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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29)

    年纪大些的不经想起家中幼弟,却险些忘了,眼前的少年不久前才和严长老战过一场。
    互通姓名后,他们看时渊好似有些害羞,也不是那种喜欢侃侃而谈的性子,便不再刻意找他起话题,而是不时带上几句,好让他不至于孤着在外。
    今日先混个脸熟,以后大家都是同门,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只有乔檀双臂撑在椅背上,大眼睛水灵明亮,沈长老待你真好,那大裘是他的吧,我听我师尊说,沈长老伤还没好呢,不然前几天就直接去你们厌听深雨请教了。
    那裘衣披在时渊身上,确实显得有些宽长,旁人并未在意,这丫头倒是心细。
    时渊垂下眼,道:是,师尊还不宜动武。
    我还听说你们厌听深雨的火锅很出名,如果不打架的话,你们那边还能吃上火锅吗?
    呃?这下时渊噎住了,什么?火锅?
    一声戏谑在身后响起。
    丫头,别想火锅了,你书都忘了带,头一天不带书,你娘要是知道了非得打你手心不可。
    时渊一转头,只见周二手里正提溜着本书,大大咧咧地朝他们走来。
    话说那天时渊被周二从廊风城郊扛了回去,他再转醒时,此人已经去向不明。
    岁叔传话说,周二是临时接到活计,又外出跑商去了。
    那之后时渊忙于处理莫回头诸多的事宜,就顾不得这个行踪莫测邻居。
    没想到再次相逢,会是在太清宗宗内学堂。
    时渊心念急转,面上诧异道:啊,周大哥,你怎在此地?
    乔檀在他两人间来回看看,奇了:你们认识啊?这周大哥是我太|祖母故友的玄孙,我娘派来照料我,顺便看管我的人!
    她故意把看管咬的很重,显然是烦透了周二的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周二用书敲了一下乔檀的脑门,抱怨道:小祖宗,你可别编排我了,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和你娘交代。继而看向时渊,打招呼说:邻居,好久不见,你看着身体好了不少。
    听他这么说,时渊便含笑回道:是了,周大哥还是这么精神。
    此时,沈折雪推门走了进来。
    全场肃静。
    沈折雪心里哎呀了一声,成功找回了当班主任时的亲切体验。
    他手中还拿着遮雨的竹伞,身上是雪青长衣,衣领和袖边滚着暗花鹤纹,胳膊肘里躺了根银柄拂尘,是方才内门弟子递与他,说是下课后归还,相当于一个打卡灵器。
    醒目的白发一半收在精巧小冠里,散落的就自然披着,垂能到腰间。
    沈折雪不止一次抱怨过沈峰主这头发费事,出门还要特意遮掩染色,差点就给剪了,但修真界人均长发,他不好太特立独行,到底还是把这头白毛给留了下来。
    沈长老觉得麻烦,下面的弟子却眼前一亮。
    时渊的同桌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做口型道:你师尊真好看!
    时渊欣然点头,唇边笑意愈盛。
    同桌一时恍神,捂着脸趴了下去。
    周二没来得及出去,沈折雪进门后也一眼看到了他,心中迷惑,可还是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好,吾名沈折雪,今后修真邪流论这门课,就由在下来讲
    *
    修真邪流论太清宗内要连讲半个月,一讲两个时辰,沈折雪还负责北山书院两个班的课程,几乎每天都在三点一线中往返。
    虚步太清主要的理论课会在十五天之内全部完成,时渊的课程安排更是紧凑,凌晨出厌听深雨,通常要等天擦黑才能回来。
    两人夜里尚有笔墨要用,时渊便与沈折雪共一张长桌。
    时渊写留堂习作,沈折雪写备课教案,兼顾给弟子答疑。
    他们要写的很晚,好在灵力足以支撑身体,无需太多睡眠。
    而时渊真是爱极了每晚的这个时刻。
    烛火将屋内轻柔地拢在一片暖色中,夜明珠温润的光华散落衣袍,雨声淅沥,庭院烟雨里飞舞着草木灵,点点灵光如星河倒映,沉入了人间。
    夜风吹动着檐下沈折雪挂上的占风铎,玉片叮叮咚咚轻碰着,和着雨声,悠远清脆。
    从前莫回头里也挂有铜铃,每当时渊自虚无的梦中醒来,侧耳听去,只觉那是寂静夜里一点儿寂寞的回音。
    但有沈折雪陪伴夜晚却如此令人流连。
    数日相处,同门里细心的就会留意到,时渊他个性随和,做事讲话都从容有礼,总是不紧不慢。
    只有在临近放课时,才会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性子。
    他会不耐地看看窗外的天色,下笔字迹逐渐潦草,手指无声的轻敲着笔杆,小动作变得多了起来。
    等到先生终于一扬拂尘,道了一声散,便飞快地抱起书,随着大伙一窝蜂冲出书院。
    好似有人正在等着他,在他心里放着一份惦念。
    厌听深雨总是在下雨。
    初春的雨水并不急,时渊发丝里滚着水珠,撑伞回到这座雨山。
    他期待的并不是下课,而是屋内的一盏灯,以及一个人。
    *
    时光如流水而过。
    这日晚课,讲书先生拖堂太久,等到时渊匆匆收起水镜和书册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很深了。
    太清宗内不得御剑,所有弟子需徒步下山,但允许提气行轻功,只要不撞着人就行。
    有脾气大的学生,能直接蹦着下山。
    像是遇到如今拖堂的情况,乍一眼看过去还会以为辨然峰上的弟子集体返祖,早上上去一群修士,晚上蹿下来一群猴。
    时渊也想快些回,从袖中抽出了御风符纸。
    身后却有人叫住他,嗓音清朗,道:时道友。
    他一回头,那人正是袁洗砚。
    袁洗砚在书院里很少主动与人交谈,不过有裴荆师兄在先,大家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任由他日日独来独往,一派孤高凛然。
    袁洗砚手中一把竹木伞,递与他身前,时道友可是忘下了这个?
