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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52)

    那弟子一路从扶华山御剑过来,已经奔波了好几趟,这会儿也出了些许薄汗。
    他水都来不及喝,断断续续地道:具体是谁也不清楚,只是我去的时候山脚下坐满了人。打听过后才知道,那院子里的人只能打坐一个时辰,时间到了就得换下一批,被换下来的师兄师姐们也不愿走,宁愿坐在山脚下也不离开
    这样盛大的场面,也只有数百年前法华大师开道论佛才能相比了。
    齐玄脸色一变,忿忿道:不过是一个出窍期罢了,有什么要紧的?宝贝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合体期的雷劫都未曾看到这种效果,真是疯了、疯了、疯了!!
    他连说了三个疯了。
    底下跪拜的弟子心说可能真有些用,他一进扶华山,就感觉到这场雷雨下得极为透彻干净,仿佛要洗刷掉世间所有灰尘一样,顿时心旷神怡。若能在那里打坐,想必修为一定能有进益。
    邱师兄自从那日灵力走岔之后,渐渐有了心魔的迹象,他是齐玄座下最得宠爱的弟子,这几日师尊都未曾合眼,一直在用真气帮邱师兄压住心魔,想必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可他们这些不受宠爱的弟子,没有充足的资源,平日里修行已经够难的了,现在大好机会也要错手放过
    他心中也有些不平,但是抬头一看齐玄长老锅盖一般的脸色,又不敢说了。
    滚下去。齐玄何尝看不出他蠢蠢欲动的心思,冷声道,今日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峰!!
    弟子跪拜的身体微微僵了僵,最后无奈又沮丧地退了出去。
    齐玄在殿中静静地坐了半晌,等到寝室内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叫,才默默地走了过去。
    只要是人修,不管以何入道,只要生了心魔,那股阴暗的妄念就会像是巨型蚂蚁一般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难以压制。
    邱正明这时已经痛苦到眼前一片模糊,抓着师父的袖子,宛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父、师父他脸上渗出一片的汗水,声音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什么雷劫、我刚刚听到有人说出窍期的雷劫,是不是郑盛凌出窍了?!是不是啊师父!!还是陆昭州?!
    接下来他开始疯狂碎碎念陆昭州的名字,简直跟魔怔了一样。齐玄只要谎称那人不是陆昭州和郑盛凌,而且渡劫失败了,邱正明才渐渐安静下来,陷入了昏睡。
    齐玄坐在弟子床边,回想起邱正明发癫时的模样,几天前他们如何意气风发,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一团泡沫。
    即便不请姜温韵来,他也清楚,邱正明这心魔的毛病很难再根治了。就算能日夜压制着,不让他出岔子,但修为再有进益是不可能的了。
    这些年来,他剑术修为比不过越师兄和柳无名,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好苗子,眼看着宗门大比就要获胜,却突然急转直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齐玄望着弟子苍白的脸,心中忽然想到,倘若今日下午他带明儿去了扶华山,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会不会
    但这个想法还没延伸出结果,就被他全然抛弃了。
    那只是一个出窍期的雷劫罢了,再可靠,能有他这个师尊更可靠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齐玄就在这样一遍遍的碎碎念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比起齐玄峰中的愁云惨淡,扶华山倒是上上下下欢天喜地的。
    雷劫也过了,按理说这些弟子都应该离开,但刚经历过一场天雷天雨洗礼的扶华山,不知为何,总觉得空气都弥漫着清新,灵气也格外丰盛,即便雷劫不在,在这座山中打坐,想必也有很好的领悟。
    陆昭州提出这个想法后,姜温韵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冼玉身上。
    那就让他们待着吧。冼玉倒是挺慷慨宽容的,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只是不要挤在这屋子和院里头,这么多人,来来往往都不方便。
    被一群人盯着,他还怎么嗑瓜子看话本?
    不得赶紧提溜着剑在院子比划下装装样子?
    算了算了,那太累了。
    他现在只想吃放开肚皮,鸡鸭鱼肉全部管够,最好再配上一笼水晶小笼包,能咬出汁水的那种
    姜温韵没看到他幽幽的眼神,连连点头,不会让她们打扰你的,你放心。
    冼玉张了张嘴:啊,好。
    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最后还是顾容景看出了他的意图,咳了两声,赵生也守了三天三夜,我看他脸色疲惫了许多,也没吃什么东西垫着,估计饿坏了
    ???
