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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5)

    古朴而厚重的气势犹如看不见的漩涡,在无迹掌心缓缓汇聚,仿佛沧海桑田,日新月异,全都承载在这小小的一盏笔洗之中。楚昱凝神看去,只觉自己全部心神都被那静静荡起涟漪的水波吸引,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化作黑暗的海沟,而他就在其中浮浮沉沉,随波逐流直到不可知的远方。
    第7章 执念
    再睁开眼时,楚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巍峨的山巅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前路,只能听到簌簌的树叶摩擦声,透过重重迷雾,飘荡在这连风声都静止的肃寂天地内。
    这场景就像一段尘封多年的旧梦,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乃至楚昱有一瞬间,都忘却了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影影绰绰的画面,快得犹如流星穿梭,不等他仔细辨别,便一一消逝,再也不留痕迹。
    心底仿佛传来声声缥缈的召唤,他迷茫地向前走了两步,试图从那无尽云海中寻到一角苍翠,但目光遍寻这山巅每一处角落,却仍是徒劳无功。而就在他即将放弃之际,一阵微风却夹带着树叶的清新气息,如薄纱般拂过他的脸侧。
    楚昱浑身一震,骤然似有所感地后退两步,仰头朝头顶广袤的苍穹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云雾缓缓散开,那抹足以震撼人心的苍翠就这么撞入眼帘。庞大到难以窥见其全貌的树冠直插云霄,在天地间昂然挺立,遥遥看不见其顶,甚至几乎让人怀疑它早已抵达苍穹的尽头,就连眼前这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树身,也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罢了。
    喉咙中似有什么澎湃的情绪在涌动,楚昱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身躯的颤抖,他鬼使神差般缓步向前,在一片朦胧中将手掌贴上那古朴的树干。
    这一瞬间,云海涌动,枝叶摇摆。
    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楚昱怔忡着久久不能回神,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道:
    看来是我多疑了你真的不是妖主。
    无迹的表情在松口气之余,似乎又夹杂着一丝难言的失落。
    楚昱也同样五味杂陈,五百年的坚守和执念,在此时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像是苦涩和不甘的情绪在他嘴中蔓延,可他却已经品不出那究竟是何滋味了。
    为什么楚昱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传出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妖主?
    你没有注意到么?
    无迹叹口气道:虽然大小不同,但它和屏风中那株梧桐,从树干的颜色再到细枝末节的姿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那株画中梧桐,为你开花了。
    就凭这个吗?楚昱有点想笑,可他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未能扯出一丝弧度。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那株屏风里的梧桐,的确疑点颇多,我以为它可能是由山顶的万年梧桐分枝所化也说不定。无迹还有很多自身的猜测没有宣之于口,比如妖主对待楚昱时的异样,和妖主那毫无迹象可循的过去,但这些现在都没意义了,他顿了顿,不无沉重地摇摇头道:但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楚昱闻言心中有些疑窦,无迹对重苍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忠心,甚至感觉是心怀叵测的。听他之前所言,也更倾向于为寻找生魂井,打破天命桎梏,才会追随在重苍麾下,所以他会如此在意妖主身份真假并不奇怪,毕竟这关乎他的切身利益。
    但眼下既已验明重苍就是真正的妖主,他为何却也难以心怀舒畅?
    虽是有诸多怀疑,可楚昱现在却没心情去琢磨其中弯绕,挥之不去的哀恸像瘴气般缭绕在他周身,他记起幼时趴在长老翅膀下的温馨,那时长老口中娓娓道来的美好愿景,如今都化成一把把尖刀,将楚昱的魂魄割得四分五裂。
    近乎使血液倒流的阴郁堵在楚昱每一道经脉中,楚昱痛楚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被卷入自暴自弃的漩涡中。
    可正在这时,内丹却猛然跳动,从中缓缓流淌出一丝精气,楚昱很快就辨认出那是阿紫反哺回他体内的那道精气,它此刻犹如甘霖般注入楚昱五脏六腑,将所有阴霾都驱散干净,楚昱霎时感觉醍醐灌顶,脑海中却是不自觉地想起重苍之前所言:
    梧桐树花,只会为自己绽放。
    没错
    楚昱睁开眼,眸光乍明乍暗,最终恢复一汪平静,道:世间所有生灵,最惊艳的时刻,都不该是为别人的成功做嫁衣,哪怕我不是真正的妖主也无妨,只要不妄自菲薄,听天由命我就永远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这一句话宛如催动暴雨的骤风,霎时间,穹屠山巅的景色变幻万千,仿佛沉入瑰丽的海底,白云苍狗都在周遭飞快转换,无迹神色大骇道:
    你竟然放下了妖主的执念楚昱,你难道!?
