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奶我——细火(10)
张延卿身子气得在发颤。
一旁的龙龙不懂人间情/事,自然也是听不懂秦长苏的喃喃之语,但是心里却莫名的不喜欢这个人。
它竖直了脖子,鼻翼痒得在收缩扩张着,吸了两口气,张大嘴巴,似乎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酝酿完毕后,它转了个身,对准秦长苏的方向,爆发而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哈哈哈哈啾!!
哗啦啦!!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狂风,突袭圣清池。
那诡异的狂风吹翻地上的积雪,吹散池面的浓雾,也将回廊上那虎狼之人震慑住了。
他褪下的衣服差点被吹走了。
秦长苏慌张的抓了回来。
狂风还未止。
他整理着凌乱的衣物,将自己赤条条的身体遮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下方搓鼻子的龙龙,一副巴不得把它吃了的模样。
他本来是想走的的,但想着想着觉得有些不甘,目光依旧如火如炬,盯着那抹清冷的背影,咬牙道:
师兄长苏念记你一年之久师兄当真如此绝情?连个安慰都不愿给予长苏?竟任由一个畜生欺辱长苏?
张延卿侧目看来,不语,浅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寒光,又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隐藏极深。
秦长苏猜不透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眼神一定是对他恶心至极的,让他一颗火热的心都凉了个透彻。
这个节骨眼不能再去招惹张延卿了,把他逼急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结果。
算了。秦长苏沉默一阵后,压了压唇角,狼狈的摇着轮椅折身离开了:抱歉师兄,是长苏糊涂了,逾矩了,长苏自去领罚,师兄不要与我计较。
秦长苏快速的摇着轮椅走了。
张延卿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坐在了池壁上,似松了一口气。表面看上去是放松了,但那一对狭长剑眉却是紧紧皱起的。
这时,池水里悠悠飘来半张饼,被风吹来,停在了他的跟前。
大饼饼!
岸边的小幼龙一头栽进了水里,扑拉扑啦的朝他游来,一脸着急,好似这半张饼是个落水人一样,等着他来救。
张延卿原本愁云凝结的眉头,在见到它时,缓缓绽了开,似笑非笑着,意外的愉悦。
他把它从水中拎了起来。
唔龙龙甩着头上的水,转过头对上了张延卿好笑的眼眸,怔了怔,朝着水中半张饼焦急挥手:大饼饼
张延幽幽道:为师倒不如这半张饼了。说着,将饼从水中捞了起来,递给了它:这些时日就吃这些?
吃饭饭。龙龙摇摇头,眨巴着大眼睛,指着元阳殿的方向:师尊听,师兄在喊喊龙龙。
张延卿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算是他第一次听到龙龙口齿清晰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他动了动耳尖,聆听着元阳殿的方向。
沈冬蓝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传来,落入他耳里:龙龙去哪了?平时一到饭点就迫不及待的家伙今天怎么消失了?
果真,在喊它吃饭。
圣清池隔着元阳殿有百里远,张延卿境界高深,听得到不奇怪。但是龙龙这样弱小的妖怪,竟然也能听得清百里外的说话声。
张延卿将它放置在了岸边,闭上了一双疲惫的眼睛,低声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
龙龙没了动静。
他沉沉息在了温池里。
不消片刻,身体突然变得沉重。
张延卿蓦然睁眼,却发现身子忽然动不了,似千金重的东西压着,连手都难抬起来。
池子里的温水一下变得阴冷,原本清浅的水色翻滚成了血红色,不止如此,他的视线里也被一片血色模糊。
嘻嘻嘻纯真的嬉笑声在池边响起。
一双小脚丫在血池里来回扑腾着。
原本人畜无害的幼龙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坐在血池旁戏水。
它睁着猩红的眼眸,双手托着腮,歪头看着池子里的张延卿,嬉笑着问:老道士,我的龙珠你用得可好啊?
张延卿试图想用灵力冲破束缚,但是自己体内却感受不到丝毫灵气波动,气急,咬牙而出:孽畜!
