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Aegis(51)
见状,秦观河和厉溪鸣的鼓音、铜铃愈发急促、暴/乱。
罗太奶又一抬手,另一只黑焰火把也急急飞了出去,砸在另外半片肉羊的身躯上,扭曲的黑焰中,一下喷射出原油状的黑血来!
空气里,也发出异常的爆裂声,像什么透明之物爆炸了。
罗太奶癫狂的大笑起来,她神态狰狞的仰天长啸、怒吼:啊啊啊嗷嗷嗷哦哎哦杀杀杀!!!
在肆虐非人的野兽般的大笑中,罗太奶跳动着,抄起另外四把宝刀,傲慢又张狂的,一把一把分别刺在两片肉猪、肉牛身上。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看不清的屏障,阻碍刀片的暴/行了。
黑血已涌流成河。
像是刺入了大动脉,黑血汩汩喷流着,滴在地上、画出诡异恶心的图案,甚至液体还在涌动、蠕动着身躯,在火焰中,发出悲鸣般的滋滋的炙烤声。
如大势已去的雪水,在酷暑残忍的暴/政下颓态的流着、流着
空气中满是线香刺鼻的神圣气息,以及愈来愈浓烈的甜腻腻的香味儿、像千万只腐烂水果,腐臭到发酵了,一同倾斜在祭场里。
猛地,厉溪鸣喉头一甜,呕的大口吐了血。
但她手上铃声一丝不顿,与鼓音一起,在华夏土地的这片上空,形成密密交织的、无形的镇魂之网。
紧接着,罗太奶肆意狂笑着,来到了两米有余的稻草人棍前。
她一口咬断黑公鸡的脖子,大口喝下滚烫的鸡血,腥红血液顺着口鼻、脖子流在纯白祭袍上,像最邪最恶的鬼。
随即,她抄起两个小臂长的钉子,狠狠砸到稻草人的额头!
主祭室里,已然昏昏入睡的白岐玉,猛地大睁双眼
剧烈的痛苦从身上每一片皮肤传来!
哐哐锵锵锵锵锵锵锵!
像千万个刀子,在身上狠狠砸下、剜他的肉,放他的血。
不知为何,这种痛苦竟是如此熟悉,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白岐玉很快联想到翻过来覆过去做的被分尸的噩梦,可那些梦,也没有现在的痛楚真实
血管、血肉被撕扯下来,伤口放在盐水里浸泡,他痛得浑身抽搐,口中抑制不住的尖叫!
救我不要!不要啊啊啊呃呃呃
与万千刀割的痛楚相伴的,还有逼的人发疯的火焰炙烤感。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已成为万千人桌上的一道甜点,或者锅中翻滚的一块美餐,火焰无情的漫过他,将他烹饪
快停下!
极端痛苦造成的空白中,白岐玉抬眼,看到了奶奶。
记忆深处,面容已经模糊的老妇人,焦急的踩着小脚,一颤一颤的扑到他身上。
我的孙孙我的小孙,谁害的你!
奶奶?
是我,我的绮绮
奶奶紧紧抱住他,瘦削却温暖的怀抱是熟悉的洗衣粉味儿。
她心疼的哽咽:奶奶一直跟着你啊。无论谁放弃了你,奶奶都一直在保护你
白岐玉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年,您都去哪儿了?
他想问很多事情,但他痛傻了,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是假的。
因为,奶奶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但,因为是假的,所以可以放心依靠了。
白岐玉在奶奶的怀里放声痛哭着,哭他自己未来的命,哭这这个过于真实的幻觉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奶奶心疼又慈和的环抱着他,像很小时候被人欺负后的安慰。
白岐玉突然想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个过于酷热的,连蝉鸣声都有力无气的暑假。
奶奶领着他,行走在灌木杂乱、青石板热到烫脚的山中小道上。
风也是热的,热得让人烦躁,像凝固的铁水。
在白绮凄惨的哭声中,奶奶耐心地安慰他。
坚持住,我的好娇娇还有几百米,不不,几十米就到了。
娇娇?
对,小时候的自己特别爱哭,邻居家大婶说他是水做的。
饿了要哭,累了要哭,被欺负了更是要哭,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可他长得漂亮,唇红齿白的,撒起娇来,总让人感觉任性也是对的,所有人都该宠着他。
恁家小勒则么娇气啊?
