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为师拒绝加班(穿越)——岫青晓白(79)

    他们一路往西,而越向西,日落的时间越晚,云舟上洒满余晖,像是晚霞追在后头。
    防风结界挡住了风,却不拦那些被胡乱飞旋的落叶。谢龄抬起手,拈住从窗外飞来的一片。他们在的位置太高,树叶可是稀客。
    这是片绿叶。翻来又覆去, 谢龄瞧着上面的脉络,在心底轻轻一叹。
    也罢, 就是吃个饭。
    谢龄起身,将这片绿叶丢回空中,甩袖打开房间的门。
    门外的人露出惊喜之色,下意识走向他,但走了一步又驻足。
    师父。萧峋隔着稍远的距离唤了一声, 取出两张凳子, 一张摆在靠门之处, 一张摆在对面。
    谢龄坐到卧房门口, 平平一嗯。
    萧峋准备了火锅,自然不会忘记准备蘸料。谢龄打算自己动手,却见萧峋早调好了他的那一碗, 他手才一伸, 那人便递到他手中。
    这碗蘸料完全符合谢龄的喜好和口味, 堆满花生碎、白芝麻、香菜、小葱,淋了一点蚝油一点辣椒,没有放蒜蓉。
    金桔柠檬茶也送来谢龄手边,特意冰镇过,杯壁上渗出细细水珠。
    萧峋还为他盛了一碗汤,汤中料很足,半碗都是松茸和滋补的药材。
    谢龄见萧峋有条不紊做这些事,心情又变得复杂。他搁下筷子,垂手置于膝上,看定站在桌旁的萧峋。
    这还是昨夜之后谢龄第一次认真看他。萧峋脸色不错,想来和叶轻鸿交手时受的伤调养好了,但情绪可见的不佳,没往常自在,时不时瞥谢龄一眼,眼神和动作都带着试探。
    谢龄收回目光,话语透出冷淡:你不用如此。
    萧峋没立刻接话,他在蘸料架前慢慢给自己调好味碟,慢慢去到谢龄对面坐下,往火锅里涮了片牛肉。这是给谢龄的。他捞起来放到谢龄碗中,尔后就着这个动作抬起眼皮,将视线落到谢龄身上。
    他试着笑了一下:我们就像从前那样相处,不行吗?
    谢龄反问他:你能像从前那样吗?
    萧峋心道我以前待你的心思也是如此。他涮了第二片牛肉,这一次是给自己。反正他在谢龄面前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倔脾气,轻轻哼了一声,说:我不能,但我不后悔。
    说完丢了些毛肚和黄喉下到锅里,瞥了谢龄一眼,又给自己的话来了个转折:不过你现在愿意出来和我一道吃饭,我已经很开心了。
    谢龄真想一记爆栗敲掉这家伙的脑袋,看看他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黄喉和毛肚不能久烫,约过十数息,萧峋将之捞起,一半堆进谢龄的碗里,剩下一半才给自己。这些时日萧峋和谢龄朝夕相处,很清楚他不是个浪费食物的人,况且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菜。
    谢龄还是个面冷心软的人。若早知如此,昨夜和叶轻鸿交手时,他就不该太拼,该让叶轻鸿将他伤得更严重些,这样一来,谢龄纵使生出将他踹走的想法,也会舍不得。
    念头转到这里,萧峋有了一些想法。他埋头吃菜,掩饰神情。
    谢龄稍微吃了一些便停下筷子,转身回去卧房前,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给清理干净。
    萧峋自是注意到他的举动,但没说什么,亦没挽留他再吃一些。他目送谢龄进屋,看着谢龄合拢门扉,然后低下脑袋,继续吃东西。
    这一桌异常丰盛,火锅底下架着炉子,也不怕凉,萧峋坐在谢龄门口,生生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夜色四合,天穹星疏月朗,萧峋把桌椅碗碟羹勺筷子都收拾好,去到舟头,对云舟上的阵法作例行检查,然后走进茶室,铺了张地图在桌案上,研究半晌才收起。
    萧峋依然宿在这间茶室里。
    翌日天光亮起,昼阳破云而出时分,他一反常态霍然起身,将自己仔细拾掇了一番,推门而出,去敲谢龄的门。
    谢龄没给他开门,只隔着门问了一句:何事?
