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16)
提及那倒霉的琉璃蛞蝓,楚昱就神色一僵,不自觉地将手伸进怀里,掩饰地咳嗽两声后,就飞快地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无迹,道:咳咳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你便收着吧。
这是?无迹接过那东西,就发现这是一件轻如蝉翼的羽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织就,其上流光溢彩,晶莹剔透,触手便有一阵温热传来,显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是我拔下自身的十二根尾羽,再编入火绒草中织就而成的。楚昱说得轻巧,可言到此处目光中却难掩地露出心疼之色,他强忍着自己不去看那羽衣上华美的纹路,道:有了这件羽衣,便可将你妻子的境界维持在化神态,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他往后都要靠着这件羽衣才能神志清醒,但也是聊胜于无,总归是能让你空出时间和妖力来找寻生魂井了。
楚昱,你无迹捧着羽衣的双手倏然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又如获至宝地将其紧紧按在怀里,几乎是语无伦次道:你
先不用谢我。楚昱别开脸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但凭此物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好!别说是让晟儿的境界得以稳定下来,就算只能叫晟儿有一丝好转,我就甘愿上刀山下火海!更何况你为此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朱雀视尾羽如自身性命,我岂会不知?此等恩情,我无迹就是肝脑涂地恐怕也无以为报!无迹咬牙一口答应,看样子颇存死志: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便尽管说吧!哪怕是叫我立刻反水改奉你为主,乃至竖旗与妖主作对,只要不殃及乾元海的芸芸子民,我都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昱:
兄弟,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浇下树而已,况且就靠咱俩便想扳倒重苍,我还没那么天真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紫(捶桌):可恶!没能摸上楚楚的小手,都是吃了文化的亏!
第24章 秘密
没那么沉重楚昱苦笑着摇摇头道:只是我此番前去若是没有归期的话,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一下这株画中梧桐。
无迹何等精明,一下便听出楚昱的话外之意,讶异道:你该不会是想趁明日乱象之机
楚昱点点头,郑重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哪怕是要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可是你的本命魂羽尚在妖主手中。无迹皱眉:那可攸关你的身家性命,我怕如此贸然行事的话,若是激怒妖主而致使魂羽被毁,那便得不偿失了;不然我们此番暂且按兵不动,兴许往后骗取了妖主的信任,便可以伺机夺回魂羽,到那时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无迹此言自然是为楚昱着想,可他却不明白楚昱早就已经盼着这一天,盼得几乎是望眼欲穿,此时此刻,就是再多的劝阻也不能阻挡他迫切想要飞出穹屠山的心。
怎么骗取他的信任?哪里来的从长计议?你怎么知道重苍不会在这次利用完我之后,便将我打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楚昱冷静地反问,在将无迹说得哑口无言后,他才喟叹一声道:无迹,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哪怕最后魂羽被毁,让我落得形销魂灭的下场,也总好过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都被禁锢在牢笼中,饱受屈辱。
似乎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无迹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楚昱你和妖主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焦急地想要离开?
楚昱一时无言,他只要想起那日在亭台上,重苍如同入魔般的狂态,就会觉得自己早已愈合多日的颈侧,又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可这种事自然难以宣之于口,所以他此刻偏过头去,面色间浮现出隐忍的不耐烦,明显对此不愿多谈。
而楚昱的沉默却顿时让无迹面露惊恐,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极其不和谐的联想什么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原本骄傲的青年在黑恶势力的无情蹂|躏下,明明已经到达了极限,却依旧死咬着不肯哀求哭泣,直至被折磨得偏体鳞伤、体无完肤无迹刹那间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单手捂住脸,哽咽道:兄弟,苦了你了,我真没想到妖主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简直是禽兽不如!
面无表情地拂掉无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楚昱虽然不知道无迹都脑补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恐怕是有点想要打人。
你最好趁现在天还没亮,赶紧滚回你的乾元海去。楚昱冷笑道:不然让你们妖主发现你来过我这,他会更禽兽。
呃无迹闻言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也自知待不了多久了,他看了看怀中的羽衣,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有些欲言又止地道:楚昱,我无迹蹉跎了半生,都从未交过什么知己好友,你是第一个想让我起心思结交的人,因此不论你意下如何,我无迹往后都会将你当做兄弟看待。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终于下了决心道:所以,这个秘密我便也只告诉你一个人。
楚昱眉梢挑了挑,还未作语,就听无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妖主是鸠占鹊巢吗?