娇气咋类?
还是个哑巴,长大了谁家闺女愿嫁给他?
不嫁就不嫁!俺们家养得起他!
奶奶骂走了邻居,安慰白绮:娇气就娇气吧,谁规定男娃不能娇气的?
所以,他的小名就从绮绮变成了娇娇。
酷热的山上,小白绮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手中手势不停。
【我不想爬山,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我好疼啊】
奶奶也跟着哭,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东西,哭她怎么这么没用,哭她的不孝子和不孝儿媳为什么死的那样早,抛下孤儿寡母和老娘。
但她的手有力而温暖,拾级而上的步伐一刻不停。
马上就到了。娇娇,记住奶奶说的话了么,进去,不要直视孔度爷的眼睛,跪下去,磕九九八十一个头,然后喊爹,让孔度爷保佑你!记住了么?
白绮一听到那个怪名字的神,脸上就流露出嫌恶。
这么小的孩子,该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却露出如此成人化、且是极端负面情绪的神情,是十分让人毛骨悚然的。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在所有人虔诚祈祷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神像;所有人下跪磕头的时候,面露烦躁、愤恨的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十里八乡的香婆、香头都说他身上有脏东西,才会对孔度爷如此反感。
也说就是因此,才会早早克死父母。
【我不要,为什么要喊爹我没有爹!那玩意儿不是我爹!】
听话!
奶奶哽咽着,老人沧桑的双眼通红肿胀,似乎这些天里,她一直生活在泪水中。
娇娇啊,以后奶奶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啊?你必须要喊,听到没?
【奶奶不要不在!我不同意!】
奶奶泣不成声: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听奶奶的话了,不要闹了,我的娇娇啊
白绮是被奶奶连哄带拽的推进那座庙宇的。
老旧庙宇里阴冷昏暗、哈气成雾;若有若无的风在流动,夹卷着细碎的黑色灰烬拂过眼帘。
正中,是一个将近四米有余,头顶到天花板的巨大神像。
祂的头离奇的大,脖颈却细长,像一根脆弱的树枝顶着臃肿的肿瘤,随时都要掉下来,碎掉。
该是眼睛存在的位置,也风化剥落的看不出本来面貌,碎成了蜂窝般密密麻麻的千百块铁锈。
祂的姿势也十分奇怪,是歪着头,双手背对拈花的。
如果有稍微懂佛理的人看了,一定会惊恐万分,高呼邪祟。
毕竟在一些地方的说法中,只有邪物才会做与活人相背的活动。
比如用手背鼓掌、合十。
奶奶说,山神爷叫巴摩喇孔度,是他们村的保佑神,大家都尊称他叫孔度爷。
快跪下,奶奶颤抖地说,娇娇,跪下!跪下!!!
那时候,白绮还很小。
太小了,小到不明白很多事情。
以至于,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后悔一生的决定。
第43章 盗取果实
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中,
在嘈杂吵闹的呓语声中,
白绮缓缓跪在了地上。
那个小小熟了吗小小没小熟没没?
快快快了快
他也香好香啊真香真香啊!
白绮不明白为什么奶奶要让他认一个雕塑做爹, 为什么自己要跪在这里。
他很想抬起头,看看头顶上的山神爷,那个长寿村的佑护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想大喊、想不顾一切的跑出去,想开口说不,这样一切就会停止。
但
奶奶也跪着呢。
老妇人合起被生活磋磨的遍布皱纹与伤痕的手,那样虔诚的说:
孔度爷,孔度爷, 收下这个孩子吧。以后, 他就是您的儿子了
烛火,灭了。
他以后定会感恩戴德、虔诚供奉求求您,保佑他平安喜乐, 一生顺遂, 长命百岁
线香,也灭了。
孔度神肿瘤般的巨型头颅微不可察的震颤了一下, 发出瓷器脆裂的咔。
潮湿、阴冷, 比庙外明显低几个摄氏度的庙内,轻轻蔓延开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腻香气。
一瞬碾压过了原有的通风不便的霉味。
盛夏的山头, 有果实在摇摇欲坠, 朝成熟蔓延。
长命百岁
命。
百岁。
那个暑假后,白绮改了名字,搬了家,也学会了出声说话。
他的嗓音不再是嘶哑难听, 厉鬼一样的骇人声音。
一个人时, 也不会呓语那些让人恐惧的不可名状的低语了。
所有亲戚都笑着说, 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哑巴白绮死了,死在了过于酷热的山中的夏天。
所以,巴摩喇孔度真的存在吗?