    谢龄也起了,声音很平静。
    这样的反应在萧峋意料之中,比起昨日他早中晚来敲三次门,最后才得到回应,已是好了太多。
    萧峋觉得事情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师父,我们现在在蜀州地界了。萧峋在门外说道。
    屋中的谢龄予以一声嗯。
    蜀州多山,山林里生活聚居着不少妖兽,我想下去练练。萧峋又道。
    谢龄的回答依旧是一个字:练。
    那我将云舟停下去了。萧峋道,这话算得干脆,之后放低了声音,听起来又有点儿闷:你你若要出去逛,记得早些回来。
    他担心谢龄一去不回。
    嗯。谢龄的反应仍是平平。
    谢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萧峋放下心,去舟头修改阵法,将云舟降落。
    云舟停稳了,他没做任何耽搁,也没再去找谢龄说话,径直奔往妖兽所在之处。
    谢龄一刻钟后才走出云舟。
    天气晴朗,碧蓝天空里云絮皎洁。这里的山水和路途上看到的那些甚是不同,湖泊并非碧绿色,而是绿如蓝。这和谢龄在东华宴秘境里看见过的湖水相似,他由此做出判断,过不了多久便能到雪域了。
    他挑了一处景致怡人的地方,摆出书案,铺开画纸,调配颜料开始作画。一画就是一上午,画远处那被树林半遮半掩的湖泊。
    虫鸣声不断,飞鸟时而停留。这期间谢龄想起萧峋没来寻他吃早膳,也没听见萧峋去厨房煮饭,转念又想起那家伙已然是神心空明境的修士,不再需要人间五谷,心说白担忧了。
    可他担忧那家伙做什么,就算那家伙因为没吃饭有了个三长两短,也是自己作死。谢龄面无表情在纸上落下一笔。也是最后一笔。
    谢龄清楚他们不会在这座山里待太久,便没想着在这里将画晾干。他施了一个法术,连带桌案画笔颜料一并收起,抬头四望,准备去别处看看。
    风送来了一些异样的声响。
    谢龄心觉不妙,脚步一顿,放开五感,扫出神识。
    下一刻,他踏进风里。
    山涧流水冷,风更深,青石在山壁上撞出声响,石径里断木斜横。这里处处都是打斗痕迹,地面更是裂开了,被某股力量撕扯出一道深不知几许的沟壑。萧峋距离沟壑不过数丈远,被十多头妖兽围攻。
    妖兽之间没有特别明确的等级划分,实力强的称为大妖,实力弱的则是小妖。围住萧峋的这些妖兽大概算做中等,同萧峋现如今的实力相近。
    若是萧峋一挑一也就罢了,以他越境杀人的本领,谢龄相信他闭着眼都能解决。但它们的数量在十以上,将萧峋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全围满了,甚至还有俩占据了高地位置。
    萧峋已受了不少伤,最严重的一道在背上,从左肩到了后腰。他手持双剑同这些妖兽周旋,血腥味儿被风送出数十丈远。
    谢龄来时,正好看见他手臂被妖兽抓出一道深且长的口子。这只手抓的是断剑,萧峋不顾伤口,狠狠往前递剑,刺进妖兽心口。又是以伤换命。退开时萧峋垂手,血顷刻淌到指尖。
    而占据高处的两只妖兽开始行动。
    谢龄额上青筋暴起。
    萧峋会阵法,无论是布阵的手法还是时机,都老练到老辣。这样的人,在面对如此数量的妖兽竟用自己不算太擅长的剑,与其说是来练练,不如直说是来送死!
    谢龄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手往虚空一抓,抓出一柄长剑,向着妖兽所在之处落招。
    此刻临近正午,剑光却胜天光明亮,如同拍岸的浪潮拍向围困萧峋的妖兽们,激起震耳欲聋的响。
    碎石飞滚。被谢龄击中的妖兽当即毙命,其余的顿时作鸟兽散,急吼吼逃远。
    谢龄没追,把剑丢进芥子空间,面无表情看向萧峋。如果可以,他真想连同萧峋一块儿给劈了。
    师父。萧峋对上谢龄的视线,将眼一弯,露出个笑容。但笑到一半萧峋变了脸色。他猛一下偏头,想忍却没有忍住,头一低,咳出一口鲜血。
    满地狼藉,萧峋更是狼狈。谢龄拧起眉,疾步上前,揪住萧峋衣襟要带人回到云舟上。但在他有动作前,萧峋把两柄剑交到一只手中,上前半步,抬手环住他脖子。
    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谢龄又生出把这家伙拍飞的心思。萧峋小心翼翼看了谢龄一眼,再往前凑近些许,额头抵上他肩膀,轻轻蹭了蹭。
    第110章
    风从冷冽变为清幽, 妖兽们粗重的喘息和吼声消失,流水的声音重新入耳。谢龄向着自己肩膀上那颗银毛脑袋投去一瞥,倏尔明白了这人为何要以一挑十多头同级别的妖兽。
    谢龄捏住萧峋衣领, 将他的脑袋从身上撕开,冷冷说道:你是为了引我过来。
    被发现了啊。萧峋先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继而神情变得失落。
    谢龄转身就走,懒得再搭理他。萧峋反应依然快,把剑往袖子里一丢,抓住谢龄手腕。谢龄的手由此停在半空,袖摆被风扬起,又在风过之后轻轻搭回腕间。
    放开。谢龄道。
    不放。萧峋语气倔强。
    谢龄偏首看向他,眸光不算冷, 但平静得幽深。
    生气了。萧峋赶忙松开谢龄手腕,抬手举在脸侧, 向后退了两步,扯起唇角露出笑容:我错了师父。
    谢龄甩袖便走,不予多言。
