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81)
紫衣,你之前说要送我一卦。相辜春轻声道:可如今卦文于我并无用处,我记得帝子降兮擅幻术秘法,那你能不能帮我织一个梦?
自然可以。薄紫衣慵懒地笑道:你想要什么梦,我都可以幻化。
以愿为术。相辜春道:我想看看我的心魔。
薄紫衣翻掌飞快画出个阵圈,抬臂一送,你找个地方躺好,再捏碎了就行。
三盏酒四季如春,只有那湖心亭附近没有覆盖回暖的灵屏。
相辜春来到这座他曾席地坐过无数日月的亭中,白纱轻扬,万籁无声,他躺在亭间一张小榻上,怀抱那盏水灯,将掌中的阵圈握碎。
他沉入了朦胧的梦中,听见簌簌落雪,风铎在檐下叮叮咚咚。
梦里他依然躺在这张小榻上,就像是从前每一次操劳后,疲倦地睡去一般。
恍惚中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位门派内寻常的长老,在人间收养到一个苦命的少年。
喝下一杯敬师茶,从此结下一段师徒缘分。
而后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他们互生出爱慕相思,系了红绳的灵鸽飞遍四方界,传递着一份份烫花洒金的请柬。
周明归和薄紫衣各带了贺礼来,调侃他终于开了窍,又祝他们喜乐平安,永以为好。
碧蓝天穹云气翻卷,仙庭的真仙们翩然飞过,在凡间留下一些神仙的传说。
人间家家户户在为除夕夜而忙碌,一串串灯笼悬挂门前,火树银花,没有某日邪流灌顶的恐惧,亦无朝不保夕,流离失所。
冰灵根的辜春春在冬日却最是散漫,他喜这落雪景致,就会搬了榻椅来这湖心亭,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宗门里的事务也并不繁忙。
徒弟太过有出息的后果就是当师父的百无聊赖,于是他就买了人间的话本子来打发时间,碰上故事精彩的便会再买一份送给掌门师尊。
不过相饮离看的话本比较奔放,人菜瘾大,还不能让冰块脸师弟发现,不然会被按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来试试看。
相辜春看罢了话本,又编了几页要给宗门弟子学的剑谱初稿,困意上涌,便慢慢睡着。
直到慢慢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将他散落在地的手稿一张张收起来,纸面相擦出细微的声响,仿佛一寸寸摩挲在了心上。
来人轻轻将他的的长发打理好,碎发挽于耳后,徒弟仿佛少年一般,于情事上仍是生涩,可亦情难自已,几声喘息扑来面上,微生俯下了身,在师尊唇上落下一个惊心动魄的吻。
微生的心跳声太响了,他趁着外出除魔的空隙千里赶回,似乎不想让师尊认为他耽于情爱失了体统稳重,便又隐去声息飞快地离去。
那个吻如雪花落在唇间,带着清凌凌的气息,久久不去。
相辜春的梦便在此刻醒来。
他一步步踏出了心魔阵,身后的画面碎成了淡紫色的光点。
含山之巅,他望向远方的白水黑山、灯火万家,湿润的风吹开了额发,那梦境的碎片在眼底晃出一段一段斑斓的光影,再一段一段地消失在烟云流转间。
这片天地甚美,有无妄的眷恋,有细腻的温存,有不肯放手的执念。
相辜春想:天道,你该知道,我分明只是差了那么一步。
我分明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无声地笑起来,眼泪滑落,流散在了风中。
*
与此同时,微生从床榻上坐起,眼底清明一片,他用食指碰了碰嘴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柔软冰凉的触感。
抬手时他手腕上的红镯碰在了床头,发出叮的一声响。
从少年时期开始,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会像囤积过冬果实的动物一样,收集着修仙界的法器灵财。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收集下来,维续了数十年之久。
这在动荡不安的修真界是很困难的事情,但他做到了,并且为之欣喜,每一次收到什么东西,就好像离那个梦又近了一些。
他要给自己攒下丰厚的聘礼或嫁妆,他要迎他的师尊回家,他要迎他的爱人回家。
可如今这个梦全然碎在了眼前。
他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红镯,道:师尊,对不起,我做不了你留在含山上的那个人,生生死死,我都想陪你。
他写下一封信,灵鸽飞出山门。
行至半路的薄紫衣再未撑那红伞,他披满身风雪,抬起头,星辰隐于云后,晦暗不明。
他接下那只灵鸽,重重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沈折雪:为嘛回忆篇这么扎心?
迢:咳咳,你看,你以前的心愿不也在沈长老时期差不多都实现了咪?
