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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娘追妻攻略(GL)——三月春光不老(32)

    池蘅低头看了眼图卷之上似隐忍又若欢愉的女子,心里迷雾升腾,犹豫再三,她红脸问道:这事,疼吗?
    怎么都没想到少年郎看过之后率先问的是这话。
    疼吗?
    除了他们封闭的小村落,村外更多男人关注的多是自身感受。
    老人感叹他到底年幼,心净无瑕,神情愈发和善:疼与不疼单看如何配合,此事不可用蛮力,不可一味逞威,男子在上,要多存怜恤之心。另,男女有别,不可一概而论。
    不可一概而论?
    那就是会疼了?
    她这一问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沈清和。
    她女扮男装此生有没有恢复女儿身的可能且说不准,遑论嫁人这般遥远不切实际的事。
    可婉婉终有一日会嫁人,嫁人就免不了过这关。
    想到她的婉婉也会因她以后的夫君露出画卷隐忍啜泣的柔媚情态,池蘅心中蓦地一疼,针刺一般。
    那、那要怎样,才能使妻子好过呢?
    男欢女爱,乃人间寻常。老人面上波澜不惊,从右手边抽出另外一卷:看。
    又看?
    池蘅喉咙吞咽,掀开泛黄的书卷。
    画面闯入视线她啪地将书卷合上:老爷爷,这
    记下,学。
    学?池蘅晕乎乎想:我学这做甚?
    厚厚的一册看完,她心情未曾轻松反而沉重。
    夫妻一体,竟还能是这么一体法么?那以后会是谁有幸与婉婉一体?
    想到以后会有一人完全得到婉婉的身心,会有人做她的夫,做她的天,她胸中升起一股不讲道理的妒火,连同男女敦伦之事也遭到她的迁怒。
    和小村落成年男子舍不得离开木屋不同,池蘅早早结束今日训诲,心生郁结,不便教人看出她心情低落,她背靠在大柳树,仰头望天。
    她年纪小,对欢爱一事提不起兴趣也在常理,遂无人打扰她训诲后的反思。
    婉婉还没出来。
    婉婉学的,会是和她一样的内容吗?
    那劳什子事,可真烦!
    她长叹一口气,年少添愁。
    清和年长池蘅两岁,与小村落其他适婚姑娘一起接受训诲。
    她喜欢的人是女子,是以无需学着该如何服侍夫君,但有些道理具有共通性,听听也无妨。
    书屋里的女夫子面无表情和她们讲述应注意的事项,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取悦自己,屋内一众姑娘家羞得耳垂欲滴血。
    清和捧着一盏香茶坐在窗前,透过窗子,无意瞥到倚靠柳树长吁短叹的小将军。
    一日的训诲正常情况要到落日前结束,天光明耀,一只花蝴蝶飞落在池蘅指尖。
    好个爱招蜂引蝶的小将军。
    不疾不徐的腔调,唇齿咀嚼着常人没有的文雅轻柔,池蘅倏地抬眸,惊喜出声:婉婉?!
    她眸子璀璨,直接在清和心里点亮一盏明灯,她慢悠悠走上前,俯身道:阿池不在里面,在这做甚?
    一番训诲,池蘅把男女那档子事弄得透透的,凡事容不得细想,想到她的婉婉有朝一日也会在人身.下承欢,她如鲠在喉,笑意微僵:又不好玩,没意思。
    我也觉得没意思。看她脸色实在不好,清和伸手将人搀扶起,温声软语:我们回家?
