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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官之后我改行算命了——秋声去(23)

    魏国公疏于管教了。
    *
    谢世子尚且不知他那倒霉替身可能今晚要顶着他的名头被一家青楼扫地出门。
    弦月跃过屋檐,高悬夜幕。
    他换了夜行衣正欲出门。
    渐霜站在屋檐下,手里抱着谢棠如的披风,快步走过来:世子,恐怕计划有变。
    谢棠如:怎么?
    刚刚接到宫中的消息,商清尧带着绣衣使的人朝南市的方向去了。
    她声音快而平。
    鹂声坊就在那个方向。谢棠如微微眯起眼睛。
    渐霜的声音还在继续:绣衣使今夜查封京中所有非官营的青楼舞坊,按他们的路线,大约一个时辰后抵达鹂声坊。是否需要让影卫先撤回?
    谢棠如揉了揉额心。
    他怎么就听个曲儿都这么难。
    先叫人撤回,我亲自过去一趟。商清尧为何去为了这种小事亲自出宫?他不在天牢那边守株待兔,跑到宫外来做什么?
    商清尧弄得这一次目的不明,虽然未必会撞上,谢棠如还是打算亲自过去一趟。替身的影卫可未必骗得过对方。
    谢世子不能理解。
    谢世子很烦恼。
    谢世子为了避免露馅,还得跟着商清尧的踪迹跑。
    怎么那么像追着负心情郎跑的痴情女呢?
    谢世子满怀忧愁地想。
    他可太难了。
    *
    *
    事发突然,那谢棠如手中的计划也少不得有变。
    他轻声道:既然商清尧不坐镇宫中,那便提前动手。
    转瞬间,他已经思考起如何拖住商清尧的动作,为今晚的劫狱争取更多时间。
    这也算如他所愿的一种交手。
    渐霜:是。
    不用对上商清尧,只要搞定宋悬那个傻子,渐霜不觉微微弯起唇来,这可比原来的任务轻松多了。
    她想了想,很高兴地跟暗卫头子商量一番如何糊弄过宋悬,把牢里面的人弄出来。
    至于世子那边怎么样,渐霜是完全不想了以世子的本事,把商清尧拖上几个时辰想必不成问题。
    谢世子本人却觉得很成问题。
    他并不想和商清尧在这种情况下过多大交道。
    影卫无声隐匿入黑暗中,珠帘后轻施粉黛、腮凝新荔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拨弦抚琴,半点没有发现听曲的人已经换了个。
    谢棠如给自己斟了杯茶,却不送入口这种地方的东西他是不敢随便吃的。他半垂着眼睫,端详茶具上的美人图,栩栩如生,眉目含情,鲜活的下一刻就能从图上走出来。
    他看了片刻,把茶杯转了个方向,心想这双眼睛画得倒是和商清尧的有几分相似。
    如果商清尧不当皇帝,在鹂声坊里找个活计,他肯定乐意天天跑这儿来。
    可惜纯属白日做梦。
    门从外头被一推开,谢棠如的美梦也醒了。
    商清尧找不了鹂声坊里头的活计,但是他能把整个鹂声坊一锅端了。
    年轻的新帝陛下站在门口,面容沉肃,他大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穿了一身和身后绣衣使一样的衣服,红衣滚着云纹。唯一和其他人区分开的是他腰间佩的玉珏。
    说到这个谢棠如的目光在玉珏上迟疑一瞬,才恍如流水般滑过去。
    他的玉佩还在商清尧手里头。
    得想个办法要回来好了。
    至于那枚印章,也寻个由头还回去。本就是喝醉了说得胡话,如今清醒过来也该各自物归原主、两不相欠才好。
    思绪一瞬间转过千重,谢棠如撑着下颌望向商清尧的姿态却一动不动。
    商清尧抬了抬手,马上就有人将房间里弹琴的姑娘客客气气请了出去。谢棠如才注意到对方乌发如云,眼波盈盈,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可惜再漂亮的姑娘和谢棠如也没有什么今夜引为知己的莫大缘分,她甫一走出门,房间门就被两侧绣衣使合上,隔绝一切喧嚣骚动。
    房间内铺设着鲜红罗幔,鸳鸯锦被,又点着数支红烛,案上点着熏香,闻久了令人感到飘飘欲仙,神思混沌。
    谢棠如闻着这香还没有被熏傻,记得自己和商清尧的身份,规规矩矩行了个臣子的礼节,就自顾自又坐下。商清尧瞥他一眼,抬手抚灭案上的熏香。
    这香料中掺了使人动情的东西。
    谢棠如眨眨眼睛,缓慢消化他这句话里头蕴含的意思,理解之后不由得佩服起代替他在这里坐了一两个时辰的暗卫。
    下次还是不来青楼了。谢棠如认真考虑,不能太为难自己的手下。
    毕竟要是少上一个,也很难找到一个合心意的顶上。
    商清尧看他的模样,不觉微微蹙起眉头。想到接到的消息,谢棠如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吸入许多香料,神思不如平日清明也正常。
    他又低头一看,发现茶水中也掺了料。
    但谢棠如估计没喝多少。
    商清尧:还认得我吗?
