商清尧早点娶个皇后。
    梦境还在走马观花地继续,无数场景倏忽之间转换,谢棠如看得眼花缭乱,只模糊猜测商清尧一直在命人寻找什么。
    场景再次定格的时候,谢棠如终于搞清楚帝王寻找的是个道士,尊重一点称为半仙。
    还是个熟人。
    被谢棠如抓来的张仙师。
    冷月夜无声,宫殿朱红大门映着烛影。
    张仙师立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对帝王行礼。
    你找到他了吗?上首的帝王面容掩在冕旒之下,声线沉沉。
    陛下,已死之人不可复生。他去往来世,此生与人世的缘分已尽,陛下何必再执着?张仙师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
    帝王撑着额头听完:朕知道。
    可我总怕他下一世过得不好,不如他的意。帝王声音极轻,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过得好一点吗?
    张仙师想了想,开口说了一段话。大意是这一世的人不能插手下一世的轨迹,否则人间都会乱套。但是商清尧是帝王,命主紫微,和普通人又不一样,若是他愿意分出自身气运,倒兴许真能影响已经去往黄泉之人。
    可是这样做对商清尧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有损他的寿命。
    谢棠如听着,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一套说辞实在太像桥底下算命的那个骗子。
    商清尧一个皇帝,肯定不会信这种鬼话吧。
    没想到高位上的帝王突然起身,说:那就这样做。
    谢棠如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他看了看商清尧,转身离开大殿。
    帝王的视线微微一怔。
    张仙师纳罕:陛下?
    没什么。帝王笑了下,方才总感觉那儿有人。就像是他回来了一样。
    张仙师动了动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若陛下想挽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帝王视线猛地扫过来。
    此乃贫道师门不传之密,一向被视为禁术,且成功率极低,陛下还是切莫抱太大希望。张仙师眼下便有点后悔自己干嘛一时冲动把这件事说出来,老老实实捂着嘴不好?非要费力不讨好。
    张仙师一边后悔一边开口:贫道师门有一秘法,可以溯洄已死之人的过往,给予警示。只是开启此秘法的代价极大,贫道的修为浅薄,恐怕无法成功施展秘法。
    谢棠如坐在屋脊上晒太阳,他没有实体,想待在哪里都可以。他近来颇喜欢居高临下的视角,观察宫中来来往往的人。
    比如说最近被帝王频繁召入宫中的方士。
    他有点担心商清尧会步先帝的后尘。这个发展方向,怎么看都和先帝晚年昏庸无道,天天做梦追求长生的轨迹极为相似。
    谢世子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唯一认定的对手皇帝履历上出现这么大的污点。那会把他逼格拉低!
    但是他不是梦境中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循规蹈矩地发生。好在商清尧的脑子还没坏,没有吃方士练出来的丹。
    帝王又一次召见完张仙师之后,谢棠如从屋顶跳下来,溜进殿内。
    帝王正在批奏章。
    也许是天气转冷,他似乎生了场病,面色比先前苍白许多。
    谢棠如在殿内站了会,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商清尧的声音截住脚步。
    是你回来了吗?
    他转身的动作定在原地,足足等到香炉里的香线燃过最后小半截,才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商清尧还在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好像他格外确定那里有什么存在。
    谢棠如眨眨眼,不由得怀疑起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境吗?
    如果不是梦境,那这又是什么?
    他抿了下唇,走到了商清尧身边。
    帝王唇边微微扬起笑意,声音轻柔地像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阿翡。
    名字从唇齿间无声溢出。
    下一刻,帝王感到有什么柔软温热的触感从他脸部划过。
    谢棠如收回手,头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指腹,仿佛还残留着与商清尧肌肤相接触时的温度。
    他好像能碰到商清尧?