第90章 惊蛰
开春那日相辜春将要离开含山,作为仙庭真仙去到太清宗隐居。
他对外称闭关研习大阵之事,再不见旁人,宗门事务逐渐交予殊音真人代管。
闻殊音是昔日下修界宗门之首,与相饮离私交甚好,也几乎是看着相辜春从襁褓中的婴孩长到一位风姿卓然的青年。
下修界修者的寿命远没有上修界修士们那么长,假若相辜春不走,日后必然是要由他送闻殊音羽化虚空。
可如今二人对坐饮酒,倒成了晚辈向长辈托付。
殊音真人亦有爱妻道侣,膝下更有一双儿女,年纪甚至比相辜春还要大些。
冬意未歇,料峭清风吹得人遍体生寒,闻殊音抬眸去看一桌之隔的相辜春。
他好似忽然惊觉,他们这被寄予厚望的代掌门,也不过才只渡过了漫长修真岁月的一小段而已。
就是这样,若此事得成,日后宗门便可定期召开大比,广纳有志之士,我宗剑道修者居多,但仍需多栽培其余道种,道法修习无高低贵贱之分,若有机缘,或可开一书院教习百姓防身及修身养性的方法。
相辜春要交代的事情太多,道:至于邪流白沙之地,地脉薄弱,暂时不适宜居住,可请药宗弟子开辟仙植林田,温养地气。最初百年人间休养生息,修士亦需
辜春。殊音塌下肩,哑声道:微生已在外等了许久了,去见见他吧。
灵屏依然覆盖住三盏酒峰上的庭院楼台,相辜春的目光落向月门,默然片刻,转回后继续将诸多事宜与闻殊音交代。
交接完毕后,二人一同起身,殊音真人将长剑握于掌心,合袖长揖,道:一路顺遂,恭送掌门。
相辜春回了一礼,转身向月门走去。
微生站在灵屏外,绯红劲装,焰纹针脚,却若一株笔直红木立于高山孤顶。
他见他出来面露喜色,唤道:师尊。
仅这一声,相辜春便感到一股酸涩涌上喉头。
他极力稳了稳气息,道:今日后我便要去太清宗与冷宗主商议要事,大抵需半月才回,你在宗内好生修炼,出任务更是需细心谨慎。
弟子明白。微生严肃应下,将手腕红镯褪下,对相辜春道:师尊,这是弟子这些年在外收集的法器灵材,不足为奇,但如今储物格将满,便想送与师尊防身。
相辜春单手握着那红镯,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指节都捏的发白,他视线下移一寸,落在微生唇上。
这一刻他疯狂得想要吻上去。
相辜春笑了声,抓过徒弟的手将那红镯推回了他腕间,道:还用你给我防身法器?这些还是你留着罢,得空记得帮为师收拾一下卧房,不要让颐月抓坏了东西。
他留了信在房中,若是大阵得成,等到他身死道消时,微生或许能想起这句话,看到他的那封信,把他那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当拿走。
被叫到名字的颐月白狐闻声赶来,在相辜春和微生脚尖前打转,忽而扯着相辜春的袍子爬上去,一下便窝在了他怀中。
微生看着已十分长的圆润的颐月,抬手揉揉他的耳朵,笑道:颐月要变成大狐狸啦。
而储物红镯回到了徒弟腕间。
相辜春刚要开口,却听微生低声道:师尊,又是要分别许久,师尊既然不收这红镯,能否满足弟子一个心愿?
师徒二人相处间向来没有什么地位高低,但微生这话问得倒是稀奇。
只是还未等相辜春反应,微生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相辜春浑身僵直,怔在原地。
这似乎就是一个饱含不舍的拥抱,前并未维持太久。
微生在撤开后,顺手又摸了摸相辜春怀里的颐月狐狸,道:我可羡慕这圆滚滚的家伙啦。
颐月懒洋洋打了个哈切,大尾巴在半空扫了扫。
我走了。相辜春放下狐狸,拍拍微生的肩膀,招来灵鹤。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微生一眼,只朝他扬袖挥了挥手,便驱使灵鹤振翅而起。
*
在帝子降兮的一次星台祈福后,大阵之事昭告天下,百姓所知不多,但却心怀期望。
再无其他办法的话,此间便真的朝不保夕了。
不过这些都与相辜春无关,他到了太清宗这里,反倒清闲了下来。
毕竟他现在不再是需要绸缪大局的含山代掌门,只是一个只要记住大阵流程去开启法阵的阵眼,其他种种并不需要他操心。
他没有修习过真仙那套术法,但和养伤中的天水灵根真仙交流后,倒也知晓了许多关于真仙的隐秘。
譬如在灵力足够的情况下,他们是真的可以打碎虚空,仙庭坍塌前就有许多真仙逃离去他界。但随着灵力流散,剩下的真仙也就再也走不了。
还有便是越接近顶端的界面气息愈清圣,因为轻的灵气上浮,而重的浊气下沉,所以下修界飞升极其困难,雷劫的用处也是为了劈掉飞升者身上的浊气。
相辜春听了这种说法,倒觉得这浊气很像邪流,不过有关邪流来历的说辞亦多种多样,如今大阵在前,再追根溯源已为时过晚。
