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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霜尽杀——凡酒(7)

    霜明雪平静地看着他:上一回我生病,教主在我房里呆了一夜,你还说,身体高热时里面更舒服。
    温离心中一颤,满腔怒火立刻冷了下来。
    此时韦不问带着人归来,正在外面敲门:教主,毕方来了。
    霜明雪抱着膝盖,仍是那副万事随他的模样。温离起身,将被子盖在霜明雪身上,连一根指头都没碰到他:你_娇caramel堂_好好休息。
    霜明雪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眼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神情。
    出了房门,温离对毕方道:他睡下了,你明天一早再过来。朝韦不问一点头:去调些人在这里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搅他。
    韦不问听出他语气不对,没敢多言,点头称是。
    毕方身为温离的护法,一向伴他左右,这里既不需要人,自然跟在他后头回去,一路无言,走到一间暗房之时,温离忽然停下脚步,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听他语气有些困惑:毕方,本座待明雪是不是不太好?
    毕方才一沉吟,温离便道:算了,不必回答了。
    第7章 疏影 小时候吃药哭不哭?
    隔天一早温离没有露面,只让毕方前来诊治。霜明雪隔着帘子看清来人,道了句老师,便要撑坐起身。
    毕方教过他一年蛊术,虽不算倾囊相授,但见他天资聪颖,也用了不少心思。霜明雪家教极严,即便先前有些恩怨,但对授业之人向来恭瑾谦和,从无怠慢之时。
    毕方伸手去扶:别勉强。见他执意要坐,只得替他垫好枕头。霜明雪高烧未退,神色较之昨晚更加憔悴,毕方看了他一眼,打开药箱:你这一趟瘦了,吃了不少苦吧。
    霜明雪低声道:是我学艺不精,烦劳老师费心了。
    毕方也不与他客套,将他手腕搁好,便去搭脉诊断。先前温离只说他是高热不退,可一探之下,竟发觉他虚浮脉象之中,还包裹着一道诡异气息,这气息极微极弱,好似一根丝线,将他十二经脉中残存的真气拢到一处,至于最终归向何方,却无法推测。
    毕方良久,缓缓道:你像是中了毒?谁干的?
    霜明雪微微皱眉,神色有些惊讶:先前的确受过一次暗算,那人蒙着面,我不知他底细,但这几日并无异常感,是很厉害的毒?
    毕方摇摇头:现下说不得厉害,只是有些蹊跷,你可还记得是怎么中的毒,当时感觉如何?
    霜明雪努力回忆:是一种药粉,吸入时有些头晕,行动也较为迟缓,但不到半日便已恢复。
    有这等症状的毒/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毕方将平生所学飞快思量了一遍,始终无法下定论:待我回去再想想,你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再同我说。
    霜明雪拱手道:多谢老师。
    他身体虚弱,坐了这许久,已有些支撑不住,然而一言一行仍克己守礼,饶是毕方这般心肠冷硬的,面对他也忍不住生出一分惜护之意,收回脉枕,又问:你的高热是外伤所致,伤在何处?
    霜明雪摸了摸肩膀,不自然道:我办事不利,挨了顿鞭子,昨晚已自己上过药了。
    毕方知道训诫堂刑罚的厉害,识趣没有多说,只道:我替你开几副药,命人煎好送来,你好好养着,不出十日便能康复。
    霜明雪点点头:老师,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中毒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教主。如今教中诸事烦扰,没必要让他再为这个挂心。
    毕方对他二人之间的事所知甚详,心知霜明雪不喜欢教主是人之常情。他话说得虽然动听,但心中真意恐怕只是不希望对方多打搅罢了。横竖还没摸清这毒的名堂,毕方便答应下来。
    他言出必行,到了温离面前,果真没多说半个字。傍晚时分,温离过来探望。霜明雪手指一动,他即道:你好好躺着。
    霜明雪低低地嗯了一声。
    温离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今日有没有感觉好点?伤口还疼么?
    霜明雪一脸神色倦怠,不愿多谈的样子:不疼了。
    以往他态度过分冷淡之时,温离总会百般折辱,非要将那副从容平静的面皮撕下来,染上他想看的颜色才肯罢休。今日却是格外宽容,虽也握着他的手,时不时摸摸他的脸颊,但忧心关切之情甚浓,并无从前的狎玩感。
    霜明雪不开口,温离便默默坐着,直到护卫进来送药,才打破这种诡异的平和。
    霜明雪一闻到药味就皱眉:你放在桌上吧,等凉一点我再喝。
    有教主坐镇,护卫胆子大了点,小心翼翼道:堂主,这药已经热了三遍,毕方护法说,不好再热了。
    温离脸色微变,转向霜明雪:为什么不喝药?
