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清南安(10)
然后两个小孩子就跑到墙角去了。
沈闲坐在地上,雪白的小袍子被染上一层泥土,周明朝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小屁股,给他垫了一片芭蕉叶子:坐在这里。
沈闲乖乖的坐下了,两条胖腿腿盘起来,那装着板栗的油纸包放在他的大腿上,沈闲两只手抓起一颗板栗,一边奶声奶气的和周明朝说话:明朝哥哥,纳里,有一蜗麻衣,窝做天还,还桶了它。
你昨天捅蚂蚁窝了?周明朝问他,沈家小少爷的话常常需要人连蒙带猜,周明朝和他交流的毫无阻碍,可能是年纪相近的缘故
嗯嗯!小萝卜头用力的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袋,给周明朝分享自己的喜悦:窝一,一同,纳些麻衣就粗来惹。
他人小,手也小,一颗板栗被他捧在手上,剥了半天一点皮也没掉,但沈闲还是努力的挥舞着自己的爪子,虽然他对这个东西不熟悉,也是知道这个要剥皮的。
沈闲脸通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周明朝朝他伸出手:我帮你剥。
一向喜欢独立自主的小萝卜立即的就把那颗板栗放在周明朝的掌心上:好。
周明朝两只手捏住它,微微使力,板栗壳就分开了,周明朝拿出里面冒着香气的栗子肉。
哇!沈闲圆溜溜的眼睛更大了,张开了嘴:啊~
周明朝把果肉喂到沈闲嘴里。
小萝卜吃的两腮一鼓一鼓的,十分开心,一个板栗吃完了,沈闲把腿上的板栗都递给周明朝:明朝哥哥,给尼!
周明朝就剥板栗喂他,沈闲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窝辣天,看见阿黄,它,叫,嚎凶。
阿黄是沈闲对狗的叫法,蝴蝶叫小飞,蜜蜂叫哎嘿,因为沈闲差点被蜜蜂蛰过一次,每次看见蜜蜂他都要绷着小脸哎嘿一声,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吓跑蜜蜂。
小周明朝戳戳小萝卜胖嘟嘟的脸:阿黄咬你了吗?
霉有,小沈闲笑的有点得意,一张小脸看着更圆了:窝,窝抛惹。
嗯,小周明朝擦掉小沈闲脸边的板栗残渣,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说教的口吻和大人一模一样:下次看见也要跑知道吗?它会咬你的。
嗯嗯。沈闲又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袋。
两个小孩一直玩到暮色四合,他们吃完饭该去睡觉了,小沈闲拉着周明朝的衣角不撒手。
窝,窝要明朝哥哥,小小的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乖了一天的沈闲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终于开始哭闹:窝要喝明朝哥哥,碎觉。
你晚上要蹬被子,给你明朝哥哥冻着凉了怎么办?听话,自己睡觉。夫人耐心的和他讲道理。
窝不邀!小孩子不懂这些,他觉得周明朝要走了,哭的更厉害,一抽一抽的打嗝:窝就邀明朝哥哥。
小周明朝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擦着小孩脸上的泪水,唇瓣紧紧的抿在一起。
闲儿,听话,娘
伯母,小周明朝仰头看着城主夫人,认真的说:我晚上睡觉不踢被子,我会看好他的。
没有办法,只能让沈闲这个牙都没有长齐的缺齿之徒得逞了。
嘿嘿!小沈闲洗了澡,白白净净穿着自己的小中衣在床上打滚,他可以喝明朝哥哥睡觉觉了。
小周明朝给他盖好被子,小娃娃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晚上睡觉要乖,周明朝拍拍他:不能踢被子知道吗?
小孩眼睛瞪的滴溜圆,听话的把自己的小脚脚并拢,两只小手手也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瓮声瓮气的:介样,形吗?
