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61)
重苍一愣,小脸上满是错愕,半晌才撇过脸,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何时说非要跟着你了?提出这个只是想弄清楚生魂井的传说罢了。
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地蹙眉道: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楚昱。
是是是。小红鸟不走心地敷衍着,它叼着金针跳到另一头,含糊不清地问道:那衣裳你还要不要了?
这本是揶揄他的,但谁知重苍听了一点也不惭愧,平淡中还带点指责道:这本就是你先前许诺过我的,怎么能食言?
楚昱寻思老妖怪这是贪得无厌啊,又要立牌坊又要管他讨东西的但小红鸟也是打好腹稿了,听完就登时作怒发冲冠状,拍打着翅膀道:你还好意思说!树种根本就没丢,都是你搞来诳我的,现在都人赃并获了,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跟我提这茬?老重,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就挺起毛绒绒地肚子:哼,就算我这满身绒毛白为你拔了!
这么一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将重苍说得哑口无言,但楚昱实际却是心中暗自窃喜,其实这些年他也攒下了不少自己脱落的毛毛,所以这件衣服的用料根本就没用几根现拔得,而且如今重苍变小了,他偷工减料也就因此变得越加顺理成章了。
还有之前偷懒摸鱼没有按工期完成织物的事情更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小红鸟喜滋滋,偷偷看重苍似乎还发懵呢,于是决定大发慈悲,反正都是做披风,不如就用剩下的边角料给小重做个带耳朵的兜帽吧。
于是接下来几天小红鸟都窝在寝殿里,辛勤而又愉快的做着手工,那模样一看就不正常,但重苍这个笔直的梧桐树又怎么能知道这只鸟脑子里头都是什么奇思妙想。他现在妖力低微,故而容易受天性影响,时不时就要去窗口晒会儿太阳,偶尔路过桌案时往上瞄两眼,也看不明白那些针脚的走向,所以就这么错过了提出意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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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这些日子,楚昱为了不被看见原形导致有损威严,所以一直都是借口闭关不见任何人的,这让重炎很是失落,他闲来无事就引了山涧中的灵泉去浇灌梧桐树苗,别说,收效还很明显,原本丁点大的树芽已经长到成人膝盖那么高了。
但这种变化在重苍身上却体现的很微小,他还是那副短胳膊短腿的模样,只不过感觉比刚化形那会儿要有力气多了,也更容易受天性影响了,以至好几次他见到窗外那几棵随风招摇的梧桐时,心中都会涌上一股想砍秃它们的冲动。
要不我把你移栽到道场中央来吧,跟现在那棵梧桐树换一下,不然林中树太多容易跟你争养分,反正也不是很麻烦。小红鸟在亲眼看见他几次克制不住去薅窗边的梧桐树枝时,就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这两天也听重苍讲了万年梧桐存在的隐患,着实有些惊讶,又想起宣纸上那句终焉之上就是终焉便更是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可担忧是一方面,却也不能因为投鼠忌器,就不让小树苗自由生长了啊,再说重苍要重新修炼至终焉态,还不要个千把年头,然而就眼下的形势,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他们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一定呢,又何必瞻前顾后想那么多。
不用,沉疴需猛药,乱世用重典,这样的环境反而于我修炼有利,换个安逸的水土,或许就因此怠惰了也说不定。重苍摇摇头道。
小红鸟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是嘀咕:最好是这样,就怕你还要玩以前养蛊那一套,把成片的树林就斗得只剩下你一棵了,那多不好啊,虽说都是没什么灵智的普通树,但被你这个后来者给鸠占鹊巢也够冤的。
左思右想,小红鸟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将来树苗长大了,树林里的空间怕是也不够,也怪当初他吩咐重炎时没有考虑周到,光想着先让阿紫安顿下来了。
不过正好这披风也快收尾了,干脆就和重苍一起给他另寻一块适宜的水土吧。
思及此处,他就加快了爪子里针线活,这样赶在打探风声的凤凰们回来前,披风就被织好了,楚昱变回人身,对着阳光抖了抖自己的大作,看着那在光线下流动溢彩的金色纹路,越发觉得自己的手工活完美无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后,就不由分说地把红色的小披风套在了小孩身上。
重苍冷不丁被摆弄了一下,倒是没生气,他其实有点羞于开口,身上的披风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让他想起小红鸟那柔软的小肚子,确实很舒服,只是这样一来就衬托着他越发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了。
果然,楚昱欣赏了半天后,突然就充满怜爱地感叹了一句:唉,慈鸟手中线,小树身上衣啊。
重苍:???