    无迹纵使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楚昱会在镜牢笔洗内顿悟,竟然在此刻摸到了大彻态的门槛!引动天地法则的力量在镜牢笔洗内动荡不安,无迹汗如雨下,止不住的心魂摇曳,再也无法维持镜牢笔洗内的平稳安定。
    楚昱的神色一时也是惊疑不定,穹屠山巅清冷的景色在缓缓崩塌成碎片,又逐渐拼凑成一座辉煌的水晶宫,而无迹的身影也随之消弭,楚昱行走在由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望着两旁徐徐游过的珍奇海兽,心下了悟这莫不是无迹在其领地乾元海下的府邸?而他现在正身处无迹的过往之中?
    正这么想着,一道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身影就从远处走来,他一袭白衣,身材挺拔,目不斜视地穿过楚昱的身侧,脚尖一点,就化作白色的疾影劈开海浪,遥遥而去。
    场景变换,楚昱看见被海潮拍打的巨石上,正倚坐着一个纤细的少年身影,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传出,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被海浪拍湿的发丝贴在精致的脖颈上,水滴顺着那优美的弧度蜿蜒而下,少年却浑不自觉,将一只脚探进海水中,随意地摇晃着。而下一瞬,从汹涌的波涛中就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攥住少年的脚踝。
    少年却并未受到太多惊吓,反而是略带好奇地俯下身子,海中的妖物在这时浮上海面,露出半截俊逸的面容,一人一妖,就在此刻静静对视,仿佛将怒吼的波涛都抛在了脑后。
    之后的情节不难想象,楚昱看着他们相知相爱,从牵手到成亲,恩恩爱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迹的容貌一直都未曾变化过,而少年却由仙露明珠变成了鹤发鸡皮。
    当场景转换到一座帷幕重重的殿内时,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气息,楚昱明白那个凡人,即将大限将至了。
    听不清意思的喁喁细语隐隐传出,片刻后,楚昱见无迹从中走出来,满目温柔瞬间化作近乎绝望的痛楚,他化作原形,跃出大海,拖着白色的流光,朝未知的远方奔去。
    之后楚昱看他走访山海大川,却终不得能让两人永远相守的万全之法,原本意气风发的妖王逐渐变得消沉而阴郁最后直至一个阴雨天,海面上电闪雷鸣,而那凡人的气息终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汤药的苦味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在雕栏玉砌的宫殿,无迹神色麻木,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他的手指攥着精致的珠帘,用力地几乎骨节发白,直到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他才好像忽然下了什么决心,迈步走进那帷幕当中
    够了!一声怒吼将所有画面都震得分崩离析,无迹以半大小孩的容貌愤怒地立在楚昱面前,楚昱神识立即像遭了一记重锤,疼痛欲裂,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两步,可就在即将离开镜牢笔洗之际,他却最后瞥见了一幕让他难以忘怀的场景:
    富丽堂皇的水晶宫内,小孩模样的无迹倚在塌上,身侧却是一只不停开开合合地螺蚌在那隐隐缝隙间,楚昱能窥见里面的蚌肉就好似人形那样翻转身体,甚至在模糊的面容间,还依稀能辨认出其熟悉的五官赫然就是那凡人少年的脸!