现在的沈闲就和三四岁的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乖乖的,也不吵,周明朝说把眼睛闭上睡觉,就安静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呼吸均匀。
周明朝看着一刻钟之前还忐忑不安现在已经呼吸绵长的沈闲,透过月光似乎又看见了之前的那个哭闹着也要和他睡在一起的白玉团子。
看了半天,周明朝伸出手,轻轻的在沈闲的肚子上拍了拍,就像当初他哄白玉团子睡觉那样,悄然无声。
沈闲抓了抓脸,睡得更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往昔的周明朝和睡的快要打呼的沈闲,真是可怜的周公子。
第23章
柳老爷最近有点发愁,柳月絮这几天看着恹恹的,精神看着不太好,每顿饭就喝点稀粥,本就瘦的小脸更加形销骨立。
柳直行看着差不多是原封不动的饭菜,气的想要骂人,看见柳月絮苍白的脸色又不好说什么,憋着气劝:你多少吃两口,就算是大人不吃,也要为了
那个词几乎是柳直行的禁忌,他顿了顿没说话,背着手出门去了。
临走时,柳直行看到柳月絮坐在桌边的半张侧脸,已经消瘦的快没有人样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当天一言不发从柳月絮院子里出来的柳老爷在屋里坐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叫人牵了马车来到庙里上香去。
各种名医大师都请来看了,也说不出柳月絮是个什么毛病,只能去庙里拜拜佛祖,求求菩萨。
寺中香火一直很好,柳直行去大殿里拜了又上了香,在佛堂后面的抽了一根签,竹篾上写着他看不懂的古文,柳直行看了一眼,径直往后山去了,解签的大师父就在后山,闲来无事翻翻经书,做些替人解签的活计。
慈眉善目的老师父坐在树下,手上笼着佛珠,正在诵经。
柳直行双手合十对着老师父拜了拜:师父。
老师父把佛珠和经书放在一边,给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两杯茶,示意柳直行坐下:施主可是要解签?
柳直行在案几前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了,双手递上竹签:烦请师父解惑。
竹签从一个人的手上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老师父抚着花白的胡子沉吟不语,直到柳直行都等的忐忑了,师父把竹签倒扣在茶几上。
施主近日家中不顺,乃是阴阳失调之缘故,若是五行调和,所有拦路不便之处,便一同解了。
大师,那阴阳失调
大师父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柳直行还想再问,阴阳失调是什么意思?这个应该怎么解?可是大师父言尽于此,不肯再多透露半分。
施主,贫僧这杯清茶不错,施主饮完,便可下山了。
柳直行无法,只得坐在树下和老师父一同发呆,一盏清茶喝了两次,柳直行放下茶杯站起来,向师父双手合十做了个揖,转身想着阴阳失调,独自一人下山去了。
山间清风习习,清幽美景被白雾半遮半掩,犹如美人犹抱琵琶,但柳直行无暇顾及风景宜人,他一路都在想那个阴阳失调是个什么意思,迎面来了两个少年。
稍高的那位芝兰玉树,皎皎风姿,有点矮的那一个唇红齿白,眉目隽秀,正是周明朝和沈闲两个。
伯父!沈闲惊喜的喊了一声,然后跑到柳直行身边:你也来烧香呀!
是,柳直行这几天隔三差五的都要遇见这两个人一次,早就见怪不怪,他看着周明朝二人:你们这也是去山上烧香?
周明朝点头说了个是。
今天初一,我娘有事来不了庙里,就让我们俩个替她来了。沈闲还在拉着柳直行唠嗑:伯父今日也来烧香,许的什么愿呐?
还是男孩子好,不用担心被骗,还听话懂事,柳直行想到柳月絮,又想到那个阴阳失调,感觉脑门胀胀的疼,闷的他都快走不动道了。
柳直行看了看周明朝,又看了看沈闲,实在是忍不住:二位贤侄,你们知道阴阳失调是个什么意思?比如说,在我家中,阴阳失调,又该怎么解?
阴阳失调?沈闲低着头,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惊诧,周明朝摇起了扇子,他知道,沈闲又要开始胡侃了。
阴阳相冲化万物,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道。沈闲脸上笼着一层白光,他皱眉道:伯父这么多年一个人,柳小姐如今也是独居,哪来的阴阳失调?
那个
柳直行抓了抓脑袋,还是没听懂,他想抓着沈闲问个明白,沈闲已经抓着周明朝上山去了:伯父,天不早了,我们烧完了香还得回家去,先走一步!
少年的嗓音在山间荡着回音,留下一个似懂非懂的柳直行。
走下了山间的羊肠小道,柳府的马车在山脚下等着他,马车行过大道,城中集市热闹,柳直行嫌马车走得慢,自己下车在街道上面步行回府。
集市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柳直行在街上走着,一边看着沿路的玩耍吃食,想着给絮儿带回去让她开胃舒心,就是多吃半碗饭也是好的。
路边上有一书生铺着架子,正在卖字画,身后有挂起来的大字春和景明笔酣墨饱,见之不俗。
书生衣着整齐干净,样貌清秀,他看着柳直行站在自己摊子前,笑了,不卑不亢又客气礼貌:您想看看字画吗?
柳直行打量着摊子上面的书画:多少钱一副?
