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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浮丘一(50)

    之后,郑盛凌远走万剑宗,一向敬重父亲的孩子,除了节假日外很少再回问机阁,平日里寄信过来,开头永远是那句:问候母亲大人。
    除非要事,几乎见不到父亲的姓名。
    姜温韵每每想到都有些隐隐遗憾,想脱口告知真相,但是夫君的告诫一遍遍地环绕在耳边
    姜温韵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站起身时,腿脚微微有些发麻。
    算了,柳师兄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为人知道轻重,想必不会闹出什么岔子来。
    她打起精神,从储物袋里捡出几样可能用到的东西,迅速地离开了洞府。
    洗髓池内,郑盛凌和顾容景分坐洗髓池的两端,双手结印降下护法,已经准备就绪。
    虽然山石有些许遮蔽的效果,但不是他一个人过来泡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反而更加尴尬,冼玉索性脱了外衣,打算穿着里衣进去。
    洗髓池边缘布着不少湿润的鹅卵石,不小心就会脚滑摔下去,冼玉扶着边缘刚要下水,就被郑盛凌喊住了。
    他瞠目结舌,你、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啊?
    不然呢。
    郑盛凌露出一个惊悚的表情,犹豫着说,你要不然先伸个脚试试看吧?看看能不能接受,我听说洗髓池的水宛若千刀万剐
    先伸脚试试看有多疼,也好做个心理建设。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落到山石壁上时发出啪嗒的声响。
    喂!冼玉!!
    郑盛凌大惊,下意识站起来想去看看情况,但是护法时的灵气已经开始调动,他有些犹豫,此时冼玉一道闷声从山石后面传来。
    这下他顾不上什么了,面色大震地冲了进去,刚要把人捞起来,一抬眼,就和甩着手臂在池子里游来游去的冼玉撞上了视线。
    顾容景皱着眉,本想追过去,但又担心没人护法会出岔子,直到郑盛凌跑过去后没再发出声音,他这才确信冼玉那边没有问题,不急不缓地收手运气,快步走了过来。
    冼玉仰头望着池边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手掌轻轻拍了拍水面,发出卟卟卟的声响。
    你们要下来泡会儿吗?
    冼玉道,这池子还挺大。
    郑盛凌脸都木了,你不疼啊?
    冼玉抬起手臂,池水将他整个人都浸湿了,柔顺的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里衣表层渐渐透出浅浅的粉色。他发尾湿透,一潜一浮,来回游了两圈。
    还好。他摸了摸受损经脉的地方,如实道,没什么感觉
    郑盛凌的表情已经裂开了。
    顾容景默了半晌,忽然道:凌烟长老好像来了。
    什么?
    郑盛凌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怎么都觉得冼玉这反应不太正常,一听他娘亲来了,立马追了出去,顾容景你看着点!我去和我娘说!
    顾容景嗯了一声。
    直到小凤凰跑得不见踪影,他才收回了目光。
    一回头,冼玉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身边,胳膊轻轻搭在岸边,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戏谑。
    凌烟长老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容景被逮了个正着,心里有些窘迫,但脸上已经渐渐锻炼出从容的神情。
    或许是我听错了。
    冼玉轻轻笑了笑,只当他是在和小凤凰争宠,所以并未责怪些什么。
    过了不久,姜温韵果然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根长长的人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菜市场买了萝卜回来。听到郑盛凌说冼玉没什么痛感,她也大吃了一惊,差点抬步走进去,还好被儿子拦住了。
    不说真实年龄,这两人看起来也没差多少。
    姜温韵这才醒悟自己做法不妥,干脆给洗髓池降下了一道若有似无的银色屏障,将里外分割开来,她坐在外面问:冼道友有什么不适么?
    冼玉摇了摇头,想到她看不见,又道:没什么感觉。
    真的不疼?姜温韵忍不住道,也不觉得冷么?
    这地方阳火不足的人待了,没过一会儿就会觉得寒冷刺骨,身体发虚。冼玉那副经脉和破铜烂铁也差不多了,竟然能忍受得住这样的寒冷?
    冼玉诚恳道:真的。
    这点温度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别说冰棺了,连蛟潜秘境的那条地河都比不上,泡久了,身体和水流还会自动调节到一个合适的温度,十分宜人。
    姜温韵这下没话说了。
    郑盛凌也很纳闷,真是奇了怪了
    他十年前看过一位师兄去泡汤,当时他好奇地去围观,没想到一下水,杀猪般的叫声顿时响彻了扶华山。
    后来这件事还一度成为了人人调侃的笑话。
    谁能想到冼玉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真的是血肉凡躯么??
