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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74)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折雪呼吸急促,在提出这个问题时却优笑出了声。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严远寒道:三宗与邪流合作,大阵崩毁之时便是上修界升起之日,但邪流不同于灵气,普通修士无法控制,我们也自然不会全数倚仗旁人,故而炼出你来。
    他言辞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谁知你所能控制的邪流太过有限,且屡屡坏我等大计。除掉你非是难事,可冷三秋忌惮你若有心同归于尽也是棘手,不过到底不成气候,所以留你到今日
    时渊听罢,忽而沉声道:严长老所知如此之多,似乎也被宗主猜忌。
    严远寒嗤笑,他们几时相信于我?
    那么原本计划应该是今日血锁一开,三宗封印回响,上修界借邪流升起,人间地脉崩断,邪流下淌,万物归于虚无
    沈折雪道:邪流灵智确有其物,它今日将夙愿得偿。
    严远寒静静看着沈折雪,长风回旋往来,他道:有,但它身份多变,游走不定。顿了顿,又说:你不想知道你从前是谁?
    时渊感觉到沈折雪身子一僵,他指腹摩挲了一下后者的手背,那是一个细微的安抚。
    他对严远寒道:严长老,您昔日谈及人之一生何以为人,便是因为所遇种种人事,喜乐悲欢,聚散离分,心中所持一念。故而一人不同于飞禽走兽,无情草木,亦不同于万千人。
    同一时刻,沈折雪听见时渊在识海中对他说道:师尊,不管你从前是谁,没有你的过往经历,便没有这场师徒之缘,更没有现在的时渊。那方世界将师尊带到了我身边,弟子感激于那里,只要活过了,有人记得,那便是存在过。
    在这一刻,时渊的冷静和理性超乎想象,却又温柔地令人无法再回避恐惧。
    沈折雪怔住。
    只要他愿意相信那个书外世界的存在。
    那里有沈折雪颠沛流离的过往,是孤儿院里挤挤攘攘的冬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的一次次分别,也是辛苦的求学长路,独自漂泊无依无靠。
    更是在那孤山一夜,他受尽了铺天盖地的孤独,孑然一生,命余朝暮。
    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傲娇黑猫,会每日守在门后,在他精疲力尽回到家时,立即凑上来舔一舔他的手背,用毛绒绒的脑门蹭蹭他的脸颊。
    那个世界里有诸多的念念不忘,他的兄弟姊妹们每年仍会小聚;孤儿院里的小孩子还会抱着他的腿撒娇讨要个独一无二的睡前故事;毕业的学生们回母校看望昔日师者,说起曾经脚步匆匆,来不及抓住的十七八岁。
    沈折雪虽不记得在幼年时与相饮离见过面,但当他看到那碎片光景,心头便觉得温暖亲切。
    也许那是别长亭剑魂的投影,或是为他洗魂的严远寒编织起的幻梦。
    但在那里相饮离不再是什么肩负天下重任的掌门,他只是一位十分有名气的老师,一辈子讲桌黑板,与爱人长相厮守。
    他认下了无父无母的沈折雪当亲儿子看待,倾囊相授。
    没有毁天灭地的灾难,相掌门慢慢老去,变成了个慈祥又风趣的老爷子。
    洗魂术幻化的世界是幻是真,又如何呢?
    他在那里经历了不长不短的一生,虽有遗憾,却也足够饱满。
    人之所以不同于千万人,正是因为千万人里,再也找不出一段这样独属于他的经历。
    沈折雪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思忖片刻,对严远寒道:我会自己去寻四方界的那段过去但严长老,你真的在为太清宗做事吗?
    他开始发现其中端倪,那为什么不直接误导我,让我心甘情愿为太清宗效命。
    洗魂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只要在虚构的世界里稍加引导,就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认知,干扰其性情。
    而附着于幻术媒介上的那个暗示,往往威力最强。
    现在他似乎终于能猜到那本《覆仙》的用处。
    他们在暗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沈峰主。
    洗魂术中所有的暗喻文辞都会伴随术法的结束印刻在这条魂魄之上,那时他也许真的会变成太清宗指哪打哪,例不虚发的工具。
    可这是失败的洗魂,出阵前最强的暗示没有生效。
    沈折雪过去的记忆被洗去,可他又没有读那本用来误导他的小说就被直接招了魂。
    于是他带着新一段记忆,他以为自己穿了书。
    严远寒没有回答,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现在还会这样选择?据我所知你在那里也过的也并不好。
    沈折雪无言以对,他没想到严长老会这样问,但时渊却在一刹那听懂这弦外之音。
    因为沈折雪没有被改变。
    他依然愿意去坚持想要坚持的东西。
    哪怕经历了洗魂池中新的人生,他的内里也没有变化。
    洗魂没有杀死他的过去,只是隐藏了曾经的那个沈折雪的过往。
    他的师尊,以前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可这一路太苦,也太长了。
    严远寒不再继续,只说: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话罢竟抬起手,将这碎片亲手粉碎。
    流光如星辰陨落,他再看了一眼远方飘渺的含山,向沈折雪道:出去了还有一场麻烦。
    心魔阵应声破碎,在光影消散的刹那,沈折雪听见严远寒对他传音说道:相辜春,洗魂炼化时我赌你心性不变。昔日卜算,得卦置之死地,生机一线,这或许也是四方界的生机。
    你是仙庭最后的遗脉,且可与邪流灵智交手当年饮离让我不要把你当做兵器,可时至今日,我依然在利用你。
    执意将你拉回这乱局中,我从未后悔。严远寒平静道:但我对不住你,若是此番事了,严某任你处置。
    心魔阵破,他们的神志回到了帝子降兮的大阵之下。
    挂满傀儡银丝的严远寒此刻双目清明,他深吸一气,寒风凌然,庞大的灵力骤然从内而外喷涌,银线被他生生从血肉肺腑中抽离!
