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替身日常——小鸡炖抹茶(15)
陆听寒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陆磬,他趴在石凳上睡着了,陆听寒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哑着嗓子叫他:起来,大哥叫我们回家了。
陆磬迷迷糊糊睁开眼,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他:爸爸呢?
陆听寒没有再说话,陆磬看见他眼睛鼻子都是通红的,问他:你感冒了吗?
陆听寒转身离去,陆磬听见他隐在喉咙眼的呜咽,于是回忆又被勾起来了,他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样哭的,头脑和身体全是热的,热气腾腾得好像要离开人世。
他那时哭是因为失去了父母,陆听寒为什么要哭呢?陆磬挠着脑袋想,实在想不明白。
陆续意从没有死去,陆磬坚信这点,直到亲眼见到躺在棺材里睡得安稳的他,看着他的脸色死灰一样的白,冰冷的身躯泛起凉气,周遭此起彼伏的哭喊几乎要贯穿他的耳膜。
这时,陆磬的思维才被一拳击碎了,过往一切粉碎成了灰。
陆磬是最后一个接受陆续意的死的。
家里的那架钢琴从书房搬到了陆磬的房间里,他开始日夜弹奏,乱七八糟得弹,怎么扰民怎么弹,他有满腔的属于小孩的幼稚的冲动,从指尖倾诉出去了,即使在没有人听,却释放得很快乐。坐在钢琴前,静默也成了宣泄。
孤独的灵魂开始飘荡,他这么活到了十六岁。十六岁的男孩,十六岁的姑娘向他表白,那也是个春天,春天适合圆梦曲,他哼着歌,将女孩的情书撕碎了踩在脚下。
他说,隔着最温柔的春风说:滚。
围观的群众是个染了黄发的小混混,见义勇为似的凑到他眼皮底下,愤慨叫道:陆磬,你这个混蛋!
陆磬确实是个混蛋,他笑了笑,笑容如沐春风般和煦:谢谢夸奖,你也滚。
陆续意千万般不好,也教会了他一点,最简单粗暴的快乐就是权势压人,很不人道却很爽。
陆磬当晚做了一场梦,很怪的梦,梦中他又遇见了陆续意,但他不再叫他父亲,他直呼他的名字,他们拥抱又对视,缠绵的对视,陆磬诉说自己的过往,这些年的经历,难捱的每个夜晚,他诉说自己的难过,难过到一颗心上千疮百孔。
他捧出自己的心,凑到陆续意面前,他看见他低头亲在自己这颗残败的心上,唇上沾染上的血液正似女孩向他表白时咬紧的下唇,红艳到那样的程度也成了暗示
陆磬蠕动了下唇,难过的心跳的更快了:不要离开我。
无人应答,拥抱依旧那样温暖,温暖的太阳属于他一个人,梦里,现实中,都该如此。
陆磬拖着下巴看向窗外,冬天就快要来了,早晨出门的时候树叶上已经结了霜,大学的生活那么无趣,竟令他想起过往。
高数课上乌压压倒了一片,陆磬眯着眼发呆,盯着正上方挂着的时钟,数着秒数。
铃声响起后,乌压压的人群刹那间消散了,陆磬慢悠悠收拾书本,看见一个碍眼的黄发陡然出现在他面前。
陆磬!那人叫他的名字。
陆磬挑了挑眉:怎么?
小黄毛抓了抓自己凌乱成狗窝的头发,没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和我抢丽丽?
陆磬一顿,转过头由上而扫视眼前这个头脑不太聪明的非主流,丽丽是谁?
黄毛傻了眼,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他结结巴巴道:就是我们班的班花啊,那个昨天还和你一块开班会的那个喂,陆磬,你这傻逼不会故意整我吧?
陆磬面无表情地耸了下肩:不好意思,真不认识,还有事儿吗?没事别拦着我,我要走了。
苏安以为他在开玩笑,等看见他真的开始往门口走,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急急拦到陆磬面前,:等会,等会!
陆磬终于不耐,皱着眉问:你今天把药当饭吃了还是怎么,有病就去看,别浪费我时间。
苏安也急道:你真的真的没有喜欢丽丽吗?
陆磬翻了个白眼:不喜欢。
那之前那个露露呢?
不认识。
晴晴
你还有完没完?陆磬彻底被惹火了,一脚踢在桌子边。
噢,苏安抓了抓后脑勺,问题得到解决,良心却不安起来,他支支吾吾道,那你昨天有没有遇见一个男的去找你?
