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Aegis(33)
如果不能,就是手法的问题,而不是观测本身的影响。
比如刚才那个例子中,老师可以不告知学生观察,而是偷偷用监视器来观察。
厉涛歌点头:但是你也说了,是经典力学范畴内。
当测量尺度小到一定范围,也就是进入量子力学后,物质的性质就变了,好比苹果这个个体和苹果上一电子所遵循力学开始相悖,牛顿三定律不再畅通无阻,观察者效应的得以应验
总之诸此种种,你不觉得很像游戏和代码的关系么?尺度小到基础单位时,创作的痕迹便会露出马脚。事物暴露出真实的性质。
两人天天与研发软件打交道,即使都不是程序员,也多少懂一些代码的原理。
好比刚才我说的观察者效应,像不像zy upadting?
Lazy Updating是计算机行业的术语,有翻译为懒加载、后加载,更好理解的翻译是延迟加载。
粗略来讲,就是软件在真正需要数据的时候,才真正执行数据加载操作。
例如开放世界的游戏里,角色站在山坡上俯瞰的山脚的风景是模糊的,看似有,实则只加载了最基本的框架这不算真正需要数据只有角色真正走到山脚,游戏才会加载细节。
懒加载机制的本意,是为了避免无谓的性能开销而提出来的。
如果世界是自然存在,为何需要节能?
还有,为什么宏观世界丰富多彩,但是基本微观粒子却都一模一样?像不像图片丰富多彩,但像素本质是色点?
光速又为什么还会存在上限,因为机器运行速度有限。为什么有普朗克常量,因为数据精度有限那么,自然界存在这个机制的目的,是为了节能,还是为了遮掩过多不必要的信息量,来保护人类呢?
如果一个人切实的走进了被模糊的地图,他会发现
色彩是像素。
光在缓慢沿设计好的程序演算。
演算精度是普朗克常量
这些人类肉/体已然无法承接的信息量,会一瞬将他压垮。
是的,是的
白岐玉怎么不清楚这些观点呢?他就正在经历这些了。
如果把电脑给古人看,白岐玉幽幽的说,古人毁坏显示屏,画面消失,就会以为电脑的运作核心是显示屏。那么,人类的大脑或心脏破损就会死亡,是否亦是古人观电脑?
人类对于世界本质的认知甚至达不到九牛一毛,大脑无人能开发出一位数以上的潜力是的,被屏蔽了
白岐玉的语速越来越快,好似一位虔信的狂热者,浑身洋溢着违和感极强的兴奋,这让厉涛歌不由得浑身发毛。
他说这些伪科学的观点,本是想奇文共赏,逗白岐玉发笑的。
可现下白岐玉的反应
厉涛歌赶紧打断他: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抱歉,我不会找话题
可白岐玉勾起一个陌生的微笑,直勾勾的盯着厉涛歌:我只是想说我们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一刻也没有。
那一瞬的笑容,让厉涛歌晃花了眼。
如漆黑海岸上破水而出的海妖,是妖冶的,诡魅的,异于人类的危险的美丽。
他不免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面前人,坦露出视角新奇的观点的这个人,也许,皮囊下并不是他正在谈论的生物
违和的神情转瞬即逝,可厉涛歌一直盯着他,没有忽略这一异状。
白岐玉拥有一副勾人的好相貌,即使习惯他的皮囊,日常相处中,厉涛歌仍会不时被惊艳到。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惊艳。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厉涛歌好似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甜腻腻的、美妙无比的香气。
像什么鲜美多汁的水果熟的太过、太透了。
可仔细嗅去,却能品到香气下夹杂的腐烂腥臭,恶心的让人作呕。
在甜香与邪念的勾引下,深藏脑海的那些失礼、冒犯的想法破土而出。
仿佛苍蝇嗅到腥味,恶狗嗅到了骨头,压抑不住的浮想联翩,头脑中只剩下流污\\秽的欲\\望。
来吧
他到了成熟期
采撷他
若非厉涛歌定力够,他可能要在朋友兼同事面前露丑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躁动,不着痕迹的把白岐玉暖了这么久仍冰凉的手放回被子里,自己则掩饰性的起身接水。
你你别这样笑。
白岐玉一愣:啊?我笑了吗?