    时渊从灵镯中取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竹伞,看向他道:多谢袁道友,只是我的伞未曾丢失,这把或许另属某位同道。
    原来如此,阁内带伞的不多,我只当是你落下。
    袁洗砚生的丰神俊朗,比时渊足高了半头,他握着那伞,微微前倾身子,说:不知五个月后的小秘境之行,时道友可有结伴?
    入宗半年后的小秘境历练,是太清宗的立宗后就设有的传统。
    历练以采集仙草灵植为主,所得全部归采摘者所有,因灵植周围多伴生守护灵兽,组队去打也是寻常。
    时渊并不打算与他人同行,他是想和沈折雪一起去的。
    于是说:我尚未洗髓,体质远不如袁道友,单打独斗便罢了,结对怕是个拖累。而且我师尊已定下需要采到的灵草,完成师命已是十分勉强,恐不能与你结伴。
    袁洗砚不以为意,原来如此,严师出高徒,时道友在沈长老门下必会一日千里。
    他神情无异,袁某先行一步。
    便腾身而去。
    时渊看着这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着眉,觉出几分莫名的异样,却不知如何形容。
    再一看天色,他便不再耽误,也御风下山去了。
    *
    沈折雪在厌听深雨内批改北山书院学生的作业,听见门前脚步声,高声道:炉上有热汤,先去盛着喝了。
    时渊应了声,步履轻快地跑去了后厨。
    谢逐春近来接了任务,已被解了灵气封印,可以四处撒欢。
    一连数日,厌听深雨里唯有师徒二人。
    时渊盛了两碗热鸡汤,沈折雪给他开了门,夜阑更深,他问道:今天是哪个讲师?拖得也太久了,拖到后面也没人听得进去啊。
    是江千垂前辈。时渊笑道:师尊快进去吧,今儿好像比前些日子要冷,是要倒春寒了。
    沈折雪确实感觉今日的气候有些反常,连带着他也有些疲劳。
    他坐下时脑中沉重,下意识伸手按了按额头。
    时渊察觉到他的动作,紧张道:师尊可是身体不适?