    他忍不住看向娘亲,姜温韵也很无奈,如实道:有些根骨上佳的人泡汤池时确实会减轻疼痛
    就像是一只从没洗过澡、身上毛发打结的灵兽被捉去洗澡,从未梳开的毛发洗起来自然费劲些,少不了要被扯下一大堆毛团;
    而另一只一直保持干净、毛发光滑柔顺的灵兽洗澡就不必废这些功夫。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容景。冼玉看外面没有动静,有些无聊,索性伸出了手,你要不也来试试看?
    他手心里有残存的池水,要是小徒弟握了觉得发疼,那等下就得小心了。
    顾容景犹豫了片刻,乖乖地握住他的掌心。
    半晌后。
    疼吗?
    他摇摇头,还好。
    冼玉于是用另一只手盛了些池水,递过去。
    顾容景将手摊开,任由他往自己掌心泼水。
    这样呢?
    没什么感觉。
    是吗
    冼玉沉思片刻,忽然两只手紧紧握住他的,猛地一拉,将顾容景拽进了洗髓池中!
    噗通
    怎么了这是!郑盛凌听见这下饺子的声音就心惊胆战的,拍了拍姜温韵的手,小跑过去,看到眼前情景,差点晕过去,我的天呐,你们在干什么
    顾容景猛然从水中探出头,有些狼狈地吐出余水,一脸无奈。
    罪魁祸首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水珠,一边笑一边问:疼吗?
    顾容景还是摇头,有点冷。
    郑盛凌说的千刀万剐他没体会到,虽然有时确实有些刺痛,但是更多的是池水冰冷带来的,一旦运气调整温度,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小凤凰站在池边看他们两个人浑身湿透,冼玉还帮顾容景擦脸,心里十分嫉妒,
    冼玉还不嫌事大,朝他勾勾指头,小凤凰,要不要试试?
    郑盛凌顿时有些心动。
    一个经脉受损,还有一个根骨和他不相上下的,这两人要是都没什么事,那他也应该
    冼玉看出他的犹豫,轻笑道:试试看嘛,容景都没什么事。
    小凤凰闻言哼了一声,将手伸进了池中。
    片刻后。
    一道杀猪般的嚎叫声再次响彻了扶华山。
    啊啊啊!!
    第44章 【双更】您有没有意识到
    说出去谁都不信, 郑盛凌能被水给刮了手,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又多了一处伤。这下他再也不敢和洗髓池里那两个变态比来比去了,心酸地举着包成粽子的手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冼玉在池里笑了两刻钟, 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顾容景不为所动, 看着他眼底的晶莹, 无奈地轻声笑了笑,这么开心?
    你不懂。冼玉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一本正经道,这就是逗弄小孩儿的乐趣。
    顾容景话顿时被堵住了。
    他比郑盛凌还小呢
    顾容景心底渐渐升起一股不平的情绪, 似乎是察觉到他心思游离, 刚才还安然无恙的池水终于渐渐传来一阵刺痛。他不敢再分心,双手结印, 渐渐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入定时极可能悟道破境, 冼玉这下终于安静了, 想起自己也有正事要做。
    水中有浮力,很难保持一个完全静态的动作,虽然这池子并不浅,没办法打坐静心,但是运气吐纳却是没问题的。
    冼玉默念心经,丹田中渐渐温暖, 灵力宛若一阵温柔的风, 从金丹处缓缓地流淌到周身四处。艰涩难行的经脉像是一只用旧用破的香囊,被泉水滋润着一针一针地翻新缝补了起来。舒适的环境渐渐将他拉入了更为专注的状态。
    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天地人鬼妖魔,六界皆道。所谓剑道,肺腑金气转入离宫, 内修五行,外采天灵,内外相合以炼剑意
    [ 参考:修真(道教)百科]
    这是幼年时师父对他说的话。
    那时他虽然误打误撞下引灵入体,却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师父每日都会抽一个时辰给他讲解,上到周易八卦,下到阴阳五行,课程很杂,有时候师父讲的都是一些他内化的东西,和世道上的主流学说并不相通。但好在冼玉并没有觉得吃力,反而触类旁通,样样都沾了一些。
    道教曾有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人魂生死虽在六道之中,但终有一日能以跳脱五行,修得正果,位列仙班,造化封神,不败永生。
    这也是修真界内大多数人求仙问道的原因。
    求一个正果,求一个永生。