    一个我们,一个回家,池蘅心绪好转,握着她的手不松开,郁沉的眉眼稍显明快:好。
    不过半日她心情一落千丈,远没出门前的期待,清和回头看向静默的【大柳书屋】,暗中猜测引她不快的因由。
    第一日的训诲她们各自赶早离席,知道此事的木大娘没多言,左右此事意在成人之美,绝非强制。
    因了第一日不算好的体验,池蘅对第二日的训诲产生若有若无的抗拒。
    得知不再去书屋而是去探访小村落一对夫妇后,她这才提起兴致。
    就是这了。木大娘指着一扇木门道。
    这是老张头和贵婶的家,老张头和贵婶是我们村有名的簪花夫妇。
    簪花夫妇?清和讶异。
    不错,我们村有簪花夫妇、寄柳夫妇,少年夫妻老来伴,那几对成婚都有六十来年。
    老张头十六岁迎娶贵婶,每逢春天都会折一枝花簪在妻子发间,当时穷,家里买不起金簪银簪,所以以花为簪,日日换新。
    到了肃杀时节,找不到花,老张头想方设法学会制作绢花。贵婶发间的花从鲜花换成绢花,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等条件好了,簪花的习惯一直保留。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存留多年的情趣。
    木大娘边说边心生感慨,看着身边的一对小年轻,笑道:你们看,老张头又在为贵婶簪花了。
    举目望去,年老色衰的老妇人坐在自家小院,仰头看着不再年轻的丈夫笑呵呵地为她簪花。
    发间那朵花是珠花。
    发妻不再如年轻时娇美,料想在老者心里还是人比花娇。
    发自真心的眼神不会骗人,那双苍老的眼睛分明藏着笨拙不知如何言说的疼爱。
    看到老者为老妇簪花,池蘅心中一动,心想:今早我也为姐姐别金簪来着。
    走罢。去他家吃顿饭。
    吃饭的花销村子代出,清和两人并肩迈进小院。
    老者一拍脑门,嘀咕着说了什么,被老妇一顿嗔怨。
    他们忘记今日要待客了。
    好在家里各种菜蔬、肉类都有,现下不是饭点,张罗一顿中饭的时间很是充裕。
    老张头在某些事情爱犯糊涂,被老妇嘀咕几句,没觉丢面子,转身笑着从地窖捧出珍藏的米酒。
    每年村里的未婚夫妻来他们家吃饭,老张头都会请年轻人喝杯酒。
    酒名【长久】,自家酿制,不是什么稀罕物,老张头的酿酒手艺,贵婶取的名,寓意长长久久。
    饮罢一杯酒,池蘅道了声好酒,不辛辣,酒味绵柔,适合酒量小的人喝。
    米酒入喉,清和笑容温婉,起身拉着未婚夫往后厨忙碌。
    贵婶年纪太大不宜操劳,在后厨负责指挥,且看少年人忙来忙去任劳任怨,直觉告诉她,这对能携手相伴很久。
    有人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有人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人这一生,找一个矢志不移的恋人相守白头,有时候看运气,有时候看命,除这二者,还要看在一起的决心。
    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散了,痴男怨女,不得善终。
    她有心让今日来的这对未婚夫妻少走弯路,随口谈起往事。
    无一不平淡,无一不引人动容。
    柴米油盐,也是江湖。
    平凡百姓的江湖。
    一顿饭做好,池蘅端着碗碟率先走出后厨。
    小村落没有男人不下厨的规矩,她刚走出去,老妇开口道:沈姑娘。
    清和动作一顿,身子转过来,安静看她。
    沈姑娘和池小公子,并非真正的未婚夫妻罢。
    瞒得过众人,没瞒住眼前的老人,她轻笑,眉目自有一股笃定萦绕:现在不是真的,早晚会成真。
    老妇笑笑不语,见她是个主意正的,闭嘴没多管闲事。
    围观真正有情人平淡温馨的生活,是第二日训诲的关键。
    夫妻二人出了闺房,还有更高深的相处之道。
    这点,池蘅或多或少有所领悟。
    黄昏降下,走在小村落的石板路,她歪头道:姐姐,你向往这样的生活吗?
    清和想了想,果断摇头。
    哎?这可是小村落年轻夫妻都想过的生活,姐姐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但也没必要向往。
    清和慢悠悠走在笔直的青石板街:各有各的活法,有情人哪有固定的相处模式?
    我自幼锦衣玉食,过一天苦日子还好,过两天苦日子也好,年年粗茶淡饭还要求我安贫乐道,难。
    我愿为我心仪之人放下身段,可若有更好的选择,我为何不能都要?
    富贵、权势、爱人,我都想要。
    富贵能使我专心为爱而活,减去日常因生存产生的口角。
    权势能使我光鲜而活,世俗之人有权势傍身,无异战将有铠甲护身,何乐不为?
    至于爱人,我得前面两者,方能心无旁骛追求我想要的那人,门当户对,千百年这么过来的,不能说有利无弊,只能说自有其中道理。
    池蘅若有所思,笑:我想的没姐姐长远,我是觉得十年如一日的保留情趣也不错。但都说是情趣了,自然要新鲜些才更有意思。
    喜欢新鲜的?
    小将军没防备她有此一问,愣住,一晃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姐姐,哪个少年不贪鲜?
    倒也是。清和弯眉低笑。
    姐姐,你手好凉,我给你捂捂。
    两只手彼此交叠,夕阳红艳半边天。
    池蘅握住沈清和的手,没去问,姐姐,你是否心里有人了?
    她沉默着假装无事地与她指节相扣,人生十四载,被心酸的滋味击中,心仿佛被刀劈成两瓣。
    一夜梦境混乱。
    天没亮,池蘅冷汗淋漓地从木床坐起身,内衫湿.透,紧贴在后背肌肤。
    怎么会这样?