    琉璃珠似的眼睛轻轻闭上,复而又睁开,谢棠如看了看他,说:认得。
    我是谁?他不动声色问。
    这下谢棠如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底估算了下脑子不太清醒的人大约需要个什么时间反应,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哦,你是拿了我玉佩的人。
    玉佩?商清尧挑起眉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细看有种莫名的危险意味。他轻声开口:原来还认得我是谁?我还以为当真不肯认我了。
    谢棠如才不理会商清尧说的话,反正他现在脑子不清醒,等到明天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商清尧说过什么关他什么事。
    谢棠如只想趁现在把玉佩要回来。
    他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锤子,看能不能把犯傻的脑子敲得清醒一点,不要把重要的信物随随便便给人家。
    谢世子:你拿了我玉佩你得还给我。
    你不是送给我了么?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再要回去?商清尧问他,嗓音低沉,噙着薄薄笑意,有几分诱哄的意味在里头。
    这理由合情合理,如果是脸皮子薄一点估计已经不好意思再开口,但是谢世子仗着自己现在脑子糊涂,压根不把这当回事:可是是我的玉佩。
    他声音带上一点委屈。
    叫人难以不心软不动摇。
    可惜陛下心硬如铁,冷酷无情: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不能要回去。
    要也不给。
    除非你拿别的东西来换。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更新的问题,因为我感觉大家等更蛮辛苦的(捂脸)。
    实习大概还有三周的样子,杂事比较多,本来想周末加更,谁想到还要额外加班(猫猫头落泪JPG),实在抽不出很多精力。
    所以接下来三周更新依旧不太准时,基本上周一到周五过了十二点就会不更新啦,只能说尽力写。但是实习结束就会把更新时间定下来。
    所以最近大家不要等更新,建议早上来看一眼就行啦。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
    第39章 汝心金石坚09
    谢棠如睁大了眼睛。
    商清尧说的这些话实在不像一个皇帝, 反而在谢世子耳中听来颇为像个无赖。
    皇帝富有天下,他缺什么?非要谢棠如拿其他东西来换回一块玉佩谢世子不知是该感慨玩政治的人心都脏,还是佩服商清尧意志如此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方寸大小的印章在指尖滚过一圈, 被谢棠如重新不动声色收入袖中是当时用来交换玉佩的成王私章。
    想到这枚私章, 谢棠如心底就不免发笑。商清尧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过要好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如此明显的信物都轻易给了出来,可惜他像个傻子一样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陛下想要什么?
    商清尧笑容不露声色:原来真还认得我。
    我又不瞎。青年的声音漫不经心,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到好处地避了商清尧的视线。
    灯花咔一声轻轻爆裂,连带着两人的剪影摇晃一瞬,犹如水波重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但真正的两个人之间又如此泾渭分明。
    谨慎保持着无形的距离。
    玉佩我今日没有带在身边。商清尧话锋忽然一转,对谢棠如说, 不如你明日进宫来取。
    谢世子抿了下唇, 他并不想进宫:让人送到魏国公府就好了。
    世子的玉佩贵重, 若是宫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世子恐怕又要生我气了。商清尧垂下的薄薄眼睑挑起些微笑意。
    谢棠如觉得他这话说得未免过分,什么叫又生气?他又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好吧, 他是。
    对自己有深刻认知的谢世子无力反驳。
    但这还远远达不到令他生气的标准。
    谢世子想,商清尧还是不了解他。
    他不欲与商清尧在玉佩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点点头应了他的话:那我明天叫人进宫去取。多谢陛下。
    他态度客气而疏离,犹如臣子对君王。
    挑不出差错。
    但有时候挑不出差错也处处都能是错误。
    商清尧眼神闪了闪, 在谢棠如对面坐下来:故友重逢, 世子几次三番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谢棠如诧异极了:陛下身份贵重,我这样庸庸碌碌的闲人可当不起陛下故友这般的称呼,不过是萍水相逢,陛下实在不必挂记在心。
    商清尧听完, 看向谢棠如。幽幽的烛光映着他沉静神情,从方窗格外透进来的风卷起柔软红绡的一角,随后偃旗息鼓重新暧.昧合拢。
    大抵身居天下至尊之位,一言一行都能引发旁人不知多少无端猜测,也就自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谢棠如心神有些散漫,他说完后半垂着眼。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难怪梦里面他把自己弄成那个鬼样子一旦沾染就很难放手。
    尤其是还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时。一切无聊的事情也就变得丝毫不无聊了。
    世子以为商清尧说到这里稍顿,才又缓缓将谢棠如说过的词重复一遍,你我只算得上萍水相逢?
