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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的替身日常——小鸡炖抹茶(7)

    陆续意道:我都多大了,怎么会走丢。
    陆逸坚定:你才九岁。
    陆续意:好吧,陆今意确实是九岁那年昏迷过去的,算算心智,如今是九岁也没什么错。但问题是,现在在他体内的是陆续意,一个接近三十岁的高龄青年,阅历自然比他高得多。
    陆续意无法反驳,只得道:那也是我牵着你,你比我小。
    陆逸想了想,把手松开,把自己的手搭在陆续意手心,毫无心理压力道,好,你牵。
    还是小孩子脾气。
    陆续意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陆逸没有安全感导致的,可他不能理解的是陆逸为何要对他这么好,按身份来算,自己与他的关系隔那么远,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差点成为的养兄弟。
    陆续意觉得困惑,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过问,自己并不是陆今意。
    走到服装店门口陆续意才停下来,他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前的自己上下打量了番,扭头对店员道:请问有什么适合我的西装吗,麻烦了。
    店员挑了半天,从橱柜里挑出一件酒红色的西装,陆续意看了眼摇了摇头,太轻浮了。他这是去应聘,自然要穿得庄重得体点。
    陆续意目光上下扫动,最后停在了一件纯黑的大众款上,不论是裤脚还是领带,都是走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陆续意满意得点了点头,这是这件了。
    他去打工自然不能穿得花里胡哨,这件衣服完美契合咖啡店那种气氛,他不用试就觉得肯定合适。
    但为了以防尺码出错,他还是去换了试了试。
    掀开衣帘,陆续意对着镜子照了照,除却他的脸有些消瘦撑不起西装的气势来,其他都没什么差错。一旁店员连连夸耀,陆逸却一字不说。
    陆续意扭头,果然看见陆逸一脸低沉得发呆,他走到他身边问:小逸,怎么了?
    陆逸声音有点沙哑:哥哥,你是不是要出去工作了?
    陆续意顿了顿,对。
    他本来还打算瞒着陆逸,等自己赚了钱再告诉他,结果陆逸自己猜出来了。
    他连忙解释,你上你的学,我只是想去体验一下生活,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之前我就想和你商量了,但你学习太忙,我就没和你说
    陆逸打断他的话:你压根就不想告诉我。
    陆续意最怕哄小孩,特别是哄生气的小孩,他从前老因为这个吃亏,他家里养了四个,整整四个小孩,还都是不同脾气的,往往这个高兴了,那个就生气了,总得有几个闹变扭。
    陆续意头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想,伸手将陆逸的手塞进自己怀里,对着他苦口婆心道:陆逸,你是我弟弟,我只是想照顾你。
    他说,你当前学业为重,我想帮你分担压力。
    那天陆忧说的话,也不全是气话吧?
    他指的是夜总会,陆逸睫毛一颤,紧闭上眼。他确实为了陆续意的医药费去那儿打工了,或者说陆今意后来的医药费有一大半是他掏的钱,陆奶奶多年的积蓄用完后,是他站了出来。而打工这件事被陆忧抖搂出来后他就辞职了,学校里也影影约约有人传开了消息,但这些都抵不上陆续意亲口和他说。
    他是个挺偏激的小孩,能接受外人对他肆意的诋毁,也无法接受亲近的人对他的一点怀疑。
    陆逸闷不做声低着头,许久才再次开口:那你也应该先和我说,我不是你弟弟吗?