    她大口喘.息,颓唐扶额,里衣领子敞开露出精巧的锁骨,汗水沿着锁骨滑落。
    她慢慢将脸埋于两膝。
    怎么会怎样?
    怎会梦见姐姐嫁人?
    梦里的清和姐姐穿着火红嫁衣,盖着火红盖头,身段窈窕,美不胜收。
    但她清楚感受到她不开心。
    她看到有人掀开盖头,看到盖头遮掩下婉婉沉冷死寂的眼神。
    在梦里,她想要这梦停下来。
    可梦还在继续。
    那只手搭在婉婉肩膀,禁锢着不容人反抗,而另一只探向腰间,欲解缠在腰肢的衣带
    她在梦里急得要死。
    衣带扯开前,池蘅被噩梦惊醒。
    饭桌前,清和捏了竹筷递给她,见她面色比前日还难看,不由生出担心。
    阿池,用饭。
    池蘅缓缓抬头,看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对面,心口积压的大石慢腾腾挪开。
    她绝不会让婉婉嫁给不爱的男人,就是死,她也要她得偿所愿,一世清明安乐。
    意识到被小村落的三日训诲弄得情绪低迷,她反生倔气她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揣着上前线领兵作战的胆魄,池蘅一鼓作气解决完两碗饭,用完半碟子小菜,说了几句话宽清和的心,提刀走向院子。
    破风声起,沈姑娘搬了小圆凳坐在门前看她练刀,眸子浮现一抹幽深。
    夜里阿池睡不安生,她到底在想什么,在怕什么?
    清和静下心来细想几日来发生的事。
    三日训诲:第一日教授男女之事,显明的是肉.身之欲。第二日探访簪花夫妇,强调的是夫妻之情。
    阿池今早看她的眼神比平日多出惊惶、后怕,她为何要后怕?
    莫非她在忧虑自己的婚事?
    劳小将军为她的婚事担惊受怕、思虑甚重,清和哭笑不得。
    她想,或许这又是她的契机。
    是她再进一步的契机。
    今日是入乡随俗参与三日训诲的第三日,木大娘迟迟没来。
    从早等到晚,等到金乌西沉都没人来催。
    清和托着下巴默默思忖:最后的训诲难不成还要讲究天时人和?
    用过晚饭,天边星子亮起,木大娘匆匆赶来:沈姑娘,池小公子,快来!
    盯着送到眼前被艾叶熏过的衣服,池蘅眼睛瞪圆,见她还不动,村长好心催道:池小公子,快去换新衣。
    这
    她看向一旁的清和,清和以眼神安抚。
    最后两人很快按照当地的习俗,换好崭新细麻衣分别从屋里出来。
    见她二人收拾妥当,木大娘道:走罢。
    第三日的训诲是要未婚夫妻守在后院隔着一道门听里面产妇生产。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小村落延续二百年的传统。
    女子为生产承受的苦痛,在他们看来无需避讳,反要歌颂。
    新生命降生的过程势必充满惊险,生孩子好比跨鬼门关,身为女子,嫁人后要为夫君绵延骨血,承受必要的苦痛。
    是以婚姻不可儿戏,定下了,无论生死都要践约。
    女子如此,身为男子,更该懂得女子生产的艰辛,懂得妻子为家付出的辛劳。我现在问你们,可有悔婚的?
    木大娘按照村子流传下来的传统问话进行发问,平日热心肠的人此时看来面目庄重肃然。
    小村落定下婚约的男女在成亲前有一次反悔的机会,正是三日训诲的最后一天。
    比起盲婚哑嫁,当地人更喜欢将婚姻的内核掰开了给年轻人看。
    无论是男女之事,还是男女之情,又或女子嫁人后必经的生子一关,明明白白摆在你眼前,认真告诉你,后悔的机会只有一次。
    若无完全的决心和百分百的情愿,婚事即便成了也会有生隙的一天。
    曾经小村落有女子在这关选择悔婚,因爱那男人还没爱到肯为他生子的地步,最终得到村民的尊重与婚约另一方的默许。
    木大娘问完站在原地驻足两刻钟。
    两刻钟,一门之隔的产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始终没停。
    池蘅唇色发白,掌心直冒冷汗。
    她想,这地儿的三日训诲简直是来克她的。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滴落,清和还道她畏惧女子生产,心思稍转,疑惑增添:阿池胆子大得很,哪会轻易被吓到?
    却不知池夫人生女儿难产,那是真真正正往鬼门关闯了一趟。
    若非紧要关头有姜煋姜神医相助,少不得要落一个一死一生的结局。
    好在孩子生下来,池夫人的命也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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