    境界再高,妖力再强大又有什么用,摆脱不了生老病死,你就永远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妖主的话,就有可能寻到传说中的生魂井,彻底超越生死,摆脱天命桎梏,到时候点死水为活泉,化混沌为万物,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我就是为此才会追随妖主,梧桐开花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上千年了,你是不会懂地。
    刹那间,无迹所有意义不明的话语,都在此刻,在楚昱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原来如此。
    你楚昱回到现实的大殿中,只觉那股哀伤与震惊还未消弭,他有些复杂地对无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够了!无迹却厉声打断了他,在片刻后,却又转为苦涩与无奈,轻声道:够了
    无迹。楚昱艰难地发声,安慰道:你没有错,毕竟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生魂井,一定是存在的。
    无迹湛蓝的眼睛中恍惚泛起涟漪,半晌过去,却仍没有预想中的泪滴落下,他只是抿了下嘴唇,最后定定的抬起头看向楚昱道:你果然是心善得很,只可惜心肠软的人一般都成不了大事,就好像我臣服妖主固然是有想寻生魂井的意愿在,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无奈。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样子我的七成妖力都用以将晟儿的妖形维持在化神态,只有这样才不至让他的神智陷入混沌,但即便如此,晟儿还是时而清醒时而迷茫,然而这却是我为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了无法留住心爱之人,就连守护领海的子民,也不得不靠屈膝人下来达成,世间活得比我更憋屈的妖王,呵呵大概不存在吧?
    楚昱垂眸不语,他此刻才深深体会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就连无迹这样身怀强大妖力的妖王,都尚且会有足以抱憾终生的夙愿未能达成,而茫茫红尘中,又有多少这样的人或妖,在贪嗔痴恨的劫数中摸爬滚打呢?
    好像一瞬间吐干净了所有积攒的浊气,无迹终于神色自如地对楚昱道:抱歉,之前是我无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惜如若不是有妖主这一层阻碍,我们也许会是朋友。
    不必如此楚昱也懈去浑身敌意,洒脱道。
    但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在神识中预见一片阴沉,魂魄都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一瞬间,他清晰又不敢置信的察觉到就在刚刚,他本应在五百年后才该受的天劫,竟然忽然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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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琉璃蛞蝓
    思前想后,楚昱所能想到促进天劫提前到来的因素只有一个镜牢笔洗!
    眼见楚昱目露震惊之色,无迹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他神色尴尬,暗戳戳地朝大殿门口挪动了几下。
    站住!楚昱断喝一声,走过去阴测测地搭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给我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唔,这个嘛无迹回过身来,他眼神躲闪地对对手指,心虚地道:镜牢笔洗毕竟是能窥见天机的神器,连我平时都不会轻易启用,要不是为了咳咳兄弟啊!其实你也不亏了!你好好想想,但凡是能跟天机搭边的东西,能不让你付出点代价什么的么?虽然是让天劫提前来临那么一丢丢,但可也是让你了却了多年的一桩夙愿啊!你看!你不都在其中顿悟,摸到大彻态的门槛了吗?这是什么?这就是因祸得福啊!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妖界第十三位踏入大彻态的妖王,再接再厉!我看好你呦~
    少跟我避重就轻!楚昱一把扼住无迹的咽喉,大力将他掼到墙上,咬牙切齿道:别说只是窥见些端倪,就是我现在立地飞升至大彻态又有什么用?只要没有超越重苍的境界,我浑身妖力就只能是被他的禁制牢牢困住,半分都不得施展,你让我拿什么去对抗即将到来的天劫?
    别激动别激动!兄弟,消消气!无迹抓住楚昱的手,慌张叫道,他刚启用完镜牢笔洗,将剩余三成妖力也消耗一空,眼下正虚得很,怕是连楚昱的状况都不如。
    他还真担心楚昱一个火气上头,就把他送进三途河里划小船去了。
    别、别这样,兄弟,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不是?无迹苦着脸卖惨道:你也看到了,我家中上有神志不清的媳妇,下有嗷嗷待哺的万千子民,妖主身份真假可谓关乎我全部身家性命,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看咱们是不是能互相理解一下?
    我理解。楚昱冷静道。
    无迹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现在就叫你脱离众生疾苦,早登极乐。楚昱陡然话锋一转,手下毫不留情加大力道,直让无迹额头爆出道道青筋。
    且且慢!!无迹被他攥得脸色涨红,几欲窒息,才堪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爆吼。
    楚昱松了松手指,挑眉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无迹赶紧猛吸一口气,见楚昱面色逐渐不善,才飞快地喊道:我有办法让你安然渡过天劫!
    说着,他就从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净瓶来,咬破指尖,将精血抹在瓶口处,只见半晌后,两只软软的触角就小心翼翼地从瓶口探出来,一触及到无迹的血液,便顷刻将整个身子趴附上去,吸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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