真仙大多形如少年,那天水灵根的真仙幻化成的女子模样正是豆蔻年华,只是因灵根反噬而容颜憔悴,她拍了拍相辜春的手,道:对不住,本是我该做的事情,倒让你这么个小辈来做。
相辜春摇了摇头,道:本没有必须要谁来承担的道理,晚辈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真仙将太古封邪的术法教与了他。
相辜春在重创天水灵根真仙的灵流模拟中亦险些去了半条命,他毕竟不是从小生活在仙庭修习那真仙的术法,何况体内魂魄驳杂,但千难万险好歹支撑下来。
只是一个拟合的灵流运转便几乎已让他在阵中动弹不得,真正到了大阵下,如有意外发生,恐怕确实需要完全依仗护阵人。
大阵之事要他操劳的不多,而直到开大阵的前一日,他才发觉要守的龙骨地脉其实离含山很近。
其中主阵法和辅阵法分别设立在一座山的两端,两方各有护阵人所在。
而他要做的便是在邪流被地气漏洞引来后启动阵法,世间灵气汇聚,再以太古灭邪印与交替阵形成太古封邪的完整大阵。
最后辅阵发动,整座山会全数瓦解,于此地形成封邪阵的地宫,直到邪流全数被净化。
四方界如今只知晓各宗门将要开一个可能封印邪流的法阵,至于阵法护阵人的甄选更是机密。
因这护阵并非全看修为高低,他们发现愈是存粹清灵的体质愈不可参与其中,如水木灵根便不适宜,而无情道修者竟也被排除在外。
不过这些事相辜春倒也无需在意,护阵人更多需相互配合,只要突发意外才会与阵眼牵连。
相辜春无事一身轻,在太清宗琢磨起一些偏冷的法术,然后就是练练剑睡睡觉,堪称是这么些年来最悠哉的一段时光。
有时他也会想到微生。
只是不敢深念。
起阵之事定在了惊蛰日,乍暖还寒,春雷始鸣。
当日相辜春起身后穿了一套月白长衣,在庭院中吃了三个素包子,喝了盏茶。
辜春剑慢悠悠晃荡出来,往石桌上一躺。
不外出时这剑便经常在储物囊中睡大觉,对大阵的事情也一知半解。
剑灵终究不同于寻常生灵,它们灵气沛然,却也十分迟钝心大。
它并不觉得今日与往日有何不同。
辜春剑大大咧咧仰在白玉桌上,等着相辜春来拿。
直到发现相辜春只是坐着而不拿起它练时,辜春剑这才就觉得有些奇怪,它用剑鞘戳了戳相辜春的手,在识海中对他道:不练吗?今儿天地灵气沛然,你那套剑法还没有编完,刚好可以借天时完成啊。
它的剑主站起身,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将辜春拔出。
相辜春在识海中道:辜春,你想当人吗?
啊?辜春剑呆了呆,这是什么问题,当人有什么好?
相辜春道:当人可以有双足走遍名山大川,用双眼看四时风景,与不同的人相遇相知,尝天下佳肴。你问过我什么叫甜、什么叫苦,成了人你皆可自己去品味,而且相辜春想到他在剑阁第一眼看见辜春剑时的情景,说:还可以追着阳光跑,想怎么晒就怎么晒,想晒多久就多久。
辜春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假设,它说:但我就是一把剑,这和我又什么关系,不是我想就能想成人的吧?
你想么?相辜春问。
辜春剑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剑主这么执着于这个不可能的设想,但它不会说谎,于是散漫地说:听起来似乎确实很好。
好。相辜春双手结印,流光溢彩的阵圈在他指尖成形,将玉桌上的辜春环在其中。
他道:只要你想,便可以实现。
等等!
辜春剑倏然立起剑身,在相辜春识海中大喊:你在干什么?
它被困于法阵之中,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
你要去哪?辜春剑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它不可思议,高声问道:你不带上我?
剑修在外不带上自己的剑,这是何等的荒唐。
辜春,听我说。相辜春在半空不断画出新的阵圈,这是仙庭的冷僻秘术,他从前辈那里学来便是要将辜春剑化灵成形。
大阵之行有去无回,他若带着这把剑,这兵刃无外乎是被太古封印毁灵折断,或永埋地底的命运。
何况它从年幼时一路陪伴于他,这是一把强悍、傲气、嘴倔,却又愿意在没有结下剑契的情况下,耗损本源灵力千里来救他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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