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36)
重苍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状颇为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嘴边隐隐含笑。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触感,楚昱不悦的甩了甩冠羽,啾的一声从重苍膝上跳下来,化作人形,没好气地剜了重苍一眼,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襟。
完毕后,他就转过身来,先是环顾了一圈庙宇,才开口对重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
哦?什么幻觉?对我来说,我们自穿过光门以来,就一直在这座庙宇里。重苍挑眉:不如说说你所感受到的都是些什么?
楚昱正想倾诉,于是便绘声绘色的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描述了一遍,尤其是差点被岩浆埋没那一段,现在他的鼻腔中仿佛都还残留着那种炙热的血腥味,他感叹道:如果这些是幻觉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
说着,他就仿佛灵光一闪,炯炯有神道:该不会是我在那一瞬间,穿越到不同的宇里面去了吧?你看本来穿梭这种不稳定的两界通道就容易出问题,也许我就是不经意间去三界裂缝中走了一遭呢?而又因为我所在的那个宇,跟你所在的空间光阴流逝不同,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这样是不是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重苍闻言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更可能是你道行不够,所以被这禁地中的邪祟之物耍弄了一场,还尚不自知。
楚昱:
楚昱哑口无言,半晌才缓过味来,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全身上下,终于逮到一个疑点,开始质疑重苍道:那我那身嫁衣怎么没了?
重苍对答如流:谁知道?你一进门就变成了原形,或许是那时候丢掉的也未必。
我不信。楚昱果断道:是不是你趁我没意识的时候轻薄我了?
重苍:
第51章 一朝开窍
重苍:
眼见终于把妖主大人怼到无话可说,楚昱便心满意足的不再追问,转而观察起四周来。
这座庙宇的构造极为奇怪,一般佛堂都力求以宽敞明亮为主,甚至是四面为窗,称为落地明罩。但这座庙宇却一反常态,只在佛像头顶开了扇天窗,昏昏沉沉的光线映照下来,衬得原本庄严的佛像有几分说不出的阴险。
而佛像的位置更是诡异,并非堂堂正正的面朝大门,却是整个反过来,导致整个庙宇的布局都是翻转的,根本就没有门户,穹顶也是成三层方锥体的台阶状,不像寻常的建筑,倒是形同陵墓,整个都是封死的。
这庙宇建的如此古怪,肯定有什么名堂。楚昱随手揭开案前香炉的盖子道:我不信所谓封印着邪祟的禁地,就是这么个方寸之处那两个小丫头呢?你没叫她们出来讲解讲解?
既是门派禁地,她们自然是从未来过,又怎么能说出所以然来?重苍摇摇头,道:与其奢望从她们嘴中问到些什么,还不如直接遣她们去亲身试试,这庙中唯一的开口就是那扇天窗,如果这便是生门,那她们此刻想来还活着吧。
说罢,就从指尖漏出两只拴着红绳的简陋木片来,上面正刻着音寒、音舒的名字。
楚昱恍然,原来竟是老妖怪用木片给两个丫头做了个魂简,然后再把人扔到了天窗外面,这样只要那边人一身殒,这边就会立即知晓。
不自觉的捻了捻袖口,楚昱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思绪,他一直觉得他看不懂重苍,这人仿佛是各种矛盾的集中体,既有悲天悯人的一面,也有无心无情的一面。
就好像九天之上的神祇,没人能捉摸透他真实的心思,楚昱心想:这或许就是要追寻大道之人的自我修养吧,他这种凡尘小鸟是理解不了的。
于是他叹息道:果然是妖主,断叫我等自愧不如,竟能把物尽其用一词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重苍如何听不出来他这话背后的揶揄,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楚昱似笑非笑道:还说没轻薄我,闲杂人等都叫你打发走了。
这话自然也是刻意挤兑他的玩笑,重苍望着眼前人微微挑起的半边眉梢,他的表情是如此活泼生动,与在冥央宫中那副横眉冷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甚至与青阴水榭上那个烈如炽阳,让人不能逼视的朱雀族太子都完全不同。
重苍隐隐有种感觉,现在的楚昱才是返璞归真后,他最真实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便忆起那个属于阿紫的楚昱,那人褪去妖主的表相后,又是一副什么模样?重苍搜遍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发现最后拼凑出的,只是阿紫最喜欢的楚楚这一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印象,他其实对那个妖主楚昱一无所知。
直到这一刻重苍才终于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如果前尘的感情并没有投射给他,那么当他面对楚昱时,那种分外强烈的烧灼情绪又是什么?