厉涛歌却答非所问: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香水?
思路被打断,白岐玉恍惚的回过神来。
他对这个问题感到荒谬,苦笑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有闲情逸致喷香水?你闻到的是屋里的线香味儿吧,习惯了就好。
厉涛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定定的看了白岐玉一会儿,便借口烟瘾犯了,出了门。
再没回来。
白岐玉没有手机,也没手表,无事可做,便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小会儿。
十二点左右,韩嫂端了托盘进来,温柔的把他唤醒。
见到来人,白岐玉急忙问:那位刘香客的事儿处理好了吗?罗太奶得空了吗?
见韩嫂面露迟疑,白岐玉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吃点东西再睡,韩嫂不忍的把早餐放在床头柜,有力气才能好的快。
白岐玉怅然的摇头:一些小擦伤而已,好的七七八八了
心灵上的伤口也是创伤,也需要时间去愈合的。
撞邪撞邪也算心灵上的伤口么?
是灵魂上的伤口吧。韩嫂想了想,太奶总说,灵魂受伤要任何伤口都严重的多。所以,太奶才坚持出马到现在。
想到昨夜通宵时,老人眉目间再神圣也遮掩不了的苍老与疲倦,白岐玉感触颇深。
他长长叹了口气:小云儿说,做好事的没有吃的,做坏事的却肥肠满脑,好不公平,其实不是。她只是找错了人而已。
谁说不是呢,说到这,韩嫂也压抑着愤怒,几百年道行的白仙,已是白仙里中上的实力了,却因为一纸承诺,保佑早无信仰的一家到现在甚至沦落到接受野生祭祀,接受孩子的顶香
她现在怎么样了?
韩嫂表情舒缓了些:这周或者下周,你们就能相见了。
这痊愈速度出乎白岐玉想象,他惊讶又惊喜:太好了!怎么这么快,会不会漏了伤没发现?我记得她伤的很重
韩嫂解释道:她伤的确实很重,但森林是仙家们的领域,为她保了气没散。
气?
白岐玉脑中闪过的厉涛歌说的一番话。
当时,他们讨论克苏鲁体系与其他神话体系的不同,厉涛歌说,其中一个不同是存在形式的问题。
《路加福音》第24章说魂无骨无肉,萨满教和佛教也认为鬼怪皆为虚无,只能依附人身活动,仙家亦是。
出马仙便是仙家要攒功德,借助弟子沟通的典型案例。只有得道仙家,即这些体系中的神,才是有形有体的。
而克苏鲁体系里,除特殊种族外,眷族、神都是有实体的。
但,知道这个不同有什么用呢?
一个灵感似乎在萌动,可总少了点催化的东西,死活也无法破土。
白岐玉想问气是不是指的灵魂,韩嫂却不愿多说的模样,叮嘱他多吃一些,便离去了。
饭菜很丰盛,四菜一粥。
西红柿鸡蛋、地三鲜、干炸里脊,和鲁菜中的经典,葱烧海参。
粥是青菜香菇粥,搭配五香花卷,色泽鲜亮,香味扑鼻,让人食欲大动。
好吃,真好吃。
咀嚼,吞咽肠胃被堆满的感觉太棒了。
不知是心境好了,还是体力精神透支过度,等回过神来时,白岐玉竟结结实实的全吃了。
四个菜只剩菜汤,两个花卷一口不剩,一整碗粥也光光的。
要知道,罗太奶这儿用的餐具可是北方的大货,碗口直径十二厘米那种。
韩嫂给的分量也实在,正常男青年吃也该剩很多,可白岐玉吃完后,不光不觉得撑,甚至不太满足,还想吃更多。
富含蛋白质和钙类的食物,他想,最好是肉、蛋类和奶也可以。
这些养料,是目前最需要的。
牛排一分熟就够了,带血丝的肉最易于消化。或者三文鱼、金枪鱼,鲜甜又略带生腥的鱼生
鱼生?白岐玉猛地一抖,清醒过来。
他在想什么啊?