幼龙好奇的眨了眨眼,朝着他爬了过去,从后抱住了他。接着那支小手沿着他的肩头缓缓滑落,突然形成闪着寒光利爪,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
呃!张延卿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咦?耳边稚嫩的童声消失,响起的是一个男人磁性沙哑的低笑声。
一支节骨分明的大手从后绕来,冰冷冷的,绝情无比,死死的掐住住了他的脖子,并且还在逐渐收紧。
呃张延卿呼吸被扼制,只能发出一阵浓重的喘息。
男人低下头,绸缎般的长发滑落在他的肩头,过后,锋利的薄唇贴在他耳边,一张一合着。
真好听
两耳并发出一阵强烈嗡鸣。
喝张延卿从梦魇之中挣脱而出,在醒来时,整个人竟沉入了池子底,差点被溺死在里面。
一条漆黑的长龙此时正卷着他的腰身,将他直往岸上拖去。
半张饼漂浮在水面,烂了。
池水不深,张延卿直挺的站了起来,顺便把水底的那条龙那拽了起来,擒着它的龙头,双目赤红的看着它。
幼龙眨了眨眼,宛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里,纯净无瑕,不染半点世俗烟雨,如当时那孩子一般。
百年了,他清晰的记着,那孩子当时委屈至极祈求他不要离开的眼神。
一旦想起,心口闷痛。
可是,他的心,早就没了。
被他亲手挖掉的。
因该感觉不到痛才对。
可每每想起,总是疼得让他浑身发抖,情绪难以控制。
你到底是谁?他问。
龙龙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誰?!
这一声历喝,彻底吓住了天真无邪的幼龙。它怔了怔,委屈的搭拢下了脑袋,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自己师尊这般生气。
唔
它在他手里化作人形,被他凶得一愣一愣的,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欲落不落。
张延卿与它对视着。
对方眼睛里始终找不到方才那一丝半点的阴邪。
难不成又是幻觉么?
许久,一口深沉的叹息消散。
他才松开了它,任由它化作一条长龙逃走了。
过后,他从池水里站了起来,挽了一下青丝,披上了雪白无暇的道袍,起步离开了,去的方向正是幼龙逃走的方向。
依旧是那个小山坡,依旧是山坡上刚打出来的小洞,龙尾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垂在外边摇晃。
洞里边传来悉悉索索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委屈至极。
张延卿举着伞来了,立在小洞外,温声唤它:龙儿
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尾巴,没反应。
他又唤:出来。
哼哧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张延卿伸手拿着一张大面饼:饼子。
某条龙扭了扭身子,艰难的从洞里面拔出了自己的头,红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的看了过去。
张延卿温声唤:过来。
抵不住大面饼子的诱惑,幼龙愣了一阵,一下忘了之前的委屈至极,摇着尾巴凑了过去,叼住了大面饼子。
张延卿微微弯身,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抱了起来:回去吧。
吧唧吧唧嘴,应了:好
几日后:
蜀山祭祖。
在这个月里,蜀山上下所有弟子,不可开荤食,一律食用特质药膳,来祭奠蜀山飞升圆寂的开山老祖。
为什么要食药膳?
蜀山开辟之前,荒山绵延,野兽嘶鸣,没有一丝人烟气息。
原本是个人人看到都会绕着走的危险领域,某天,一老道偶然路过,看上了这里,自此扎根。
这里灵气丰盛,草药繁多,是一块时间罕见的宝田之地。
蜀山因此被开辟。
食药膳不光是为了祭先祖,还得感恩三十峰带给蜀山万物生灵的绵绵福泽,以及无尽的灵气。
老辈弟子对此非常看重,几轮新辈弟子年轻无知,境界低等,心思完全没有在祭祖之上,一个个的苦不堪言。
因为
药膳实在是太难吃啦!
完了完了完了
沈冬蓝依依不舍的看着桌子上吃完的残羹剩饭,摇头长叹,道:娘耶我们的苦日子要来了。
缚小司失笑一声:一个月而已,很快的。
师兄你说得倒是轻松。沈冬蓝抬起头来,似在回忆什么,一脸惊恐:一个月代表什么?代表我们得吃一个月的草!
缚小司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行了,声音小点。师尊格外看重祭祖,被他听到你就惨了。
沈冬蓝拿开他的手,道:师尊不是在教龙龙走路么?
