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警犬指南——落落小鱼饼(8)
不劳费心。顾年祎吐了口气,一脚一脚跳下楼梯。
许洛不说话了,甚至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年祎回头看他,道:站着干什么?
我发现你,好像挺烦我啊?许洛薄唇开合,声音柔和又轻,在静谧的走廊里搔着顾年祎的耳朵。
顾年祎总觉得这场景有点诡异,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感觉如何开口都有点奇怪,刚对着许洛竖起的浑身刺终于收敛了一些,怕自己看起来特别无理取闹,硬邦邦道,没有。
许洛笑了一声,道:那就好,走吧。
顾年祎还非要补一句:我对你没感觉。
许洛抱着手臂,声音里带着笑:你这么回答我,弄得我刚才那句好像表白啊。
顾年祎忍无可忍,走快点,你还没瘸子走的快。
既然一人之力找不到更多的证据,许洛又时刻在他面前晃,顾年祎准备开车回局里,上车之前他随口对许洛道:你今天住完院,明天就走了吗。
嗯。许洛说,治完了在医院干什么?
回白津?顾年祎又问。
许洛看着他,小舌头弹了弹上颚,噙着报复性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关你屁事。
你!顾年祎吐出一口气,把刚才那刚收起的刺儿又竖了起来,告诉自己要忍耐,行!
什么人啊莫名其妙!诡异、虚伪顾年祎给他一个个打标签。
没有比此刻的顾年祎更想赶紧给许洛洗清嫌疑了,希望他尽快脱身,赶紧再见,永远别见!
他坐进了驾驶室。
许洛手指敲了敲车窗,顾年祎摇下来,脸黑似锅底,阴阳怪气说: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在黑溪出差。许洛双手扒着车窗,像个圆眼睛的小兔子一样趴在窗边,最近可能都不会回去的。
这句是在回答顾年祎方才的话。
哦。顾年祎心里又给他打了个记仇的标签,说,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接触了。出院了就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今天我白跑一趟,心情不好可以告你个妨碍公务。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想的。许洛松开手,道,回见,顾警官。
怎么的!还想见是吗!
顾年祎在后视镜里看着他走远,发动了自己那辆师父淘汰下来的国产车。
他鹰似的眼睛直勾勾定在许洛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上。
许洛看着手机,哼着轻快的调子,散步似的挪步回了病房里。
天黑下来,医院花园里走动的人少了,今天凌晨的事件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医院内还是有一些传闻,且在凶手被抓之前,医院的很多正常流程都无法再开展了。
那么对于他而言,他待在这所医院内的所有意义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反正他睡不着
确切说,从他第一天失眠起,到今日,他的睡眠时间一直不太充足,睡下了起来总觉得累,必须吃药才能睡着,睡觉是保持体力的好方式,如果睡眠不足,他没有办法独立思考。
反正他待在这里的意义,也随着昨夜的案件一起消逝了。
许洛回到病房里,几个临床的人又晚间无事,无论之前在说什么话题,最后总会回到凶案之上。
到底和谁有仇呢被害那么惨。
就是啊。
那年长的、认识吕凡教授的男人道:认识吕教授的都觉得他谦逊温和,是个好人,不懂为什么要残忍杀害他。
我听过吕教授的课。许洛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难得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中。
哦?那男人也道,这也太巧了?是什么时候?
许洛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
几年前,具体哪一年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那三四年的时间他过的都差不多,时间也只是个记录的数字而已。
是暑假前夕,吕凡正好来他所在的大学讲座,坐在课堂上听着吕凡第一次说关于和罪犯共情和爱上罪犯的心理,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下产生。
至于为什么许洛记得那么清楚,倒也不是因为吕凡的课有多么的生动。
那天许洛下课后就坐火车回弥州的别墅,准备开始他最后的一个暑假。至少火车上的心情是雀跃兴奋的,直到推门进入别墅后戛然而止。
他在玄关的地方看见从外面被阳光强射透入到走廊上的树影,和伴随着树影晃动卧室的粘腻声音。
无视楼上人恶心的叫声,许洛有些麻木地换了鞋,走到了房间门口。
屋内的窗帘被拉得很紧,但门开着。
许洛冷漠地抱起手臂看着,他既没有觉得生气,也没有觉得悲哀,那一刻他想,自己可真是个变态,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淡定地看上一会。
屋内的人感受到了视线,倒是尖叫起来啊啊!卧槽!他为什么站门口啊!