白岐玉恍惚的想,如果这个印度佬儿似的怪名字神真的存在,为什么事情还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呢?
面前,怀中紧抱着的奶奶,还在痛心疾首的喊:快跑,绮绮快离开这里,你会死的
奶奶
你不要怕,奶奶一直在保护你,奶奶来带你走了我们离开这里,回家!
白岐玉痛苦到整个心脏都被攥紧。
有好几个瞬间,他很想不管不顾的起身,跟着奶奶走,离开这一片荒谬的地狱。
但他不能。
因为,这个奶奶是假的。
他推开奶奶,一字一句抽噎的说:你不是我奶奶。我的奶奶,喊我娇娇。
我其实只有在我奶奶面前,才是个娇气包的
温馨时刻,像是画面按下了静止键,然后又加速快进,面前慈祥温柔的农村老太,扭曲成一个令人作呕的英俊面容。
张一贺面无表情的说:在我面前,你也可以是
滚白岐玉泣不成声,快滚!
幻境破碎。
如老电视花屏般的发麻褪去,白岐玉浑身痛楚回归。
主祭室外,露天祭场热闹而诡异的鼓声与铃声一刻不断。
罗太奶癫狂不似人声的嘶吼与大喊回荡在夜空,不可忽视、不可抵抗,震慑一切阴影中蠢蠢若动的污秽。
稻草人棍上,已经插入了六只魂钉。
粗麻绳捆出来的人型上,头、喉、双手、腹部、左脚,被狠狠砸入小臂长的长钉。
难以置信的是,明明是麻绳与衣架做出来的东西,却从内部渗出黑红腥臭的血。
污血一丝一缕的从任何缝隙中,从钉口中渗透出来,在粗糙破损的麻绳皮肤上一滴一滴的从空中下透,砸在地上。
然后蒸发、溃散,像滴在烧烫铁板上的水。
罗太奶仰天长啸,又大喝一口黑公鸡血,朝第七只魂钉上喷去。
她双臂颤动着朝天挥舞,步伐跳跃着奇特的韵律,手中钉锤嚓嚓的发出撞击声。
猛地,她恶狠狠的把稻草人魂朝篝火中砸去,火焰爆燃。
第七只魂钉已落。
那火焰猛地暴涨到一人有余,喧嚣的金红光芒扭曲着、膨胀着,似乎有看不清的东西在挣扎、扭动。
罗太奶啊啊啊的尖啸着,抓起旁边的香烟小塔,大力吸了一口,小塔一瞬湮灭成香烟灰烬。
她露出惬意而自得的神情,顺着这股劲头乘风而上,朝火光中再喷一口黑公鸡血
哗
火焰出现了明显的分叉,像被撕裂开来,发出腥臭难闻的焦味儿。
不!
秦观河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像重度癫痫病犯了,他努力维持意识,可是不能,口中嘶吼出无法理解的怪语!
对不对对不对不啊啊啊对不起!!!
怪叫打断了二神唱调与鼓音的节奏,火焰再次暴涨!
见状,周围森严矗立的弟马中猛冲出来一人,一把夺过秦观河手中的文王鼓和武王鞭,气势恢宏的继续敲击起来,融入魂铃的细密紧凑的节奏。
另外三个人把口吐鲜血、浑身震颤的秦观河拖走,早已守在庭院的人们急忙迎来。
紧接着,第八只魂钉下落。
厉溪鸣也坚持不住了。
飒爽秀丽的女孩像返祖的原始人类,恣意不羁的尖叫着,并双手大力掐着自己的嗓子,差点让自己窒息。
另一个同样满脸油彩的女弟马夺过引魂铃和净水瓶,替代了她。
一人,两人
尚保存意识的弟马们越来越少,罗太奶钉锤的喀嚓声愈发激烈。
第十二只魂钉下落
香烟小塔已经耗尽,韩嫂和裴世钟紧急的拖来两车,极速的码上,罗太奶在缭绕的烟熏与原始的吼叫中飘然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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