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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Aegis(38)

    最后神父说,你家儿子就是单纯一精神病,赶紧去治,走了。
    把他家人心头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是他吃了家里养了十二年的老猫。
    活生生的咬死,撕碎了肢干,一点点嚼碎了生吃的。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他妈妈直接吓休克了,喊得120,拉走了俩人。血肉模糊的老猫死不瞑目,到处都是溅射的血。
    他妈醒来逢人就说杨屿森已经不是她儿子了,是魔鬼上了他的身,说他的眼睛漆黑的反光,看一眼就会做最深最恶的噩梦。
    这也太没人性了,要不是他妈这么说,我们谁都没法想象杨屿森能干出这种事
    我和杨屿森关系不错,去他家玩的时候,见过他家老猫。
    胖乎乎的一只橘猫,因为老,牙掉了不少,喜欢懒洋洋的摊在花园里晒太阳。
    杨屿森还笑着说必须紧盯他家老猫,不然院子外面的流浪猫进来会揍它,说这只老猫年轻时喜欢欺负别的猫,年纪大了现世报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屿森满脸宠溺,他是真的喜欢那只肥猫,据说是高中时从刚出生开始养的,算他半个家人了。
    林天羽虽然是骨科医生,本科阶段各个科室症状也了解过,他完全无法理解怎样的精神病会导致这种情况。
    我们就找医生要了病历,写着杨屿森诊断为重度狂躁症和重度焦虑症,林天羽说这俩病完全不是这个症状,百搭的癔症都比这更贴切。
    但我们想帮他,也谁都帮不了他。医生见我们难受,安慰了我们几句,说精神病也不过是万千普通病的一种,发病概率比一些疑难杂症大多了,说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了啊,让我们放宽心回去,说不定半年后再来就治好了。
    即使这样安慰了,可当时的我们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疑惑都这样了,还能治好吗?
    也是从那次集体探望后,杨屿森骇人的模样就深深刻在了我们心里,一回想到那次旅途,回想到探险队的各位,心中就升起巨大的压抑感与恐惧感。
    我们默契的,或者说逃避的,不再联系了,群里也冷了
    白岐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望向供桌上仙家列阵,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十六个人,死了一个,疯了一个,第三个好像就到我了
    秦观河皱眉:听你描述,杨屿森这症状很像中邪,撞了邪祟。他家人没找师傅看过么?
    他家人好像都不信这个的,找没找我不知道白岐玉眼中闪过希望,您是说,他这样还有救?
    秦观河和罗太奶对视一眼,后者避而不答,反问道:他还活着么?
    活着的吧!白岐玉脱口而出,上次见他是四月多,距离现在也就五个多月。
    我们走之前咨询了医生,说他那症状吓人,但不致命。找人盯紧,不自杀就没生命危险。
    说着,他顿了顿:那,等我的事儿结束了,我把您们联系方式推给他家人?
    孰料,罗太奶神情严肃的说:你现在就联系他。
    白岐玉愣了一下:不是先处理我身上的事儿吗
    但罗太奶很少如此坚持一个要求,他掩下疑虑,急忙去联系杨屿森。
    手机不在身边,登不上微信,所幸还有电脑□□、邮箱、微博之类。
    关键是杨屿森在疗养院关着,必须联系他监护人,白岐玉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去找杨屿森的老同学陈树。
    陈树这几年做远海养殖生意,直接住鱼排上,十天半月不回陆地。
    或许是上天也怜悯白岐玉,他一发Q、Q,那边竟然就回了。
    Cherish:陈哥,我找你有急事。你这两天联系老杨了不,他状况怎么样了?
    沧桑陈树:?
    沧桑陈树:他家没人没联没没没系你没吗?
    沧桑陈树:好吧,,
    沧桑陈树:你我你做好心理准心里备算了,你方便现在方通话方便吗?
    白岐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一串文字是陈树自己打的么?
    手抖?语音识别有问题?还是在海上网络信号不好?
    不过总归是看得懂的,是在约他通话。
    他求助的朝罗太奶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接通。
    陈树打的,是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白岐玉就忍不住惊呼出声:老陈,你怎么了?!