    谢世子茫然又迅速地将手收回袖中。
    梦境太过真实,而且离奇荒诞,谢棠如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梦境。
    他也不那么想见到商清尧。
    因此谢棠如打发了渐霜去宫里头拿回他的玉佩。
    渐霜对此没有异议,她微微一笑,不过那位曾经见过我的宋大人听闻时常出入宫中,兴许会撞上。
    这桩事是个隐患,迟早都要解决。谢棠如神情淡淡,何况我本就没有想过瞒一辈子。
    如果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藏头露尾一辈子,对谢棠如来说也太过无趣。
    谢元抱着长剑,视线看向窗户外,插话:他那么傻,肯定看不出来。
    *
    *
    渐霜跪在殿内,不期然又想起来谢元的话。
    有一点谢元倒是没说错,宋悬确实不怎么聪明谁想到他不经查证、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就把事情直接告诉皇帝了。
    也不知该说宋大人不聪明,还是太聪明?
    渐霜面无表情地想。
    算了,等世子来救她一个良家女子出火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长一点点,但是想到我还欠七章更新,算了,还是放到下章【顶锅逃走】。
    【另外天气转冷啦,大家记得给自己裹厚实点,不要感冒。】
    第42章 我欲照浮生02
    被侍卫请到殿内时, 渐霜就隐约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但也不算全然意外。
    早在虞州白云观外,宋悬猝不及防无意中撞见她时,渐霜就为今天这一局开始谋划。
    纵然只是一点小失误, 也需在事后花费多时间与心思来补救。
    甚至是故意引导宋悬对她的身份起疑, 将自己进一步推入险境。
    手心微微捏紧, 生出濡湿的汗意,渐霜不卑不亢地跪在阶下, 一派全然无辜。
    宋大人忽然叫侍卫捉拿奴婢,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
    宋悬看了商清尧一眼,年轻的帝王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欲,将处置权全然交给他的臣属。宋悬心下微定他本也不想这么冲动行事,但是天牢犯人逃脱是他的过失,宋悬急需要另外一桩大的事情来弥补过失。
    渐霜正好撞了上来。
    宋悬高深莫测地开口:渐霜姑娘人在这里, 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何等大罪吗?
    渐霜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从衣领探出, 弓成微微的弧度, 她半垂着眼,看不见表情。
    奴婢不知。
    奴婢只是个普通的内宅女子,实在不知犯下何等滔天罪过竟需宋大人将我捉拿面圣?
    宋悬听着她的语调, 开始牙疼了。
    听听这话,瞧瞧这满脸无辜的模样, 搁这里演窦娥冤呢。
    合着他还能平白无故冤枉她区区一个婢子不成?
    宋悬厉声诘问:你当真一概不知?那本官在虞州白云观碰见的是鬼不成?
    渐霜面色不变:宋大人在虞州碰见的是人是鬼奴婢怎么会知道?
    哦?宋悬不怒反笑,那想来行刺的刺客也和你无关?
    他言语中暗藏陷阱, 但他期待的鱼并不咬钩。
    奴婢不知道什么刺客。渐霜回答他, 宋大人若想定奴婢罪也要讲究证据,奴婢不记得曾经得罪过宋大人。
    真是巧舌如簧。这三言两语就行刺的事情轻飘飘变成了私底下的恩怨。
    宋悬不由想起来那位魏国公世子,要不是此事关系到他的仕途,恐怕宋悬现在要大赞一声只有谢世子身边才有这么妙的人物, 连婢女都如此不拘一格。
    他想再问什么,却被商清尧抬手示意打断。
    既是这样,你二人各执一词,此事便暂时搁置。
    按下不发大多时候意味着到此为止。宋悬咬了下牙,应了声是,到底没再说什么。
    渐霜俯身行礼:希望宋大人早日找出真正的刺客,奴婢区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可能犯下如此大错?
