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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88)

    他想听琵琶,又要平天下。
    当跳完了那支祭祀祈福的舞,薄紫衣便清楚地听到了箭镞破空而来的声音。
    那时候,他真的不觉得害怕。
    他只是想,我自幼于双目知未来,千万条轨道中,只有一条会至于此地,世上痴人甚多,当年就有一个蠢蛋押了榜首名剑清风我,才有来日我俩的同坐,都是因果。
    谁想要声震天下?不过傀儡玩物。他们一边叫我弹琵琶的,一边忌惮疑心我的能力,他们厌我恶我,惧我怕我,可这都与我无关,并不会教我放在心上。
    只是命如飘蓬,何所依,何所归?
    星盘卜术没有给我答案,星台招魂楼的多年静闭也没有给我答案。
    在后来的无数日夜里,薄紫衣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年随你离开,仅是我这辈子最做下的,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薄紫衣,全书最大bug,手握剧本,能力逆天,就是没得太早。
    以及太清宗的快来看看,你们宗门是不是一脉相承的寡?
    周凌:
    裴荆:
    严远寒:
    本章后每天晚上零点更新~
    第97章 当战
    月魄镜在六个时辰后被彻底封印。
    其间沈折雪昏昏醒醒数次,衣裳被冷汗反复浸湿,雪白的长发湿成缕拧在枕间。
    而他似乎还持着一些旧日的习惯,将那痛吟喘息尽数吞在喉头,只在难耐的极致,才泄出几丝低弱的轻吟。
    南指月捏造出的躯壳遍布裂缝,随时有可能分崩离析。
    他在识海深处沉浮飘荡,浑然不知何年何月,却隐约能感觉到有人日复一日守在床头,在他痉挛颤抖时,一根根掰开他的手,以灵力抹去指甲刺出的细小创痕。
    再与他十指相扣,将温暖的灵流传递至心脉间。
    过于灵动的南指月傀儡此时令他苦不堪言,肺腑受到的压迫常有凝涩气息的危险,不经意时便会倒气窒息。
    但那人从来没有让他难受一刻稍有动静,就会有垫枕来抬高身体,亦或是被抱坐起来,一下下顺着后背。
    沈折雪醒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渐而清晰的视野里是一方明窗,软烟青纱映着天光花影,鸟雀清啼,天高云远。
    他想要动动手脚,却发觉自己裹在一床松软的长绒毯子里,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连坐也坐不住,只能在被扶起后伏靠于他人肩头。
    草药和雨后山风的气息无孔不入般笼罩着他,轻轻闭了眼睛,额头在时渊肩头轻轻一蹭。
    这算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时渊手臂一紧,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扫过沈折雪的鬓发,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师尊,你醒了么?
    这房间布置过于眼熟,沈折雪应了一下,想要问一问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情形如何。
    他张了口,却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能发出声音了。
    用力压着喉咙也至多咳出几声沙哑的单音,沈折雪心头一凉。
    上次是瞎了,这不会是哑了吧,也不带这样轮着来的啊!
    伸手想要去摸脖子,手腕却在毯子下被时渊抓住,不容置喙地阻止了他的乱动。
    时渊缓声道:师尊,没事,等到裂纹愈合后便就能恢复如初。
    时渊说的平静,沈折雪却在心里大呼,好家伙,这是裂到喉咙了,再往上怕是脑袋都要开瓢。
    他一想那个画面便觉十分可怖,下意识往毯子里一缩,整个人几乎贴在时渊胸口。
    时渊十分熟练地将他抱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耳边道:师尊,月魄镜已经被完全封住,我们在太清宗,严长老已在整顿宗门。帝子降兮封宗,流落在外的修士暂时被关在后山锁魔阵里。还有,含山和我们决裂了。
    沈折雪:等等,徒弟你话里的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但时渊也是那拿准了他师尊的性子,藏着掖着反倒让沈折雪耗损心神去猜测,不如直接与他讲清楚。
    当初他们离开帝子降兮大阵后,暂时避到了沈折雪的小秘境中。
    秘境悬置于四方界,外人不可轻易闯入。
    有了薄紫衣的那番解释,沈折雪算是知道自己的秘境为什么搭的如此顺利。
    他本就不算是此间生灵,双重法则再加一个邪流之力,说他是个小天道也并不为过。