苏安攥紧拳头,圆润的指甲被他压狠了,在掌心留下一道白痕,他预感自己做错了事儿,心里的懊恼和纠结明晃晃呈现在了脸上。
昨日陆续意问他关于陆磬的一些事,他都如实回答了,年龄性格兴趣爱好,甚至是近期的行程路线,他把知道的都吐露出去,一方面是答疑,另一方面是实在憋坏了急需有个倾听者。
等到了晚上,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奇怪的地方有许多,比如,他不认为一个咖啡店里没钱没文凭没才干的员工会认识陆磬这样的人。
陆磬何许人也?在他们学校瞌睡有人抢着送枕头,听堂课里三圈外三圈全是迷妹迷弟,暗恋的人从校门口排到西城外,每年收到的情书比他写的检讨书都多。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把这一切归为暗恋者的小伎俩。陆续意就是那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这符合苏安的想象,毕竟他从不撒谎,陆磬确实是男女通吃。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慌张。陆磬此人,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偏偏装作一副生人勿扰的气场,只许他挑逗别人,不许别人觊觎他。苏安高中时期暗恋的女孩就是如此,告白后连带着情书和人一块从学校消失了。
陆磬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眼前这讨人厌的非主流,看向他被头发掩盖了一半儿的眼睛,纠结着紧紧抿住的唇,谁去找我了?
苏安啊了一声,刚刚鼓起的勇气即刻崩溃,他支支吾吾道:没、没谁,既然没事我先走了!再见!
陆磬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并未当回事,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这段小插曲被他安置下来,他夹起书本和笔袋悠哉悠哉出了门。
太阳露出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轮了几天班,陆续意终于迎来自己的第一个休息日。
他伸了个懒腰,看见秦黎带着单家兄弟进来了,门口流苏叮叮当当响,陆续意脱口而出的欢迎词卡到一半,看见苏苏迎了上去。
累死我了,轮了都快一星期了。她和刚进门的秦黎抱怨,一双手却自然而然挽住了陆续意。
两人都穿得制服,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对小情侣,单无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插进两人中间。
调班而已,不合适就和老板说,我相信秦老板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说,实在不行你也可能和我调。
单双立在一旁只看着,眼睛落在陆续意身上,慢慢移到了后颈。那块空着,微微弯曲,白得能清晰看见底下埋着的青筋。
苏苏皱眉,搂着陆续意的胳膊更紧了,谁说我嫌弃今意了,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单无也笑,却是嘲讽的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苏怒道:单无!她咬牙切齿磨着下唇,有病就去治病!
单无却不再看她,他的目光跟着思绪一块移走了,落到两人紧贴着的手上,陆续意袖口扣子没扣好,露出一段白,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不健康的白连着漆黑色的橡胶手套,纤长而脆弱,摩擦间的响声无端令他起了一身疙瘩。
陆续意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想要开口调节一下,却见秦黎先他一步开口。
好了,别吵了,明天就换班了,单无单双来接钥匙。
闻言,苏苏只得愤愤得从包里翻出一个串满了玻璃水钻的钥匙圈,摩擦许久才卸下,她递到单无面前,却见他皱了皱眉,并没接过。
苏苏拧眉娇喝:单无,你再不接信不信我丢到厕所让你去捡?
单双反应则略显平淡,他总是笑着,处事也是温柔的,陆续意钥匙挂在皮带上,这会带着手套不好取下,正思索着要不要先脱下手套先取钥匙,却见单双低头,弯腰替他取下了。
陆续意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手背,脑袋停在他腰腹那儿许久,才从圆钩里取出。心里不禁疑惑,现在小孩的视力都这么差么?但这话他没说出口,下一秒秦黎走到他面前揽住了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明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陆续意还是太瘦了,养了这么长时间,肩背的骨头仍包着皮,一丁点肉全长脸上了。
陆续意说了句好,看着他们又一个个离开。
接陆续意和苏苏班的正是单无单双两兄弟,秦黎体谅他们大三课多,特意给他们安排错开课程的值班时间,苏苏和陆续意一个值班点,单家两兄弟一个值班点。
这两兄弟总是结伴而行,苏苏等人走后,才悄咪咪和他说,他们从小就一直在一块,到了大学更是如此,连宿舍都住的同一间。
陆续意想了想记忆中两人形影不离,感叹一句:真好。
苏苏撇着嘴:好什么?
陆续意想了想,说:有兄弟姐妹不好吗?
他又说:我以前还是挺羡慕的。
苏苏连连摇头,你太天真了!
她语重心长得说:你要是有兄弟姐妹绝对不会这么说,你想象一下,要是有个人从小到大都一直和你抢东西,你能受得了吗?而且你还不能打不能骂,你的一切都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多恐怖啊!