    不然?
    谢棠如懒洋洋地反问,眼角余光投向窗外。
    皓月当空。
    宋悬打了个哈欠,举着火把站在天牢外。
    已经这个时候了,劫狱的人还没有出现。皇帝也不在,反而带着一半的绣衣使去查青楼,宋悬想起这遭,不由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管闲事,害得他现在自己手里头都没有人可用。
    牢里那几个也都是硬骨头,宋悬这种刀尖上滚过的人亲自审讯,都没能套出一点有用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手底下的人,这么训练有方?要不是还记着对方是敌人,宋悬都想去讨教几招驭下之道。
    啧。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滚过一圈,宋悬站在夜色中,衣摆上的鹰眼珠泛出凶光,伺机而动抓捕能饱餐的猎物。
    谢元蹲在树上,他周身没有任何气息,甚至连呼吸也与周边安静的夜色浑然一体。
    他一向最擅长隐匿。
    是谢棠如亲自调.教出来的一把所向披靡的刀。
    所以没有人发现他。
    宋悬本来也没有。
    直到他刀柄上的璎珞配饰被风吹动,撞在寒光冽冽的刀刃上。
    宋悬猛然警醒,犹如兽类的凶狠目光准确锁定树梢之间。他勾了勾唇,抬手。
    绣衣使们纷纷挽弓搭箭,无数锋利的箭头瞄准树梢,小心翼翼地将其包围起来。
    即使是神仙也插翅难逃。
    谢元居高临下地看着缓慢靠近的围猎者,伸手扯下刀上的璎珞挂饰。身为活在暗地里的人,他从来不用任何配饰。
    这次却了例。
    他拎着刀从树下一跃而下,身影飞快隐没,藏入树与树的影子中。
    宋悬眯起眼睛。
    这大约就是今晚来劫狱的人,从身形上看,是一等一的高手。
    能抓到这样一条鱼,那他在这里吹了半宿风的事情也就无足轻重了。
    一半人跟我追,另一半的人留守原地,有任何风吹草动,杀无赦。
    谢元跑了一段路,那枚璎珞挂饰被他握在手里,这下任凭风如何吹动,他手中的璎珞珠始终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他停下来,握紧刀柄。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还是过分新奇从来他都是任务的第一执行者,但是这一次并非如此。
    四面响起沉闷的呼吸声,绣衣使们小心谨慎地围拢上来,弓箭与弯刀无一不对准了他,无论前进一步还是后退半分,都是死路一条。
    那只振翅欲飞的鹰又出现在谢元的视野里。
    宋悬拢着袖子,胜券在握:阁下跑了一路,想来也累了,不如跟我去喝杯茶。
    不去。谢元冷冰冰地拒绝,他回头望了一眼,猜在他把人引的这段时间里渐霜应该已经完成了她那部分任务,将人救走了。
    渐霜一向是靠得住的。
    谢元收回心思,握起手中的刀:你留着自己喝,我要走了。
    他神情肃杀,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他对上这些人想要顺利脱身不难
    意识到这里戛然而止,谢元突然倒了下去。
    宋悬施施然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众人才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支香。那是支迷香。身边有跟过宋悬的下属眼角抽了抽,这位宋大人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令敌人防不胜防,谁想到他身上还带着这种东西。
    虽然不光明磊落吧,但确实好用。做臣子的,手段有用就行了。
    说起来这刺客也是倒霉,碰到宋悬。属下同情地想。
    香料只要吸入一点就使人头晕眼花,但宋悬提前给自己和手下吃过解药,因而没事。
    绣衣使们给宋悬让出一条路,这位不太着调的新帝亲信笑眯眯地在谢元身侧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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