缚小司活动一下手臂,收拾起了大圆桌上的碗筷,道:是啊,龙龙不能一直趴着走啊祭祖的时候会被其它弟子们笑话的。日后被欺负就不好了。
谁敢欺负它?沈冬蓝不屑一笑: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我师兄和我师弟。
得了吧。就你那点修为。缚小司失笑:咱们是最晚一辈的弟子。修为都要落后其他峰不少。
说起来缚小司垂下了有些暗淡的眼眸,收拾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
沈冬蓝眉头一皱,问:师兄怎么了?
缚小司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祭祖那日,是凡间的除夕。每每这个时候,我会格外想我额娘
沈冬蓝一怔,撇撇嘴:你还有额娘呢,我额娘早就没了。就我一个人。
嗯?
我娘是个妓/女,不知道和哪个男人搞上了,怀上了我。然后她养不起我,就把我扔了。
缚小司有些惊讶:那你一个人?怎么长大的?
能怎么?沈冬蓝不以为然地望着他笑了:捡垃圾吃呗。专门捡别人门口不要的馊饭馊菜。嘿嘿嘿你是不知道,他们追着我打样子有多滑稽。
顿了顿,眼眸闪烁着感恩之光:不过,后来我遇到师尊了,他看我可怜就把我带上来了。也承蒙他关照许多年,我如此调皮不讨喜,他也从未想过把我扔掉。
缚小司伸出手,覆盖住了他的手背,温声安慰:冬蓝不要想太多。我们既然来蜀山了,那就与凡界无关了。
缚小司的手温热温热的,暖到他心底都是温温的。沈冬蓝脸一瞬红了,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师兄你是哪里人呀?
缚小司想了想:金陵人。
哇!巧了!沈冬蓝兴奋地笑道:我就是金陵的!我家在城郊外梨花村!你呢?你家在哪里?
我缚小司沉吟了一阵,淡淡笑了:我家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个小户人家,住在城里边。
在哪?
在顿了顿,云淡风轻道:一个见不到光的地方。
沈冬蓝歪歪头:见不到光?
缚小司点头:我额娘是这么形容的。
沈冬蓝咧咧嘴,无语道:好奇怪的地方。
是很奇怪。缚小司叠着碗筷,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笑道:冬蓝你知不知道凡间除夕有个习俗。
嗯?什么习俗?我都没过过年,我不知道。
就是长辈放八枚铜板在枕头下压胜,给孩子祈求平安。那个习俗,第二天早上很惊喜的。
沈冬蓝摇头,一脸茫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铜板子都难见。哪里还会有人给我送钱。
缚小司怔了怔,无意戳到深冬蓝的痛处,他便不想在说下去了,继续收拾着碗筷了。
沈冬蓝疑惑: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缚小司端起摞成小山的碗,道:只是突然想我额娘了。在我小时候,她就会这样给我惊喜。
沈冬蓝站了起来,帮他分担着杂物,说道:你想有什么用?咱们又不能下山,也没办法啊。
缚小司微微一笑:嗯,不想了。
次日:
蜀山祭祖。
镇阳宫前殿,上千名弟子们穿戴整齐,聚集于此,行着跪拜之礼。由圆融坐下弟子领头,一拜山,二拜天,三祭先祖,四拜地。
流程繁琐,端庄肃穆。
半日之久,祭祖才结束。
上千弟子齐聚一堂,按分阶而坐,辈分最高的离得掌门和太上尊最近。
像元阳殿这种晚辈,就和鹤来峰一群少年们坐在最后一桌,等待着人上药菜和热腾腾的米饭。
张延卿牵着蹒跚学步的龙龙走了进来,小家伙似乎还不是很习惯穿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踩在水洼里一样,弹抖着脚丫,煞是可爱。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二十多个年岁不大的弟子。
沈冬蓝和缚小司为首,两人吃力的抬进来一个巨大的木盆子搁置在了桌子上,着实吓了鹤来峰众弟子一跳。
一人站起,指着大木盆,吃惊道:咦你们把大澡盆子端上来做什么?今日要洗药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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