    虽说造世捏灵还远做不到,但整一个独立空间还算能做到。
    秘境的庇护令他们暂时躲过了三宗的追杀,几日之后,让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最先放弃追捕的居然是邪流灵智的大本营,也就是如今已经完全被渗透腐蚀了的帝子降兮。
    这一点沈折雪初听也挺震惊,想要清楚后倒也不算不能理解。
    邪流作为入侵浊气,无时无刻不在和天道对抗,即便一度占据上风,也绝不能像造化太微的天道一样生生不息地运转灵力法则。
    沈折雪记得千年前大规模爆发了几次邪流后,四方界也难得安宁了好一段时间。
    而根据记载,小天劫后各地邪流也不再有频繁的涨潮现象。
    可见邪流也需积蓄力量,且大范围泛滥后同样受到损害。
    天下问卦之事必然不在天道法则允许的范畴内,邪流押宝月魄镜冲阵,却被他们横插一脚,破坏了计划,可即便再是心有不甘,也难穷追猛打。
    眼下帝子降兮外立起了一面铺天盖地的灵屏,将整个宗门囊括其中,无人可出,亦无人可入。
    邪流灵智之所以有恃无恐,还有一原因便是因为其余二宗与其的关联。
    三宗同气连枝,到头来到了这个份上,也实在是令人无话可说。
    首先是含山,算是彻底在桑岐的带领下选择破罐子破摔,和仙宗联盟撕破了脸。
    近百年来他们宗门结交了无数老牌世家与上修界旧宗,再加之与邪流合作本无回头路,各世家盘根错节,互为牵连。
    但他们把控四方界财路命脉,骤然决裂几乎等于分走修真界大半的财力,也难怪他们敢一刀两断。
    至于太清宗,严远寒虽遭本宗陷害身中傀儡术,但这也不并不代表他真的只是一心修道不问外物,甘心在太清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长老。
    冷三秋所求不过抬起上修界荣登天道之位,对宗门事务管束甚少,太清宗有蒸蒸日上的今日,是由严远寒一手促成。
    可谋划了千年的不止是冷三秋而已。
    严远寒入帝子降兮大阵前便已暗中嘱咐,配合冷文疏,开始了一场宗门内的权柄迭变。
    而其中领头修士,竟是那已改名换姓的昔日含山真人闻殊音。
    当年闻殊音被浮凝重伤,险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后由相辜春救回。
    在相辜春作为阵眼守阵后,他临危受命代管含山,结果不出半年,他便又因桑岐与冷三秋合谋之故,惨遭谋害。
    但彼时含山正在找寻反控邪流的方法,闻殊音修为不浅,被囚禁于含山暗室,是做出沈折雪前几代的尝试品。
    严远寒助其诈死,逃出含山时,这位向来慈悲仁善的真人已近走火入魔,而让他没有疯魔的最后一根心弦,便是有负掌门之托。
    太清宗之变,冷文疏受薄紫衣残灵指引,以纯精火焰点燃独醒,又以亲缘血脉拉着冷三秋同归于尽。
    那一日血色逼人的山河荆花阵图在太清宗上空层层覆盖,宗内所有山峰都在下血雨。
    薄紫衣与冷文疏勉强可以算是半个师徒关系,他们一个照鉴过去,一个窥探未来,天河血锁跨过千年再度锁住了四方界的天空,与太清宗护山大阵重叠,由闻殊音引路,开始了一场从上至下的肃清。
    当严远寒回到太清宗,满地血色被北风吹成红色霜雪,闻殊音甩掉剑上朱红,双目杀意未消,凶狠地望了过来。
    冷三秋跑了。严远寒道。
    修者的百年如白驹过隙。
    如今严远寒不再是那目下无尘的上修界修士,闻殊音也不再当年慈悲心肠的真人。
    他迈过一名长老的尸首,道:我会去追,这里不服的全都丢到了后山镇魔塔中,其他人在正殿里,弟子们我没动,后续你来处理。
    严远寒举目太清宗的峰峦叠嶂,道:收拾罢,有故人来。
    谁?闻殊音问道。
    血气与霜雪混杂,严远寒默了半晌,道:含山师徒。
    咣当。
    闻殊音的剑坠到了石阶上。
    *
    沈折雪听罢时渊的讲述,深感局势瞬息万变。
    他喝了碗定魂汤药,苦味在舌根还没散,严远寒就带人上门来商量而后打算。
    眼下沈折雪话也讲不出来,坐也坐不稳,袖子里的胳膊上密密麻麻是太古银花和朱红宛如冰裂般的纹路,看起来实在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他也着实个劳碌命,借由与时渊识海相通来传话,闭门一谈便是数个时辰,中途灌灵喝药也不耽误。
    闻殊音几度红了眼眶。
    眼下沈折雪和时渊已然恢复记忆,也便能解释千年前大阵中发生的诸多变故。
    当年大阵落成后,众人皆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恍惚,想必是天道与邪流博弈所致。
    邪流虽在封印之事上棋差一招,但却干扰了修士们对帝子降兮祭祀的认知,而正是因为那次双方正面冲击,邪流灵智似乎意识到人间并不是那么好腐透,便退后一步,选择和修士合作。
    此事牵连甚多,沈折雪到最后疲倦地眼睛也打不开,不知不觉间窗外天已擦黑,众人告辞离去。
    闻殊音离开前长鞠一礼,于袖中阴影里抹去他多年不曾落下的泪水。
    他们离去时,正与周二擦肩而过。