快把这个帽子戴上试试。楚昱兴致盎然,转个圈从重苍身后把兜帽拿起来扣到了他脑袋上。
兜帽做的有点大,一扣上帽檐就垂到了眉毛上,重苍无奈地抬起手想调整一下位置,但却是在帽子顶端摸到了两个异物,他不可置信地捏了捏,发现那玩意竟然还是梧桐树叶形状的。
这是什么?他呆愣愣地问道。
楚昱面不改色:这毕竟是我用自己绒羽亲自缝制的东西,意义非凡,你既然要穿出去自然就要做些特殊的象征上去,跟那些随手送的羽衣区分开,以示你跟我关系匪浅,不然万一有哪个妖怪不长眼,见到你的朱雀羽衣生起杀人夺宝的心思怎么办?
说得好像没什么毛病可重苍却在宽大的兜帽下拧起眉,片刻后道:我说过,楚昱,我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你也不要再对我献殷勤了。
楚昱:
第85章 发怒
你才是。楚昱慈爱地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请看清自己好吗?小重。
最后两个字刻意咬得很重,重苍沉着脸想反驳,却冷不防被揉的东倒西歪,半天才捂着脑袋站住脚,他仰起脸瞪着楚昱,乌黑的眼珠里好像燃着无声的火。
瞪我做什么?楚昱问完就忽然板起脸,严肃道:自己走路,不许恃宠而骄。
重苍:
三言两语把小重收拾得服服帖帖,楚昱领着他出了洞府,外面阳光本就清清淡淡的,一进入林间就更是温度骤降,两人穿梭在斑驳的树荫下,一前一后。重苍微垂着脑袋,兜帽顶端的两片梧桐树叶随着身躯颠簸一晃一晃的,显得甚是活泼可爱。
然而在帽檐的遮挡下,他的脸色却是微妙的不悦,只因从刚才起,这些灵智低下的树就在他耳边聒噪个不停,树叶婆娑的声响一直不绝于耳。
看他,只有两片叶子。
为什么这棵树可以满地走。
啊,他看我了。
我天,他长了一张人脸!
这么像是游街示众般地穿过树林,两人终于来到栽种小树的空地,楚昱蹲下来,指腹摩挲过树苗顶端刚发出的小芽,笑道:看样子长势不错,不然就种在这也好,大不了等以后搁不下了,再去把周围的树慢慢移走。
重苍听后没有接话,神色却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叹了口气道:楚昱,我之前不是在说笑,过去的痴念我已经不再执着,你也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
合着他还惦记着刚才那茬呢,楚昱无语,这怕不是酝酿了一路了,就等着自己做点什么,他好借题发挥呢!怎么以前没看出来重老妖这么自作多情啊?
想到这,楚昱干脆站起身来,对他正色道:你不用一遍遍重复,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你要是真不放心,那我现在就可以对天发誓,保证不会对你生出半点爱慕的心思。
可谁知听了这话后,重苍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皱眉道:誓言岂是说发就发的?你在拿它当儿戏?
怎么?楚昱比他更不高兴:逼我给承诺的人是你,叫我别当回事的人也是你,现在我都照做了你还不满意,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啊?
重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内心就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是自觉已经无法再护楚昱周全,不希望他痴心错付,所以才刻意冷言以对;而另一方面心底某处却又隐隐渴盼楚昱能够排除万难,对他矢志不渝。
总之是设想了很多场景,可是唯独就没有料想到自己才刚提了两嘴,楚昱就干脆赌咒立誓跟他撇清关系了,就好像从前两人那些暧昧含混都是假的,甚至是能把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让重苍恼怒的同时还有点后悔。
他有心想要叫楚昱撤回前言,却又拉不下那个脸。
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只能带点埋怨地低声道: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听我的话
嘀嘀咕咕什么呢!楚昱摆出一副后爹的模样,恶狠狠道:不许背后说我的坏话!否则把你砍来当柴火烧!
重苍:
没想到重苍真的不说话了,楚昱惊了,难道这就是对付妖主大人的法门吗?刚想再训两句试试,但正巧这时候那些出去探风的凤凰有消息了,燃着火焰的纸鹤穿过林间落到楚昱手指上,他轻轻一晃就燃尽了,那些灰烬飘散开来,纷纷化作识念摄入脑海。
见楚昱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重苍问道:可是前面斥候的回报?情况如何?