    霜明雪被他盯着,再不情愿也只能开口:现在喝。
    温离也没多说,朝护卫道:把药给我吧。
    一手稳稳托着药碗,一手将他从被子里扶出来。看他耷拉着眉眼,像是极其不情愿,动作愈发体贴,一勺药吹了五六下才喂给他喝。
    一口下去,霜明雪只觉苦意直冲天灵盖,眉毛不自觉便拧紧了。温离将他的反应看进眼中,心里微有惊讶:这是怕苦?
    但霜明雪不说,他也只当不知道,连哄带劝,一碗药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喂完。再看霜明雪,皱着一张脸,是彻底不要理人了。温离想了想,道:去拿蜜饯来。
    霜明雪按着胸口,冷冷道:我不是小孩。
    温离像是犯了难,思考片刻,对门外道:那就拿碗冰糖燕窝来。转头之时,见霜明雪看着他,还难得解释道:冰糖燕窝不是哄小孩的。
    霜明雪把脸偏到一边,虽没说话,但神色明显比先前柔和不少,嘴角还微微抿着,像是在忍笑。他性情冷淡,从不喜形于色,入教两年,连软话都没说过几句,更勿论笑容,这一笑如春水化冰,直令周遭的空气都柔和起来。
    温离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道:不生气了?
    霜明雪转过来,神色已恢复如常:生什么气?
    温离也不多说,一笑带过。过了一会儿,冰糖燕窝送来,霜明雪自己捧在手里,喝了一口,要吃不吃的。温离见他像有心事,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不合胃口?
    霜明雪道:没有,今日两位长老可还说了什么?
    温离脸上晃过一丝嘲讽:都是些陈词滥调,管他们说什么。想起一事,又道:昨日人多口杂不好多问,那个夺走地图的人身形外貌如何?使什么武功路数?
    说起正事,霜明雪立刻换了一副神色,将碗放到一旁,回忆道:他身高七尺,使一手唐门追魂镖,但身法路数甚为吊诡,不像中原门派。属下偷偷在他身上放了子母蛊,百里之内,只要他一出现,我身上母蛊必有感应。
    温离语气凝重:饮魄剑名声在外,惦记它的门派不计其数,岳千山召开武林大会,西藏密宗、苗疆蛊门也派了不少高手进中原,需得查一查他们的底细。他行事果断,一有主意,立刻起身叫来影卫,让他传令各地分舵,暗中密察一番。
    如是交代了两刻有余,方才回到房中。见霜明雪仍以他离去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心中一阵触动,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还在生病,怎么不躺着等我?
    霜明雪看着他,踟蹰道:我先前保证过,一定将藏剑地图带回来,如今事未办成,教主不怪我么?
    温离知他一向思虑极重,这些心事恐怕惦记了一路,但自己忙于教务并未察觉,不由有些歉疚,轻轻一笑,与他目光相对:怪你什么?我让你出去,本来只是为让你散散心,幽冥堂十二暗卫都没找到的东西,你却冒死带了回来,我奖赏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你?
    霜明雪目光偏到一旁:我不是只知游玩散心的金丝雀,若违背教规,教主只管秉公处置便是。
    温离一听他的语气,便知他想左了,立刻道:霜堂主一人一马闯灵机山,从那些自诩不凡的大侠眼皮子底下夺走藏剑图,这份气魄本事,连本座年轻时也比不上,霜堂主怎好妄自菲薄?那剩下的半张地图还指望你替本座夺回呢。
    霜明雪睫毛一动,轻轻点了点头:是。
    此时天色已晚,窗外只闻清风拂叶、守卫巡逻之声。聊完正事,又说了几句闲话,霜明雪倦意上来,看温离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口道:教主要留下来么?
    若换了从前,温离早就按捺不住了,可昨晚被他那句话一刺,莫名生出些愧疚感。他知道此时直接离开,放霜明雪休息才是最好的做法,但心中欲念难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霜明雪沉默片刻:听凭教主高兴。
    温离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本座还有些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到底心中不舍,出门之际又道:明天再来陪你喝药。
    霜明雪才松了口气,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
    往后三日,温离果然每天都来看他,自从知道他有怕苦的小毛病,喂起药来便花样百出,诸如小时候吃药哭不哭?你说一句喜欢本座,这药可以晚半个时辰再喝、亲我一口,最后这勺就不喂了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虽不如从前他肆意欺辱带来的伤害大,但也够叫人心烦的了。
    这天喂完药,不知从哪弄来些荔枝,剥皮去壳,冰镇在琉璃碗中。温离捏起一颗,举到他面前逗弄他。霜明雪口中苦涩至极,看了看沾了蜂蜜的荔枝,忿忿转过脸,语气是少有的不痛快:别拿我当三岁小孩!