另一个男人倒是非常坦然淡定,安慰着怀里的人,低沉的声音字字都钻进许洛的耳朵:别怕,你看着我,不用害怕他
他在黑暗里两个眼睛却异常明亮,和许洛对视着,用他平静却充斥着危险的语气:如果你喜欢看,我并不介意,但你知道你会受什么惩罚。还要看吗?许洛?
许洛看见他腰间的疤痕,笑了笑,抬脚踢上了门。
他把自己的包丢在楼上的沙发上,拿起今天在课堂上的笔记,上面是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笔记,以及专业课导师吕凡的名字。后面是两行他在课堂上反复强调的点,被许洛用笔圈划了出来。
你不要试图和犯罪者共情,尽管这是人类最本能的感受。你站在他身处的环境思考问题是正常的,但前提在于,你的外部会有一个巨大的桎梏,我们称之为法律和道德。
当某天你高浓度的情感冲破了它的约束,那天才是你理性的末日。
那时的许洛还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也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变成怎样一个疯狂的人。
如今回想,他试图找寻自己究竟在被怎样得感情控制时已经无法析出,只觉得那几年的夏天都无比的漫长,好像一个个瑰丽彩色的泡沫,一挑就啪啪破裂。
你也觉得很可惜吧。几年后,许洛被人这么问。
可惜。
许洛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于已故之人的生平,愣是回忆起这些没用的东西。但这确实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两个小时内,最接近内心真相的时候。
许洛垂眼看着手机,手指上下滑动,看着自己和李朽的对话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多,不过几天前刚刚聊过:
LX:你到黑溪了?明天就入院,可以见到他了。
Piranha:是,我准备好好问问他。
LX:加油。
今天他们的对话是:
Piranha:吕教授死了。
LX:怎么会这样?
Piranha:不知道,我思来想去,或许对方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LX:你还好吗?自己注意安全,方便和我打电话吗。
Piranha: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就要被锁着监视,一切的外部电话都会被监听,所以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LX:别怕,会好的。
算了,别多想了,睡吧。对床那年长的男性道,你明天也出院了吧,估摸你以后也不会来这里理疗了,哈哈。
许洛没说话,他把药片送到嘴里,两片薄唇抿住,就着水吞咽后,才平躺了下去。
他要挣扎着睡一会,毕竟明天还有重要的事。
医院顶楼和酒吧街的凶案,黑溪作为全国重点的刑侦技术实践地,常年犯罪率都在全国平均线之下,一个月之内发生两起恶性命案,如今任何一件都还没有侦破,这在事件逐步发酵之后,让他们警方的压力非常之大。
不过,今天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到的几位犯罪行为测算师要到岗了,意味着着这些人之后将配合系统,对之后的侦查起到相当之大的作用。他们整个公安系统内的侦查技术都要上升一个新的层次。
顾年祎无欲无求,只有一个想法,别给他找麻烦就行了。
昨天回到局里,吕玲已经走了,他来不及看今日整理出的证据和口供,把自己发现的归档一下就回宿舍睡觉去了。
终于睡了个饱觉,顾年祎恨不得死在床上,这一晚上的梦里还都是许洛,各种各样的许洛,变成奇怪的生物来撕咬他。
顾年祎醒来不停地喘息着,挠挠自己的头发。
见鬼了。
第12章 又见鬼
时间紧迫,顾年祎胡乱刮了胡子洗头洗澡就往局里赶,年纪轻精力旺盛,睡一觉就能全补回来。他在局里吃完早饭,刚从食堂走出来,听见身后哒哒哒的鞋声。
顾年祎!身后的女声喊道。
顾年祎回头,和她挥挥手,道:甜姐,早。