    刚忙里偷闲吃了两个番薯、被拎出来挡抢的赵生一脸茫然。
    这下众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是啊,他们是修士可以辟谷,但是冼玉身边那个小徒孙可是肉体凡胎,也不能怠慢了。
    姜温韵连忙把大徒弟叫进来,叫她先去厨房炖碗鸡汤,又怕山中弟子做的不合口味,让剩余弟子去旭昌楼点几道好菜,快快打包回来。
    忙完这些,又赶紧把留在屋内的弟子轰了出去,给冼玉清理出一个安静休养的环境。
    陆昭州为首的首席弟子们走出来后,顿时受到了院落里师弟师妹们的簇拥,各个眼神光亮,充满好奇地问:大师兄,里面历劫的是哪位师姐啊?长得好不好看?为何一直没听说过?
    他们一直留在院外,看不到屋里的动静,除了首席弟子和被长老宠爱的弟子有机会靠那么近,其他人都是轮流来的。
    他们早就对这位师姐充满好奇了。
    陆昭州一脸无奈,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听来的,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师姐了,要是被玉清道君听见了那可得了。
    他立刻板起脸来,严肃道:里面渡劫的那位并不是师姐,更不是我派中人,你们在外不要乱嚼前辈舌根。若是让我听见一句编排造谣的,立刻发配去凌云峰抄书!
    陆昭州向来温和谦逊,从来没这么疾言厉色过。众人吓了一跳,这下终于不敢八卦了,乖乖地顺着疏散的人群往外走,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各自打坐。
    只是陆昭州刚才的那番话,终究还是在他们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浪。
    不是师姐,甚至不是万剑宗的弟子,只是出窍期却被称为前辈,还能让大师兄这么恭敬对待
    表面上没人再聊这个,但心底里都愈发地对里面那位更好奇了。
    没过一会儿,柳无名也走了出来,不再打扰冼玉休息。
    陆昭州和他师叔侄关系融洽,又都要下山,就正好顺了路。
    等到没人的时候,陆昭州松了口气,轻声道:听凌烟师叔说,玉清道君原本修为不止于此,只是因为经脉受损,所以才今日看他直冲出窍,势不可当,想必他从前未受伤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
    柳无名心中默默道,那可不只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人家几百年前还曾屠戮十万魔修,匡扶天下正道,千百年才出的这么一根翡翠苗苗,甚至可能是当今剑道的第一人
    陆昭州又道,还好弟子当日见他气度不凡,剑道从容澎湃,虽然修为不高,但未来一定有大好前程,所以小心谨慎,不曾得罪。倘若未来如意门发展起来,两派交好,倒不失为一件乐事哎,柳师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修为不高、小心谨慎、不曾得罪
    柳无名不禁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作为,自从这位道君到万剑宗后,他便避客相待,一直对人家不以为然,还口出狂言要和对方比试,人家请他帮个忙也不曾答应,还说要考虑考虑。
    那可是大乘期的剑修大能啊!
    都能当他师父了!!
    倘若他早生几十年,便能看到修真界姣姣明珠的璀璨盛况,这样牛逼轰轰的大能,竟然被他给怠慢了
    柳无名顿时面色一片惨淡,不死心地问道:昭州,你说若是有人不小心得罪了那位道君,还能得到他的谅解吗?
    陆昭州嘶地一声,不太可能吧。您看齐玄长老,再看邱正明,道君对他们可没什么好脸色。
    柳无名:
    不过,陆昭州话锋一转,又道,只要不太过分,那位道君对小辈一直都是挺宽容的。
    小辈?
    多大算小?