楚昱摇头:阿紫把青阴水榭监管起来了,但凡成年的凤凰都被下了冰牢,多半是想用此来引我回去,还有无迹也是虽然没受什么实质伤害,可也被勒令驻守乾元海,无诏不能踏出一步,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神色沉重:现在整个妖界更是到处都散布着追兵,几乎每个关卡都有妖兵看守,形势比我之前想得还要严峻,看来阿紫是铁了心不肯放过我了。
但他这是不智之举。重苍评判道,帽顶的树叶一晃一晃:为一己私欲伤筋动骨,长此下去,手下那些头目必有微词。
楚昱沉吟着点点头,本来也是赞成他的话的,可一低头看到那顶小红帽就忍不住嘴角的上扬,直到发现重苍在怒视他。
轻咳了一下,楚昱收回视线,露出感伤的神情道:我从没想过阿紫的偏执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在穹屠山上时,他手下可一点都没有留情。
我早就告诫过你。重苍突然显得略微烦躁,他撇过头冷冷道:但你不听,并且一出事就立刻认为是我的罪过。
谁让你之前总针对阿紫了!?再说我一来就看见有人重伤倒地,正常人谁能想到那是你啊?楚昱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兀自懊恼道:都是阿紫这小蹄子,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玩苦肉计了,我也是一时着了他的道,后来才会先入为主。
算了,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多顾及当下吧。重苍这会儿已经是明显表现出不欲多谈了,话说的十分简洁。
楚昱却有点奇怪,毕竟若是他被冤枉了,肯定要得理不饶人好久,可重苍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想不通这一点,楚昱只能把它归结到重老妖的胸襟广阔上,于是更不由生出愧疚来,一时口快道:老重,不瞒你说,其实在得知我救回来的人是你时,我心中反倒是喜悦更多一些
重苍闻言抬起头来,正撞入他那双略显不安的眸子,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就这么经过良久静默后,重苍忽然意味深长道:楚昱,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我,之前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楚昱:???
楚昱倒是想叫重苍醒醒,但一寻思老妖怪其实活得也挺辛酸的,毕竟一朝虎落平阳,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自刎了,但他居然还有空琢磨这个,估计树生也就剩下这么点念想了,又何必去拆穿呢?
最重要的是万一现在这一多嘴,将来再被扣个口是心非的帽子怎么办?要知道之前那句你就是恃宠而骄还在楚昱心中绕梁不绝呢。他心想,老妖怪求偶的招数不行,用起成语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行行行,是我口是心非,我表里不一,我衣冠禽兽,其实我爱你爱得要死,你满意了吧?楚昱满口敷衍道。
他原想随便对付两句息事宁人的,但谁知重苍一听便震惊道:周围这么多人在,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
不知羞耻的鸟:
楚昱这下彻底怒了,心说放屁!你个老铁树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再说这周围哪他妈的有人!
他登时便横眉怒目道:再说一句,你以后就在花盆里当迎客松吧!
重苍:
此话一出,重苍终于老实了,在花盆警告下跟着如今的衣食父母回了洞府。前殿里,重炎和一干人等正在候着,楚昱脚步不停,直接一撩衣摆坐到主位上,双腿交叠,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而树墩子则慢吞吞地爬上扶手,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不发一言,跟个阴沉的小鬼似的。
楚昱抽空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发火还挺管用的,看样子老妖怪就吃这一套。
果然,暴力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却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对这番总结正心满意足,楚昱就见下面重炎上前一步,似乎有话要讲。
放下杯盏,楚昱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道:说。
主上,他们带回的消息相信您已经知道了,整个妖界现在都是兵戈扰攘,遍地全是追寻您行踪的人马。重炎面色凝重:我还是恳请您此行带上些护卫。
话毕,他身后的人也都是俯首作揖,一副誓死请愿的架势。
护卫?护卫什么?楚昱十分不客气,重重将杯盏放到桌面上,他知道不下点猛料重炎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便毫不留情道:你们中间最高的修为就是归元态巅峰,真要遇见事儿是我护卫你们,还是你们护卫我?
重炎闻言愣了一瞬,然后才急切道:我们当然自知修为不能与主上相比,但是关键时刻若是需要弃卒保帅,总也能为主上争取些时间吧?
用不着。楚昱一挥袖果断道:还是你觉得,我楚昱是那种贪生怕死到要手下人去当替死鬼的孬种?
属下不敢。重炎慌张下跪,他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惶恐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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