楚昱并不明白大龄空巢老妖怪一朝开窍的苦恼,依然在企图替自己找回之前丢脸的场子,嘲讽道: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妖主信誓旦旦说得,要我将成婚当做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没想到现下自己却先一步破了规矩,脱了我的嫁衣还想抵赖,这便是妖主的操守啊,呵呵。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让重苍理屈词穷的由头,楚昱将得理不饶人的劲头发挥的淋漓尽致,反正不过是信口胡诌,他自是毫无负担,但却是忘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而那边重苍忽然就从怔忡中回过神来,脸上残留的情绪有些晦涩难懂,但一双眸子却仍旧是不温不火地直视着楚昱,道:你说的没错,我既然破了诺言,就该负起责任来,不如今日便跟你行完那周公之礼,也好坐实了我们夫妻的名头,这才不枉你指责我为你宽衣解带的举止。
说罢,就站了起来,与楚昱面对面对峙。
楚昱靠在桌案边上,退无可退,只能仰头眼角抽搐道:你怎么突然你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重苍对他的话语不理不睬,继续眸色深沉道:只是在这破庙中,幕天席地,怕委屈了你。
楚昱:
边说着,重苍就越发凑近,近到楚昱甚至能闻到他吐息间,树木冷香的味道,楚昱瞬间头皮发麻,伸手想要推拒他,但重苍的身形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他深深盯着楚昱的面容,就像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那般注视着,乃至与其额头相抵,手指捏住那轮廓精致的下巴,好似在端详一块早晚是囊中之物的冷玉,幽深的眸子一时将楚昱震慑的说不出话。
半晌过去,就在楚昱的喉结禁不住上下动了动时,重苍才缓缓撤去那骇人的气势,但动作依然极具威胁道:
楚昱,我要是想轻薄你,便有一万种可以逼你就范的招数。
所以,不要招惹我。
楚昱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扩张,在读懂重苍是在警告他后,突然便有一股怒气冲上面门,心想谁招惹你了?!有没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于是开口便厉声道:你失心疯了吧?我就是招惹戚冰也不会招惹你!他好歹还能让我捡个乐子,你又能给我什么?
话音一落,整个庙宇中霎时变得落针可闻,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在此时就格外清晰,竟是音寒音舒凭空出现在了庙宇中央,好巧不巧就撞见了楚昱声色俱厉的那句话,再看两人此刻难舍难分的姿势,音寒音舒顿时连自己为何会回到庙宇中都顾不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出大戏。
都说出他对我如何如何再看你这种振聋发聩的句式来了,这简直是把身为雄性的自尊往死里践踏啊,没想到那鸟妖瞧着清傲,却也跟凡人一样讲究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还真是没有辜负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啊!
音寒暗想,那幻化成攸泽的妖怪看着就不可一世,定是受不了这般侮辱的,下一步怕不是就要拆伙了,那样最好,只要他们之间起了龃龉,自己和音舒就有伺机脱逃的机会了。
这般一设想,音寒不禁在心中急切催促:打起来,快打起来!
但谁知在一番剑拔弩张后,重苍却是沉默地放开了楚昱,指节抵了抵眉心,道:是我的不对。
楚昱立时扯平微凌乱的衣襟,也有些心虚道:你知道就好。
这就完了!?音寒惊诧,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妖怪不都是残忍暴虐的吗?
你们这就好了吗?最后还是音舒在一旁迟疑地问道。
楚昱听了很不悦,心说什么叫这就好了吗,听上去怪怪的,好像他和重苍被打断了什么苟且,然后匆匆了事一样。
重苍也蹙起眉,他问道: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就回来了吗?