    柳无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然想起了自己座下的大弟子虽然受了重伤,但好像和冼玉关系也算融洽,关键是他年纪也足够小
    那一波波的人散去后,冼玉房中只留下了顾容景、赵生、姜温韵和郑盛凌。四个人都要抢着围在冼玉床边,放眼望去又是一片脑袋,谁都不愿意先走。
    小凤凰和顾容景一样,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三天三夜,怎么劝都不肯走;姜温韵是医修,自然要帮冼玉看病,也不能走;顾容景和赵生是冼玉的直系亲属,自然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四人面面相觑干巴巴等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冼玉出来发号施令,你们三个退到后面去。
    四个人都不肯动,谁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冼玉只好点名道姓,让大夫先过来。
    这理由正大光明,在座的没人比姜温韵更精通医术,那三个小辈再怎么不甘心,为了冼玉的身体着想,只能各自找了地方坐。
    这几天姜温韵虽然给冼玉搭了好几次脉,但这次不同,这是刚渡劫回来,一个全新的冼玉。
    要不是那群人看着,她早上手了。
    这会儿一经允许,她立马搭上了冼玉的手腕。
    经脉构架完整,大部分已经修补完成,只剩下五脏六腑间有些脆弱,还需要仔细疗养。再看体内真气运转,滂湃浑厚,一看就知道是有底子的。就连根骨也长得几近完美,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手把手精雕细琢出来的,怪不得洗髓池中他不曾感受一点疼痛。
    嗯,不错不错。
    姜温韵把持了快两刻钟,最后是顾容景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之前你修为止步于筑基金丹,莫非和你的经脉有关?
    冼玉将袖子放下,点了点头,我从前受过一次重伤
    姜温韵这下就明白了。
    冼玉这是典型的两边是山,一道山是体内,另一道山是体外,两山之中靠桥来维系,灵力必须通过这道经脉才能输送运用到体外。可是经脉碎了,这中间的纽带被打断,就算体内这道山再物资丰富,体外这座山上也照样空空如也。
    内外相合,才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冼玉。
    这样看来,冼玉重新结出金丹和元婴倒是一件好事了。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想必他从前的金丹和元婴也是受了伤的,只是没有经脉这样罢工来得明显。
    以前的零件不耐磨了,那便换一个更新的。
    冼玉体内的那朵七瓣莲,就是这样的道理。
    你的身体你最清楚。姜温韵道,这几日我叫弟子们给你多以补药滋养,想必慢慢地,剩下的经脉就能补全了。
    她有预感,等到冼玉完全恢复之后,可能现在的修真界,就要变天了。
    姜温韵又多吩咐了几句,冼玉随口应了两声,倒是顾容景一句一句地仔细记在了心里。
    她提着药箱准备离开前,冼玉喊住她,忽然笑道:姜长老
    冼玉还从未这样叫过她。
    姜温韵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冼玉厚着脸皮道,就是那个洗髓池,还挺有用的。我能不能回头再去泡一次啊?
    姜温韵:
    她的表情已经完全裂开了。
    那什么,你可能不知道。
    郑盛凌的表情有些幽幽的,我们把你从洗髓池里捞出来之后,没过多久,那地方就变成枯池了
    ???
    冼玉的表情也裂开了。
    枯池?怎么枯了呢?
    他进去那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姜温韵和郑盛凌也想不通啊,万剑宗传了好几百年的天地灵宝,从来没有断源过的洗髓池,竟然就这么枯竭了。而且直到今天那水流都没有恢复,看样子以后也是不会再有了
    姜温韵不禁有些淡淡的伤感,又安慰自己,反正那池子留在那里也没多少人能泡,她还得费劲拦截,小心着有没有弟子溜进去想洗髓易经。更何况冼玉渡劫给万剑宗的弟子们都分了一杯甘露,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冼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把洗髓池抽干的吧??
    这莫名的猜想让他有些心虚,之后都跟个鹌鹑似的躺在床上一声不吭,装病人。等到郑盛凌送姜温韵出去后,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让他那么快完工了。
    冼玉抬起手,嘟嘟囔囔道,这修的都什么玩意啊,经脉没修好也就算了,还把池子都抽干了
    不知道什么叫做循环利用吗?洗髓池枯了,下一次他该到哪儿去找灵池温养身体啊?
    师尊在说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冼玉抬头,顾容景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
    天色微暗,烛光摇曳,顾容景外衫的腰带都系的有些不成样子,头发散落披在肩上,望着他的眉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你在啊,我以为你和小凤凰一起出去了。
    冼玉靠在床枕上,目光触到他眼下的乌青,一看就知道这几天没安定过,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是师父不好,让你担心了。
    师尊身体安康就好。
    顾容景抿了抿唇,忽然轻轻靠了过去,将脑袋埋在了冼玉肩上。
    冼玉不由一怔。
    他比冼玉高了小半头,这么大只还要靠在师尊怀里,其实是有些局促的。但不知为什么,冼玉总觉得埋过来的是只毛很长的大狗狗,看到主人出事之后,担心又撒娇地想要靠在主人怀里。
    还是个小孩儿呢,估计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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