    严远寒周身喷出大股血雾,顷刻间染红了他的青袍。
    周凌扶住了浑身淌血的严远寒,他看沈折雪的目光中也有了些不同,那几乎可以算是绝望中的一线期冀,他道:你真的是
    沈折雪叹道:现在还想不起来。
    说罢便走到那灵力愈发充盈的月魄镜前。
    时渊紧随其后。
    沈折雪看向那血光大镜,伸手触上镜面,灵气如蛇缭绕而上,再添分力,咔嚓的开裂声沿着那道裂缝传来。
    然而不过一响,愈发强烈的灵力冲击反扑。
    月魄镜乃是上古神器,如今虽是饱承人世执念已濒临崩溃,但凭沈折雪目前的修为想要打破还是不易。
    他看了眼盘腿打坐的严远寒,看起来是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是要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难免会有邪流波动。
    身后的太古封邪印红纹潋滟,就在沈折雪再欲添三分力试探时,时渊亦抬手抚上镜面,刹那间魔气大盛。
    朱红花枝逐渐生长蔓延,沈折雪一惊,道:时渊!
    却才发觉两人从方才起,他们就没松开交握手。
    师尊,我无事。时渊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凝视月魄镜,道:上古神器
    他们并不了解上古神器月魄镜,就连时渊磅礴的魔气也并不能阻止其运作,更不知怎样才能破坏它。
    而含山太清宗的大阵不知何时会被影响,这间血锁又能维持多久。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太清宗。
    冷三秋站在银光灿灿的大阵前,身后站着身形单薄的冷文疏。
    冷文疏面有病容,一席黑衣,银花之影印于墨色衣衫,如勾勒层层叠叠繁复的暗纹。
    千年筹谋,终于等到今日。冷三秋道。
    冷文疏合袖祝贺:恭喜父亲如愿以偿。
    他的目光落向那恢弘阵门,又迅速隐于眼睫阴影下。
    而藏在袖中的手二指并拢,正捏出了一个阵圈。
    作者有话要说:
    叮!多人合作登录洗魂编辑器后续会有更详细操作流程。
    冷文疏:来了来了!(拿剧本)回忆篇由在下开道!
    第83章 燃香
    时渊与沈折雪并肩而立,魔气与灵力融成一股被送入镜中。
    涟漪水纹从镜面层层荡开,弹回的抵御灵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那些灵力中融合着问卦时世人的执念,沈折雪头痛欲裂,耳边响起无数絮语低鸣,又渐渐变成万千哀哭和尖叫。
    狂乱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识海,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周凌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人,缘木剑在手中攥紧。
    席地而坐的严远寒抬眸便见那把破烂木棍一样的剑,问道:这是薄紫衣给你的?