白岐玉的洁癖严重,这两年好多了,不至于天天背着消毒水出门,可对寄生虫是一贯以来的怕,别说牛排一分熟,向来是很不罗曼蒂克的十分熟。
更不要说鱼生,害怕饭店处理不干净,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吃过。
之前去团建,戚戎点了空运的挪威三文鱼,同事们欢呼着抢。见他不动,戚戎专门给他点了一份澳洲龙虾刺身,半米大,白岐玉都拒了。
房间里光线柔和的让人昏昏欲睡,可白岐玉清楚,刚才他没有困意。
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产生这样陌生而荒谬的想法的。
呕吐感随着恐惧一拥而上,他冲进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呕吐感奇怪的散去了。
好不容易补充了营养,他想,不能浪费。
随即,他意识到,他再一次产生了以白岐玉的性格不会、不该有的想法。
白岐玉又趴在洗手池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再坚持一会儿他默念道,相信罗太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午两点,太阳最烈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秦观河回来了。
他看上去颇为狼狈,额头上的磕伤用绷带绕了一圈,隐约渗出血来。
除此之外,衣服被划破了几道,袖子和衣摆末尾像是浸泡了原油,黑糊糊晕染开一片。
他带回来了白岐玉的手提电脑,除此之外,还有购房合同,孔大爷给他的橙子。
手提电脑是白岐玉要求的,后面两种,白岐玉就不理解了:不是说少带东西,避免被发现么?
秦观河摇头:仙家要一齐带上的,我也不明白。
说着,他脖颈猛地一拧,声音变得尖锐暴躁:小崽子你到底惹了个什么东西,差点把爷爷我交待在那里!算了,给你带了这些,爷爷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即使知道仙家附身无规律,这猛地变脸也让白岐玉叹为观止。
他僵硬的点头:谢谢您
嗐,谢不谢的,记得赶明儿在靖宗爷爷面前给我美言两句!记住了啊!
好的
秦观河的脖颈又剧烈的一扭,恢复了正常神态。
刚才的附身似乎是仙家临时起意,他浑然不知的继续刚说道:既然是仙家给你带的,应当有他的道理,你打开看看吧。
白岐玉接过,小心翼翼的把三样摊开在桌子上。
那袋孔大爷祭祀用过的橘子,静静躺在透明塑料袋里,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甜腻腻的,像熟的太过了,仔细分辨,却包裹着一股腐烂的臭气。
极香与极臭混合在一起,拧合成令人作呕的极具冲击力的味道,白岐玉干呕几声,抬手把它们推到地上。
表面光鲜亮丽的橘子散落一地,秦观河诧异的看他,白岐玉难耐的捂着嘴:快扔掉!
秦观河没有多问,好脾气的把它们收在一起,提到了屋外。
你闻不到吗?白岐玉忍不住问,那种甜腻腻的臭气?
秦观河摇头:没有。
对不起,白岐玉说,我失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实在不愿去看祭祀用的橘子,粗略翻了翻购房合同,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烦躁的放了回去。
他转移话题:这一行顺利吗?
秦观河后怕的沉下声音:你家那靖德市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明明风水极佳,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样?
白岐玉回忆那片小区,虽然建筑有了年岁,但国土局的宿舍嘛,不可否认的是建筑用料、格局、地段都是上好的。
94年的老房子,隔音依旧好,周围也没有过高的建筑,采光也不错,最挑剔的房客除了老旧也挑不出错来。
不过,一旦起了疑心,细细想来,确实有些蹊跷。
呈直角紧挨的宿舍楼和废弃办公楼间的大院明明宽敞通透,可无论一天中哪个时间段看去,院子总是昏昏沉沉的。
像有一层泛黄砂雾蒙在了天地间。
院子一进去,临马路的矮墙边便是杂乱无章的树,最粗的一人抱不过来。
柳树、梧桐白岐玉只认得出这两种。还有几种他不认识的树。
托这些胡乱生长,对绿化并无贡献的野树得福,一年四季院子里的蚊虫很多,稍不注意就有蜈蚣、蚰蜒的爬到屋里。秋季更是落叶凌乱,烦不胜烦。
其他住户早就抱怨连天,好多次写联名信、贴在单元门上新旧交织的要求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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