    你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少年抿唇,偏过头,我们是一家人。
    我对一家人的定义就是,无论你做什么,要干什么,有什么计划,都得和我说,家里人不骗家里人
    他指了指陆续意,又指着自己:哥哥,不骗弟弟。
    第11章
    陆续意看向陆逸,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陆逸和他的外表并不相似,这是个极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从两人第一次见面,陆续意就发现了。
    不论他面上多么成熟,本质上也只是个小孩而已。
    陆续意心里一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哥哥不骗弟弟。
    说完又像是不放心,伸出小拇指,你要不信,我们可以发誓。
    橱柜的灯打得很亮,暖黄的灯映入陆逸的眼眸,他的哥哥鲜活得站在自己面前,世界这瞬间就是安静的。
    陆逸盯着陆续意的眼睛看,看那一朵橘黄色的暖阳慢慢融化,才低声道:好。
    陆逸陪着陆续意买完了衣服,回家的路上又开始沉默。他好像总是沉默,陆续意走在他身后,商场里的暖风吹得他浑身发烫,嘈杂的人群聊着各色的话题,男孩女孩,母亲小孩,依偎成一个个小群体。
    但这些与他并无关系。温暖躁动的气氛烘托出他的孤独,周遭来来往往的人与他形成强烈的对比。他的手上明明牵着自己,却埋头向前,突破重围般孤独寂寞。
    屋外冰冷的时候,陆逸的手是温热的。屋内温暖时,陆逸的手是寒冷的。
    陆续意确确实实感受到他下降的体温。很快他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搜索的目光停在少年白净的后颈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另一只捂得暖和的手,轻轻覆上小孩光溜溜的后颈,首先触及到的是寒冷,陆续意有些生气,这小兔崽子让他穿了那么多出门,自己却只套了一身单薄的校服,里面连秋衣都没穿。
    陆续意越想越不是滋味,拽着陆逸往厕所走。
    陆逸不明所以,等到被带到厕所隔间,陆续意严肃得让他脱下外衣,陆逸才终于回过了神。
    他不可思议得抬起头,上下牙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但这显然不能引起陆续意的同情,他眉眼整肃,继续催促:快点。
    陆续意没出车祸前,有双漂亮的丹凤眼,他的眼尾很长,笑时柔情似水,瞪人时又极为锋利,母亲说过他天生有双教训人的眼。
    陆续意当时不知含义,等轮到他自己当父亲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双眼多么具有迷惑性。
    陆忧小时候刚从孤儿院到家,性格拧巴且只和陆续意一个人讲话,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保姆追着他喂饭,吃几口又全都跑吐出来了。陆续意往往这时只要低头,眉头一皱,陆忧就哇得一声哭出来了。
    陆忧揪着他的衣角,一抽一抽道:baba,你别生我气。
    陆续意笑起来,觉得逗小孩非常简单,只要皱一皱眉,多坏的小孩也能乖乖听话。
    如今的陆今意和从前的自己有几分相似,最像的也是这双眼。
    只是从前的陆续意眉眼里还存着厉色,走哪儿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现在的陆今意眉间常年萦绕病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攻击性。
    陆续意忘了这一点,他还当自己仍是那个陆氏叱咤风云的老总,一双眼瞪过去匍匐一大片。
    见陆逸还没动作,他提高了声音,挺直了腰板再次重申:快点。
    陆逸只得脱下自己的外衣,陆续意从自己身上扒拉下一件毛衣递给他,你把这件加上去。
    陆续意面色不变,嘴上教训不停:马上你还要回学校上课,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连衣服也不穿好,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陆逸:我很少感冒。
    陆续意火气上来了:每个感冒之前的人都这么说!赶紧把衣服套好,等会我去给你买几件春秋衫。
    陆逸只听着,也不应,手上那件白色的毛衣还透着热气,他抬头对着陆续意说:哥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陆续意拧眉: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吗?
    陆逸说:要是今天和你来的是陆忧,你也会给他吗?
    陆续意一噎。这可把他问倒了。
    他目光扫在小孩的脸上,看见他眼里流露出的固执,心头一跳,昧着良心道:不会。
    陆逸盯着他看了半晌,笑道: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喜欢他的。
    陆逸不再说话,利索换上衣服,重新牵起陆续意的手,唇角弯弯:哥哥,我们回家。
    两人走进电梯,满满当当的人挤成罐头,陆逸手却一直不松,捂出汗了也紧紧攥着他的手,陆续意快被这孩子感动坏了,抬起头想看看他在什么位置,眼前却蓦然映出一张拖地海报。
    按理说,电梯里有广告不稀奇,但那么一张大型的,快要覆盖了整张墙面的海报,他还是头一回见。
    电梯里挤得他头晕脑胀,只听见一个刚进来的小女孩指着海报兴奋道:快看,是陆听寒诶,今天运气真好!
    女孩同伴也激动起来,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陆听寒都好久没接广告了吧?他现在不还是在拍戏?
    对,《沉浮》发布会前几天才开始来着,我给你看看我存的现场的图,陆听寒真的全方位没死角
    陆逸感到从指尖传来一阵颤抖,但这份颤抖并不源于他。
    他抬头,看见陆续意正低头发呆。
    垂下的发丝掩住他的双眼,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陆逸清晰地感受到男人颤抖后的平静。
    电梯爬的异常缓慢,恰逢高峰期,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女孩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听说过几天剧组还要来我们这儿取景,到时候我call你,咱们一起去看
    陆逸盯着墙上贴着的海报,画面中只一个少年,头发像是刻意漂白了,穿着一身运动服,护额是黑色的,称得他肤色更加白皙。他仰头做出一个投篮的动作,目光却并不看向镜头,他看向远方,海报上映着两个大字青春。
    他无疑是长得好看的,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被粉丝捧上天。电梯里女孩们的讨论不休,陆续意抑制不住抿紧唇线。
    他认出了海报上的人。
    陆听寒。他的二儿子。
    这小兔崽子他妈的居然还没放弃进娱乐圈!