    没,估计是坐太久,晕。沈折雪没在意,用勺子喝了口汤。
    汤一入口,沈折雪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有点淡,今儿失手了。
    这段时间沈折雪得了空都会在厨房倒腾,时渊体质太弱,冒然洗髓恐怕吃不消。
    在他计划里,要先用食补的方法给时渊调养,先把原身的基础水平练上来,再通过外力提升。
    师尊,我口味淡,觉得很好喝。像是为印证所言非虚,时渊咕嘟咕嘟几口,把汤仰头喝尽。
    只是汤喝完了,时渊却还悄悄从碗沿上方,偷看了一眼身侧的师尊。
    沈折雪也捧着碗,氤氲的雾气里,他眼睑微垂,对自己居然做砸了最拿手的菜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
    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轮廓,如薄纱轻拥着玉石,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时渊放下碗,耳垂都在光下泡出了薄薄的红色。
    *
    两人喝暖了身,先聊几句,便起身走到桌边,对面而坐,各写各的东西。
    期间时渊偶遇困惑,沈折雪就耐心与他一一解答。
    转眼间月上中天,时渊放下笔,软了声音道:师尊,徒儿有些困。
    啊,那边收了罢。沈折雪看了眼外面的夜幕,再叮嘱他几句注意保暖之类,起身回房歇息。
    其实今日倒比平常收的早,时渊看出沈折雪面上有些疲倦,刻意提前了小半个时辰。
    时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他惦记着师尊是身上的伤复发了。
    之前看着虽是好的差不多,可他留心发现,师尊似乎比从前要怕冷些。
    想到自己腿伤没好时遇见变天就会疼痛不止,师尊若也会如此,便实在是太过遭罪。
    时渊心中有事,夜里难免辗转反侧。
    他随手拨开床帐,却忽而一怔,起身走到了窗边。
    风呼啸拍打着窗格,他推开木窗,寒风便扑面而来。
    风里除了雨水外,还夹着些冰凉。
    只会下雨的厌听深雨,在夜里居然飘起了雪。
    时渊睁大眼望着眼前零落的雪子,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跑出房间,衣服来不及披,鞋子也来不及穿好。
    他穿过风廊,所见厌听深雨院内草木的叶子上,已尽数凝着薄霜。
    而沈折雪卧房的木门上,却厚厚解着一层冰。
    师尊!时渊拍门,耳朵贴在冰冷的门上,听不得里面动静,也不得应。
    焦急之下他取了袖中符咒,风刃切出,将那门一刀劈成了几块。
    房中昏黑一片,没有点灯。
    凉气逼人堪比深冬,像是有人在这里凿出了个寒窟。
    他冲到沈折雪床前,屋外风雨如晦。
    抽符点了灯,雪洞般的屋内冷光频频。
    时渊瞳孔骤缩。
    他一眼便看见了缩在床榻深处,紧紧蜷着身躯的沈折雪。
    第30章 苦夜
    太古封邪印原名太古灭邪阵,仙庭真仙所创,是世间唯一能彻底净化邪流的术法。
    灵威护世,变幻莫测。
    可由于因果钳制,发动此阵所需代价巨大,即便是那真仙,都要以命来偿。
    而相传真仙启动太古灭邪阵时,四野邪流如气蒸散,满地银花绽放。
    从此后,缠枝银花纹,便成了此类法阵的一个象征。
    沈折雪身上封印的是灭邪阵简化后的小阵,结合虚步太清的锁魂术,仅用来封他一人。
    平日里这个封印也不会作怪,要招惹它发作,要有一定的契机。
    要么施术者有意加强封印,要么是沈折雪妄想操控邪流。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拼接的术法有个缺陷。
    因为沈峰主的身体已经受邪流改造,与阵法相生相克,当他运转灵力过度,就会被封印识别为潜在的邪流隐患,紧接着就会面临反噬。
    且这反噬有时还不及时,短则事后三五天,长则延迟几个月。
    所以太清宗才会用耳骨银钉和严远寒的剑气做双重保障。
    再加上灵力修为灵根的封印,锁住沈峰主元婴,就能完全控制住他。
    沈折雪曾在三年间一次次试探,摸索出介于反噬之上、银钉之下的那个运转量,这才避免了触及剑气引来各大门派的追捕,得以借天时地利,叛逃出宗。
    可半月前与镜君的那一架,太清宗为了试探对决两人,允许沈折雪摘掉耳骨钉,还给他解去了五成的灵力封印。
    下场时他没觉得,事后再一想,沈折雪就估摸着这次反噬会比较凶狠。
    不过三年都挨过来,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索性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偏这次反噬不光来的凶,还来的早。
    沈折雪白日有些昏沉,他却只当是这几天连轴转的缘故,回屋后便合衣躺下。
    修炼打坐对沈峰主的壳子毫无价值,沈折雪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想着今儿也能睡一觉了事。
    却不知这一躺下去,竟起不来了。
    初时他只觉身子忽冷忽热,筋脉肺腑内一时如沸水滚烫,一时又像是浸入严冰寒泉。
    等到热气尽散,每出一口气都像是在呼冰渣子。
    后来也不单单是冷,刺痛渐生,如长针穿骨,扎满全身。
    沈折雪在意识昏沉时,心里只存着一个念头。
    不能出声,绝不能被发现!
    三年遗症让他深刻认识到,这邪气满身的样子,一旦让人发现,免不了要赶尽杀绝。
    他无数次被误认为是感染邪雾的修士,被当成邪修,更被叫做过邪流灵智。
    这些谣言太清宗不希望听到,每次任务出了纰漏,他回去后还要挨一顿罚。
    冷三秋的剑气抽人太疼,太清宗宗主命属火灵根,他的剑气如炙火长鞭,抽得沈折雪骂人。
    那时他对付不了冷三秋,也跑不出太清宗,只能转变策略,每天东躲西藏,反噬发作时便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原地埋掉。
    *
    时渊砍断木门闯进来,见到的便是面朝墙壁蜷抱着的沈折雪。
    他捏了个御寒符在身,两步跨上床榻,叠声喊道:师尊,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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