    温离笑道;我倒真想看看你三岁的样子。自己尝了一枚,道:好甜,你真的不吃?
    霜明雪恨不能将耳朵堵住:不
    他只发出一个音节,温离便已含着一枚荔枝凑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想推开面前之人,但温离托着他的后颈,让他没有挣脱的余地。
    冰凉清甜的汁水顺着舌尖滑进口中,一瞬间冲淡了先前挥之不去的苦涩,他本能地张开口,加深了这个吻。
    这算得上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没有强迫不甘,也没有屈服□□。温离不知何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除了相闻的呼吸,再无多余的触碰。
    他们像世上所有相爱着的情人一般,在甜蜜中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温离心口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东西欲挣脱而出。这感觉并不陌生,先前在灵机大会,他一眼看到霜明雪时便是这个反应。只是随之而来的欲念如火,令他无暇细想这情绪之下的意义。
    他一生霸道强势,所想所求无有不能抢到手的,霜明雪也不例外,至于他本人情愿不情愿,并不在温离考虑之中。
    只是两年情爱时光一晃而过,温离渐渐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今日,他才摸清了一点头绪。
    温离做事从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仍会在那一日将霜明雪带回来。不过仔细想想,之后的手段或许不必那么仓促,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其实可以慢慢消磨。
    好在现在明白应该也不晚。
    分开时气氛仍有些暧昧,霜明雪目光躲闪,不似从前的冷漠厌恶。温离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极尽温柔:今晚可以留下来么?
    霜明雪嘴唇抿了抿,退开一点。
    温离忙道:不做什么,就是陪陪你。
    霜明雪脸上绯红未退,像是有些困惑:教主以前从不问我的想法。
    温离语气不自然:那时候太喜欢你。
    霜明雪嘴角一动,像是笑了笑:现在呢?
    温离握住他的手,身体不住朝他靠去:现在更喜欢了。
    霜明雪终于看向他:要是我做了错事呢?
    温离失笑:你能做什么错事?觉察他有些不悦,立刻改口:你做什么本座都喜欢你,也都会护着你,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许久,霜明雪点点头。
    他们许久没有同床同枕,温离一躺下,便有些故态复萌之意,但听见霜明雪连声咳嗽,说话也带了些忍痛之意,到底没舍得像从前那般,只揽着人亲了一阵,便虚虚将他抱在怀里也就罢了。
    温离满心餮足,不一刻便睡去。深长的呼吸响起之时,霜明雪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地望着窗外乌云,任由那片浓重的阴霾落进眼底。
    这相拥而眠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子夜时分,侍卫疾步而来:教主,十大门派遣人而来,两位长老请您去风罗殿议事。
    温离睡眠极浅,不想霜明雪比他起身的动作还快,他一手搂着人,安抚般拍了两下,道:传了什么话?
    侍卫有些踟蹰,但听见里头冷哼一声,慌忙道:十大门派要咱们交出杀害盟主岳千山的凶手,血债血偿。
    先前诸事不明,司徒南为免走漏风声,将岳千山的死讯瞒得严严实实,时至今日,温离方才知他已经死了,觉察怀着之人身体绷紧,他心头一跳,望向门外道:他们要的凶手是谁?
    回教主,他们要天鹰堂堂主霜明雪。
    第8章 对峙 岳千山当真是你杀的?
    风罗殿门窗紧闭,教主的心腹守卫死守在门口,不许里面的争吵声传出这扇门。
    游向之听闻消息便勃然大怒,好容易等来教主,不待他说话,张口便道:我早说过,那小子包藏祸心,你们偏是不信,他盗不来藏剑图也就罢了,还杀了岳千山,挑起我教跟武林盟的纷争,我的人已打探到十大门派的高手都在路上,这摆明是找咱们报仇雪恨来了!说到此处,愈发愤然:正派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我看趁早把他交出去平事!
    俞青子面色凝重,少有的驳他话头:眼下这情形,恐怕不是交个人就能平的。十大门派掌门都知岳千山手中有藏剑地图,如今见他被我教中人杀害,自然以为那地图已在我教手中,他们此来恐怕不止为报仇,而是要赶在我们夺得神兵以前,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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