    萧峋垮下肩膀叹一声气,往嘴里丢了两颗药丸,跟上谢龄的脚步, 同他一道回云舟。
    云舟在阵法催动下继续西行, 萧峋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伤, 而是帮谢龄泡了一壶茶。谢龄设在卧房门口的阵法还在, 萧峋将之解开,但没破,把茶送进去后, 又给启动了。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谢龄的感知。谢龄一阵无言, 看了眼萧峋送来、倒好的茶, 犹豫片刻,还是喝了半碗。
    谢龄以为萧峋不会来扰他了,在桌上摆出棋盘,同自个儿下棋。可半个小时后,那家伙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外。
    他带来了一身药草的清苦味,没敲门,又解了一次门口的阵法,将门推开一条缝,探了个脑袋进去。
    师父萧峋用低低的、慢吞吞的语调喊道。
    谢龄往棋盘上落子,没有理会。
    不拒绝的态度在萧峋眼里便是同意了。他弯了下眼,就着那道门缝钻进屋内,坐到谢龄对面。
    谢龄依旧没抬头瞧他。
    萧峋就披了件外衫,没穿里衣,没系系带,前襟大剌剌敞着。他胸前腹间的伤口都涂好了药膏,但还没包扎,一道一道伤口分布在厚薄匀称的肌理线条上,非但不丑陋,反而让他添上几分凌厉的美感。
    他弯腰倾身,将下巴尖儿抵在桌案上,看了会谢龄不断捻子落子的手,从他这一侧的棋篓里捏出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
    萧峋视线抬起,注视着谢龄的眼睛说:师父,你也看见了,我受了不少的伤。有些伤口在背上,我一个人没办法处理。
    谢龄看着棋盘。方才萧峋帮他走的那一步,正是他打算走的。这崽子谢龄难言此时心情,丢了句自己想办法,往棋盘里落下一枚黑子。
    萧峋从棋篓捏起第二枚白子,下到棋盘中,边说:我这不是想出办法了吗?
    谢龄:
    谢龄总算看了他一眼。
    萧峋正在拿第三枚棋子,见谢龄看他,当即把棋子丢回棋篓,端正坐直,脱掉身上仅有的外衫。
    萧峋将调好的药膏放到桌上,谢龄走去他身后,细细打量他的伤口,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贯到后腰,足有一寸半深,但好在没有中毒发炎的迹象。
    自讨苦吃。谢龄心想着,丢了道洁净术上去,把渗进伤口的泥土灰尘清理干净,撒了些药粉消毒,端起盛有药膏的碗。谢龄不打算客客气气对待萧峋,捏住用来涂药的木片,舀起药膏往萧峋伤口上抹,毫不手软。
    师父你下手别太重萧峋在谢龄替他涂药的前一刻就意识到这点,讨饶似的说道,但话刚说完,扯开嗓子又是一声痛叫:嗷!
    活该。谢龄面无表情。
    萧峋手臂上也有伤,在大臂外侧,他自己处理亦不方便,谢龄一并上好了药。
    接着是包扎。萧峋背上的伤很长,身前的伤零散,谢龄帮他包好背后那伤口,余下的都用纱布贴住。
    确认无一处遗漏,谢龄把东西都放到桌上,坐回先前的位置。他自己走了一步白子。萧峋在对面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又拿出一样东西。
    我也不全是为了引你过去,才去捣那些妖兽的窝的。萧峋道,那群妖兽护着这个。
    萧峋手里的是一颗珠子,拳头大小,暗红色,有难寻规律的纹路,质地通透。
    这是什么?谢龄认不出来。
    这应当是一颗蛋。萧峋道。
    谢龄脸上惊讶难掩:蛋?蛋会如此通透?
    萧峋笑了笑,把这颗蛋放进谢龄手里:师父感受一下。
    谢龄挑了一下眉。这东西是温热的,贴上掌心的一刻,谢龄就感受到里面的生命气息。
    似乎真是一颗蛋,但问题是
    你把那些妖兽的蛋拿了,是打算自己孵?谢龄瘫着张脸问。
    萧峋不甚在意:不就是敷个蛋?等到了雪域,找只母鸡或者母鸭不就行了。
    这人惯会给自己省事。
    谢龄还想问就不怕孵出来的东西太凶狠吗,但终是没开口。他注意力回到棋盘上,对面的萧峋站起身,把外衫的衣带系好,似乎准备离开。
    这又让谢龄微有诧异,他以为这崽子要在这儿待到他赶他出去。
    萧峋往外走了几步,但又顿住脚回来,把托在掌心里的蛋往谢龄的方向递了递,问:我想把它寄放在师父这里,可以吗?
    不可以。谢龄头也不抬说道。
    萧峋把蛋收进衣袖里,神情很是遗憾。
    又过两日,云舟外的风景与来时经过的那些彻底不同。越过云层,是一座又一座雪山。时逢日出,连绵不绝的雪色都笼上一层金辉,夺目璀璨。
    日照金山。谢龄念出一个名词,指的便是阳光将雪山照成金山。这样的景色,若非久居于此的人,能看到全靠运气。他还在另一个世界生活时,跑了几趟高原雪山,但都不太幸运,没遇上日照金山的景色,眼下倒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谢龄很开心。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
    这两日里,除了第一次让谢龄帮忙上药,萧峋便再没不打招呼进门过,礼貌极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