这些都是我自己画的,三钱银子一副,挣个温饱。
书生小小的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为人谦逊又有才华。
柳直行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打通了最重要的关节,男女调和也可谓之阴阳,家里面就他和絮儿,他这一大把年纪不能铁树开花找个媳妇成亲,可是絮儿正当年少,她可以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辛苦,加油加油,我们一起加油!
第24章
买字画的书生姓李,名清风,隔壁县城的人,家中贫瘠,余粮不够裹腹,这才经营字画营生,不求生意红火,只求裹腹温饱。
书生一身是才还自求上进,一直到柳直行说府上缺个账房先生,把人带回柳府的时候,柳老师看着人还是越看越满意,一点都不后悔。
先生,这是我家小女,月絮。
出乎意料的事,柳直行刚刚把书生带回来,就看见他那个久未出户的,日渐消瘦的闺女,破天荒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柳月絮正在照料她的宝贝花枝,她应该是出来有一段时间了,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碎的汗珠,她拿帕子抹了抹鬓角,抬眼看了一眼柳直行旁边的李清风:父亲。
唤了一声父亲,柳月絮顿了顿,自觉也没什么好说的,遂又低头摆弄绣球的花枝。
李清风当即向前走了一步,生生忍住了走到柳月絮身边的欲望,他朝柳月絮作了一礼:小生李清风,见过柳姑娘。
柳月絮没理他,愁淡的蹙着眉毛,转身回房去了。
柳府的墙头上,在角落的隐蔽处悄悄藏着两颗脑袋。
他们见面了,见面了。这样看着沈闲还要比周明朝还要高些,他一把抓住周明朝的袖子,比里面见到心上人的李未还要激动:周兄,李未和柳姑娘说话了!
周明朝面无表情的跟着沈闲的动作往旁边偏了偏: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这样柳伯父就会把你邀进府里做客。
那倒不用,沈闲立即松了手,还贴心的抚平了周明朝袖子上被他攥出来的褶皱:我得回家吃饭,不然爹娘会担心的。
院子里,柳月絮已经走了,李未还在和老爷说话,柳直行笑着,眉眼是长辈的温和,周明朝远远望了一眼:这就是你的过桥梯?
是啊!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说不定过两天就能收到柳家的喜帖,让我们上门喝喜酒呢!
沈闲脸上的笑容太的意,周明朝又问他:你这样笃定,今日柳伯父抽的签若不是阴阳失调的解法,你又想怎么办?
万一有一点偏差,今天柳直行就不会把李清风带回柳家。
他求的是这个啊!况且他家中就是这样的预示,沈闲认真的说:所以他的签就应该是这样解的,不管他怎么抽,结果都和现在是一样的。
是吗?周明朝看着他。
嗯!沈闲昂首挺胸,丝毫不怯。
真的是这样,不是因为那个解签的老师父就是送我周衍那本占卜书的住持老师父。
少,少爷,鸿鹄扭曲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好了没,我坚持不住了。
墙角下,鸿鹄奋力向上托着沈闲,脸涨的通红,两腿发着抖,如果沈闲还不下来,可能今天他得被人拖着回沈家。
哦,好的好的,沈闲扒拉着墙头向下一看,微笑着道:我下来了。
周明朝足尖一点,轻飘飘的就落了地,在他们不远站定,看着沈闲一二一二的小声喊着口号。
少爷你别晃,我把你放下来。
我没晃,你倒是慢一点啊!你是赶着回去和大黄抢饭吗!
墙根处,两个身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在地上,让人看着就心惊胆战,周明朝看了一会,终归是忍不住,走了几步伸出手去。
抓住我。
周兄你人真好!沈闲感动的抓住那只手。
那个,周兄你要不要过来一点。
可是他随即就发现了周明朝除了递给了他一只手让他站的稳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实际性的帮助,他仍旧在鸿鹄肩上僵持,时间久了,他的两腿也开始发酸。
周明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情况,沈闲似乎听见他啧了一声,这一声很轻,似有若无,然后他看见周明朝张嘴,说了两个字。
弯腰。
沈闲就条件反射的弯腰了。
周明朝在下一刻就两手拖住了沈闲的腰,用一种环抱腰身的方式,将沈闲身体悬空,离开了鸿鹄的肩。
周明朝比鸿鹄靠谱多了,他拖着沈闲,几乎是很轻松的,就把沈闲从鸿鹄的身上抱了下来。
沈闲嘿的一声,双脚踩到了实地,他拍了拍袍子,神清气爽:天色不早了,周兄咱们吃完饭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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