    但冼玉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如意门第一代开山立派的先人将师门取名为如意,意为如人意、事事顺利的意思。以一己之力与天争定数,这是常理,但是却不可能事事如意。日中则昃月满盈亏,如意如意,如的是生灵之意,如的是万物之意,天地周转自有定律,修道之人求的并不应是人定胜天,而是与天共存。
    秋来花自灭,春去复还生。
    归一剑法是从天地定理中悟化而来,春意逢生、金日烧云,春华秋实、岁暮冬藏,这四式就是他内化天地之力的基础,没有这个,旁人想要仿照以血来激发灵气是不可能做到的。
    能玩命还玩得这么漂亮的,也只有他。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冼玉从来不担心自己的经脉会彻底破碎,他修的是与天地共生的道法,只要时间充裕,哪怕什么都不做,这副根骨和经脉都能原木原样地还回来。
    这就是他不吃不喝躺在冰棺中五百年,却还能留下这副活蹦乱跳身体的最重要的原因。
    当然,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干,按之前的恢复速度,他可能还要再等上五百年
    冼玉冥神静气,耳边流水声早已褪去,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自从苏醒之后,心神和身体第一次这样放松,仿佛掉入了一片茫茫的宽阔空间,这里空无一物,海面荡起浅浅的波纹,远处传来浅浅的风。
    冼玉盘腿坐在宛若镜面的湖海之中,周身只有他一人,他微垂眉眼,打坐炼气,脑海中没有一丝多余的心绪,仿佛初生婴儿一般,没有记忆也没有情绪,只剩下天地灵气从他身上游走。
    镜海中渐渐幻化出一抹三瓣莲,一抹手掌大的生灵卧在莲心中央,这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冼玉,身上是一件小版的玉银线法衣,只不过那抹生灵双眸中鎏金流动。
    结婴来得出乎意料地自然、顺理成章。他什么都不用做,沉默放空地和小冼玉大眼瞪小眼,半晌后小人伸出米粒大小的白玉手掌,笨拙地从莲心里爬了起来,学着他有模有样地打起坐,过了不知多久,三瓣莲渐渐修出了一片新的花瓣。
    镜海之中没有黑夜白昼,阳光弯月都散去,只剩下空茫茫地一片,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吐纳练气都开始变得无聊了。冼玉干脆锤了锤肩膀,活动活动精骨,还不忘催促,搞快点。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件事还没做,有些挂念。
    此时三瓣莲已经修成了五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小人闻言,抬起指甲盖大小的脸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小人吭哧吭哧终于修成了七瓣莲,一阵带着清香的风吹来,像是上好的催眠香,冼玉双眼一阖,就此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远方总是隐隐飘来吵闹的人声。冼玉眉心微皱,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薄如蝉翼一般的鹅黄色床幔,透过半透明的帘幕还能看到古朴的沉香木房梁。他鼻子轻轻嗅了嗅,闻到屋里有凝神香烧过的气味,浅浅的,闻着很安心。
    他终于想起自己之前明明在洗髓池里,估计入定了太久,甚至都睡过去了,所以被顾容景带了回来。
    不过这一觉,睡得真是舒心啊
    冼玉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转头一瞥床边,顿时吓了一跳,我去
    只见卧室内房里乌泱泱坐着一片黑脑袋,有他认识的,例如陆昭州望云郑盛凌和元白,也有他完全不认识的,面容严肃,看着修为也不低。
    除去不远处坐着的,床边还按照先后顺序或坐或站着,分别是顾容景、柳无名、姜温韵。
    他们的身份不一,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似乎都想说些什么。
    这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没多久就诈尸了呢。
    顾容景面容有些苍白,但精神看着还好,应该是没好好休息。
    触到冼玉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他声音微哑地道:师尊,你终于醒了
    冼玉:???
    什么叫终于?
    他最多不就睡了一个晚上吗?
    你睡了整整三天。姜温韵神色复杂地道,我们怎么喊你都没用,不吃不喝不闻不醒
    若不是他呼吸平稳、身体还有温度,她真怕冼玉那徒弟把扶华山给拆了。那道布满血丝和阴鸷的眼神,连她这个长老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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