    与上次见面时,意气风发、青年企业家的成功人士模样不同,陈树现在看上去糟透了。
    视频那端的背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黑乎乎的。
    荧幕冷光映照下,能看到一小片墙壁上脏兮兮的油污和霉斑,白岐玉猜测是海上的排屋或者船舱内部。
    陈树的眼睛布满血丝,闪烁着麻木不仁的呆光。
    更瞩目的是,他的左半张脸用纱布遮掩着,渗着脏兮兮的黑黄油渍,估计很久没换了。
    不像有伤,更像为了遮掩什么。
    仔细看去,那纱布遮掩处与皮肤交界处,似乎
    在溃烂。
    是那种腐烂已久的,病死肉特有的黑红。
    白岐玉忍不住盯着那里看的时候,陈树却抛下了一道惊雷。
    他说:杨屿森死了。上个月6号发的丧。他死了。
    不可能!白岐玉打了个哆嗦,医生不说是他的病不致死的吗!
    陈树痛苦的摇着头,纱布下不时露出令人作呕的烂肉,看的白岐玉胃里翻滚。
    你脸上不,我是说,白岐玉意识到最好不要戳陈树痛处,强行让自己回归正题,杨屿森怎么死的呢?
    我也不知道。陈树沙哑的说,他爸妈半夜三点接到的医院消息,痛苦到站不住,都没敢告诉他妹妹。还是托他警局的堂哥连夜开车去的崂山区。
    也幸亏是他堂哥去换个人,胆子可没那么大。
    他爸妈一看尸体,就直接晕了,还是他堂哥帮忙带走的尸体。
    他二堂哥是那个杨屿天,你应该有印象。脸上两道疤,很能喝酒的那个二婚男他通知我葬礼的时候,我也不信,换你你信么?
    问他死因,死活不说,还是我私下约他喝酒泡澡,灌醉了才问出来的。
    说到这,他闭上眼,眼皮下的眼球仿佛有虫子蠕动,血管极细微的窜动起来,似乎正罹患巨大的恐惧。
    他嗓音空洞,像排水管道里传来的悠长而空洞的怪声。
    杨屿天那么凶悍一人露出了极端恐惧的神情,渗的人心慌他说,杨屿森像是脱水死的。
    翻着白肚皮,浑身皮肤开裂,眼浑浊的像两滩脏水那种又肥又大的臭鱼。
    我们被诅咒了!白绮!我们谁都逃不掉了!谁都逃不掉!!!
    陈树突然就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白岐玉按捺不住的尖叫起来,因为陈树的眼珠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苍蝇的半虫和白花花的蛆!
    第36章 深层深深层呼呼唤
    我们被诅咒了。
    陈树说。
    谁都逃不掉。
    白岐玉觉得自己又被摁回到了水牢, 冰冷腥臭的海水正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涌,淹过脖颈、口鼻、头颅
    咕嘟咕嘟咕嘟
    无穷尽的漆黑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红烛。
    模糊的意识里,那片烛光绰约成一个熟悉的人型。
    那人手捧一支满身锁链、直跪的小人形状的黑蜡烛, 正以奇怪的韵律摇晃。
    他左手轻敲文王鼓, 涤荡神圣的鼓音以独特韵律作响, 口中附加以腔调怪异的小调:
    心明眼亮一盏灯, 头顶三天么黄河长一路骑回泰山脚, 问祖宗:白家小儿回来么?祖宗说
    回!
    嗬白岐玉抑制不住的捂住嗓子,发出了嗬、嗬的倒吸气声, 然后双眼翻白, 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啪
    又一甩武王鞭, 七彩鞭尾如光怪陆离的世间万物,将白岐玉从水牢中带回现世!
    我,我,咳咳!
    白岐玉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直到逼人发疯的窒息感散去,眼前老电视花屏般的黑暗也消失不见, 意识重归理智。
    见白岐玉好了,秦观河迅速一口气吹灭黑蜡烛,把它搁置在离香案很远的地方。
    谢谢白岐玉虚弱的捂着喉咙,我差点对了, 陈树!