为什么?楚昱蹙眉问道,他话说出口就突然感觉胸口莫名发烫那是在有强烈预感下才会有的反应。
因为我曾经暗自在妖主面前启用过镜牢笔洗,那时我试图将他引进其中,可结果却是失败了。无迹抬起头,目光灼灼道:镜牢笔洗从不失手,就算不能对妖主产生创伤,但他也应该似有所觉才是,可事实就是他不仅无动于衷,甚至都没能察觉到我私下里的动作而镜牢笔洗只会对两种东西失去效用,一种是死物,这个不必多说;而另一种就是自身生魂缺失的人。
一个连魂魄都不完整的人,他又怎么能去主宰别人甚而是整个妖界的命运?
直到天光乍破,楚昱都没能再次入睡。
他望着窗外如金色薄纱般的微光,脑海中却一直在想着无迹所说的话。
生魂缺失的人。
楚昱骤然攥紧挂在颈子上的葫芦吊坠,会是巧合吗?为什么阿紫化形的模样和重苍的容貌别无二致?为什么重苍明知阿紫的存在,却从不因此多作置喙?为什么重苍寝殿中的酒溪,就恰好是这山中能灌溉树木的唯一水源?
而且如果阿紫确实就是重苍因什么缘故,而摒弃掉的一部分魂魄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重苍他也是一株梧桐?
梧桐开花,妖主现世。
这八个字背后可能的真相是如此骇人,但也亦如一块滚烫的烙铁,勾动着楚昱埋藏在冷静外表下的岩浆,他用力揉着眉心,以致于那块皮肉都开始有些泛红。不得不说,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会立即开始生根发芽,就好像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有许多细节都能证明重苍的欺世盗名。
纵使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眼下该考虑的事,楚昱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暗流涌动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是否就意味着,他还有望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毕竟阿紫那时候为他开花了不是吗?
但当朝阳突破山峰的遮挡,将刺目的金光映照在他侧脸上时,楚昱却又将突兀涌起的野心勃勃都尽数压制了下去他如今连身家性命都在重苍手中,即便能证明重苍的妖主身份是假,他又能拿什么和重苍斗?更何况现在所有的一切还只是猜测?
眼下想得再多也没用,只要他还是重苍的阶下囚,就纵是有千般能耐也无法施展,想来唯有逃出穹屠山之后,他才能另作打算。
况且楚昱轻轻摩挲着黑玉葫芦的表面,在有万全的把握前,他也不宜打草惊蛇,如若最后重苍和阿紫一定要融合为一只完整的魂魄,那他希望最终留存下来的那个人格会是阿紫。
随着他思绪的蔓延,山中的湿雾也缓慢地,自万年梧桐的根系与枝叶间升腾而起,渐渐将窗外的景色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而一向寂静的冥央宫,此刻竟也好似从看不见的远方,遥遥传来喧嚣的人声。
楚昱闻声翻身下床,从木施上随意捡起那件火红的嫁衣,披在身上,他面对着立在墙角的铜镜,极其细致地将衣领整理好,将活动在苍白肌肤下的清晰骨骼,都矜持地埋藏在那层层叠叠地繁复衣物下,在一切都完毕后,便倏尔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好戏开场了。
大殿中。
重苍过来迎接楚昱的第一眼就是诧异。
过去楚昱给他的印象就是既桀骜不驯又爱逞强斗狠,就仿佛一只随时随地都准备跟人战斗的炸毛小鸟,哪怕你给他再多的颜色看,他也不会就此老实下来,永远都是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哪怕遍体鳞伤也是一样,骨头硬到让重苍有时会觉得牙根发痒。
可现在,他穿着自己为他准备的嫁衣,那炽烈的颜色反倒像是抑制住了他所有的不屈一样,衬得整个人沉静而内敛,他脊背挺直的立在那里,就像倏然穿梭了光阴,让重苍恍惚想起了,他第一次踏上青阴水榭顶峰,看见那位传闻中的朱雀族太子时他就是如此的冷静而自持。
重苍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滑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睫,缓缓冲楚昱伸出了手。
楚昱盯着他那如玉石般毫无瑕疵的手掌,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如果阿紫对自己有种发自天然的渴慕的话,那可能跟他出自同源的重苍会不会也是如此?
这种猜想莫名让楚昱感到一阵恶寒,甚至都根本懒得维持面上的得体,他皱眉道:我们一定要如此吗?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何必要搞得跟真的一样?