音舒现下显然已是惊弓之鸟,见瞧不出重苍的喜怒,便小心翼翼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一从天窗出去,眨眼就回到这里了。
她说的语焉不详,还是音寒替她补充道:我们爬出天窗后,入目就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踩空了,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她话语中有疑惑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虽然她们是被重苍逼着去探路的,但如果真的找到出路,对眼下的境况而言,却无疑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几人都身在禁地当中,一旦确认了这庙宇是一处死局,那她们也将会被困死其中。
怎么会这样?楚昱也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威胁,他望向佛像头顶的天窗,黯淡的光线中细小的灰尘颗粒浮浮沉沉。
兴许是他看得太专注,余光中,他好像看到佛像的眼珠极其细微的动了一下。
会不会是某种障眼法?音寒这时在一旁试探道:也许是我和音舒的法力太过低微,所以才会识不破
楚昱闻言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叫音寒瞬间遍体生寒,感觉自己的心思全然被看破了。
既然识不破,那才更要多磨练,不求甚解可不行啊!楚昱笑笑,就朝音寒走去。
音寒面色发白,少年明明容貌昳丽,可此刻却像夺命的恶鬼,叫音寒不由颤抖。
还好楚昱走到一半就被拦了下来,重苍抓着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又来了。
楚昱心说重苍这反复无常怕是一种病,嘴上也不怎么客气道:怎么,这会儿你又突然学会怜香惜玉啦?
不要无理取闹。重苍皱眉道。
楚昱:
僵立在一边的音寒发现自己又看不懂这两只妖怪的关系了,难道那只长得跟红色大鹌鹑似的鸟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在闹别扭吗?
那边重苍接着对楚昱解释道:凡人终归视界有限,就算当中真有玄妙,她们怕也是弄不清楚,倒不如我亲自走一遭。
现在你又懂得身先士卒了。楚昱讥讽道:可按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规律,这会儿也该是轮到我去探路才对。
什么大鱼小鱼。重苍道:我不是再跟你说笑。
我也不是。楚昱分毫不让道。
重苍幽幽看了他须臾,终是叹了口气道:楚昱,如果你真不想招惹我,就该离我远远地。
楚昱面无表情地看着妖主大人紧攥着他爪子不放的大手,心中却仿佛有一万只小红鸟呼啸而过。
老妖怪中降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重苍:楚昱,你在玩火。
楚昱:你清醒一点!!
第52章 患得患失
好啊,想打发我还不简单?沉默了一会儿,楚昱道:把魂羽还给我,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回轮到重苍五味杂陈了,他盯着楚昱的脸庞,问道:你想去哪?
你会放我走吗?楚昱反问道。
重苍静默。
楚昱见他晦暗难明的表情,突然有种想把一切疑惑都问出口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动了动喉结,道:你要探路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去,毕竟当初本来就是我要来这里的。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重苍这才猛然想起,楚昱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是为了找寻他的阿紫,即便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预感,也让他愿意用自由的代价来跟自己交换。
重苍原本躁动不安的血液里灌入几分冰冷的清明,即便是早已明白的事实,但这会儿却莫名让他觉得格外煎熬。
他甚至突然想要逃走,逃回万物灭绝的穹屠山顶,让皑皑白雪覆盖住他的每一片枝叶,把所有让他心神不宁的杂念都凋零到泥土里,再不问世事。
好。可最后他只是像往常那样冷静的点点头,道:但你一定要跟紧我。
放心,要真有什么不对,我肯定第一时间死拽着你不放。楚昱说着就仿佛预演一般,朝妖主大人的胳膊比划了两下。
重苍任由他不规矩的打量自己,心情竟是又奇怪的舒坦起来,可另一面他却也暗暗惊心于楚昱竟能如此影响他的情绪。
虽然理智在不断告诉他不要陷得太深,但实际上他却又恨不得能扎进土里,开出朵花来。
这两人的互动简直叫音寒在一旁要没眼看下去了,但为了早些离开这鬼地方,她还是插了一句嘴道:我这里有绳子,你们可以系在彼此的手腕上再去探路。
说着就从腰间解下长约三尺的红绳,递了过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楚昱接过来扽了两下,抬头道:你们刚才怎么不用?
音寒略显尴尬,瞥了眼重苍:她们倒是想用,可这个冷血的妖怪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她们扔出去了。
楚昱用红绳在手腕上打了个死扣,就把另一端扔给了重苍,待他也系好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确认彼此无虞后,便在眨眼间化作黛青、赤红两道流光,彼此缠绕着冲进了佛像上方的天窗。
在沐浴到那晦暗光线的瞬间,楚昱突然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向这边投射过来,背脊刹那反射性的绷紧,但狭窄的出口就在眼前,想回头却是做不到了,楚昱只在匆忙间恍惚用余光飞快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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