苏苏伸手抓住陆续意的肩,庄重道:你可千万不要产生这样危险的想法!
陆续意抬头看她,想了想,笑道:不会的。
他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陆续意死前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那么多一闪而过的经历都被他抛之脑后,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童年,上流圈子后来嘲讽他悲惨的童年,殊不知在他悲惨童年的前半部分,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经历。
秋千上母亲给他看的照片,笑眯眯告诉他会有个弟弟,会有着与他相似的容貌,相同的血缘,会支支吾吾叫他哥哥,即便这场梦醒得那样快,依旧令他产生向往。血缘真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了。
尽管如今,这段经历也只剩他一人回忆了。
陆续意直起身,脱去员工服,他的面色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能看见面上呈现出的健康的红润了,他转身对着苏苏道别,推开门,门铃叮当作响,他背着光笑道:再见。
苏苏想招手道别,可手上的手套还没脱下,她是个极注重仪式感的女孩,等她终于脱下橡皮手套后,陆续意已经没了踪影。
苏苏隔着晚霞余晖看他渐渐走远,背影绰绰,路灯挨个亮起,拖着他的影子缠绵。
陆续意并没有回家,他去了一个蛋糕店,是他从前经常去的,在自己还是陆续意的时候买下来的,旗下唯一一个蛋糕店。
打着陆氏集团的旗号,本该作为营业目的的蛋糕店,在他的带领下,逐渐成为了一个慈善店。
无他,他养了四个能吃又吃不饱的小兔崽子。
四个孩子,一年过四个生日,每个生日为了考虑他们各自的口味,他要买四个蛋糕。
提问,他一年要花多少钱?
更别提日常开销,小孩们想吃的甜品,思来想去,陆续意决定亲自开个蛋糕店,一劳永逸。
蛋糕店开业的日子选在周末,几个小孩都不用上课,那段时间他们总窝在蛋糕店,各自手上拿着一袋奶油挤,小孩下手没轻没重,刚刚装修好的店里不一会一片狼藉,陆续意从公司下班,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陆听寒脸上涂满了奶油,伸着舌头想舔沾在脸上的,陆磬抱着玩偶熊坐在门口发呆,一见他进来连忙跑到他腿边,张开双臂,喃喃道:抱,抱
陆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盖着毛毯打着呼噜。
陆续意顺手抱起陆磬,陆听寒缠在他的脚边,把脸上的蛋糕一股脑抹在他的裤脚,笑眯眯道:爸爸,我给你画个画!
确实是个好画,陆听寒用红白黄三种颜色在他高定的西装裤上留下了佳作,画的是一个太阳,几朵云和一个笑着的小人。
小人全身只用白色涂抹,依稀辨认出脑袋四肢和身体,陆续意一开始没认出他画了个什么东西,就问他:这是什么?
他指着白色小人,陆听寒摇头晃脑,指着自己说:这是我。
而后又笑了,笑得格外灿烂,他挺起自己的胸:我长得真好看!
陆听寒接着又拉着陆续意的手把他带到沙发边上,挤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陆忧,留出一大片空地,他拉着陆续意坐在上边,捧着脸给他介绍这幅画的寓意。
这是我。陆听寒指着白色的手舞足蹈的小人再次介绍。
这是他们。陆听寒指着天上飘着的几朵蓝云,又指了指睡得正香的陆忧和黏在陆续意怀里的陆磬。
最后,他顿了顿:这是你。
他指着唯一的太阳,陆续意低头看向自己原本藏蓝的裤脚,他今天难得穿了身新衣服,不到半天就变了模样。
陆续意问:为什么太阳这么大?
确实大,一个太阳比小人加蓝云起来都大,陆听寒扭了扭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你最大。
陆续意笑容刚刚浮现,却听他又补充一句:也最老。
陆续意笑不出来了,他捏着陆听寒后颈,抵到面前恨恨亲了一口,亲得又响又重,陆听寒捂着脸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你怎么敢,怎么敢玷污我!
陆续意捏着他的雪□□嫩的脸:你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有点志气就把这些钱还给我。
陆听寒抬起脸,指着右脸道:亲,往死里亲!
陆续意这才露出点真情实感的笑,他伸手搭在小孩的头顶揉了揉,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又凑到他的面前,陆续意低头看着陆磬,盯着他红彤彤的眼眶,柔声道:怎么了,怀瑾?
陆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听寒,我也要亲。
陆磬唇边有一颗痣,红色的,他本长得冰雪可爱,一颗痣平白添了些许妩媚,可妩媚也不适用小孩,陆续意想了想,低头亲在那颗痣上。痣的表面并不平滑,它微微凸起,就像草莓上镶着的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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