    周凌一怔。
    严远寒道:当年他便有意寻得此木,既然是他的东西,合该慎重。
    傀儡银丝就是在严长老不经意间种在了他的体内,他本意是要周凌提防所有出自帝子降兮的物件。
    但看周凌神色,似乎并不知晓这把剑出自薄紫衣之手。
    当薄紫衣这已尘封了近千年前的名字从他人口中提起,仿佛豁然打开了一扇岁月的窄门,那些覆满灰尘的旧日记忆就重新晒在了朗朗日头下。
    曾经薄紫衣有一段时间一直跟随在周明归身边。
    他作为乐修的天赋在离开相见欢楼后完全崭露,于阵法一道上更是颇有心得。
    乐道素来以攻、守、幻、阵的修习为主,薄紫衣的守护灵屏较其他修士更加坚固广阔,配合的阵法亦是变幻莫测。
    在邪流肆虐的年代,庇护一方的能力变得弥足珍贵。
    这也是为何被称为双绝的周明归和相辜春尽管算是师出同门,却甚少合作的缘故。
    他们的剑法都凌厉无比,更适合杀邪物而非守护百姓。
    相辜春因性情缘故,能将主杀伐的道路走到极致,足以以攻代守。
    反观周凌,他却比相辜春多了那几分走火入魔的风险。
    存粹的杀伐之道所要承担的实在太多,一旦失手便会死伤无数,即使周凌改剑道学会了且攻且守,却也多受伤于营救类的任务中。
    薄紫衣在太清宗书阁内查阅神木的所在,那正是周凌重伤卧床的时候。
    严远寒之所以认得出来,正是因为他偶然见得了缘木剑的草图,那乐修多次来回含山,请相辜春修改图纸,以求精益求精,就像一名真正的铸剑师那样。
    薄紫衣的出现填补了周凌守势上的缺漏,从此以后周凌可以立剑在前,身后曲音缭绕,灵屏坚不可摧。
    他们曾经是极为默契的伙伴。
    可惜时移世易,薄紫衣被帝子降兮宗主算出是天命之人后,两人便从此分开,这木剑也没了后文。
    紧接着二人分两地守阵,虽是都活着出来,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缘。
    帝子降兮的悲回风外,严远寒多次见到桑岐,又过三年,此人与君如镜结为道侣。
    再后来,君如镜隐居幕后,严远寒认为他的卦文也许早已忤逆了天道。
    君如镜是在用命成全桑岐的愿景。
    不修无情道后,严远寒偶尔会想起一些旧事,他不是念旧的人,但不经意间也会浮现往昔回忆。
    支离破碎的一幕幕,拼不成一个从前。
    他曾在无意中看见君如镜和他大徒弟先后在长生树下,悬挂了写有彼此名姓的丝绦。
    那时严长老道心未破,对所见所闻尚无动于衷,事后再思及,却也只能当做一场无可挽留的错过。
    只是他依然记得当年周明归信誓旦旦对他说:紫衣是个很好的人。
    还咣咣拍着胸口打包票,让太清宗不要给那乐修追加用以监视的灵印。
    薄紫衣脖颈后负了数十年的铭印,周凌希望他能真正的自由。
    可直到帝子降兮完全洞悉了太清宗的护山大阵,冷三秋当面与君如镜对峙时,那容貌姣好得不似凡间人的镜君司命,不过是淡薄一笑,落了一句咎由自取而已。
    人总是在变。
    严远寒想,不论是谁,都在改变。
    一股异样的波动从封印大门上传来,沈折雪与时渊几乎是同时闷哼一声,被那镜力冲得往后倒去。
    沈折雪身后便是阵门,时渊眼疾手快回抱住他,眼看就要撞上那朱红阵门。
    灵花自门面滋长,想要刺入两人血肉中。
    沈折雪一掌灵力拍向大门,反冲力将他们自灵花中扯出,却还是牵拉出细长的血线。
    灵花饱食鲜血,开的愈发葳蕤鲜艳。
    月魄镜上已有了大片的裂纹,但这反噬来的突如其来。
    镜子是死物,但阵门却是牵连三方宗门。
    沈折雪撑起身看向那骤然波动的阵门,心中已有猜测。
    太清含山在试图削弱阵门下的大阵,以求实现帝子降兮的大阵能被月魄镜更轻易地冲破。
    沈折雪与时渊互相对视一眼,再度迎上月魄镜汹涌的灵力。
    *
    太清宗。
    冷三秋凝视着银光熠熠的阵门,神色不变,却破天荒对身侧的冷文疏道:你可知昔日上修界是何种风光?
    唇色发白的冷文疏是在下修界出生,他自然没有机缘见得,便道:还请父亲指教。
    灵泽万千,紫气满庭。冷三秋状如感慨道:仙禽花木亦可得人身,刀剑法器皆可化灵,修士坐地遨游山川湖海,吸日月精华,仅需静心修炼,便有望悟道飞升。
    他又道:彼时太清含山是为一体,受八方供奉,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宗门。
    冷文疏垂手静听,低眉敛目。
    上修界不过中等气运,便已有如此福泽,不知那无上仙庭又是怎样的气脉不凡。
    冷三秋虚拢了一把银花幻影,真仙自诩救世,却不知这邪流灾祸,也许就是天意。
    天意?冷文疏说:孩儿愚钝。
    冥界、人间、上修界、仙庭。冷三秋逐个念了过去,冥界承着三界浊气,除魑魅魍魉鬼道冥修外少有生灵,人间修士走天阶入上修界往往十不存一,耗损百年。而上修界修士上承天道,需静心修炼,不沾染凡界因果,然而飞升仙庭者,更是千里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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