因为这就是真的。重苍毫不退让,态度强硬地沉声道:楚昱,把手给我。
压下心底的不甘愿,楚昱面色不虞地将手递给重苍,两人在顷刻间十指相扣,重苍牵着他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行走在仿佛漫无止境的长廊中,十指紧握的两人却都是一言不发,就像一场沉默的戏剧,戏台上的夫妻明明身着相衬的大红色喜服,但却是貌合神离,各怀各的心思,只盼着散场后分道扬镳,两不相见,各生欢喜。
当然事情本该是如此的,可默默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凉津津的温度,重苍竟然有一瞬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十分突兀地,产生了一个极其怪诞的念头:如果这段路就这样一直走不到尽头的话,那么他和楚昱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他就骤然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便立刻运转神识,霎时彻骨的寒意就贯穿至四经八脉,让他顷刻便摒弃了杂念,重新回归平静。
啧。楚昱自是不知重苍在这须臾间,历经了怎样的百转千回,他只是觉得这段路长得让他格外不耐和烦躁。
楚昱。重苍在一旁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后,便目视前方,淡淡道:今日你不必做任何事,你就只需要在你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待着,做一个摆设就好。
楚昱闻言勾唇一笑,也亦用平淡的语气反讽道:不劳妖主大人费心,这点规矩我还明白。
楚昱。似乎是对楚昱回答的语气不满,明明通往宴席的道路已经近在咫尺,重苍却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楚昱,目光从青年那弧度完美的下颌,一路描摹到其高挺的鼻梁,最后却是稳稳落在他微挑的眼梢上,直看得楚昱禁不住捏了一把汗时,他才略有深意地道:
不要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楚昱是一只权欲很重的小红鸟
以及今天就更这些了,我承认我是个不持久的弱受,瘫痪.jpg
第25章 祭天
不要让我失望。
那也要妖主对我有过希望才行。楚昱不卑不亢地哂笑道,眼见重苍的眸色逐渐变深,他也不予多理会,甩开重苍的手就想朝前走去,可他刚迈出一步,余光就倏然瞥见身后的地面上,竟然渐渐泛起一道不明显的水波反光来。
楚昱心底蓦然一震,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磅礴的水柱就霎时自那一点白芒中冲天而起,但旋即就褪去浑身赘余,将犹如冰削的戟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其飞甩出的水花,便化作道道冰锥,悬停在冰戟周侧,眨眼间就以星流电激之速朝重苍迅猛击来!
重苍头也未回,好似浑然未觉一样,直到那冰戟近到几欲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时,他才骤然抬手,两指不偏不倚地夹住那闪烁着寒芒的戟锋,使其再不能前进毫厘。而刀戟的剧烈嗡鸣声就好似无谓的抵抗,在那刺耳的动静即将到达巅峰时,重苍便轻巧地屈指一弹,冰戟刹那间被旋转着击飞了出去,而那背后隐形的持戟人,也控制不住在半空中现出身形。
只见空气像是水波般震荡了两下,一道娇小的身影便倏然显现而出,他落地卸劲一滚,以半跪在地的姿势抬手捂住胸口,强压住了即将喷出喉咙的鲜血,缓缓抬起头来,面色惨白果然是无迹。
楚昱闭了闭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赠无迹羽衣本是为弥补阿紫吸干琉璃蛞蝓的过失,顺便想拜托他照顾下阿紫的本体罢了,可没想到无迹倒真是将这份人情记到了心底,竟然会冒着被重苍击杀的危险来救他。
只可惜纵然他此刻想助无迹一臂之力,却也是不能够。
无迹身后还有整个乾元海,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十二府妖王如今都会聚在此,重苍定然不敢贸然下手杀他,以致背腹受敌。
而若是自己此刻表现出与无迹沆瀣一气,说不定倒会适得其反,引得重苍猜忌之心大重,为永绝后患,他会对无迹下死手也未可知。
思及此处,楚昱就强忍下心头焦躁之意,站在原地按兵不动。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无迹被击飞落地后,三人就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中,但其实也不过须臾,无迹就率先动作,他对重苍屈膝一拜,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笑道:妖主大人妖力通玄,今日总算叫无迹见识到了,说来属下也不过是一时技痒,才忍不住出手讨教了一番,若是惊扰了妖主大驾,还望妖主莫要见怪。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