    宋悬只差一点就要跳起来指着她骂了。
    她从容退出殿外,凝重的表情却没有收敛。
    这一场对峙看似是她占了上风,但她心中清楚,她没有得到关键人物那位一言不发的帝王的信任。
    恐怕这件事没有办法如她愿那样到此为止。
    渐霜深深呼出一口气。
    世子当时听完她的补救措施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那你便试试。
    原来他早已料到商清尧非她能糊弄的对手。
    渐霜快步走下台阶,长风卷起她垂落在肩头的发,腰间环佩叮叮当当作响。
    那玉珏的碰撞声很快消失不见,宋悬欲言又止,半晌才终是问:陛下真的相信她的说辞吗?
    宋悬。帝王搁置朱笔,乌黑的眼珠如银星寒水,凡事都有规章,即便是朕审案也要遵循刑部和大理寺制定的流程,头一个重要的就是证据。
    朕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将魏国公府的人全部下狱。
    宋悬细想顶头上司的意思,道:陛下是需要证据臣手头暂时没有,不过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臣会竭力调查此事。
    商清尧看他,片刻后收回目光,声音淡淡:去吧。
    以你的馊主意不仅没有让宋悬打消疑惑,还让我们被盯得紧了?谢元真诚的发问。
    渐霜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虞州白云观的事情已经让他盯上我,这次失误只不过让他怀疑的进程加快而已。
    谢元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渐霜:
    渐霜去看自家世子的脸色,发现自家世子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谢棠如比她平静得多。
    宋悬毫无根据就敢告诉商清尧这也不是你们可以预料的。
    何况谋害帝王虽然是灭九族的大罪,不过你们也不在本世子的九族之列,不必太担忧。对了,我爹罚我抄的经书你们给我写完了没?
    渐霜很想否认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但是她不能。
    渐霜:还差半本《南华经》。
    谢元:世子打算怎么办?
    先去把我的玉佩要回来。谢棠如懒洋洋伸了个腰,长袖滑落半截,露出一段如月光凝成的匀称小臂,还得进宫一趟。
    顺便给属下收拾烂摊子。
    他口吻中透出厌烦。
    进宫的流程繁琐,还要搜身,素来令谢棠如不自在。因而谢棠如一向都不喜欢赴宫里头的宴会。奈何先帝素来好美人,对谢棠如这张皮囊格外有好感,每次办个什么宴会都要问一句魏国公世子来了么?。
    谢世子不胜其扰。
    如果老皇帝再不驾鹤仙去,多举行几次宴会,谢世子约莫就要揭竿而起,将老皇帝赶下台。
    不过这回进宫的流程意外简单,几乎是魏国公府的折子一递上去,就有皇帝身边的内宦前来为谢棠如引路,也没搜身,还随谢棠如的心意在花园里逛了逛。
    内宦谄媚作陪:可惜这时节的荷花已经谢了,若是世子早两日进宫,还能看见些残荷。陛下也一直盼着世子来呢。
    被恭维的谢世子当他胡说八道,他是胡乱一点头,比内宦还要胡乱的胡说八道:是啊,他一直等着我来,恨不得我干脆住在宫里头。
    内宦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不小心听到宫闱秘事的讶然。
    谢棠如轻声嗤笑。
    陛下在哪里?
    在宣政殿。
    内宦的头低下去,神情加讳莫如深,看向谢棠如的目光也带了点敬畏。
    他大概被谢棠如的鬼话不知道误导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误导的不止一个。
    宋悬趴在魏国公府的墙头,他正在沉思如何找到那个婢女的马脚。
    然后他发现,他这个视角除了树和树上的鸟窝什么都看不到。
    哦,树里还藏着个人。
    那人好像也发觉了他,刀锋一样锋利的目光扫过来,带着冷意,差点把宋悬吓得从墙头栽下去。
    他还未回神,那藏在树梢之间的人忽然大喊一声。
    抓贼了!
    下一刻,魏国公府的府丁闻风而来,拿着锄头、斧头、烧火棍,乌泱泱聚在一起。
    可怜的宋大人被吓得从墙头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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