    第12章
    陆听寒是他的小名。
    陆续意收养他的时候给他取的,那时候正好是冬天。
    陆续意的父亲在那一年去世了,肺癌晚期,癌细胞蔓延整个肺部了。医生拿着化验单对他摇了摇头,救不活了。
    他隔着玻璃板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见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蜡黄憔悴,人之将死,陆续意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眼角落下一滴泪。
    是否是鳄鱼的眼泪已经不重要了,他刚刚把集团里的股东集结起来开了一场会,他已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最大的忧虑已经解除,人生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思虑的事物了。
    陆续意走到父亲身边,低下头,他用目光描摹这位一生都浸泡在女色中的男人,看他浮肿的眼睛,看他清瘦的肋骨,那样羸弱的臂膀当初是如何环住他母亲的肩,将他举在头顶的呢?
    童年对父亲的一切向往开始变得模糊,幼儿园的老师问他为何在名为《家》的画中,只画了自己与母亲。陆续意想了想,露出孩童灿烂的笑容:爸爸去当别人的爸爸了。
    老师啊了一声,怜惜地向他道歉。
    可他并不需要道歉,父亲这个形象随着母亲的漠然,成长的缺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偶尔在母亲深夜抽泣时,他才想起家里少了这么一号人的。
    陆续意起身走向窗户,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天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他盯着外面飘着的雪花发呆,看见一个小孩被父母推着走到树下,医院每排楼旁都有颗树,树下有个立着的雪人,胡萝卜的鼻子歪歪扭扭,小孩伸手拍了拍雪人的脸颊,扮了个鬼脸。
    他似乎是笑了,但这份笑并未维持太久。轮椅被身后那对男女推着向前移动,小孩重新缩回轮椅,刚刚的笑容仿若昙花一现。
    三人的身影愈来愈远,雪下大了,厚厚的雪堆了一地,男女推着轮椅往回走,却见小孩一跃而起,从轮椅上跳下来了。
    很难形容那是幅怎样的画面。路过松树跳下的小孩倒入白茫的天地,他穿着白色的毛衣,带着白色的绒帽,帽子因他剧烈的动作而落下,他有一头雪白的头发,散在雪色之间。
    他仰面倒在天地间,浑身雪白,他是真正的冰雪精灵。
    陆续意下楼预备回家,听见临房小孩抽泣的声音,天已经很晚了,夜幕降临,月亮被乌云笼罩,连星星都少了一半。陆续意迟疑了会,推门而进。
    门里没有其他人,白天的那对夫妻似乎离开了,床上只留着一个小孩。
    小孩看着他,睫毛是粉色的,长而密得扇动着,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此时却强装冷静,你是谁?
    陆续意笑了笑,你为什么哭?
    月光下的小孩抹去眼角的泪珠,他挪动了下唇,我要死了。
    陆续意看向他颤抖的肩,屋里暖气开着,小孩的脸被烘得发粉,他这么看向他,再次重申:我要死了。
    他又说:我不想死。
    小孩长得很可爱,哪怕是哭都是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他眼睛睁得那么大,拳头紧紧攥住床单,哽咽着哭:我想长大。
    小孩不懂什么绝症病例,他只看见母亲一日比一日憔悴,看他的目光充满怜惜。临床与他一起入院的女孩在手术后再也没了踪影,为她收拾东西的护士告诉他,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一直笑嘻嘻的小病友了。
    她走了,护士转过头收拾东西,你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去哪了?他问。
    护士指了指上空。
    母亲回来告诉他,女孩去天上当天使了,她让他不要难过,天上过得比现在要好很多。
    他问:那我以后也能当天使吗?
    母亲没有回答他,她静默得望向他,那曾美艳动人的容貌老去,生活的沧桑在她脸上如此写实呈现出来了。
    小孩明白,母亲说的天使并不是真正的天使。
    他要死了。
    从出生开始,他总离不开这个字。
    小孩学着母亲那样静默得看向陆续意,他问他,我死后会成为天使吗?
    陆续意也看向他,他脑海中刹那间飘过许多,有他母亲有他父亲,这些悲喜过往交加在一起竟令他笑出了声,他盯着小孩浅白的睫毛,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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