    周二的经脉勉强稳住,他踏月而来,听时渊转达沈折雪的心音。
    他知晓了当初阵下的异变,多年心结有了结果。
    可是他没有痛哭流涕,也似乎没有哀叹恸楚,只是道:薄君如镜的尸首还在我这里。
    沈折雪将怜不得的事告知与他,周二听罢,默默闭了眼,长久长久地沉默着。
    当夜,一同被擒回的君如镜被连夜火化。
    来的人并不多,薄紫衣在世上已无亲缘血脉,半个徒弟冷文疏甚至比他还情况不明,如今裴荆尚在寻那和冷三秋一道失踪的竹马。
    沈折雪在时渊搀扶下蹒跚前来。
    漫天星斗,月色如水。
    与那东拼西凑的身体一样,薄紫衣体内的三魂七魄是用同命格的孤魂叠以秘法凝和,如今孤魂各自回归轮回,美人于火焰中化为枯骨。
    点点灵光升上天际,那灵光中尚有破碎的道侣契在化为虚烟。
    周二全程都十分冷静。
    他收敛了薄紫衣的骨灰,依从他的遗愿以防再被人利用,尽数撒于太清山。
    而后他拿着沈折雪写的招魂,寻了个孤山山头,之后几日都没有露面。
    琵琶声日日夜夜,没有止休。
    三奇毒中,怜不得几乎已不再属毒物之流,而更像是咒。
    薄紫衣不死不灭,亦不在被容于世间,或许此刻他的状态更像是剑灵,但却永远无法再化为人。
    况且那时他为拖住君如镜已耗尽鬼气,如今又是什么模样,谁也不能知晓。
    周二一连招魂三日无果。
    他下巴上长出青灰的胡茬,就如同在云沧城那穷困潦倒的日子里,他便是这样坐在屋顶上弹琵琶,却意外招来了一只灰扑扑的游魂。
    游魂不过巴掌大的一团,飘来飘去如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它闻弦而来,并未觊觎残废修士的灵气,似乎仅是爱听那么一两支曲。
    周二当它是只风雅鬼,十分活泼的样子,教他有片刻的开怀轻松,偶尔又会栖落在他肩头,像一只敛起翅膀的安静的青鸟。
    他甚至还与它说起过薄紫衣。
    周明归于剑道一途上天赋异禀,于情爱上也就比相辜春好上那么一些,但相辜春是真的不懂,周凌则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想。
    情爱远比剑道复杂。
    更多时候周凌其实分不太清,自己对薄紫衣的感情是否出于怜惜。
    可薄紫衣最不需要的便是怜悯,怜悯于他而言是一种屈辱。
    旁人觉得人家好好一个精通阵法、擅长守护的乐修,初入道不久就整日里像一个剑修一样在前面摸爬滚打,出生入死,实在是很辛苦的事情。
    况且薄紫衣长得那样好,更容易教人起怜香惜玉之意。
    但周明归没有,他觉得薄紫衣是一位修士,他的曲风里有肃杀锋刃,绝不是一件供人观赏的物件。
    孤山绝壁,周二拨着琵琶弦,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珠,体内灵气翻涌,冲撞经络。
    怜不得。
    他视野模糊想着,直到死,他那倔强的乐修也依然如此。
    只是那样高的星台,掉下来会不会很疼,箭镞停留心脏,又会不会觉得很冷。
    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外时,听到世人对他的诋毁误会,看到桑岐对他的百般折辱时,有没有觉得伤心难过。
    就连自己,也一度以为他已背叛。
    凝滞的灵气复苏,绞杀着他的身体,可那曲调却愈发高亢,碎石飞溅,在荒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山峰之外沈折雪见状就要前去支援,却被同样守在这里的严远寒拦住。
    这是周二要渡的劫,没有人能去帮忙。
    渡过了便是新生,渡不过便是死。
    在由内而外的剧痛中,周二以外泄的灵力护住了怀里的琵琶,那道灵屏拢着这做工粗糙的乐器,轻柔地像是轻抚爱人的脸庞。
    怜惜或是爱,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分清。
    周二弹罢四支飞鸿踏雪,浑身浴血犹如被玄雷劈过。
    而灵屏之下却是纤尘不染。
    沈折雪对他说,既然当初他以琵琶召回薄紫衣,后来紫衣又寄体在缘木剑中,他或许不会飘荡太久。
    太过虚弱的鬼魂连光也不能见,意识更是模糊,可他总要有一个去处,只是未必能被他们找到。
    灵气凝于周二的双眼,在他周身盘旋起伏。
    荒地生出新芽,剑气拨开流云。
    他忽而想到什么一般,以灵力凝出一把长剑,几步跳上剑身,御剑而去。
    不远处的时渊抱着尚未恢复的沈折雪,风灵追踪着周二飞出万里外,竟是直奔南界方向。
    天边浮起鱼肚白。
    周二回到了云沧城,来到他那间不大的草屋前。
    这屋子当年买的便宜,搭的本就潦草,加上从来又是他一人独居,这般久的不来人清扫,又糟了刮风下雨,后院墙塌了,屋顶被卷走茅吹走瓦,秃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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