    他急忙看向屏幕,视频通话却已经关了。
    我从他说我们都被诅咒后就断片了。你和他聊了吗?
    秦观河摇头:他见你精神不好, 便让我们打120, 说等你恢复好了再联系他。
    白岐玉垂下眸子:抱歉, 我搞砸了。我现在再联系他吧?感觉他还没说完
    先不急。秦观河不经意的问, 不过,他为什么喊你白绮?你不是小学前改的名字吗?
    我和陈树是幼儿园同学。我小班,他大班。幼儿园小么,各个班级吃饭玩耍都在一起。也是因为陈树,我才和杨屿森关系好。
    你的老家不是在泉城么?他们是青岛本地人吧?
    啊白岐玉含糊不清的说,我们家原先在青岛,我改名后,全家才搬到泉城的。
    因为我之前也说了么,姨奶奶不让我靠近水,所以搬到了齐鲁中部。
    秦观河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么,杨屿森和陈树要是死了,你其实是高兴的?
    高兴?
    白岐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无法相信这荒谬的语句是秦观河嘴里说出来的。
    他张了好几次口,都发不出来一个音节。
    不是,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诧异而变了声调: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死了你问我高不高兴,你说呢!
    即使旅途中确实发生了意外但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睁大的眼睛,被信任之人冒犯到的神情,都不像是装的。
    但是,白岐玉措辞中的丝缕违和感,仍让秦观河感到不解。
    他定定的盯了一会儿,没能得出答案,才道歉道:对不起。
    因为之前确实有过精神病患者杀了人,心怀不安,精神分裂以为撞邪,来找我们的。我只是再次确认。
    他不道歉不要紧,一道歉,白岐玉心中的火更旺了。
    你把我和杀人的精神病比?!
    他气的嘴唇发抖:第一次找你,你就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有没有心理疾病症状我感觉不出来吗!有没有撞邪罗太奶感觉不出来吗?我他妈
    白岐玉剧烈喘着气,平和着心情。
    刚才有一瞬,他差点不管不顾的起身走人,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应该是现在该做的事情。
    他死死捂住剧痛如火烤的脖子,闭上眼,又睁开:秦弟马,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
    请说。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这是白岐玉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秦观河的五官。
    即使给罗太奶磕头导致额头缠着厚重纱布,仍遮掩不住的出尘、飘逸。
    算是平凡人中十分显眼的气质与长相,但白岐玉就是喜欢不起来他。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当时,他慢条斯理的建议白岐玉去看临床心理科,像对着流水线上的残次品作出裁判,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情商低了,白岐玉觉得,秦观河就是单纯的没把他当人看。
    抱歉,秦观河嘴角翕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像是歉意的笑:请不要多想,我只是在理性的探讨,其他可能性。
    好一个理性探讨。
    白岐玉抑制住怒火,转眼看向罗太奶:所以,您也怀疑我疯了么?
    罗太奶轻轻抬手,示意秦观河道歉,秦观河也不扭捏,深深一鞠躬。
    行了,白家小子,我这个徒弟其他都好,就是这个多疑的毛病改不了,但他也是为了你好。她缓缓的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让他出去。
    白岐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算了,显得我不识大体。
    秦弟马,我尊称你一句弟马,希望你别再问我这种可笑而多余的问题。
    秦观河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陈树此人,变成这种模样的原因,你有头绪吗?
    你是说
    他在青岛地下水道的旅途里,遇见了什么?
    说着,秦观河滑动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跳到第二张合照上,示意他继续回忆。
    与第一张合照所处的荒地不同,第二张合照是在另一个地方。
    根据身高来算比例尺的话,这群人背后的制式独特的巨门至少有四米高。
    乌影重重的藤蔓遮掩着,深沉的墨绿与冰冷的金属反光斑驳一片,一种历史见证者的莫名的哀伤感扑面而来。
    那应该就是白岐玉说的意外发现:防空洞了。
    但白岐玉的回忆,还没有进展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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