何甜,黑溪市局内的美丽警花,专门负责刑侦支队技术一组的副组长,这些年大小案件都要靠着技术组的支撑和帮助才得以破获,她也算是顾年祎比较亲近的领导之一,年轻貌美,平时没有什么架子,对他也不错。
早,脚怎么样了?何甜看见他,顺手给他理了一下领口,看起来完全恢复了。
差不多了。顾年祎动了动脚,展示给她看,示意自己没事。
对了,一会测算组的人就来了。何甜说,前期有人可能会分到你们队,你们正好有案子,就当多个侧写师辅助,也是不错的。
哦社恐顾年祎想,反正除了案情其他能不和他们交流就不和他们交流。
对人客气点,你们队一群老油子。何甜想道什么,露出笑意,他们里面有个据说还是魏秋岁推荐的,说起来你魏哥也好久不来黑溪了,哎
魏哥,魏秋岁顾年祎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抿嘴道,确实很久没见到他了。
啊,想起来了。何甜一拍手道,他之前寄了一套书给我,是关于现场线索收集分类锻炼逻辑思维的工具书,说专门是给你的。他说下次来要抽查你,哎呀我怎么就忘记给你了,不见到你还真没想起来,就在我办公室里,你记得有空来拿啊。
顾年祎听见书就头大,忙摆手道:不急不急,有机会我再来拿吧
他对你很上心的。何甜道,知道你来警队了,这几年一直在关心你。
我知道。顾年祎低声道,上次他同事来出差,还给我带了很多营养品。其实其实没必要
何甜看他的表情,拍拍他胳膊,因为今天有重要得欢迎会,顾年祎穿着警服,显得年轻又挺拔,修长的身材包裹在制服之内。何甜的手指蹭过他前胸的警号,语气里带着些遗憾的口吻:好啦,你爸知道你这么有出息,肯定很高兴。魏哥想对你好点,你接受就行了,你要知道不管出没出这事儿,魏哥都会对你好。
我知道。顾年祎背一下打直道。
但他很快又垂下肩膀:我也没什么出息,两个案子最近都没点动静,一点都帮不上队里忙。
说什么呢?办案又不是演电影,今天知道了明天就给破了没有人开天眼能知道结局总是好的,几个月甚至几年没有破的复杂案件也是有的。况且今天救世主不就来了吗。何甜道,你知道在未来,测算系统的完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就算今天把医院所有人挨个过来询问,确保一个不漏的战术,也只需要一两天时间完成,是技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真这么神吗?顾年祎有点不太相信,还顺便揶揄她道,甜姐最近说话官腔越来越浓了还浓墨重彩
你别不相信!何甜说,我们的技术侦查一直是全国顶尖的,单一个大脑就能让我们名列前茅,这次测算系统可是省厅下血本研究设计制作的,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顾年祎点点头,和何甜一路聊回了科室。何甜要去做早晨的准备,顾年祎进了自己办公室里,一进去就见汪呈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他看见顾年祎道:这么早?昨天睡的不错吧。
还好顾年祎走到自己位置去,师父?你一夜没睡吗?
是啊。汪呈打了个哈欠,之前酒吧街的案子,查到了一个和姑娘有点关系的人,带到局里审了一晚上,结果颗粒无收。
他摇摇头,喝了口水:我琢磨着,这事儿也不能拖了。
反正今天那些什么测算师来了。顾年祎道,有不如空把嫌疑人召集一下,或许真能有点收获呢。
你也太能想了,这玩意儿还没成型呢。汪呈道,哎反正局里也缺人,这么几个人也算是人才,拿来先用用。
他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嗯,快了。
顾年祎纵然再不信任这系统,还是要去这破欢迎仪式,想到届时这三位测算师也会在他们的组内和他们相处,也不知道会对他们案情进展会有什么实质性帮助。
总之现在,现场的小证人似乎还不肯开口,翻箱倒柜也没找到点真正有力的证据,陷入了案件的停摆期。顾年祎觉得压力很大,也很不爽。
所以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搞这么个所谓的测算系统,给他们自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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